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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乏词义动词结构的有界化功能及其体验认知基础

2015-02-10

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有界词义边界

丁 一

(济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22)

一、引言

英语中有一类动词所承载的语义内容较少,仅表示某人进行的一个动作,无法单独表达一个完整的语义内容,所以必须和它的宾语一起组合成一个动词短语结构,整个结构的基本含义由其宾语传递,如have a cough,take a nap等。Sinclair(1990)把这类动词称为乏词义动词(delexical verb)。英语乏词义动词的宾语多为事件宾语,本文把体现事件宾语的名词称为事件名词,并将由乏词义动词与事件名词组成的结构叫做乏词义动词结构。许多学者对乏词义动词结构进行了考察,包括其“句法、语义特性”(Wierzbicka,1982)、“转 述功能”(Thompson,1994)、“结构形式及其语义体转变”(于善志,2008)和“认知理据”(仇伟,2011b)等。不过,除了仇伟(2011a)外,鲜有学者对该结构的有界化功能进行论述,更未有人触及这一功能得以实现的认知基础。有鉴于此,本文拟从认知语言学的框架切入,考察乏词义动词结构的有界化功能及其体验认知基础。

二、乏词义动词结构的有界化功能

Langacker(1987:189-213)指出:事物的概念可以描述为某一认知域的一个区域。当一个实体被整个包括在一个述义的范围之内,便可用“界”(boundary)来描述它。许多学者(如Langacker,1987,1999,2008 ;Talmy,2000 ;Taylor,2002;沈家煊,1995;徐盛桓,2002,2005)发现,“界”是我们对外部事物认知的基本特征,该特征能够对语言表达式进行认知。“界”是认知主体对客体边界概念的认识在语言中的投射。人们基于自己的体验去认识外界事物,意识到空间中的事物存在“有界”和“无界”之别,去认识动作,意识到时间中的动作亦呈现出有界和无界的差异。比方说,某些动词不仅能在有界结构中运用,还能在无界结构中使用。请比较:

(1)a. We walked for ten days and slept in the forest. [无界]

b. So he walked a mile and a half up the street to a trafficlight. [有界]

例(1)a中的walked是无界的,而例(1)b中的walked a mile and a half体现了 “有界化”。所谓有界化,指语言结构所体现的人们对外部事物是否具有边界的认知。石毓智和李讷(2001:94-99)指出:英语句子的谓语结构需要一定的手段为动词所表示事件的存在和发展设置边界。徐盛桓(2002)强调,一个语言表达式的边界是人们对外部事物及其关系的边界的认识向语言表达式进行投射的产物,可转化为对语言使用的规管。简言之,自然语言表达式必须实现有界化(刘辰诞,2007)。

英语小句的谓语结构必须借助于特定的方式为动词所刻画的过程创建边界,对英语谓语结构进行有界化制约的手段之一是“量性成分”(石毓智、李讷,2001:160-161)。这类成分有利于谓语动词的有界化,从时间、空间、次数等方面对谓语进行限制,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种情况:从动作状态对谓语结构加以制约的状语,如In the mornings, Mommy walks fast. [? In the mornings, Mommy walks.];从事件发生的处所对谓语结构加以制约的词语,如:Fifteen minutes after the meeting began,two more people walked in the room. [?/* Fifteen minutes after the meeting began, two more people walked.];对名词加以制约的限定词,如Ellen had to get out, and she and Everett took a walk.[*She and Everett took walk.]显而易见,这三类量性成分要么是运用状态描写的方式把谓语结构限定在某一状态或特定的时空位置,要么是以定量的方式把事件名词描述过程囿于特定的空间域。

有界和无界之间的差异,对句法表达式会扮演约束的角色。一般说来,有界和无界或许会受到特定条件的制约,假设不给小句施加界限的话,有时候听起来会不太完整。比如,作为一个理想化的小句,He walked是合格的,但在实际的交流过程中,我们总是感觉不太完整。我们检索了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和British National Corpus,都没有发现he walked/walks之类的实际用法。相反,在前者中,乏词义动词结构take a walk和took a walk的用法分别为576例和143例。与简单动词结构相比,乏词义动词结构之所以常见,是因为它表述的动作过程有内在的终止点,代表有界动作。我们揣测,乏词义动词结构是充当量度手段的句法构式,这类格式凭借不定冠词以定量的方式把名词所象征的概念界定于特定空间域,为事件设定了边界,最终使整个乏词义动词结构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构式功能:有界化。

三、英语乏词义动词结构有界化功能的体验认知基础

乏词义动词结构有界化功能的实现,主要受到三个要素的统摄:以过程为基体的片断突显、“数态”范畴的调整以及有界化的虚拟性。

1 以过程为基体的片断突显

认知语言学的一个基本的指导性假设是:意义 建 构是概 念化(Langacker,1987:138,2008:30;Evans & Green,2006:157;Evans,2012)。一个语言表达式会在某一概念域之上构建特定的意象。通常说来,意象的构筑会随着识解方式(如侧显/基体、图形/背景等)的变化而发生波动。在这些识解操作中,“侧显/基体”对意象的形成最为重要(Langacker,1987:56,2008:66-70),基体的选择是处于突显性这类心理活动的直接制约下的。一个表达式所激活的概念内容构成了它的基体,在该基体中所标示的特定结构是注意力的焦点,即侧显。由于动词语义结构蕴含多个语义侧显,动词词干可借由类转或派生等方式对其侧显进行选择,一旦特定的语义侧显被突显,就会生成一个名词。基于过程突出的侧显面,动转名词可分为如下类别(仇伟,2012):A. 施事名词(如worker);B. 受事名词(如 addressee);C. 结果名词(如 bruise);D. 方式名词(如a tiring walk中的walk);E. 能力名词(如to regain his speech中的speech);F. 工具名词(如cooker);G. 片断可数名词(episodic count noun)(Langacker,1987:208)(如 have a chat中的 chat)。G 类名词即是本文所说的事件名词。由此可见,乏词义动词结构藉由事件名词,“从没有边界的活动中裁剪出一个片段”(Stein,1991:17-18),勾勒了一个时间上有起始点和终结点的有界片断。

20世纪现象学派的奠基人胡塞尔的研究对象偏重于意向关系。意向关系既包括意向作用,又包括意向对象。他认为,意向对象和意向作用分别是聚结于意向关系体内的特定方面。意向性的一个特征是“意向的关联”(施皮格伯格,2011:153)。同一个对象每一个方面,仿佛都涉及构成该对象边缘的有关方面。比方说,建筑物的正面涉及诸侧面,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亦关乎其后部,这就引发我们对进一步体验的特殊期待。其实,动词构成的过程恰恰也涉及认知主体对其各种边缘侧显面的特殊“体验期待”。胡塞尔所倡导的意向性学说的实质,是意识在自身活动中构造出种种对象的能力,而任何意向性活动都要运作于特定的 “境域”。认知主体在识解过程中,趋向于把突显的中心或意向行为的投射中心聚焦于境域中引起自己关注的那一方面,而淡漠其他不太重要的方面。不难看出,事件名词以原生动词所描述的过程为基体,选择了一个有明确起始点的有界事件,进而实现了意象主体对特定事件的体验期待。这样一来,事件名词就从它一直潜伏于其中的“境域”(即动词勾勒的整个过程)里萌生出来了。

2 “数态”的调整

在《范畴篇》中,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提出了描述事物存在方式的十种最为基本的描述方式,其中之一就是“数量”。在认知语义学中,数态(plexity)也是Talmy(2000)讨论的七种图式范畴之一,可分为单数与多数。对于名词,这等值于传统语法中常说的单数和复数。不过,Talmy(2000)把这一概念延伸到了动词之上,动词数的标示常常是通过词汇和语法构造来表现。当涉及时间域或动作域时,数态成为表达一次性体 (semelfactive)和反复体(iterative)之间差异的根源。一次性体和反复体都属于词汇体,跟事件的内部构造相关,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解码。如:

(2) a. George coughed.[一次性体]

b. George coughed for ten minutes.[反复体]

c. George had a cough [一次性体] / two coughs. [反复体]

在例 (2)a中,动词cough编码瞬间性的事件,这个动作开始即结束,持续时间短暂。在没有任何特定的时间情境下,这个动作表达一次性体,动作只发生一次。在例(2)b中,加上表示持续性的时间表达后,为反复性体,即在特定的时间内该动作不断重复。显而易见,一次性体具有单数结构,而反复性体具有多数结构。例(2)c中的乏词义动词结构表达灵活,兼具了例(2)a和(2)b的特征。由此可见,乏词义动词结构可以实现“复数化”。通过这一操作,先前表达单数的动作可以被投射到空间中的一个点,从而变成多数。反过来看,有些词是直接描述多数的,比如动词breathe。

(3) a. 多数 :I breathe in deep and exhale.

b. 单数 :I take a deep breath and sit next to her mother.

当事件名词出现在乏词义动词结构中,如(3)b,会产生一种变为单数的认知操作,这一情况可称为“单位提取”(portion excerpting)(Talmy,2000:51)。通过这一操作,某一特定动作单位的某一单独样本被提取并置于焦点。简言之,乏词义动词结构为表达多数义动词的单位提取提供了条件,有助于动作数态的调整,这种调整关乎一次性体和反复体的转换。

3 有界化的虚拟性

“界”是人们的自身体验向语言结构投射的结果。在对事物的认知过程中,人们趋向于给认知对象施加一个边界,以便从整体上对事物进行认知。虽说抽象实体难以确定其起终点,认知主体也会尽可能以世界经验为基础,将其界定在一个有终点的范围之内。可见,有界和无界的区分主要指人们的主观认识(沈家煊,1995)。语言中存在“虚拟的”边界的实例可谓俯拾皆是(Langacker,2008:139)。举例来说,表达容器的词语(如aquarium,鱼缸)所指称物体的顶部虽是开口的,但人们在意念上却能添加一个封口,把它识解为顶部有界的实体,在心理上会假定有个虚拟的表面,进而施加一个边界。因此,“与语言符号相联系的意义是某一特定的心理表征,编入语言符号的意义所指称的不是客观现实而是投射现实,即人们识解中形成的、由感知和概念系统转达的客观现实,或者说对客观现实的心理描述”(Evans & Green,2006:5)。

在胡塞尔看来,一切知识的根源只能在“自我”(ego)中寻找,他将主体性看成一切客体性的根源。按照胡塞尔的分析,纯粹自我的意识流是时间意识,在这种流动过程中,现在的状态环绕着一个边缘域,其中既有对过去的保存,又有向未来的伸展。对于时间意识如何构造出关于事物的意识问题,胡塞尔认为要依靠时间意识的“沉淀”,意识专注于经验的一个状态,变成了流动状态之外的相对静止的意向实体。Lakoff 和 Johnson(1999:565-566)指出,心智的特性与世界本体息息相关,环境属于人们生命本体的构成成分,人们借助移情投射来认知世界,并且通过该体验机制与环境互动。现实世界是通过认知中介层而折射到语言表达上的,因而语言表达不可能完全对应于现实世界。任何物体由于其物质的连续延伸性构成一个区域,即便是没有任何物质的状态也可构成区域,如pit(孔)等所勾画的区域中缺乏任何物质,但仍可使用名词来指称。不难看出,即使是“不存在的事物”也能被识解为有界的实体。就乏词义动词结构来说,在现实世界中,“散步”等动作行为并无明确的边界,但在实际的语言表达中我们仍说take a walk,这是因为我们把“散步”认知加工为有边界实体。当然,这种边界是以人们的自我意识或主观认识为基准而“沉淀”下来的,是相对静止的虚拟意象实体。

四、结语

本文主要探讨了乏词义动词结构的有界化功能及其体验认知基础。这类结构依靠不定冠词对事件名词勾勒的动作进行限制,从而赋予其有界化功能。我们还从三个维度探讨了乏词义动词结构的体验认知基础:以过程为基体的片断突显、“数态”的调整以及有界化的虚拟性。研究结果表明,人类体验世界的认知方式会作用于语言组织,这使得乏词义动词结构能够起到有界化的功能,为语言表达式赋界。简言之,乏词义动词结构是人们在具体应用过程中抽象出来的一种体验框架,其有界化功能的实现得益于人们的主观识解。这再一次证明,“概念化和思维的体验机制潜存于人们的意识中,但是这些机制却建构了我们的经验,构成了我们所有意识经验的事物”(Lakoff & Johnson,1999: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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