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与鸦片的政治讽喻——《玛丽·巴顿》的殖民与阶级隐喻话语
2015-02-10陈礼珍李思兰
陈礼珍,李思兰
(杭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1121)
一、引言
大英帝国的势力在19世纪中后期达到顶峰,帝国成了维多利亚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维度,帝国话语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中也留下了鲜明的印记。即便是以家庭题材小说和描写国内工业和阶级问题著称的伊丽莎白·盖斯凯尔也无可避免地经常涉及帝国话题。帝国与殖民经常在她专注描写英国国内社会问题的叙事过程中闪现,甚至在不少地方还起到关键作用。雪莱·福斯特(Foster,2007:86)证实盖斯凯尔的《女巫路易斯》、《拉德罗伯爵夫人》、《西尔维娅的恋人》有相当部分情节都和印度殖民地1857年5月开始的大规模暴动密切相关。就盖斯凯尔知名度最高的三部作品而言,无论是《玛丽·巴顿》中去加拿大定居的玛丽·巴顿和杰姆·威尔逊及 《克兰福德镇》里遨游印度和西藏的彼得·詹金斯,还是《妻子与女儿》中去非洲内陆进行科考的罗杰 ·罕默利,他们都将殖民地想象或描述为具有异国情调的地方,那里充满诱惑与危险。盖斯凯尔对大英帝国的殖民活动持有较为复杂的态度,本文将从《玛丽·巴顿》的文本细节切入,分析盖斯凯尔对帝国殖民活动的忧思与警醒。
二、蝎子的隐喻
小说第五章有一处文本细节或许并未引起太多批评家的关注,但它在本文讨论帝国殖民事业问题的阐释语境下有着尤其重要的意义。玛格丽特·詹宁斯的外祖父约伯喜欢收集动植物标本,经常去码头物色外地带来的新奇昆虫。有一天他从东印度归来的水手那里买了一只冻死但保存完好的蝎子,根据动物学书籍描述,它是最毒最狠的稀有品种。约伯回家后把蝎子给外孙女玛格丽特赏玩,此时冻僵的蝎子突然复活,向玛格丽特发起猛烈攻击(Gaskell,2006:35-37)。此处提及的东印度(East Indies)是欧洲人在近代使用的地理概念,包括印度次大陆和南亚一带,由此引起学者关于殖民话题的兴趣。批评界在论及这个问题时通常从帝国主义角度切入,研究它在这部小说中的象征性作用,在此方面解释最详细的是卡洛琳·雷思嘉。雷思嘉将这个细节放置在玛丽和杰姆移民加拿大的小说语境中进行分析,认为“这则轶事警示了帝国事业中潜在的危险,殖民地和英国大都市的疆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实,同时也为用帝国拯救国内危机的做法蒙上阴影”(Lesjak,2002:135)。雷思嘉指出了盖斯凯尔将移民加拿大作为解决国内危机的行为本身可能存在的问题,将蝎子隐藏的危险放在大英帝国的殖民话语体系中也甚有新意。但她将蝎子与玛丽移民加拿大挂钩进行隐喻解读的做法似有过度阐释之嫌,更重要的是,她的论述可能还存在逻辑上的混乱。如果按照雷思嘉所言,蝎子被隐喻为殖民地的危险力量,它便不能消解英国本土大都市文化与殖民地文化之间的疆界。而东印度舶来的毒蝎子只会引起约伯和玛格丽特等英国人对它的恐惧,从而起到隔断英国本土文化与殖民地文化的作用。约伯和玛格丽特对蝎子的处理已经说明问题,玛格丽特准备踩死或者用熨斗烫死蝎子,但是外公阻止了她,因为他需要将蝎子制成标本,便拿火钳夹起这个“可怕的”(horrid)蝎子放到开水里烫死。玛格丽特就买来金酒,将蝎子泡在了里面,进行妥善保管。
从这个事例可以看出,大英帝国的臣民都在受益于殖民事业,他们的日常生活已经与帝国的殖民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就连约伯这种并不富裕的普通百姓都可以买到东印度的珍惜蝎子,以满足自己的收藏爱好。而看似平静的殖民事业其实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殖民地就像这种冻僵的蝎子随时可能在不经意间给控制它的人以致命一击。一旦安全受到威胁,约伯和玛格丽特最自然的反映就是打死这个威胁者。但即便在危险时刻,约伯也坚持不应该完全毁掉这只来自印度的毒蝎子,因为它还有用处,可以被制成标本,放在玻璃瓶中成为他的收藏品。
英国政府对待印度和中国等诸多(半)殖民地的态度与此如出一辙。东印度公司监理委员会在19世纪30年代初撤出中国时已经预见中英战争的临近,虽然他们确信战争能轻易打赢,但仍然会“把我们的交往置于合理的基础上”。因为在中、印、英三国贸易链条上中国用处很大,“提供了年达三百万镑印度商品的出路”,“使我们的印度臣民能够大大增加对我们制成品的消费量”(韦克曼,1985:183-186)。由此可见,大英帝国对中印等(半)殖民地国家并不会采取毁灭性的涸泽而渔的政策,而是像约伯对待东印度的蝎子那样用适当的武力将其制服以备后用。
《玛丽·巴顿》有多处文本细节都和维多利亚时代的帝国叙事话语进行对接,来自东印度的蝎子便是对帝国殖民事业的绝佳隐喻。它警醒维多利亚人需要时刻注意殖民事业潜在的危险,揭示出以强硬政治和军事实力维护的全球殖民秩序外表虽然平静,但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盖斯凯尔既通过小说虚构话语反映了帝国殖民事业的繁盛,同时又以文学话语的方式参与到维护帝国殖民事业的实践活动之中。
三、政治批评情结
盖斯凯尔对海外殖民问题的关注围绕着一个重要的批判要旨,以此来抨击当时英国政府不断以调控为名扩大公权力的政治经济学。盖斯凯尔和父亲一样对政治经济学抱有反感态度,为了批判维多利亚社会僵化和冷酷的社会体制,她对政治经济学进行批判,不赞成它以宏观调控达到集体利益为目的而牺牲个体幸福的功利主义思想。在小说的序言里有一段带有讽刺语气的作者自白:“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政治经济学或贸易理论,我只是试着真实地写作。我的描述若和任何理论体系有重合或冲突之处,纯属巧合。”(盖斯凯尔,1963:4)或许她对此还觉得不满足,便在小说结尾处通过约伯之口再次重申这个问题。
工厂主哈利·卡森以政治经济学和市场为借口维护资本权贵阶层既得利益,约伯反驳道:“我没有研究过政治经济学,但这一点我懂的,我知道自己没有学问,但我还有一双眼睛。”(同上:372)盖斯凯尔在分析社会矛盾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情感与理智简单二元化对立的误区,她的同情心全部给了约翰·巴顿,将约伯塑造为情感化身,而资产阶级主导的政府则成了理性思维的标志。《玛丽·巴顿》可以被作为政治寓言进行解读,约翰刺杀富人工厂主卡森的儿子表明19世纪40年代末期英国阶级矛盾尖锐,表现为工人对资产阶级的暴力反抗。盖斯凯尔在分析社会矛盾根源时似乎得到了一个简单化的结论,即社会矛盾完全由资产阶级造成,他们不顾穷人的民生问题,应该对社会政治危机负全责。盖斯凯尔在小说中表达了对工人弱势群体的同情,将他们塑造成心地善良和有情有义的角色。而她在小说虚构叙事中处理阶级对立问题的方式体现出价值取向方面的矛盾。如果说约伯和约翰的贫穷是社会体制造成的,他们是资产阶级冰冷政治经济学的受害者,而他们自己在持家生活方面能力的欠缺就可以全部被原谅吗?
我们来考察一下盖斯凯尔批判的核心对象政治经济学,即可辨析出她在这个问题上的矛盾所在。“经济(学)”(economy)一词源于古希腊语Oikonomia,表示家政术的意思,其中oikos表示房子或家庭,nomos表示管理。它最初的基本含义指治家理财的方法,含有节约与管理等意思,后来才被逐渐扩大到治理城邦与国家的范围,衍生出“政治经济学”(political economy)一词。如果我们将经济学还原到持家理财的原始意义,就会发现约伯和约翰二人作为一家之主没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家庭事务。根据维多利亚社会的分工,操持家务的事情应该由女人负责,而约伯和约翰都是早年丧偶,在女儿或外孙女年纪尚小的情况下他们得负担起管理家政的责任。虽然叙述者一再强调约翰父女和约伯祖孙都感情深厚,彼此互敬互爱,但小说文本细节展示出的冷酷事实却是他们二人在实际生活中都是很不称职的家长。约翰全身心投入工人运动,疏忽了对女儿的管教,使她变得爱慕虚荣,险些误入歧途。而约伯虽然宠爱玛格丽特,却并没有能力为她提供好的成长环境。叙述者在小说中不断重复一个理由,即他们出身贫寒无法受到好的教育,因此就没机会得到好的工作,陷入穷人命运的恶性循环。笔者认为,这种为约伯和约翰开脱的理由并不充分,他们二人其实难逃罪责。玛丽和玛格丽特之所以陷入生活窘境,谋生本领大小暂且不论,更重要的恐怕在于他们的生活方法与人生理念存在很大的偏误,比如说与约翰有关的鸦片以及与约伯有关的蝎子问题。
四、蝎子与鸦片背后的阶级讽喻
盖斯凯尔虽然并没有正面描写大英帝国的殖民事业,但是它在整个文本中却如影相随。为批评界所熟知的细节是小说结尾处,玛丽和杰姆移民加拿大,人物的人生遭遇与帝国殖民事业终于有了正面交汇。除了这些表面直接涉及海外殖民的细节之外,小说中还隐藏着众多与此相关的历史话语潜流。故事发生在1839至1842年间,此时正值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盖斯凯尔(1963:304)在小说中并没有直接提起这件事情,只是提到利物浦的史徒吉司夫妇有一个儿子当水手去了中国。中国政府在1831年颁发禁烟令,尤其是1839年林则徐的禁烟运动严重威胁到英国在华的鸦片贸易,屡次造成外交冲突。丽安娜·科里指出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前后中国政府对英国贸易政策的反击对小说故事世界的实质性影响。曼彻斯特市1838年向中国出口价值739 904英镑的纺织品,之后两年的出口额分别下降30%和35%,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本地纺织业开工不足,加重了小说中所描述的经济萧条,加剧了英国工人的生存危机,深化了英国社会的矛盾(Corley,2003:4-5)。科里的考证与分析确实可备一说,鸦片和鸦片战争在小说中扮演着不易察觉却切实存在的角色。这从侧面显示出帝国殖民事业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维多利亚人无法摆脱的依存力量。
而与蝎子相关的轶事有几处细节需要引起重视,因为它维系着小说的核心主题,同时又反映出盖斯凯尔在伦理价值取向上的矛盾态度。约伯的职业是纺纱工人,他和大多数卷入全球化市场的曼彻斯特人一样强烈倡导自由贸易制度,曾强烈建议约翰所在的宪章运动组织呼吁国会放开自由贸易(盖斯凯尔,1963:82)。约伯并非专业的动植物学家,却喜欢阅读科普书籍,还热衷于收集昆虫标本,将它们装进玻璃瓶摆放在家中。玛丽第一次去他家看到一大堆装满昆虫的玻璃瓶,感觉非常怪异,觉得“那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巫师的洞窟”。约伯年纪已老,家境贫寒,外孙女玛格丽特年纪尚小便不得不进厂务工补贴家用,她“面容憔悴,衣着简单”,双目失明以后境况变得更糟。而约伯在购买动物标本时却很舍得花钱,家中堆满各种动物科普书籍,配备了简单的观察设备,仅那一只毒蝎子就花了他2个先令,他却满不在乎地说“实在买了个好价钱”。对维多利亚时代较为贫寒的英国无产者来说,2先令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小说故事发生在19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英国和欧洲那时都在遭受严重的经济萧条,据《利兹时报》的主编萨缪尔·斯迈尔斯(Samuel Smiles)报道,在那段时间内他主持调查的19 936人中仅有3 780人有工作,但周工资仅为11.5便士。19世纪40年代,工资和消费水平开始迅速上涨,但即便在小说发表时的1848年,伦敦东部一室一厅房间的平均周租金也不超过4先令(Roberts,2002:180;Wohl,2002:4)。小说中也提到达文波特家租房时多花3便士就可以作为添头租到一间极其简陋的地下室后房(盖斯凯尔,1963:58)。约伯买这只毒蝎子所花的钱竟然相当于那时普通工人两周的工资或者八周的棚户区房租,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奢侈的花费。
总体而言,盖斯凯尔对约伯和约翰持有肯定和同情的态度。如果说约伯的名字和《圣经》里的同名人物存在一定程度的指涉关系,约翰则是盖斯凯尔写作时候心目中当之无愧的主人公。她在书信中提到“其他人物都是围绕约翰·巴顿这个人物而塑造的;他是我的主角,我所有的同情心都给了他一个人……”(Gaskell,1997:74)约伯收集海外稀奇动物标本的爱好甚至都被叙述者视为多才多艺来加以褒扬。和约伯比起来,约翰的情形恐怕更糟,他没钱吃饭,却急着从女儿那里拿钱来吸食鸦片。他投身宪章运动遇到挫折,因此沉迷于鸦片,藉此麻醉自己(盖斯凯尔,1963:134)。小说借助维多利亚时代现实主义小说中最常见的全知型叙述者。叙述者用冷静的语调讨论吸食鸦片的必要性:“你如果严厉地指责他吃鸦片,甚至说他犯了罪过,那么请你自己先去试一试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天天挨饿,没有东西吃……你愿不愿意把这样的人生和人生的负担忘掉一下呢?鸦片就能使你暂时把这些忘掉。”(同上:162)叙述者一再向读者解释,约翰等人吸食鸦片是因为他们“对现实已经绝望”。盖斯凯尔通过叙述者流露出对工人阶层贫苦生活的深刻同情,这和她的神体一位论(Unitarianism)信仰分不开。她对工人阶级被压迫和剥削施以同情,同时将鞭挞的目标指向英国社会的资产阶级和统治阶层。作者也将约翰等人吸食鸦片的原因归结于穷人受教育程度有限,生活没有出路,便只有自甘堕落(同上:163)。笔者认为,这一观点其实值得商榷。
自从1834年的《济贫法修正案》大幅削减救济力度和提高门槛之后,大量穷人被迫进入工厂 ,但工资却无法维持基本生活。当时很多穷人没钱购买食物抚养小孩,便买来鸦片麻醉到昏昏入睡(同上:52-53)。鸦片在英国并非奢侈品,1836年价格最低时,经过加工的鸦片每磅在伦敦仅售1个先令(Berridge & Edwards,1981:10)。虽然英国政府在19世纪中期还未制定禁止国民吸食鸦片的公共政策,但是它让人成瘾的危害性却是众所周知。《爱丁堡评论》等权威且销量巨大的期刊和报纸都一再告诫国民吸食鸦片会使人丧失理智,下场悲惨的“卖子为奴,使妻女为娼,甚至亡命替人顶包罪行”(Xu,1997:58)。靠鸦片来麻醉自己和孩子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从这个道理上来说,贫穷和未受教育虽然是客观原因,但绝不能成为吸食鸦片的沉沦借口。(众所周知,正是那一时期,明知鸦片对人有害的英国商人还是把大量鸦片卖到中国坑害国人,我们永远不能忘记那段历史——编者)
小说所揭示出的工人阶层持家无方的现象应该归咎于谁?事情也并非如此简单。约伯在生活窘迫之际高价购买收藏品并非明智,而约翰吸食鸦片以麻醉自己的行为实属自甘堕落,叙述者所说的喂孩子吃鸦片之事在道德上也难逃其咎。如果用历史的眼光看问题,重新进入到维多利亚时代的历史语境中,会发现当时的社会风气大不相同。吸食鸦片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并不罕见,在19世纪前半期英国国内亦大量进口鸦片,仅1839年的进口量便达19.6万磅。鸦片在英国可以广泛作为药品使用,“在药品市场和其他任何商品一样自由交易”,“街边小卖部亦可售卖”,被作为成瘾性麻醉品滥用,甚至有商店打出“儿童顾客,只需1便士”的广告(Berridge,1978:438-439)。菲利普·罗布森指出,在18和19世纪前期鸦片并非现代意义上的毒品,“欧洲的众多医学教科书对鸦片持颂扬态度,认为它可以‘优化人体内部平衡’”,鸦片在英国“成为类似后来阿司匹林一样的家庭常备药”。含有鸦片成分的药品还被滥用为儿童镇定剂,在工厂严格的考勤制度下,不少工薪阶层夫妻白天都得外出上班,无人照看孩子,便只得喂食带有镇定成分的鸦片药品,这种状况导致每年约有80例儿童死亡案例,引起社会舆论和道德关注(Robson,2009:162)。由此可见,约翰等人吸食或者喂孩子吃鸦片这种行为并非个体行为,而是有着深刻的时代与历史背景。民众对鸦片的滥用问题引起了英国政府的重视,开始逐步制定公共政策,于1868年开始颁布“售药法案”,限制鸦片出售(ibid.)。《玛丽·巴顿》发表于1848年,它敏锐地捕捉到了维多利亚社会在这段敏感历史时期内的社会风气动向。
盖斯凯尔带着史笔情怀创作了《玛丽 ·巴顿》,试图反映英格兰现状和各种社会问题。她公开批判了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政府在殖民和阶级等问题上的政策,而小说的文本细节却在不经意间暴露出英国工人阶级自己在家政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约翰和约伯等人的过错根源于维多利亚人在生活方式和理念上的集体谬见,维多利亚时代的集体文化风尚影响了他们的私人生活。小说刻画了约翰和约伯两个中老年男子形象,年老的约伯和圣经中的同名人物那样一如既往地隐忍,而约翰则参加工人组织和宪章运动,采取积极行动捍卫权利,甚至试图通过刺杀资本家卡森来冲击英国社会阶级分化和贫富差距的壁垒。鸦片并未完全消磨掉约翰的意志和行动能力。
五、结语
作为工业小说或者社会问题小说的代表作,《玛丽·巴顿》声名在外,国内外学界通常都聚焦于小说中约翰刺杀卡森以及玛丽努力帮恋人杰姆洗脱罪名的主线,这种阐释实践行为当然可以非常直观而便捷地揭示出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社会严重的劳资矛盾状况。而小说围绕蝎子和鸦片等个人生活细节展开的微观叙事同样以小见大地反映了殖民贸易和阶级斗争等领域的宏大叙事,更加生动地展示了盖斯凯尔在这些问题上的矛盾态度。对盖斯凯尔这种常年居住在大都市曼彻斯特的中产阶级女子来说,或许除了日常生活中经常用到的具有异国情调的茶叶、丝绸、瓷器、香料、饰品、鲜花等生活物品之外,以日常家居生活为主的个人体验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外贸易与殖民行动与并没有太大关联,这些话题在她们的生活中仅仅处在非常边缘的位置。正因为如此,盖斯凯尔在《玛丽·巴顿》等作品中对殖民和阶级斗争这些争议话题的选择性沉默或许可以表达出普通维多利亚民众的实在看法。
[1] Berridge, V. Victorian Opium Eating: Responses to Opiate Use in Nineteenth-century England[J]. Victorian Studies, 1978, (4): 437-461.
[2] Berridge, V. & G. Edwards. Opium and the People: Opiate Use in Nineteenth-century England[M]. London: St. Martin’s Press, 1981.
[3] Corley, L. The Imperial Addiction of Mary Barton[J].Gaskell Society Journal, 2003, (17): 1-11.
[4] Foster, S. Elizabeth Gaskell’s Shorter Pieces[A].In J. Matus (ed.)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lizabeth Gaskell [C].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5] Gaskell, E. Mary Barton[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6] Gaskell, E. The Letters of Mrs. Gaskell[M].Manchester: Mandolin, 1997.
[7] Lesjak, C. Authenticity and the Geography of Empire: Reading Gaskell with Emecheta[J]. Studies in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2002, (2): 123-146.
[8] Roberts, F. D. The Social Conscience of the Early Victorians[M].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9] Robson, P. Forbidden Drugs[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10] Wohl, A. S. The Eternal Slum: Housing and Social Policy in Victorian London[M].New Brunswick: Transaction Publishers, 2002.
[11] Xu Wenying. The Opium Trade and Little Dorrit: A Case of Reading Silences[J].Victorian Literature and Culture, 1997, (1): 53-66.
[12] 小弗德里克·韦克曼.广州贸易和鸦片战争[A].费正清,刘广京.剑桥中国晚清史(1800-1911)(上卷)[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5.
[13] 伊丽莎白·盖斯凯尔.玛丽·巴顿[M].旬枚,佘贵堂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