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口钱（外一篇）

■林 颖

封口钱（外一篇）

■林 颖

阿成从小就没了爹娘，吃了上顿没下顿，缸里没米，肚里没饭，身子没气，脑子容易想歪。

过年过节人家吃好穿好，口袋装钱包。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胡思乱想，寒冷饥饿的夜晚，他终于忍耐不住，悄悄推开隔壁的厨房，让干瘪的胃幸福了一晚。

做没人叫，吃没人催，冷暖没人管的阿成，十几岁就与外村游手好闲的人搭上，干起了不正当的行业。常常打架斗殴结群耍疯闹事。他唯独好的一面，就是没给自己的家乡带来麻烦。他人本性并不坏，归根到底还是想混口饭吃。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也从外头带回了个媳妇，还和他生了个儿子。可是前科不改，不久后，他因偷窃被捉进牢房，他媳妇挑不起生活的负担，常以泪洗脸，不得不带着儿子重新嫁人。在牢房里的他经历了离别的苦痛，他明白家庭的破碎，是因他的好吃懒做引起的。从此立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牢房里，他因表现突出，提前出狱了。

出狱后，他在家乡的山坡上，种上了上千株橡胶。他不在乎人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他踩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两个塑料桶，沿着村边的路捡牛粪猪粪。有时还到镇上捡，顺便买菜回家。遇到熟人远远就先跟人家打招呼，既点头又举手的。很多人都说阿成不跟你打招呼就是怪事了。他自己没有本钱，就靠劳动创造财富。村里人看在眼里，无不称赞。开始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人家姑娘不嫌弃他什么。阿成人高马大，是干活的料，整天笑呵呵的，让人心暖。结婚后的阿成干活更卖力了，他种的南瓜辣椒村里头总是数一数二。他的瓜菜不用上桌挑，一般都是调包的多，老板给的价格又高，不多久就买了金鹿车。他人鼻头软，帮人干活不说累，拉沙，拉砖，拉瓜菜。如今，他种的橡胶树也开割了，小日子总算过得安逸无忧了。

他人话多，爱开玩笑。三寸心肠，藏不住秘密。

有一天，天还没大亮。他就骑着那部老嘉陵摩托车去胶林割胶，想早点割完好去朋友家喝喜酒。当他刚走到林段附近，发现有一辆三轮车早已停放在那里，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心想，这么早会有谁在这里放车？是不是人家偷胶？他在林段里游走寻找着。侧耳聆听有没有什么动静，忽然在一片隐蔽的小树林里隐隐约约有声音在响动，他以为是偷胶的贼。他三步做两步冲过去打开明亮的胶灯一看，喂哟，我的妈呀，一男一女正在做春梦。当突如其来的灯光直射，慌张忙乱的穿衣提裤，神情十分尴尬。阿成笑着说：“哎呀，兄弟，床你不睡，干嘛来这里喂蚊子啊，你这红灯给我闯了，真不太吉利耶？”那个男的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用手挡着脸。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这巴掌大的小地方，总会有些面熟。那个男的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阿成，说是给个利是，帮忙保密。意思是封口别说漏了嘴。阿成接过钱，放进口袋压了压，转身欲走，忽然又转身回来，掏出那两百块钱还给那个男人说：兄弟，你还是把你的钱收回去吧，我真的忍不住，我肯定是要说出去的，你这两百块钱就叫我封口的话，我一定会憋出病来，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转身匆匆离开，留下那一对表情僵硬的男女。阿成割完胶后，杯里的乳香好比他内心的河流映朝阳，他越想越兴奋，内心像翻滚的海洋。没等胶水止流，匆匆收胶，一路飞歌回村庄。还没等载胶水的车放稳，阿成爆炸式的新闻就像旺盛的火苗已在王超的小卖部点燃了，瞬间，像放烟花，像打鞭炮，把整个村庄都炸浮了……

阿辉买鱼

傍晚的菜市场就像往常一样熙熙攘攘，可疍家女人的海鲜摊却冷冷清清。忽闻“这桂花多少钱一斤啊？”“十块，你看这鱼美死了，给你称两条尝尝好不好？”我闻声一看，原来是阿辉。

阿辉是老街坊的单身汉，爱打码买彩，总喜欢在茶楼的枇杷树下喝老爸茶。一壶茶喝上老半天扯东扯西吹牛皮，总占人家的位，人家也不好赶他走。他这个四保一半的钱都拿来买码了。卖茶水的阿姨常常逗他：“阿辉，怎不讨个老婆帮你洗衣做饭啊？”他嘻嘻哈哈地说：“现在女人涨价了，顾家的儋州婆也要几万块，等我中了十来二十万，不怕没女人。”他总是这么自信，彩经总不离手。总以为自己打码准。有时还跟人家打赌，“这期3，5一定上奖，5定死在百位数。”人家爱逗他，偏偏说百位是8。他就跟人家争得面红耳赤的，还说假如百位不是5，他就用头从街头走到巷尾。等开奖了，他虽然没有用头走路，但他常常被人家罚酒席。人家喝酒他买单。当然你不可能要阿辉的命，他给你称一斤猪头皮，半斤地瓜酒，一碗海南粉就阿弥陀佛了。

今天那个卖鱼女碰到阿辉，真是碰到鬼了。看着阿辉用手去压压泡沫箱里的鱼说：“看你这鱼都睡软了，还十块呢,八块早该出手了。”“你这个尖嘴佬，讲话不怕嘴软，你就不怕我阉了你！”他死皮赖脸地说：“哈，我早就阉过了，不信你摸摸看。”旁边的人忍不住开始发笑了。“你这个婆娘还嘴硬，嘴争眼，八块我‘赌财’（临高方言勉强的意思）买一条回去擦牙擦牙。”说完挤眉弄眼的满脸耍赖。疍家女很不友好地说：“不买就走开，别在这里隘路马脚。”说完便低下头整理被翻得有些凌乱的鱼。“喂，究竟卖还是不卖啊？”阿辉又问。“你耳聋啦，还是没听见？八块卖给你我还要亏一块钱一斤呢！你说我能不能卖？”卖鱼的已厌烦到极点，但却无可奈何。

“真的不卖？”

“不卖！？”

“不卖我可要画符了，画了符，你等到明天一条都卖不出去了。”

“你画呀，你厉害就画咯。”

阿辉真的举起手在鱼的上面舞动起来。大概三秒钟后，他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人们都笑歪了，有的人大声喊道：这位大叔回来，回来……

再画一符不要钱的……

又一次爆笑……

哈哈……

哈哈……

瞧那个卖鱼的女人，脸红至耳根，肺都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