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巴子肉”

李 军,王 靖

（1.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300071；2.山东财经大学图书馆，山东济南250014）

释“巴子肉”

李 军1,王 靖2

（1.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300071；2.山东财经大学图书馆，山东济南250014）

“巴子肉”在《金瓶梅词话》中出现过两次。目前学界对“巴子肉”的释义有四种：一是蚆子肉；二是女阴的隐语；三是风干或晒干的肉；四是腊肉。这些释义都不切合文意。从文意理解、词义构成、构词理据、历史文献以及方言词“把子肉”旁证等方面来看，词话中的“巴子肉”应该理解为“肉片”。

巴子肉；把子肉；金瓶梅词话

“巴子肉”在《金瓶梅词话》中出现过两次，第二回：“他家卖的拖煎河漏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第二十一回：“一碟鼓蓬蓬白面蒸饼。一碗韮菜酸笋蛤蝲汤，一盘子肥肥的大片水晶鹅。一碟香喷喷晒干的巴子肉，一碟子柳蒸的勒鲞鱼。”目前，学界对词话中出现的“巴子肉”各有释义，尚无确论。

李申：“巴子肉：巴子，即蚆子，贝类。《尔雅》：‘贝，博而頯者名蚆。’郝懿行疏：‘云南人呼贝为海蚆，俗作 。’《东京梦华录》卷二‘饮食果子’：‘又有外来托卖炙鸡、熝鸭、羊脚子、点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从食蒸作，海鲜时果。’今徐州话把蚌称作蚆子。海蚌叫海蚆子。蚆子肉即蚌肉。巴子，女阴的隐语。徐州方言有此用法，系取蚆子肉之象形（见《徐州方言志》‘讳饰语’）。《新刻江湖切要》：‘淫阴曰拿蚌。’亦以蚌肉之有形可象也。《奉天通志·礼俗·方言》：‘按省俗亦谓女阴曰巴子，故常用以骂人。’今有‘妈了巴子’的骂人话，等于说‘妈的屄’。”[1]白维国：“巴子肉，晒干或风干的肉。《集韵·麻韵》：‘羓，腊属。’明·顾起元《客座赘语》：‘日晒肉曰巴，凡物之干而腊者皆曰巴。”[2]梅节：“干巴子肉，[干（乾）]应为[软（軟）]之形误。王婆此处和西门庆逗笑，她说的六种食物（水浒原只两种）均不可能有。鲜肉是软的，脱水成肉干（巴子肉）即变硬。一些注释家对这六种食物多作男女性器官的联想，实为性过敏。”[3]上海市红楼梦学会、上海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干巴子肉，就是干腊肉。”又“‘晒干的巴子肉’似指煮熟的腊肉。”[4]

从上可见，以往对“巴子肉”的释义有四种：一是蚆子肉；二是女阴的隐语；三是风干或晒干的肉；四

是腊肉。从文意理解、词义分析和构词理据等角度来看，李申、白维国、梅节等对“巴子肉”的释义均不允当，其实“巴子肉”是一个三音节词，意思为“肉片”，今天的方言词“把子肉”也是其旁证。依据与旁证如下：

依据一：从能包住“匾食”文意来看，“巴子肉”应该是片状的、块状的。王婆说的“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汉语大词典》“匾食”解释成“水饺”。《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烧卖、匾食有何难，三汤两割我也会。”《西游记》第四六回：“就似人家包匾食，一捻一个就囫囵。”许宝华、宫田一郎：“匾食，水饺。中原官话。河南南阳。江淮官话。江苏东台。”又“馄饨。西南官话。四川。明李实《属语》：‘馄饨曰匾食。’”[5]在山东方言中，匾食与饺子还是有细微差别，匾食不带折边，双手捻捏而成，囫囵形状，饺子带折边，舟船形状。匾食与饺子，应该是析言有别而浑言无别。至于“匾食饺”的说法没有历史记载，方言中也不存在这种说法，“饺”也许是注释杂入字。有学者认为“饺”应该与“窝窝”相连，是王婆戏说的一种不存在的食物。兹不赘述。亁巴子肉就是晒干或晾干的巴子肉，“巴子肉”如果能包得住文中所说的“匾食（饺）”，那么它不但大而且是片状，否则无法包裹其它食物。可见，“巴子肉”的形状应该是片状的，“巴子肉”应理解成“肉片”。“巴子肉”可以包东西，“干巴子肉”就不能包东西了，这也符合王婆戏说的种种不存在的食物的意思。

依据二：“巴子”有“片状的东西”的意思。许宝华、宫田一郎：“巴子：1.女阴（骂人的话）。2.男孩生殖器。3.（脸上长的）麻子。4.巴掌。5.钉碗或缸之类时用的两脚钉，也叫‘巴锯子’。”[5]而台湾《重编国语辞典》（在线电子版）：“巴子，肉片。《西游记》第八十六回：‘只见那向阳处有几个小妖，拿些人肉巴子，一块块的理着晒哩。’”《汉语大词典》：“巴子，黏结块状的东西。”用例同台湾《重编国语辞典》。从《西游记》用例来看，“肉巴子”如果比较容易晒干的话，就需要切成片，稍微厚点、小点也可以说成是块，所以《汉语大词典》解释成块状的东西，其实把“巴子”理解成“成片的东西”最为精确，在这个具体语境里就是“成片的肉”，即“肉片”。双音节词“巴掌”的“巴”用的就是“片”义，可以比照理解。因此，在理解《金瓶梅词话》中的“巴子肉”时，我们要用“巴子”的“片状的东西”来理解。至于“巴子肉”是否有隐喻义，这也需要建立在“巴子肉”的具体词义之上。

依据三：“巴子肉”早有史料记载，是一种地方名吃。清·潘永因《宋稗类钞》卷三十一（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枫窗小牍》曰：旧京工伎固多竒妙，即烹煑盘案亦复擅名，如王楼梅花包子、曹肉饼、薛家羊饭、梅家鹅鸭、曹家从食、徐家瓠羮、郑家油饼、王家奶酪、段家熝物、石逢巴子肉之类，皆声称于时。暨南迁湖上鱼羮宋五嫂、羊肉李七儿、奶房王家、血肚羮宋小已之类，皆当行不数者。”虽然，该文献是清代人整理的，但引用的是宋人著作，记载的是宋代的事情，应该是可信的，因此“巴子肉”是一种名吃，可追溯到宋代。有些金学研究者把“巴子肉”与性器官联系起来理解，梅节：“一些注释家对这六种食物多作男女性器官的联想，实为性过敏”[3]，其说甚是。

“巴子肉”理解成“肉片”，还有一个今天的方言词“把子肉”可作为旁证。“把子肉”是鲁菜的一种，广受山东、江苏两地人的喜爱。“把子肉”用的是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大长片，用酱油腌制。有的“把子肉”用细棉线扎着，防止煮散，因为肉片散了就不能叫做“把子肉”了。可见，“把子肉”与“巴子肉”语音相同，也都是“肉片”，“把子肉”命名的理据不仅仅取“捆扎成一把”，其中还含有“片状”这一核心义素，可见两者音同义通。当然，目前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证明两者是同一种菜，但并不妨碍“把子肉”作为理解“巴子肉”词义的旁证。在命名理据上，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把子”取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拜把子之意，“把子肉”指的是张飞为了庆贺“拜把子”而炖的猪肉。聊备一说。

由上可知，《金瓶梅词话》中的“巴子肉”应作“肉片”来理解。从“巴子肉”种种理解分歧来看，解读与研究《金瓶梅词话》，离不开正确地理解词汇义。因此，对文意理解产生障碍的常见词、疑难词进行考释就显得非常有价值和必要。

[1]李申.金瓶梅方言俗语汇释[M].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129.

[2]白维国.金瓶梅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1.9.

[3]梅节.金瓶梅词话校读记[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23,23.

[4]上海市红楼梦学会、上海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金瓶梅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863.

[5]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9.5398,968.

（责任编辑：徐国红）

Explaining“Bazi Meat”

LI Ju1，WANG Jing2
(1.School of Chinese,Nankai Universit,Tianjin 300071；2.Library,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Jinan 250014,China)

BaZi Meat appeared two times in Jin Ping Mei.At present,there are four kinds of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of BaZi Meat:the first is蚆子meat;the second is the argot of vulva;the third is the dried meat;the fourth is the bacon.These definitions are not accorded with it.According to the literal comprehension,the construction of meaning,word motivation,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of dialect words把子Meat,Ba Zi Meat should be understood as"sliced meat".

巴子Meat；把子Meat;JinPingMei

H109.2

A

1009-3583（2015）-0073-02

2014-10-21

李 军，男，山东沂南人，讲师，南开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字与训诂。王 靖，女，山东武城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字与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