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乐图壁画砖考释
2015-01-30马通
马 通
(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宴乐图壁画砖考释
马 通
(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宴乐图壁画砖现藏于敦煌市博物馆,1997年骆驼城南墓群出图的魏晋壁画砖之一。本文将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对壁画砖人物形象的面饰、服饰、器物等方面进行文献考释,进一步详细说明宴乐图壁画砖所承载的历史信息。
壁画砖;面饰;服饰;发髻
宴乐图壁画砖出土的骆驼城,《重修肃州新志》记载是汉代乐涫县旧址,但《高台县志》中记载“公元335年(前凉太元十二年,张骏置建康郡,治在今高台西南骆驼城)”[1]。公元397年,建康太守段业在骆驼城称凉州牧,北凉初建。后来沮渠蒙逊灭段业,北凉都从张掖又迁至姑臧(武威)。但骆驼城一直是丝绸之路上的要塞,有诸多文化在此交融。
此壁画砖上总共描绘了九个人物形象(壁画砖左下角因损毁并不能完全辨认所画形象,根据其他画像砖的构图及画面内容推测为人物形象,下文将忽略不计。)分上下两排。上排五人,最左边为墓主人(比画面中其他人略大,并与上排的舞者和奏乐者等人对面而坐),双手举于胸前而闭目,似正陶醉于歌舞音乐声中,头戴深色帢帽。墓主人对面是一舞者,舞者旁边为一男子,正在演奏弹拨弦乐,其身后有一男一女。下排中间为饮食器具,把画面分割开,左边为另一舞者。右边为一男侍者,背对锅,手里拿着东西向身边的女性。
一、面妆
壁画砖中,只有墓主人与下排舞者面部没有用朱砂点染,其余人物面部或多或少均有点染。魏晋时期,男女面妆盛行。女性有白妆、红妆、紫妆、墨妆、额黄妆、半面妆等诸多类别。《魏略》记载“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傅粉。”,曹氏一族中大部分人均乐于此。《颜氏家训》中又有“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的记述,这个记述直观中最接近壁画砖中的描绘,而壁画砖中人物面部的朱砂并一定就是真正的“施朱”,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施朱”也是“傅粉”,是有带有面妆的。
二、服饰
所有人物形象的服饰均以墨勾线,施以朱砂区分布料材质颜色。因所用描绘手法简练概括,所以只能从衣服的部分制式来推断其部分身份信息。
(一)衣着
画面中能分清楚左右衽者共五人,舞者着左衽,其余人均为右衽,是为汉族。画面右边两位女性虽看不清,但根据发髻及服饰判断,亦为汉族。还有下排背对饮食器具的侍者,从他身上的衣着来看,其他人均为有襟且左右衽清晰,而他却着“交领”,根据《中国历代衣冠服饰制》中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部分的插图与文字描述来看,他身上穿的是“襦裙”,符合书中“上小下大,穿交领上儒,而群裳合一,束腰较紧……裙式较为宽广,下长曳地。”[2]的描述,而当时男侍多穿襦裙。壁画砖上所有坐姿的男性形象的袖口都在膝盖以下,即将着地,尤其以墓主人和奏乐者最为显著,所以应为当时流行的大袖宽衫。
(二)发髻
壁画砖上排最右边的女性的发髻根据其形状来推测,应属于反挽髻里的一种,“其特点是将头发拢住。往后拢结于顶,再用丝带束缚,不做蓬松下垂妆,便于轻捷姿态的活动。并且可以反挽成各种形式。”[3]而下排的女性的发式介于螺髻或缕鹿髻之间,但更接近缕鹿髻。从形状上来看,与顾恺之《女史箴图》中自己照镜子的女性发髻极其相似,均为头顶环状中间有柱。“缕鹿髻,《后汉书集解》说汉代妇人的这种发髻,层如轮,上轮小,下轮大,髻中有一柱,是个多圆环相叠之状。”[4]无论是上排的灵蛇髻还是类似于缕鹿髻的发式,都是属于高髻(魏晋时期高髻的流行主要是因为佛教的发展),贵族妇女或官员夫人的发式,显得庄重华贵。另外,墓主人旁边舞者的头发则编成小辫且随舞蹈动作向后飘动,头顶则类似于丫髻(《北齐校书图》中有相似的发式描绘),再据《南齐书》记载“鲜卑被发左衽,故称索头”,其服饰从宽窄形制上来看,与“袴褶”相同,而这一服饰主要在北方少数民族中广泛穿着,所以可以断定舞者为胡人,当然是不是鲜卑族,还有待其他方面的考证。
壁画砖中男性人物形象的帽子和发式也有所不同。墓主人的发式应该是盘起来且用巾包住,从《发髻上的中国》及《历代服饰大观》等书记载及图例分析,头上所戴是应为“帢”。帢又称巾夹,为曹操所制,使用十分广泛。不过帢也有等级之分,用颜色加以区别,贵族一般用深色。帢是一种便帽,不在正式场合戴,“言下之意,似乎认为帢帽有些‘不够称’,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要注意,这里的‘不够称’只是说不够正式,并不是说戴帢有低微之意”[5],这一点也与宴乐时的情境相符。奏乐者与主人的头饰类似,但其身后的男性宾客头部装饰高且窄, 前额处有方形装饰且两边有垂带,与《中国古舆服论丛》中《进贤冠与武弁大冠》一文配图通天冠的演变历史中的第六幅形状极其相似,而通天冠一般是皇帝所戴,显然此人并不是皇帝,只是一名宾客。因为其“梁”显著,又似武弁的一种。所以是一种官帽,此人应是当地的官员。下排侍者所戴之帽形似笼冠,向后略有弯曲,从《中国古舆服论丛》里所例举鲜卑族早期的帽子很像,具体名称还得进一步考证确认。
三 物品
壁画砖中总共描绘了四件物品。上图奏乐者中怀中所抱乐器,下排的饮食器具,还有男侍手持伸向前方的不知名物品。
(一)乐器
中国古代的正统音乐属于“礼”的范畴,称为雅乐,而民间的则为俗乐。这一时期由于时代背景,少数民族的音乐也逐渐被汉族上层社会所接受。奏乐者中怀中演奏乐器从壁画砖上的描绘来看,是为一梨形音箱,有长直颈,但没有明显的品柱描绘。演奏方式为横抱,右手弹拨,左手按弦。《中国乐器介绍》中的图例与描述来看,更接近于热瓦普和冬不拉,热瓦普的音色响亮,多用于合奏与伴奏,但这两种乐器出现较晚。《嘉峪关魏晋墓砖壁画乐器考》中考证这一时期其他壁画砖上的琵琶与阮咸等因皆有明显的品柱,与此宴乐图壁画砖中描绘不符。而《伊朗的长颈直项琵琶》一文中有“建立与公元3世纪的萨珊王朝留下了第一批可靠的音乐文献。当时,音乐生活空前繁荣,音乐家享有很高的地位。萨珊王朝时代的主要乐器有箜篌(竖琴)、弦短颈琵琶巴尔巴特、长颈琵琶(琉特)、鲁巴卜、唢呐和笙等”[6]的描述记载,再加上文中配图的描绘,推断奏乐者怀抱的乐器为波斯长颈琵琶。
(二)饮食器具
首先这组饮食器具可能是金属火盆和锅。底部的器具足呈对称性,应有四足且倾斜,从上置的锅的体积与重量来看,不是泥火盆,应为金属火盆。因为这是出现在宴乐中,宴乐时一般不会现场炊煮,会产生烟灰。所以作用应是对食物进行保温。其次也可能是支架与锅的组合,从壁画砖的描绘来看,并没有明显的炭火存在。另外,此壁画砖虽然是记录墓主人生前的宴乐场景,但具体物品描绘并不是完全写实,从出土的文物来对比,饮食器具一类大小的被夸张最多。另外侍者手中所拿形似树叶的器物,属于那一类别目前尚无法证明,只能暂归到生活器物类。
四、总结
综上,由于宴乐图壁画砖年代久远,有破损,再加之相关文献资料的确实,并不能十分准确的确定砖面上绘制的所有内容,但其蕴含的民俗信息已经相当丰富。大致可以看出,魏晋时期外来文化(波斯长颈琵琶、胡舞)与汉文化的互相融合,也预示了即将出现的民族大融合。魏晋时期基本上在社会各方面继承了汉代,但也有所变化。八王之乱之后,北方在十六国时期的战乱破坏以及后来南北朝时期社会动乱,各种社会制度解体,经济破坏也更为严重,再加上当时佛教与玄学的兴盛,衣冠受影响也比较大,导致衣服形制也较为随意而且种类繁多。而这一时期又是民族大融合时代,骆驼城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塞,本就文化交流非常丰富,再加上政权更迭,商旅往来,民族融合所以出现了宴乐图壁画砖中的各种描绘,有极大的考古价值与艺术价值。
注释:
①寇克瑞.总编.高台县志[E].1993(1):590。
②陈茂同.中国历代衣冠服饰制[M].2005(8):86。
③张春新.苟世祥.发髻上的中国[M].2011(1):106。
④马大勇.云髻凤钗——中国古代女子发型发式[M].2009(4):30。
⑤张春新.苟世祥.发髻上的中国[M].2011(1):95。
⑥周菁葆. 伊朗的长颈直项琵琶[J].乐器,2010(11):60-63。
[1]寇克瑞.总编.高台县志[E].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3(1):590.
[2]陈茂同.中国历代衣冠服饰制[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8):86.
[3]张春新.苟世祥.发髻上的中国[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1):106.
[4]马大勇.云髻凤钗——中国古代女子发型发式[M].济南:齐鲁书社,2009(4):30.
[5]张春新.苟世祥.发髻上的中国[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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