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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概念和规律的抽象性及其应用的具体性

2015-01-30赵家祥

知与行 2015年1期
关键词:抽象性规律概念

论概念和规律的抽象性及其应用的具体性

赵家祥a,b

(北京大学 a.哲学系; b.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北京 100871)

[摘要]概念是对事物本质属性的反映和概括,规律是对事物及其发展过程中的普遍的、本质的、必然的联系的反映和概括 ,二者都具有抽象性。概念和规律的应用必须与具体实际相结合,具有具体性。以生产一般和劳动一般这两个概念为例,说明概念的抽象性及其应用的具体性。以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和价值决定价格的规律这两个规律为例,说明规律的抽象性及其应用的具体性。

[关键词]概念;规律;抽象性;具体性

[中图分类号]B025.9[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5-07-21

[作者简介]李楠明(1954-),男,吉林四平人,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其当代意义研究。

概念是对事物本质属性的反映和概括。人们在社会实践过程中,开始只是看到各个事物的现象方面,看到各个事物的片面,看到各个事物之间的外部联系,只有对事物的感性认识,还不能形成深刻的概念。社会实践的继续,使人们在实践中引起感觉和印象的东西反复了多次,于是在人们的脑子里便产生了一个认识过程中的飞跃,形成了概念。“概念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事物的现象,不是事物的各个片面,不是它们的外部联系,而是抓住了事物的本质,事物的全体,事物的内部联系了。”[1]概念由于舍弃了事物发展过程中的表面现象、外部联系和各种偶然因素,概括和把握了事物的本质,因而它就具有抽象性,就与它得出来的现实不完全吻合和一致。恩格斯在讲到概念的这种抽象性时曾经说过:“一个事物的概念和它的现实,就像两条渐近线一样,一齐向前延伸,彼此不断接近,但永远不会相交。两者的这种差别正好是这样一种差别,由于这种差别,概念并不无条件地直接就是现实,而现实也不直接就是它自己的概念。由于概念有概念的基本特性,就是说,它不是直接地、明显地符合于使它得以抽象出来的现实。”[2]693有些人对概念作出了完全机械的理解,认为概念只有与现实完全一致,完全符合使它得以抽象出来的现实,才承认概念的科学性,只要发现概念与现实之间出现任何的不一致、概念与它得以抽象出来的现实不完全符合,就否认概念的科学性。这种对概念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同时,又不能走另一个极端,认为概念只是思维中的虚构,与现实没有任何联系,因为概念毕竟是从现实的历史过程中抽象出来的。只是由于在抽象的过程中,舍弃了现实历史过程的表面现象、外部联系、各种细节和偶然因素,只概括事物及其发展过程中的本质,所以它就具有抽象性。

规律和本质属于同一程度的范畴,它是事物及其发展过程中普遍的、本质的、必然的联系,决定着事物发展的方向和趋势。规律具有稳定性和重复性,只要具备必要的条件,合乎规律的现象就必然重复出现。列宁说:“规律就是关系”“本质的关系或本质之间的关系”[3]。毛泽东说:“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4]在逻辑上、理论上讲的规律,是对事物发展过程的概括,因而它具有非直接现实性,或者说它不是直接的现实。客观事物及其发表过程本身的规律,不能直接呈现在人们的面前,需要通过抽象思维才能把握。因而规律也有抽象性。马克思在讲到平均利润率的规律时说:“总地说来,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中,一般规律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趋势,始终只是以一种极其错综复杂和近似的方式,作为从不断波动中得出的,但永远不能确定的平均数来发生作用。”[5]恩格斯在讲到平均利润率规律时也说:平均利润率规律“在任何时候都只是近似地存在着。如果一般利润率某个时候在两个企业中分毫不差地实现了,如果这两个企业在某一年内获得了完全相同的利润率,那么这是纯粹的偶然性,实际上利润率是根据各个企业、各个年度的各种不同情况而变化的,一般利润率只是作为许多企业和许多年度的平均数而存在。但是如果我们想要求利润率……在每一个企业和每一个年度到一百位小数都完全一样,不然就把它贬为虚构,那我们就严重地误解了利润率和一般经济规律的本质。它们全都没有任何其他的现实性,而只是一种近似值,一种趋势,一种平均数,但不是直接的现实”[2]693-694。

科学抽象是形成概念和规律的思维过程中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环节。只有通过科学抽象,才能形成概念和规律,揭示事物的本质和必然性。列宁指出:“认识是人对自然界的反映。但是,这并不是简单的、直接的、完整的反映,而是一系列的抽象过程,即概念、规律等等的构成、形成过程。”[3]152通过科学抽象所形成的概念和对客观规律的理论上的概括,并不是远离它所研究的客观事物,而是更正确、更深刻、更完全地反映事物的整体、内部联系、客观必然性、发展趋势等等。正如列宁所说:“思维从具体的东西上升到抽象的东西时,不是离开——如果它是正确的(注意)(而康德,像所有的哲学家一样,谈论正确的思维)——真理,而是接近真理。物质的抽象,自然规律的抽象,价值的抽象等等,一句话,一切科学的(正确的、郑重的、不是荒唐的)抽象,都更深刻、更正确、更完全地反映着自然。”[3]142应该提请读者注意,列宁著作中所用的“自然”概念,有时是指广义的自然,这个自然包括人类社会于其中。上面引用的两段话中的“自然”,就是指广义的自然。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等著作中,也常常使用广义的自然概念,认为人和人类社会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概念和规律是抽象的,但它们的应用却是具体的。这是因为,概念是对同类事物本质的抽象和概括。人们在思维中抽象和概括同类事物的本质时,舍弃了它们的现象方面、各个片面和外部联系。所以在用概念分析具体事物时,又必须结合事物的现象方面、各个片面和外部联系,不这样做就无法对具体事物进行具体分析,所以概念的应用就是具体的,具有具体性。规律也是如此。例如,以平均利润率规律为例,人们在概括平均利润率规律时,没有考虑到不同企业获得利润率的差别,没有根据利润率在各个企业、各个年度的各种不同情况的变化,没有考虑到影响利润率的各种偶然因素,所以平均利润率只是一种近似值、一种趋势、一种平均数,但不是直接的现实。一句话,平均利润率规律理论具有抽象性。当我们以平均利润率规律理论为指导,去分析某个或某些企业获取利润的实际情况时,就要考虑到不同企业利润率之间的差别,利润率在各个企业、各个年度内的变化情况;还要考虑到某个或某些企业规模的大小,资本的多少,技术水平的高低,职工素质的优劣,与其他企业相比的长处和短处等企业内部的情况;还要考虑到市场的竞争能力、国内同类企业的发展状况、本国的同类企业与国际上的同类企业之间的关系、这类企业未来发展的前途;等等。这样平均利润率规律的应用就不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它的应用就不是只存在于逻辑中,而是直接的现实了。

下面我们举两个具体的例子,说明概念的抽象性与概念应用的具体性。

例一:关于生产一般概念。马克思在1858年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曾经讲过“生产一般”这个概念。一方面,他认为,有些人以为,“好像只要一说到生产,我们或者就要把历史发展过程在它的各个阶段上 一一加以研究,或者一开始就要声明,我们指的是某个一定的历史时代,例如,是现代资产阶级生产”,这种看法有一定的片面性。马克思认为,在研究某个特定的历史时代的生产以前,需要从各个历史时代的生产中,抽象出一些共同的标志或共同的规定,作为理论研究的前提,用以指导对各个特定的历史时代的生产的研究。他指出:“生产的一切时代有某些共同标志、共同规定。生产一般是一个抽象,但是只要它真正把共同点提出来,定下来,免得我们重复,它就是一个合理的抽象。不过,这个一般,或者说,经过比较而抽象出来的共同点,本身就是有许多组成部分、作为不同规定的东西。其中有些属于一切时代,另一些是几个时代共有的。有些规定是最新时代和最古时代共有的。”[6]9这里是说,这些共同标志或共同规定,不一定只有一个,可能有几个;这些共同标志和共同规定,又分为不同的层次,有的是适用于一切时代的最普遍的规定,有的是适用于几个时代的特殊规定,有的是只适用于某个时代的个别规定。如果设有这些抽象规定,“任何生产都无从设想”。马克思阐明了社会再生产过程的共同标志或共同规定,包括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并说明了它们之间的一般关系。另一方面,马克思又认为:“说到生产,总是指在一定社会发展阶段上的生产——社会个人的生产。”[6]8-9“一切生产阶段所共有的、被思维当作一般规定而确定下来的规定,是存在的,但是所谓一切生产的一般条件,不过是这些抽象要素,用这些要素不可能理解任何一个现实的历史的生产阶段。”[6]12这就是说,一切生产的共同标志或共同规定,即生产一般,是思维从生产的具体社会形式中抽象出来的,它具有超越生产的具体的社会形式的特点。所以只有把它与生产的具体社会形式结合起来,才能使对生产的具体社会形式的研究具有指导意义。

生产的具体社会形式,就是生产的社会关系,即生产关系。仅仅知道“生产一般”的各个抽象规定,不了解这些抽象规定在特定的生产关系下的具体表现形式,对研究特定的生产关系下的生产是毫无助益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总是脱离社会生产关系抽象地谈论生产,把资本主义生产看作永恒的自然过程。例如,他们认为,资本是一种物,自古以来就存在,而且将永远存在下去;在任何时代,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都是资本,从而把不同的生产关系混为一谈,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永恒化。马克思也曾经受到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影响,把劳动工具和劳动材料等生产资料称为资本。他在1845—1846年与恩格斯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还沿用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这种说法。他说:“分工从最初起就包含着劳动条件——劳动工具和材料的分配,也包含着积累起来的资本在各个所有者之间的劈分,从而包含着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分裂以及所有制本身的各种不同的形式。”[7]597这里就把劳动工具和材料称为资本了。此后不久,马克思在根据1847年12月在布鲁塞尔德意志工人协会发表的演说写成的、最初以社论形式于1849年4月5—8日和11日在《新莱茵报》上陆续发表的《雇佣劳动与资本》中,就抛弃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任何时代的生产资料都称为资本的错误观点。他指出:“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它才成为资本。脱离了这种关系,它也就不是资本了,就像黄金本身并不是货币,砂糖并不是砂糖的价格一样。”“资本也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这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7]723-724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把这个思想表述得更加明确。他说:“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资本不是物质的和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的总和。资本是已经转化为资本的生产资料,这种生产资料本身不是资本,就像金和银本身不是货币一样。”[5]922把资本看成一种属于一定的社会形态的特殊的生产关系,就说明了资本这种生产关系的历史性和暂时性,就像它的产生具有历史必然性一样,它的灭亡也具有历史必然性。马克思不仅认为资本不是物,而是生产关系。而且认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商品、货币、价值、价格、工资、利润、利息、地租、信用、剩余价值、平均利润等等,都不是物,而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这些体现着生产关系的物,都仅仅看作物,抹杀它们体现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性质。

马克思把资本主义社会称为物的依赖性社会,认为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不是人支配物,而是物支配人,物与物的关系成为在人之外、与人相对立,并且支配人的异己力量。物的依赖性社会的实质就在于,以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掩盖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掩盖了资本家对雇用工人的剥削关系和剥削程度。物的依赖性社会的异化性质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劳动的客观条件同劳动者相异化,亦即工人所创造的物化劳动同自己的活劳动相异化。这是因为工人创造的产品(物化劳动),不归工人所有,而归资本家所有,并且成为资本家剥削和统治工人的手段。(2)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由于分工和交换的发展所造成的社会关系的物化,商品、货币、资本等社会关系成为在生产者之外、与生产者相对立、不依赖于生产者反而统治生产者的权力。(3)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由于上述两种对立,因而虽然个人的生产和交换都是自觉地、有目的地进行的,但对于社会总体来说,生产和交换却呈现为无政府状态,生产过程成为凌驾于各个劳动者之上的盲目的异己力量。(4)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由于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的物化,使物质生产活动和社会生产关系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所以在这种物质的生产活动和社会关系的基础上所形成的观念,也成为统治人的异己的精神力量。而观念总是一种抽象,所以观念的统治就表现为抽象的统治。(5)在物的依赖性社会中,科学成为与工人相分离、相对立并且服务于资本的独立力量。劳动者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点。在资本主义社会,科学获得了迅速发展并且在生产上得到广泛应用。科学应用于生产过程,物化为生产工具,即物化为固定资本,成为资本家在经济上剥削工人的手段和统治工人的权力,因而科学成了与工人相分离、相对立、相异化并且统治工人的一种手段。

例二:关于劳动和劳动过程概念。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多次讲过“劳动”这个概念的一般含义或抽象意义,并且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过程与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劳动过程”指的是劳动的一般性质或抽象性质,“价值增殖过程”指的是劳动的具体社会形式,即资本主义劳动的社会形式。马克思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说:“现实劳动是自然和人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并且作为这种人类生活的自然条件,它同人类生活的一切特定的社会形式无关,它是所有社会形式所共有的。”“劳动过程本身从它的一般形式来看,还不具有特殊的经济规定性。从中显示出的不是人类在其社会生活的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历史的(社会的)生产关系,而是劳动为了作为劳动起作用在一切社会生产方式中都必须分解成的一般形式和一般要素。”[8]这里的“现实劳动”和“劳动过程”指的是“劳动”概念的抽象性。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一步论述了这个问题。他指出:“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9]56马克思又说:“劳动过程首先要撇开每一种特定的社会形式来加以考察”[9]207,“劳动过程,就我们在上面把它描述为它的简单的、抽象的要素来说,是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对自然物的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因此,它不以人类生活的任何形式为转移,倒不如说,它为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因此,我们不必来叙述一个劳动者与其他劳动者的关系。一边是人及其劳动,另一边是自然及其物质,这就够了”[9]215。马克思风趣地说,根据小麦的味道,我们尝不出它是谁种的,同样根据劳动过程,我们看不出它是在什么样的社会条件下进行的。它是在奴隶监工的残酷鞭子下进行的,还是在资本家严酷的目光下进行的,抑或是在野蛮人用石头击杀野兽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些都不属于劳动过程考察的范围。

劳动过程即劳动一般不是孤立存在的,劳动过程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形式中进行的,在现实的历史中,不存在脱离具体的社会形式的劳动过程。任何劳动都是一般的劳动过程和具体的社会形式的统一。因此,单纯用一般劳动过程这个抽象理论,是不能说明任何一种具体的特定的社会形式的劳动的。只有把它与劳动的具体社会形式相结合,才能使对具体的特定的社会形式的劳动过程的研究具有指导意义。马克思认为,商品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和价值形成过程的统一,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把价值形成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结合在一起。马克思指出:“我们的资本家所关心的是下述两点。第一,他要生产具有交换价值的使用价值,要生产用来出售的物品和商品。第二,他要使生产出来的商品价值,大于生产该商品所需要的各种商品,即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为了购买它们,他已在商品市场上预付了宝贵的货币——价值总和。他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生产商品,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生产价值,不仅要生产价值,而且要生产剩余价值。”[9]217-218“作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形成过程的统一,生产过程是商品生产过程;作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生产过程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9]229-230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考察,说明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雇用工人在生产过程中所创造的剩余价值,是各种资本家所获得的利润的唯一源泉。无论是产业资本家或商业资本家的利润,还是借贷资本家的利息,或是土地所有者的地租,都来源于生产过程中雇用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

马克思把剩余价值分为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两种。他认为,通过延长工作日而生产的剩余价值,叫作绝对剩余价值;相反,通过缩减必要劳动时间、相应地改变工作日的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的量的比例而生产的剩余价值,叫作相对剩余价值。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只同工作日的长度有关;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使劳动的技术过程和生产组织发生彻底的革命。为了增加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资本家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增加工人的劳动强度,而无须改变生产方式,即无须改变劳动的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马克思指出:“资本发展成为一种强制关系,迫使工人阶级超出自身生活需要的狭窄范围而从事更多的劳动。作为他人辛勤劳动的制造者,作为剩余劳动的榨取者和劳动力的剥削者,资本在精力、贪婪和效率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9]359而为了生产更多的相对剩余价值,资本家“必须变革生产劳动过程的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从而变革生产方式本身,以提高劳动生产力,通过提高劳动生产力来降低劳动力的价值,从而缩短再生产劳动力价值所必要的工作日部分”;“劳动生产力的提高,我们在这里一般是指劳动过程中的这样一种变化,这种变化能缩短生产某种商品的社会必要的劳动时间,从而使较小量的劳动获得较大量使用价值的能力”[9]366。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的《资本论》及其手稿,是把劳动和劳动过程的抽象性与其应用的具体性相结合的典范。

恩格斯在1890年9月21-22日致约瑟夫·布洛赫的信中讲的“交互作用论”与“合力论”,对理解和说明规律的抽象性及其应用的具体性有极其重要的启发作用。

关于“交互作用论”,恩格斯指出:“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和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的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阶级斗争的各种政治形式和这个斗争的成果——由胜利了的阶级的获胜以后建立的宪法等等,各种法权形式以及所有这些实际斗争在参加者头脑中的反映,政治的、法律的和哲学的理论,宗教的观点以及它们向教义体系的进一步发展。这里表现出这一切因素的交互作用,而在这种交互作用中归根到底是经济运动作为必然的东西通过无穷无尽的偶然事件……向前发展。否则把理论应用于任何历史时期,就会比解一个最简单的一次方程式更容易了。”[10]460-461

关于“合力论”,恩格斯指出:“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为一个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以往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个人的意志——其中的每个都希望得到他的体质和外部的、终归是经济的情况(或是他个人的,或是一般社会性的),使他向往的东西——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作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10]461-462

恩格斯讲的各种社会因素的“交互作用论”和各个社会主体的意志和力量相互作用的“合力论”告诉我们,人类社会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从组成社会的各种要素上看,社会内部有经济的、政治的、思想文化的各种因素的交互作用,这种作用错综复杂、犬牙交错,虽然归根结底经济因素起决定作用,但各种政治的和思想文化的因素也都起着各自的作用。从创造历史的社会主体来看,有各个个体、各种群体、各个阶级和阶层等等,他们之间相互作用,有的互相合作,有的互相冲突,有的互相妨碍,有的既有冲突又有合作,而且彼此之间的关系不断变化、不断重组,情况十分复杂。虽然每个人的活动都是有意识、有目的的,都希望自己追求的目的能够实现,但这些历史主体相互作用的结果,即历史事变,却是任何个人、任何阶级和阶层、任何社会群体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但又不能因此而否定任何一个历史主体对历史的发展所起的作用,他们对历史的最终结果都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在这个由各种社会因素、各种社会主体构成的错综复杂的相互作用中,要揭示出某一个研究对象的发展规律,就必须把这个研究对象从社会巨系统的总联系中抽取出来,把其他的社会要素暂时撇开不管,不这样做,就无法抽象和概括出这个研究对象的发展规律。人们用这种方法抽象出和概括出这个研究对象的发展规律以后,在运用这个对象的发展规律指导对现实的研究时,又必须把它重新放到社会巨系统的总联系中去,把这个抽象的规律与所研究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所以我们说规律是抽象的,它的应用却是具体的。下面也举两个例子说明这个问题。

例一: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我们要研究物质生产的发展规律,就必须把它从由多种社会因素构成的复杂的社会巨系统中抽象出来,把它与其他社会因素的关系暂时撇开不管,单纯考察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从而得出了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这个规律说明了有什么样的生产力就必然有什么样的生产关系与之相适应,生产力的发展变化必然引起生产关系的变化,生产力发生了质变生产关系也会随之发生质变。但是,如果我们把物质生产放到社会的总联系中加以考察,就会发现,生产关系不仅受生产力决定,而且还受其他许多社会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如受地理环境及其变化的影响,受科学技术发展水平的影响,受阶级斗争和阶级力量对比的影响,受上层建筑各种因素的影响,受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影响,受人口因素和人口规律以及人口政策的影响,受国际环境因素和国与国之间关系的影响,受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及其变化的影响,等等。这样,同一种生产关系,在不同国家容纳生产力发展的程度就会有差别;在现实的特定的情况下,在相同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国家,就可能建立起不同性质的生产关系;在不同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国家,又可能建立起相同性质的生产关系;甚至可能出现在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建立起较高阶段的生产关系,而在生产力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又可能暂时停留在较低阶段的生产关系的情况。这样,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就往往发生某种程度的偏离,二者之间不是严格对应的。这种情况告诉我们,研究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必须把它在理论上的抽象性与现实中的具体性结合起来。

例二:价值决定价格的规律。要研究价值决定价格的规律,就必须把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从由多种社会因素构成的复杂的社会巨系统中抽象出来,把它与其他社会因素的关系暂时撇开不管,单纯考察商品的价值和价格之间的关系。从抽象的理论上说,凡是价值高的商品,其价格也应该高;凡是价值低的商品,其价格也应该低。但在现实中,价格不仅受价值决定,而且还受其他许多社会因素的制约和影响。例如,受供求规律的影响,受经济发展状况好坏的影响,受收入分配规律的影响,受税收规律的影响,受财政和货币规律的影响,受金融规律的影响,受产业结构变化规律的影响,受汇率的影响,受国际贸易规律的影响,由于这诸多规律的影响和干扰,所以价格在任何一个个别场合都与价值不相一致或不完全一致,而是通过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在总的平均数中,价格近似地符合价值。这种情况在现实的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甚至某种突发的偶然情况的出现,也可能对某种商品的价格发生重大的影响。例如,前几年有人说海南岛的香蕉里面有小虫,那里的香蕉就卖不出去了,很多都烂掉了,香蕉的价格也明显降低了;后来又有人说北京郊区的草莓里面长了小虫,草莓也遭到了和香蕉同样的命运;北京近几个月由于农民养猪减少,猪肉的价格节节上涨。农民由于信息不畅通,种植蔬菜和水果的品种与市场的需求相脱离,致使有的蔬菜价格奇高,有的蔬菜又价格奇低,常常出现“将(姜)你军”、“算(蒜)你狠”、某种蔬菜和水果烂在菜地和果园的情况,使得农民和消费者都受损失。这说明价值规律虽然在理论上是抽象的,但它在现实中的应用却是极其具体的。

总之,关于概念和规律在逻辑上、理论上的抽象性及其在现实中应用的具体性这个问题,我国理论界还关注得比较少,直接论述这个问题的论著也不多。本文提出这个问题,并对其做一些简要的论述和分析,尚很肤浅,意在抛砖引玉,引起理论界同人的关注,把这个问题的研究和探讨引向深入。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85.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93.

[3]列宁全集(第5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128.

[4]毛泽东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1.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81.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67-70.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责任编辑:崔家善〕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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