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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与文明崛起

2016-01-18赵宏瑞

知与行 2015年1期

论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与文明崛起

赵宏瑞

(哈尔滨工业大学 法学院,哈尔滨 150001)

[摘要]文明崛起,是指一国绝不侵损它国文明总量的国家兴盛,即不殖民、不侵略、不掠夺的大国崛起。中国特色的文明崛起理论,是回应“中国威胁论”的文明自信与思想武器,它包含中国文明总量中的和谐安全思想与大国守成传统;它需要将“公法统筹”、“和安守成”等中国文明特色,落实到国家安全法治体系的建设当中去。通过透视当前世界秩序、论证中国国家安全法治与文明崛起理念,旨在构筑中国文明崛起的理论体系。

[关键词]和平崛起;文明崛起;文明总量;和安守成;国家安全法治体系

[中图分类号]D921[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5-07-09

[作者简介]王晓敏(1968-),男,陕西岐山人,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如果说和平崛起是一项政策宣示,文明崛起就是一个理论体系;如果说和平崛起是《联合国宪章》的最低要求,文明崛起的实现,就会为其增添更多的内涵性正义。

中国的国家安全法治建设,源于2013年习近平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提出“国家安全委员会主要职责是制定和实施国家安全战略,推进国家安全法治建设”[1],强化于2014年四中全会确立依宪治国、依法治国时代进程的开启。这一政策需求,在2015年7月1日发布的新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上升为国家意志。然而,在国外还围绕着“和平崛起”引发了学术上的争论与分歧。①中国的国家安全,从“和平崛起”的政策宣示要上升为重构法治②,有必要深化研究“中国文明地崛起”这一课题。

一、“17年曲线”昭示着世界看待中国崛起的世纪猜想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早于中国建国就存在了的国际组织,按其英文网站公布的2014年以前“中、美、欧、日”四大经济体过去17年GDP数据,可以计算得出:中国的GDP大约在8年以后超过美国、在10年以后超过欧盟28国、在17年后超过美、欧、日三大经济体的总和。据此可以画出如下的《变革世界中的未来“17年曲线”》:

《变革世界中的未来“17年曲线”》仅仅标示着经济体的总量关系,并非经济体的人均总量关系*《变革世界中的未来“17年曲线”》是在不考虑中国经济“新常态”、不考虑美国2014年度调增其本国GDP核算方法和增速、不考虑地缘冲突与世界大战改变全球经济增长、不考虑技术进步发生突变而打乱经济秩序、不考虑各大经济体货币超发和汇率动荡的情况下,即基于这样“五个不考虑”画出的。。到了17年后的2031年,中国的人均GDP大约是5万美元,而美欧日的人均GDP大约是10万美元。17年后中国“体量”的崛起,并不会给美欧日的人均GDP“体质”带来额外的贫富差距。

但是,换位思考一番,美欧日基于其历史文明的认知惯性,并不会心安于中国的“人均总量非冲击性”,而是会各自思考并猜测中国“体量”引发的安全威胁。中国的周边邻国,往往也会观察全球大国关系的演变,容易感到无所适从。

二、世界秩序成于“均”“霸”“和”三种大陆文明

欧洲,是“均”的文明。 欧洲是以“均势”(equilibrium)为安全特色的思考习惯[2][3]。“均势”状态本身是基于国家之间的纷杂矛盾。15世纪意大利历史学家伯纳多·鲁塞莱,首次运用“均势”原则对意大利北部城邦国家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结构性分析。列宁也提出过“两制”均势的观点[4]。在欧洲均势传统中,以“状态”和“政策”为两大视角,“均势”多被描述为国家或国家集团之间彼此制衡的状态。本文从国家安全视角,定义欧洲为“均”的安全文明。中国“体量”的崛起,必然带来世界经济总量占比的“不均”;如何思考“再均”,必然是欧洲学界的求索指向。

美洲,是“霸”的文明。 以美国为代表,其历史基因是摩根索现实主义主导下的“霸权”(hegemony)思考习惯[5][6][7]。自1823年美国“门罗主义”提出以来,随着实力的增长,美国沿着稳固美洲、重返欧洲、再平衡亚太的轨迹拓展着霸权。本文定义其为“霸”的安全文明。鉴于中国“体量”的崛起,他们已经在思考这将会给美国“领导世界”的全球霸权带来何等冲击;那么,如何思考“再霸”、“同霸”乃至“分霸”或者回到“孤立”甚至盘点英国一般的“霸后遗产”,恐怕也是美国学界正在探究的学术指向。

亚洲,是“和”的文明。 亚洲历史上的“和”(harmony)源于“礼”(politenesslism),其在亚洲文明成长中展现了“和”以致大、“和”以致安、“和”以致友、“和”以致正的文明特色。亚洲的“和”文明,早在2300年前中国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经历和体会过了“均”文明、“霸”文明。亚洲的“和”文明,含“均”与“霸”,一体为“和”,人人守礼,天地一家。古代中国惯于实施“法术势”多维一体的有效治理,理性坚守和平底线,审时把握“患不均”的社会贫富差距。

世界上的大国,分属于各自的大陆文明总量之内。诸如英国、日本那样的海洋国家,也分别隶属于欧洲文明和亚洲文明。在历史上的国家之间安全文化交流之中,各大国都展现了其自身独有的文明特殊性,都体现各自特定的国家安全体系和模式,这都源于各自“均”“霸”“和”三种不同类型的大陆地缘文明。

三、大国崛起各有其“文明总量”中蕴藏着的历史基因

“大陆”(continent)一词的最初英文含义,是指英国对面的欧洲大陆,继而才用于描述美洲大陆、非洲大陆、亚洲大陆等,是国际公认、地缘清晰的空间和区域。

本文提出“文明总量”的概念,是以大陆或大洲作为典型的地缘安全载体和国家安全视角(大陆或大洲在英文中具有完全等同的含义),旨在体现最基本的人文平等理念与集体安全需求,对等量化和平行阐释不同国家的安全模式,提炼和总结相关地缘国家的安全智慧、安全理念、安全惯性、安全法治。

研究文明总量,并非相对于“海洋文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宗教文明”等既有的文明定义,也非校正和反驳所谓“文明的冲突”[8]“历史的终结”[9][10]等学术研究范畴中的文明界定。本文也非致力于历史和考古学意义上的全部文明总量数据考证。

在国家安全这一基本问题上研究文明总量,是出于担心某一范畴下的文明界定或有遗漏、或有遗算,引发或有的历史误导与文明冲突。它可以确定以“人年”为单位,本质上是可量化、可实证并随着考古进展不断精确化的客观存量数据。当然,文明总量大并非掌握的真理就大;文明总量多并非拥有的正义进步性就多。研究总量概念,在于视角均等、内容客观,便于促进彼此耐心真诚地交流。把文明归结为总量,是为最大程度地避免:片面解析历史、夸大文明冲突、痴迷自身理念、猜忌安全困境、阻滞文明交流、随意“打扮”过去、危及世界和平。

大国崛起,是否存在着不殖民、不侵略、不掠夺、不欺诈的文明模式?若存在摈弃了殖民、侵略、掠夺、欺诈的模式,就应当被界定是文明的崛起。时代已经变迁,大国的文明崛起,就应当不侵损他国的文明总量及其领土、人口、财富、文明自主性。

大国的崛起,都有其在各自“文明总量”之中蕴藏着的历史基因。“文明总量”等于各大洲的国别文明总量之和,它体现人类的存在理性与安全理想。在各大陆文明的内部,各个独立国家之间大多难以做到永久地和平相处,难免发生地缘冲突和战争。久而久之,各国渐渐地形成处理地缘冲突的解决习惯,体现出各自国家安全理念的差异。

统和现有世界学术资源,中国的历史“人年”文明总量如下图所示:

美国的崛起,伴随其主导二战后的雅尔塔体系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似乎使世界走上了公平贸易的道路,然而,随着1971年美元与黄金的脱钩,美元的超发、华尔街的金融掠夺,越来越被学界“存疑”*美国是否进行了金融掠夺、如何进行的以及掠夺数量的实证研究,应当专门从美元的货币总量研究入手,本文暂不做此研究。,尽管其一直打着“普世价值”的旗号。

英国的崛起,是伴随着贩奴、殖民、贩卖鸦片、不平等贸易等等不公正的做法,尽管其曾打着“文明世界”的旗号,但它明显地侵占了他国的国别文明总量——领土、人口和财富。

日本的崛起,也伴随着侵略、抢夺、殖民等等野蛮做法,尽管它也打过“亚洲共荣”的旗号,它也明显侵占了他国的国别文明总量——人口、土地和财富。

四、中国是守成大国不是新晋大国,不卷入跨洲“均势”

据美国《外交家》网站报道: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2012年9月5日访华并会晤杨洁篪时提出:“正如我此前所言,贵我两国,正在一道做着创世之举,即正在改写当守成大国(An Established Power,她指美国)遇到崛起大国(a Rising Power,她指中国)的历史答案”。

然而,规范分析“守成大国”,不能对应英文中的“Established Power”,而须对应翻译为“Retained Power”或“Maintained Power”,以表示“既有”、“固守”之意;英文“Established Power”对应中文语境下的“既成大国”,不论此前是否“已成”、今后是否“坚守”,“Established”只有“已经建成”的含义。守成、既成,虽是两字之差,在国家定位上,却是谬之千里。

从国别文明总量的研究结果上看,当今世界:美国是“既成大国”(An Established power),中国是“守成大国”(A Retained Power);欧盟或欧洲中的英、法、意、德、奥五国是“均势强国”(The Equilibrium Powers),俄罗斯是打破了欧洲三百年“均势”、在冷战后又重现的“新晋大国”(A Re-Emerging Power)。

然而,中美俄欧并未形成全球守成的理想格局。这是由于自二战后欧洲原有“六大强国”的“老均势”,发生了跨洲“均势”漂移,变成了“欧洲五强+美国VS.俄罗斯”的跨洲“新均势”。“新均势”自冷战以来已持续了近70年,至今依然构成着世界安全格局中的主流框架性图景。在“均势”漂移、跨洲遏制的当今世界中,中国坚守不结盟原则、防范被“新均势”拖下水,自持避免处于“新均势”格局的冲突之中与框架之内。

上述这些学理看法,是平等地出于各自国别文明总量的学术研究结果。而“崛起”(rising)本身,并不属于各国文明中的天然禀赋,它仅仅是一国在某一时段的发展状态,也许是5~10年间、乃至50~100年间一国的兴衰趋势。历史是最好的老师,通常不会就某一时的表现,轻易地给学生下定论;通常是综合一个学生的全部表现,即从“总量”的角度,来做出评判和预言。

五、公法统筹,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法治升级

文明崛起,不是争霸而是“守成”;文明崛起,必须要有“守成”基因而非扩张基因。欧洲经由战争与“法权”,在过去370余年中大部分时间里追索着康德所言的“永久和平”。自1648年经由“三十年战争”确立“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以后,英、法、意、德、奥、俄六强征战,又确立过1814年拿破仑战争后的“维也纳体系”、1919年基于一战的“凡尔赛体系”[11],凝聚了大量“均势”签约的历史经验。在1943年筹划二战胜利曙光的“雅尔塔体系”中,曾短暂达成过“美、苏、英、中”世界“四大警察”全球维和的安全体系[12][13][14],它是具有“准均势”、“准守成”意味的国际安全稳定格局。

当今世界的各国安全,呈现出三大国家安全法治模式:一是俄罗斯式的宪法模式;二是美国式的总法模式;三是英国式的散法模式。在各自国家安全法治体系的背后,体现出的是各自国家安全文明的历史抱负与决心。具体表述为法律语言的话,中国需要秉持“公法统筹、和安守成”的立法思想,从总法模式入手,再上升为宪法模式运行,需要尽快完成国家安全法治体系的文明重铸。

所谓“公法统筹”,是指践行五项原则、严守联合国宪章关于和平与安全的公法准则,通过借鉴美国的“一盘棋理论”(A Whole of Government Approach)、“增强国家能力”(Strengthening National Capacity)等具体立法[15],统筹安内攘外的国家安全均衡设置,将我国的军事、外交、情报等相关体系纳入“一盘棋”统筹;所谓“和安守成”,即是在国家安全立法中确立亚洲文明中的和谐安全思想、文明守成传统,彰显守护人际和谐、人与内心和平、人与自然和睦的和安文明理念,提出并巩固存在、安全、正义三位一体的国家安全要义,确立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立法根基。

六、各自守成,未来世界的多极共存文明图景

展望未来世界的安全,须回顾全球“四大警察”维和倡议提出8年之前的1935年,毛泽东提出欧、美、亚三大洲各自守成的“昆仑三截”和平理念。他通过“遗、赠、留、还”的形象比喻,描绘了“大洲守成”的世界和平图景。世界为何不能回归各大洲各自守成的格局?反而呈现为“跨洲均势”的动荡岁月?恐怕“洲际遏制”是三大洲“难以守成”的根本源头,“跨洲均势”是安全困境的核心原因。随着中国“和”文明“体量”的增大,“均”文明也许会失去一角之“势”,但必定会是公平交易、等得等失的结果;“霸”文明也许也会失去一角之“权”,但必定失去的是负担、得到的是大于所“霸”付出的代价,是得大于失、归于和安。

美国国际关系著名学者江忆恩,曾专章著述中国在毛泽东时代具有“备战”、“好战”的倾向[16],但是,江忆恩教授并未关注到毛泽东在红军长征即将胜利时所撰写的诗词——《念奴娇·昆仑》(1935年首创,1958年修订),其中明白地显示出毛泽东前瞻世界安全格局时所代表的“和”文明。本文援引了该诗词作为结尾,以品味其在80年前预言中国文明崛起的和安本色: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留中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1958年12月21日,毛泽东修订上述诗词,又批注写道:“昆仑,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不是别的。改一句,一截留中国,改为一截还东国。忘记了日本人是不对的。这样,英、美、日都涉及了”[17]。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的说明[J].党建研究,2013,(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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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德]赫尔穆特·史密特.均势战略——德国的和平政策和超级大国[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4]刘从德,李曼.列宁的“两制”均势思想及其对欧洲均势传统的反思和创新[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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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罗伯特·基欧汉.霸权之后[M].苏长和,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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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重建[M].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6.

[9][美]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2011年)[M].毛俊杰,译.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10][美]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1992年)[M].陈高华,译.孟凡礼,校.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11]葛勇平.国际关系理论与实践[M].哈尔滨:哈尔滨工业大学出版社,2014.

[12][美]简·爱德华·史密斯.罗斯福传[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

[13][美]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是人民的工具:罗斯福自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14][美] 富兰克林·罗斯福.罗斯福:炉边谈话[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15]奥巴马.《国家安全战略》第二部分“战略理论”附件:“增强国家能力——‘一盘棋理论’”(2010年5月)[EB/OL].白宫网站,2015-06-22.

[16][美]彼得·J·卡赞斯坦.国家安全的文化:世界政治中的规范与认同[M].宋伟,刘铁娃,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1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476.

〔责任编辑:张毫李彬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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