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关系”:公民道德建设路径的抉择与转向——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之启示

廖茂吉

(华东师范大学 社会科学部 上海 200241)

马克斯·韦伯 (Max Weber 1864—1920)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详细阐述了禁欲主义和资本主义精神之间的关系，并最终论证了宗教改革后所形成和倡导的“天职”观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提供了伦理支撑。虽然马克斯·韦伯所倡导的新教伦理思想无不打上了资本主义的烙印，但通过对其精神内核的分析和挖掘，其合理性和积极意义的一面也具有非常巨大的当代价值。

一、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思想的主要内容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 1864—1920)的新教伦理思想主要集中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在此书中马克斯·韦伯认为:近代资本主义的产生必须具备制度性和规范性两个条件，二者缺一不可，他经过对宗教等非经济因素的研究，找到了近代资本主义产生的规范性条件，即资本主义精神，并通过对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关系的分析和阐述，从而论证了新教伦理精神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而其新教伦理思想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理解:

(一)“天职”观为商人营利奠定伦理根基

传统的天主教认为世俗活动会阻碍荣耀上帝，因此它们提倡天国与灵魂的净化，从而逃避世俗生活。而宗教改革之后，马克斯·韦伯则认为，参与世俗活动“首先，它并不违背教义，既然整个尘世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荣耀上帝的光辉，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目的，那么基督教选民在尘世中的人生目的，也只能是尽其所能地服从上帝的训诫，以此增加上帝的荣耀”。这就在一定程度上为基督徒参与世俗活动扫清了障碍。同时，“因为如果上帝，清教徒可以在生活的每一个景象中都能看到他指引迹象的上帝，给予他的某个选民一个获利的机会，那么上帝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目的，所以虔信的基督徒就应该听从上帝的召唤，去把握住这次盈利的机会”。这样，获利被视为上帝对选民的期望，每个人必须有所成就才能有望成为上帝的选民，从而获得这份天职。因此，新教改变了传统天主教对世俗活动的厌恶和逃避;相反，它极力倡导基督徒参与世俗活动，从而谋求营利，这就从道义上摆脱了传统基督教对世俗活动的否定，为资本商人的获利以及资本主义的发展和扩张提供了伦理支撑。

(二)“劳动必要论”为资本发展提供虔诚劳动力

马克斯·韦伯指出:“对劳动的重视远远超过了这一范围，劳动本身的意义，就被认为是上帝规定的生活目的。圣保罗的‘不劳动者不得食’被无条件地施加在每个人身上。不愿意劳动是缺少神圣恩宠的症状。”劳动不仅是获利的途径，同时也是抵御诱惑和防止自甘堕落的有效手段之一。而且“上帝的天道已经无一例外地为每个人安排了他的天职，他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天职，并且在天职中付出辛勤的劳动”。因此，虽然世俗社会可依据不同人的获利情况将人类划分为不同的阶层，并以此来衡量他们各自在世俗社会中的地位，但在宗教社会里，教徒是依据虔诚程度来进行划分的，而衡量教徒虔诚程度的首要依据就是劳动，这就客观上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大量虔诚的劳动力。

(三)“超俗”思想为物欲膨胀划定伦理禁忌

马克斯·韦伯在对新教中各派别就人的欲望问题进行分析后得出:“在发展进程中，加尔文宗更为苦行主义的世俗化，添加了某种肯定性的观念，那就是，一个人的信仰有必要在职业活动中得到验证。这一观念给广大具有宗教信仰倾向的人带来了一种积极的刺激，鼓励他们在世俗中尝试实行苦行主义。”“虔信派开始聚集那些‘虔诚实践’的信徒，召开脱离世俗的宗教集会。”而浸礼宗则认为:“所有浸礼会教团都渴望成为纯洁的教会，所谓纯洁，乃指其教团成员之行为清白无瑕而言。弃尘绝爱，一秉其至诚之心，服从上帝，而至于毫无保留，听从上帝之言说，一如倾听自己良心之低语。只有这些，才是毫无争议的重生者之标记，而与之相应的行为方式，对于获得拯救就是必不可少的了。”从中不难发现，新教中的加尔文宗、虔信派以及浸礼宗等派都主张人们摆脱世俗欲望的控制，将其视作“一种足以增加上帝荣耀的基督徒行为”，并且这种善行只能靠自我救赎的方式解决，“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

总而言之，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思想主张人们通过辛勤的劳动来获得营利，并按照上帝的旨意执行其善行，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我的救赎和荣耀上帝的双重目的。

二、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思想的当代启示

中共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明确指出:“要全面提高公民道德素质”，“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共第十八届三中全会公报中再次强调要“强化道德约束”，“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将隐性的道德建设目标融入到“全面深化改革”的方方面面。虽然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思想打上了资本主义的烙印，但通过对其精神内核的分析和挖掘后，其合理性和积极性的一面对于构建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道德体系也有着积极的启示作用。

(一)自律与他律:加强公民自省教育

伴随着改革开放和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社会中充斥的物欲诱惑也随之增多，那么具有利己主义本性的个人该如何控制住自己物欲的恶性膨胀呢?马克斯·韦伯给予了我们明确的答案，即自制力。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指出:“为了对抗这种压制，清教信徒支持他们具有决定意义的特征，即苦行行为原则。”“娱乐活动也是可以被接受的，但前提条件是，它必须服从于一种理性目的，也就是说，这种娱乐消遣，对于身体效能是必要的。”“生活中冲动性的享乐，便是这样一种理性苦行主义的敌人，因为会使人偏离职业工作，偏离宗教信仰，而盲从内在冲动。”由此可见，在法律法规和社会监督机制逐渐完善的当今社会，适度地参与世俗生活即有利于促进社会的发展，也有利于自我欲望的满足，但适度的自我约束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既可以节约监督和惩治的成本，同时还可以从源头上遏制因自我欲望的无限膨胀而导致的道德失范行为的产生。

(二)物“得”与道“德”:实现两者有机统一

传统的道德建设往往只注重对于个人“德”的养成，而忽视了每个个体利己主义本性的追求，这样就使得每个个体合理的自然欲求和传统的社会伦理道德信念产生了冲突和断裂。一方面，个体自然欲求受到社会伦理道德信念的制约而压制、膨胀;另一方面，社会伦理道德脱离了现实基本物质条件的支撑而崩溃、瓦解，从而产生了国家道德建设举步维艰的局面。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就指出:“在国王来讲，他之所以威胁要严惩每一个攻击这些娱乐活动合法性的人，是受这样一个目的的所驱使，即他想打破清教徒反独裁专制的苦行主义倾向，这一倾向对国家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封建与帝王的势力，保护寻欢作乐者，压制新兴资产阶级道德，反对对抗独裁的苦行信徒们的秘密聚会，这又和今天资本主义社会的某些做法何其相似乃尔，它不也是乐意保护那些愿意工作的人、压制下层阶级道德，而反对独裁的贸易工会吗?”正是由于传统宗教的禁欲主义思想引发了新教徒的反对，同时也不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进而被改革和革新。因此，马克斯·韦伯用营利、劳动和企业家精神所营造的道德信念一方面满足了个体人对于世俗物欲的追求，为社会财富和个体财富的增长和创造提供了合理性和合法性的道德支持;另一方面又为个人克己禁欲与执行善行提供了充分的宗教信念，从而实现了物质欲望和社会伦理道德信念的完美契合。为此，在构建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道德体系的过程中，便不能一味否认世俗生活世界的合理物质欲求，而是要在肯定经济冲动力的理性前提下进一步凸显伦理道德精神价值的可贵性，实现物质欲望的“得”与伦理价值的“德”的完美统一。

(三)理论与实践:坚持实干兴邦理念

习近平总书记在参观《复兴之路》展览时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事业，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共同为之努力。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任何道德信念能否适应实践的需求，能否适应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需要，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得到检验。然而，道德信念的实践并非像技术检验那般精确、详尽，只要每个人恪尽职守，就能实干兴邦，而且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美德。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就指出:“路德认为，修道士的生活作为在上帝面前进行证明的手段非但毫无价值，而且，他们放弃尘世义务，那是自私与逃避现世责任的产物。与此相反，他认为履行职业劳动是兄弟之爱的外在表现。对此，他以劳动分工迫使每个人都为其他人工作的观察结果加以证明。”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正是由于许多人为了贪图享乐，企图不劳而获，从而丢弃了劳动的本性，致使出现道德失范行为，甚至走上违法乱纪的道路。因此，要想构建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道德体系，光是空谈理论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人们在坚持实干、肯干、乐干的基础上，才能真正摆脱纸上谈兵、空谈误国的困境。

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奠定了伦理道德的根基，在构建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道德体系的过程中，中国应该汲取其中的精华，并根据中国的具体国情和当今时代的具体要求来推动我国的道德体系建设，最终实现经济建设与道德建设的双丰收。

[1][德]马克斯·韦伯.李修建，张云江译.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