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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理论探析

2015-01-30匡贤明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阶段消费经济

□匡贤明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海南 海口 570311)

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理论探析

□匡贤明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海南 海口 570311)

在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内需尤其是消费需求成为经济增长的新动力,消费主导经济转型成为发展方式转变的关键和重点。本文从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争议出发,力图从理论史和发展阶段角度分析消费主导拉动经济增长的机理,并且提出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三条途径。

消费主导;经济增长;理论基础

随着内外环境的变化,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在新常态的阶段,传统投资出口主导的增长方式难以持续。推进增长方式转变,培育新的内生增长动力,已成为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般来说,农耕时代,人口和土地是经济增长的驱动力;工业化时代,技术、资本取代人口成为经济增长最重要的驱动力;而到后工业化时期,消费成为增长主要的驱动力。尽管政策决策层明确扩大内需、释放消费潜力作为基本方向,但要不要从投资主导转向消费主导还有激烈的争议,一些观点甚至截然对立。本文将在综述相关争议的基础上,从阶段变化角度探讨增长动力转型的方向,分析中国新阶段增长中消费的作用,剖析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途径,力图从理论上破解消费与增长关系。

一、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争议与述评

消费不像投资,可以形成即时的、直观的经济增长效应。更重要的是,在各国努力实现增长的进程中,长期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资本短缺,这使得增长研究的重心长期被放在投资上。人们对消费能否拉动经济增长还有着比较大的争议。

(一)消费是长期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

1.经济增长要以消费为纲。董辅礽(2004)、陈文玲(2007)、刘尚希(2007,2009);迟福林(2008、2009、2010、2011、2012、2013,2014)等认为,消费是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迟福林指出,形成消费主导的基本格局,既是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也是发展方式转变的基本目标。[1]刘尚希(2007,2012)认为,消费是目的,而生产只是手段。[2]汪海波(2013)认为,居民消费平均增速低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增速和社会劳动生产率的平均增速,消费长期得不到应有改善,不符合社会主义生产目的。[3]夏斌(2009)明确提出“以消费为纲”,他认为“高储蓄、低消费结构是中国经济当前的根本问题”。[4]真正有利于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新增长因素”,应该是以国内消费为主导的“结构变革因素”,而不是维持过去出口主导下的投资推动因素。只有“消费为纲”,才能“纲举目张”。

2.国际社会高度重视中国消费。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2013)认为,中国的挑战是消费和投资之间存在明显失衡。[5]另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2013)认为,中国正处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时期,要实现有质量的增长,需要尽快从出口型经济转向消费型经济。[6]英国BBC电视台评论员Robert Peston(2013)认为,中国投资率接近50%,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这是一个潜在的危机。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哪个国家有永不破灭的泡沫,尽管不知道危机将在哪天到来。[7]英国金融时报评论员马丁·沃尔夫(2013)认为,严重依赖于投资作为增长动力的中国正处于刘易斯拐点。要想将投资率从50%下降到35%而又不发生严重的经济衰退,就需要大幅增加消费。[8]斯蒂芬·罗奇则一直建言中国要尽快释放消费潜力,他对中国发展持乐观态势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有巨大的消费潜力可以释放。在新著《失衡》中,罗奇(2014)明确提出,中国要转向一个更具消费者主导特点的经济。[9]

(二) 消费无法拉动经济增长

1.投资才是增长的动力。华生(2011)认为,消费不足、投资过剩未必导致经济减速,中国这么多年都是消费不足但也能保证经济增长。刺激消费不一定能带动长期增长。此外,提高收入可以刺激消费,但如果工资增长过快,可能会出现消费膨胀。[10]张军(2012)[11]、徐诺金(2012)[12]等认为投资是增长的动力,储蓄是投资的源泉,消费是增长的归宿。消费虽然重要但不能带动增长。徐滇庆(2011)认为,消费水平的提高是生产增加、物质财富存量增加的结果,在没有充分提高产出的情况下,提高消费水平只能是空谈。[13]

2.增长取决于劳动生产率。林毅夫(2013)认为,提高消费是经济发展的主要目的,但投资多寡关系一个国家经济增长的绩效。短期间增加消费也能促进经济增长,但是经济持续增长的驱动力是投资而不是消费。[14]消费依赖于劳动生产率提高带来的收入增长,而收入增长依托于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这两者都必须以投资为载体。劳动生产率不提高,消费就是无源之水。美国和南欧的金融危机正是因为举债消费、过度消费。中国要是放弃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改为以消费来拉动经济增长,是一种“头痛医脚,因噎废食,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的主张,将很快陷入危机。[15]

(三) 简要综述

增长中消费究竟发挥什么作用的争议还将持续下去。无论是哪一种理论观点,都将有进一步的分析。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衡量理论争议的标准,是增长的实践。发展方式转型的方向并不取决于哪方声音大,而是取决于这个经济体面临的最为现实、最为突出、最为迫切的矛盾与挑战。当前,中国增长中最为突出的挑战,不是单纯的投资不足,而是投资过剩与投资短缺并存:产品消费需求不足的投资严重过剩,但服务消费需求的投资严重短缺。因此,从现实看,扩大内需、促进消费是治理内外需失衡、投资消费失衡、产业结构失衡等问题的重要手段。但是,从理论上看,消费拉动长期增长的理论确实存在缺陷:一方面,包含了消费需求的凯恩斯模型仍是短期增长模型,并不适用于长期经济增长的分析;另一方面,最终消费进入长期增长理论仍未破题,至今还没有把消费内化到长期增长中的理论模型。仅在结构主义的一些理论中,依稀看到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身影。

二、发展转型新阶段与消费角色

在经济增长的不同阶段,消费角色有所不同。中国正处于发展转型的关键时期,分析消费角色不能离开发展阶段的背景与转型的背景。

(一) 发展阶段中的消费角色

1.罗斯托的经济发展阶段论。[16]P130美国经济学家罗斯托在《经济成长的阶段》,提出世界各国经济发展要经历的五个阶段。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经济增长的驱动力也有所不同,呈现出“人口土地-技术进步-投资扩张-消费升级”的过程。到最后一个阶段,消费成为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素。

2.钱纳里的工业化阶段理论。[17]P97经济学家钱纳里按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将不发达经济到成熟工业经济整个变化过程划分为六个阶段,分别是不发达经济阶段、工业化初期阶段、工业化中期阶段、工业化后期阶段、后工业化社会、现代化社会。根据钱纳里的理论,在工业化的不同阶段,产业结构必须调整以促进工业化的转型。大体上看,产业结构经历了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本密集型产业-新兴服务业-技术密集型产业-知识密集型产业这样一个过程。而投资对于产业结构发挥关键作用的阶段,仅在资本密集型产业大发展时期,在此后,消费将逐渐取代投资,在产业结构调整中起到越来越大的作用。

(二) 转轨阶段中的消费角色

1.从封闭经济向开放经济转型中的消费。当一个经济体处于封闭的状态,其生产资料必须依靠自身生产,采用减少消费,扩大资本累积以进一步促进经济增长成为普遍选择。即便如此,经验中计划经济积累率也不能超过25%,这一点在薄一波的回忆录中有过详细表述。然而,当经济进入开放的状态,生产资料可以在经济体内外自由流动,生产资料的短缺不再是决定经济增长的瓶颈要素。相反,如何将生产出来的产品销售出去成为生产者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也就是说,此时生产资料短缺的约束将让位于消费需求规模的约束,成为经济发展关键。

2.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中的消费。计划经济以资源供给为导向,投资越高,生产量越高,用于计划配给的资源的总量就越高,使得经济计划的能力也就越强。然而市场经济是以市场作为资源要素配置的基本方式,一旦投资过高,超出市场需求,将导致多余的生产资料无法通过市场配置,造成产能的过剩和浪费。也就是说,市场需求约束取代资源约束成为经济发展的关键。

中国改革以来经济增长的实践表明,消费需求约束较之于生产资料约束、市场需求约束、资源供给约束,更能形成有效的经济增长方式。市场需求约束与消费约束下,容易形成健全的供给略大于需求的买方市场,促使企业面向市场需求配置生产要素,推进技术进步和产品的升级换代。经济持续增长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市场化的不断推进、消费主导不断强化的过程。

(三) 不同增长方式中的消费角色

1.斯密式增长。斯密框架中的经济增长要义是:第一,分工是经济增长的主要来源;第二,分工程度取决于市场规模;第三,技术进步(发明与使用机器)带来收益递增;第四,资本积累促进分工与技术进步。斯密注重资本作用的思想形成了斯密-萨伊-马歇尔-新古典经济这条思想线。在这条思想线中,消费的因素并没有得到有效分析,投资被置于分析的核心。尤其是在新古典的模型中,消费与投资存在此消彼涨的关系,要扩大投资拉动经济,需要抑制消费、提高储蓄。显然,为了提高投资率,政府可以采取一些抑制消费的政策措施。

2.熊彼特式增长。熊彼特认为,经济增长来源于创新。创新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把一种从来没有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进生产体系中去,以实现对生产要素或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因此,技术进步和创新不仅是经济增长的原因,也是造成经济偏离均衡而波动的原因。“创新”是经济增长和发展的动力,没有“创新”就没有市场经济的发展。创新是增长的源泉,在内生增长理论中得到充分的论证。然而,市场经济中的创新,仍然是消费需求导向,创新的实质是满足不断增长的消费需求的产品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18]P4

3.诺斯式增长。诺斯在《西方世界的兴起》中,开宗明义提出“有效率的组织是经济增长的关键”。[19]P34奥尔森在《集体行动的逻辑》等著作中分析了国家贫富的根源。他认为,知识存量、人口土地和自然资源等方面的差距,不是解释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水平高低的可靠因素,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是不同经济体之间的制度和经济政策质量差异。[20]P1-2罗宾逊(2012)在《国家为什么失败》中指出,一个社会的经济政治体制,是包容性(inclusive institutions)还是榨取性(extractive institutions),决定了这个社会的发展绩效。[21]之所以制度重要,不仅是因为制度决定了不同要素的组织,更重要的是制度决定了不同需求能否得到有效反映。在榨取性体制下,大部分人有消费需求,但无法表达出来,也无法通过有效的机制释放出来;在包容性体制下,每个人的诉求不仅可以得到合法反映,而且形成了投资的指南针,使得消费投资相匹配。从各国实践看,缺乏消费引导的投资,往往形成了无效投资,很难促进经济增长。因此,制度决定增长,并不排斥消费在增长的作用。

三、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的三条路径

古典-新古典-内生增长这条主流增长理论没有把消费作为动力,而凯恩斯的消费拉动又限于短期分析。因此,有必要在理论上说清消费是如何拉动经济增长的。一般来说,消费主要通过三大途径来带动经济增长。

(一) 消费释放—人力资本(技术创新)—经济增长

1.消费是人力资本的简单再生产与扩大再生产的基本途径。消费不仅是衣、食、住、行、用等方面的活动,它更是维系人力资本简单再生产与扩大再生产最为重要的保障。没有消费就没有人力资本的积累。消费的作用类似于固定资产中的折旧与更新。以衣食为主的生存型消费,主要用于弥补劳动的损耗,保持劳动的简单再生产;家庭消费活动又保障了人力资本的在数量上扩大再生产;以公共服务为重要组成的发展型消费,保持了人力资本的知识更新,身体素质、专业素质等综合素质的提高。即便在劳动力总量不变甚至有所下降的情况下,单个劳动力人力资本的提高,也意味着劳动要素在进行扩大再生产,并由此带来明显的增长效应。

2.消费改善了人的可行能力。从经济社会生活实质看,可行能力的实质是一个人可选择的空间的大小,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消费选择空间的大小。没有消费能力或者消费无法得到有效满足,都将直接制约人的可行能力的提高。尤其是教育与健康方面的基本可行能力非常重要。教育落后直接制约着个体的技能,他们不得不陷入“收入水平低→人力资本投资不足→谋生能力差→收入水平低”的恶性循环。[22]P46

3.消费需求促进了市场分工的细化和深化,形成投资增长的强大动力。斯密在《国富论》中高度强调分工在增长中的作用。[23]P77但分工的前提是市场的扩大。这可以从两个维度衡量:一是市场规模,即消费者规模;二是市场深度,即消费者需求。消费规模的扩大,基本上都是消费者规模与消费需求的扩大,而这意味着市场可以容纳更多、更细的分工,由此直接提高生产效率,促进厂商的投资行为。

(二) 消费释放—需求结构—经济增长

1.消费结构引发产业结构变化。由于居民对不同消费品的收入需求弹性不同,这个产业结构的变化、消费结构变化引发不同产业相对收益的变化,收入需求弹性大的消费品将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而迎来更大的市场空间,使其投资回报有可能超过收入需求弹性低的消费品。这个相对收益(投资回报率)的变化,使得资源将从回报低的行业或者部门流出,进入到回报高的行业。由此在资源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带来经济增长。从这个角度看,消费需求结构变化的“恩格尔定律”是产业结构变动的“配第-克拉克法则”的根源。

2.产业结构变化带来新的投资需求。厂商对生产要素的需求不是直接需求,而是间接需求,对一种生产要素的需求(投资)来自(派生自)对产品的需求。因此,消费是基础,投资是途径。在市场竞争中,厂商能否通过生产和出售产品获利,取决于产品(投资的结果)能否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如果消费者对这一产品的需求减少甚至消失,厂商无法从生产和销售这种产品中获得收益,也就不会购买生产资料和生产产品,表现为PPI的持续下降。

3.投资结构的改进带来经济增长。经济增长不仅表现为总量现象,更表现为结构现象。从实践看,结构变化又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原因。由于不同部门(产业)之间的生产率提高速度与需求扩张速度不同,必然引发资本和劳动在不同部门(产业)之间的转移,这使得市场需求不大(或者增长较慢)的部门就业机会减少和生产增长速度放慢,资源逐步转移到市场需求大(或者增长较快)的部门,整个国民经济开始增长。[24]P46-57

(三) 消费释放—社会公平—经济增长的途径

1.消费释放促进社会公平。一般来说,随着消费需求释放与满足,不同的社会群体都可以从中获得福利的改善,但相对来说,中低阶层的社会改善程度最大,这使得社会公平程度得到有效提高。一个经济体的恩格尔系数从0.6下降到0.4,意味着社会大部分人用于食品等基本支出的比例大幅下降。因此,市场经济不只是对那些所谓的精英带来物质消费利益,许多最新的产业同样为那些能力和教育程度较低的中低收入者(如农民工)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和增加收入的机会。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消费规模不断扩大,结构不断升级,受益最大的是中低群体。电视机、录像机、手机和家用计算机等的广泛应用将音乐、戏剧及其他娱乐带给了每个人,以前只属于上流社会享受的产品,如旅游观光等成了大众的消费追求。这明显的缩小了不同群体的生活水平差距。

2.社会公平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效率与公平不是相互对立,而是相互促进。社会公平不仅能够直接提高潜在增长,还能带来增长效率的提高。北欧等国家的经验则表明,公平是形成效率和活力的重要因素,公平与效率相互促进。社会公平是可持续增长的基本要素。对社会成员来说,所有的不公平,包括收入差距的扩大、财富差距的扩大,最终都综合地体现为消费差距的扩大。消费权利是否公平实质上是分配权利是否公平的体现。消费差距形成发展能力差距,形成发展起点不公平;扩大消费,缩小消费差距,奠定公平发展的基础。扩大消费,不仅是简单地扩大消费规模、推进消费升级,而且也包括缩小消费差距,以此实现消费公平,实现社会公平,从而为长期增长奠定重要基础。

3.缩小消费不公平成为经济增长的基本保障。人们通常举福特的例子证明,劳动者收入提高有助于经济增长。如果更深一层考虑可以发现,福特为工人一天8小时支付5美元薪酬,几乎是普通工厂工人薪酬的3倍。这使工人有能力购买福特生产的汽车,实质上缩小了工人与资本家的消费差距。福特深知,一个现代高产经济的核心是一个基本的经济协议:工人同时也是消费者,他们用工资收入来购买其他工人生产的产品和服务。因此,他们的工资是在经济生活中不断循环的。如果工人工资不足,消费不足,这个基本协议破裂的话,即使经济生产出更多的商品和服务,人们也没有能力消费,最终受损的仍然是生产者。[25]

四、中国发展阶段变化与增长中的消费

无论是罗斯托理论还是钱纳里工业化阶段理论,都蕴含着增长动力转变的思想。从中国实际情况看,需要把发展阶段变化作为增长动力转型的基本出发点。

(一) 中国不同阶段的消费角色

1.生存型阶段的消费角色*生存型阶段与发展型阶段的相关分析,可参见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的《第二次转型》等著作。。生存型阶段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生产落后、供给短缺,这使得做大经济总量以满足消费需求具有合理性。在生产不发达的阶段(如罗斯托的经济起飞及之前的阶段),由于资本短缺、技术短缺等原因,社会总产品生产不能满足消费需求。尽管城乡居民有巨大的消费需求,但供给无法满足需求,供给短缺成为突出矛盾。一旦供给增加,很容易形成消费快速膨胀。

2.发展型阶段的消费角色。进入到发展型阶段,生产能力大幅增长,但在普通消费得到满足后,消费需求更加多样化、个性化,消费需求释放的速度往往跟不上投资增长速度,形成产能过剩。这并不是说发展型新阶段没有消费需求,而是消费需求的释放速度慢于生产增长速度。因此,消费需求能否得到有效释放,成为发展型新阶段的关键。从发达国家情况看,在经济成功起飞后,经济增长的动力无一例外都是消费。以美国为例,美国的消费率持续保持在70%,是增长主要动力。1983-2007年的25年间,私人消费平均拉动美国经济增长2.4个百分点;但在国际金融危机中,私人消费仅拉动1.5个百分点,造成美国增长乏力。近期美国私人消费在结构性调整后呈现复苏迹象,使得美国增长动力逐步增强。

(二) 发展阶段变化与增长动力转型的日本经验

不同发展阶段增长动力转变,既有成功做法又有失败做法的,就是日本。[26]P247日本在上世纪60年代,在经历高投资期之后,经济出现了城乡二重结构和大小企业的二重结构问题,加上外部冲击,经济陷入衰退期。在消费不足、产能过剩、失业率上升的背景下,日本政府推出了国民收入倍增计划,目的是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以及实现充分就业,消除经济结构的不平衡。

从1960年日本开始实施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后,居民收入增长率基本实现了与GDP增长同步。国内消费逐步提升。随着工资的提高,人们的食品消费比例下降,恩格尔系数持续下降,从1955年的46.9%下降到1970年的34.1%(到1988年仅为25.5%),进入到“大众消费社会”。消费的释放带动了国民生产总值和国民收入的实际年平均增长率达到11.6%和11.5%,超过计划目标。

但在日本进入到高收入国家后,增长动力没有得到有效调整,消费的动力并不强劲。日本宏观经济不景气,除了结构性改革滞后以及宏观经济政策因素外,根本原因在于日本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市场需求的缺乏。这些年来日本消费增长徘徊在零左右,经常出现负增长。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刺激政策,都无法找到市场需求以出清。去年所谓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并不能解决日本经济的深层次问题。如果日本在移民政策等方面不做出重大调整的话,其经济前景堪忧。

(三) 消费规模与增长边界

从逻辑上看,消费是增长的基本目的,也是投资的基本目标。马克思指出:“没有消费,也就没有生产,因为如果这样,生产就没有目的”,“生产直接也是消费;消费直接也是生产”。[27]P33意大利帕多大学古来齐教授(Gualerzi)在“走向消费-增长理论”中也提出,“对于并不充分考虑需求作用的内生增长机制而言,将需求因素引入增长分析是对增长理论最有意义的贡献之一”。[28]

人们之所以需要增长,根源在于增长能够满足人们需求。一个经济体消费需求越大,其市场空间就越大,可以容纳更多的分工、更多的创新、更多的投资。在这个意义上,消费规模与市场规模是同义等价的。因此,可以说消费需求规模决定了一个经济体最大的增长边界(A线),在这个边界内,投资、创新等要素有着重要作用,决定了实际增长(B线)。

例如,一个经济体拥有10亿居民,另一个经济体只拥有2亿居民。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10亿居民的消费需求大于2亿居民的消费需求,其增长的动力更为强劲,前者的最大增长线也将超过后者。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如下情况:由于资本、技术、制度等因素,10亿居民实际消费需求规模甚至可能不如2亿居民的实际消费规模,使得前者经济体的增长绩效远逊于后者。但前者的消费潜力是客观存在的,只要打破资本、技术、制度等因素掣肘,前者增长就有可能赶超后者,前者的增长后劲也将超过后者。

(四) 中国的战略优势在于巨大消费潜力

目前一些国际组织预测中长期世界经济版图,基本上排在前几位的均是人口大国。从本文的分析视角看,这并不奇怪:人口规模决定市场规模,市场规模决定经济增长。

与其他国家苦苦寻找新增长点不同的是,我国存在大量新的增长点,潜力巨大。究其原因,主要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无论是城乡居民的消费水平还是城乡居民的消费总量,都呈现快速增长的态势。13亿人的消费大市场正在形成。

例如,2012年城乡居民新增消费量超过2万亿元,这相当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一年的消费总量。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方面,中国2011年仅为18.4万亿元,2013年增长到23.8万亿元。如果未来几年中国消费保持过去两位数的实际增长速度,那么到2020年,消费规模将达到45-50万亿元。这样一个大市场,不仅意味着斯密式的增长有巨大空间,而且可以包容更多的创新,包括包容熊彼特式的创新和包容诺斯式的制度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经济新常态,最大的根基就在于不断扩大的消费市场规模。舍此而寻其他动力,才是“头痛医脚,因噎废食”的战略误判。

五、简要结论

本文初步分析,可以得出以下两点结论:

结论一:消费是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这既是经济增长的本质要求,也是发展阶段的客观要求。消费是投资最大的约束,这决定了投资在增长中处于直接但却是引擎的作用。

结论二:巨大的消费潜力是中国未来5-8年的战略机遇。成熟市场经济国家正在苦苦寻找新的增长点,而与此相对应的,随着发展阶段变化,中国城乡居民的消费需求释放进入新阶段,消费结构升级和消费规模扩大成为客观趋势,13亿人的消费大市场成为中国最大的优势与战略机遇。对这一战略机遇要有客观而清醒的判断,不能出现战略性误判。

[1]迟福林.第二次改革[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9.

[2]刘尚希.改革成效要以国民的“消费状态”来衡量[J].中国发展观察,2007(9).

[3]汪海波.再评“迷思论”[N].中国经济时报,2013-02-26.

[4]夏斌.如何实现消费为纲[J].中国产业经济动态,2009(15).

[5]〔美〕克鲁格曼.中国撞上了一面墙[EB/OL].网易财经,2013-7-22.http://money.163.com/13/0722/09/94CK1 PDN00253B0H.html.

[6]〔美〕斯蒂格利茨.中国需从出口型经济转向服务型经济[EB/OL].中国经济网,2013-7-23.http://www.taiwan.cn/jm/list/201303/t20130323_3985318.htm.

[7]〔英〕Robert Peston.Is China’s rise unstoppable [EB/OL].BBC NEWS, http://www.bbc.co.uk/news/business-23355572.

[8]〔英〕马丁·沃尔夫.中国改革攻坚之战[J].财经界,2012(5).

[9]〔美〕斯蒂芬·罗奇.中国可能率先走上“再平衡”之路[N].社会科学报,2014-03-27.

[10]华生.消费不足未必导致增长减速[EB/OL].财新网,2011-04-21.http://economy.caixin.com/2011-04-21/100250967.html.

[11]朱天,张军.破解消费不足的迷思[N].中国经济时报,2012-09-06.

[12]徐诺金.充分认识投资对于稳增长的重要性[N].金融时报,2012-08-06.

[13]徐滇庆,李昕.中国居民消费真在“萎缩”吗?[EB/OL].FT中文网,2011-7-21.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9705.

[14]林毅夫.投资、消费和当前经济形势[N].21世纪经济报道,2013-07-22.

[15]林毅夫.单靠消费增长是自掘坟墓[EB/OL].共识网,2013-6-8.http://www.21ccom.net/articles/zgyj/ggzhc/article_2013060885220.html.

[16]〔美〕罗斯托.经济增长的阶段[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17]〔美〕钱纳里.工业化和经济增长的比较研究[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89.

[18]〔美〕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2009.

[19]〔美〕诺斯.西方世界的兴起[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

[20]〔美〕奥尔森.集体行动的逻辑[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21]〔美〕Daron Acemoglu.James Robinson:Why Nations Fail:The Origins of Power[J].Prosperity, and Poverty, Crown Business, 2012(3).

[22]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UNDP.惠及13亿人的基本公共服务——中国人类发展报告2007/08[M].北京:中国翻译出版社,2008.

[23]〔美〕亚当·斯密.国富论(郭大力、王亚南译)[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24]〔美〕Baumol.Macroeconomic of Unbalanced Growth:the Anatomy of Urban Crisis[J].Amer.Eco.Rev.,1967(57).

[25]〔美〕罗伯特·赖克.美国的逻辑:为什么美国的未来如此堪忧(倪颖译)[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

[26]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日本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中国收入分配改革路线图 [M].北京: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2010.

[2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8]〔意〕David Gualerzi.Towards a Theory of the Consumption-Growth Relationship, “Consumption And Growth- Recovery and Structural Change in the US Economy”,2001.

(责任编辑:廖才茂)

An Analysis of the Consump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 Theory

KUAN Xian-ming

(ChinaInstituteforReformandDevelopment,Haikou,Hainan570311,China)

After the Chinese economy enters the new normal stage,the domestic demand,especially the consumption demand,has become a new drive for economic growth,and the consumption-dominated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has become the critical and key points for transforming the development mode.This paper,from the disputes related to consump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tries to analyze the dynamics of consump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 from the angles of the history of theory and the stages of development,and brings forward three approaches to consump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

consumption domination;economic growth;theoretical foundation

2015-01-19

匡贤明(1978—),男,江西泰和人,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转轨经济理论与实践。

本文为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扩大消费促进经济增长的传导机制与战略重点研究”(项目编号:13XGL001)的阶段性成果。

F20

A

1674-0599(2015)02-01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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