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认知询问技术的研究进展及对我国的启示

任延涛 左富兴

（中国刑警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35）

国外认知询问技术的研究进展及对我国的启示

任延涛 左富兴

（中国刑警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35）

认知询问技术是一种科学有效的询问技术，在英美法系国家有着较为广泛的应用。该文在回顾认知询问技术发展历程的基础上，从理论与实践层面对影响认知询问效果的相关因素进行了分析与总结，并对认知询问技术的应用有效性以及对我国的启示进行了探讨。

认知询问技术 理论与实践 启示

认知询问技术起源于美国兰德公司的一项犯罪调查研究，该研究认为目击者证词是影响案件侦破与否的重要因素，许多目击者在询问过程中往往提供片面、不完整甚至是虚假的信息。尤其当询问者向目击证人提出引导性问题或者封闭性问题时，往往会影响目击证人提供准确的案件信息。随后，很多研究人员对证人记忆提取的相关问题进行了实验研究，如误导信息效应、虚假记忆等。Fisher等考察了警察以往的一些无效询问方法，从中发现了正确的证言提取方法，提高证言的准确性。他们制定四种记忆提取规则，并对警察进行证言提取相关培训，结果大大增强证言提取效果。[1]1987年，Fisher等将认知询问这一概念纳入结构化询问之中，形成认知询问技术雏形。随后，Fisher将认知询问技术写成培训手册，用于对警察进行询问培训。经过在实践当中不断修正，认知询问技术已经成为一种非常重要的询问技术，在很多国家司法实践领域都得到广泛的应用。

1 认知询问技术的理论基础与规则

1.1 认知询问技术的理论基础

认知询问技术基于两种认知理论：编码特异性理论与记忆多元视角性理论。编码特异性原则认为记忆信息往往与情境相重叠，当呈现一些与记忆情境线索相同线索时，往往会促进记忆提取。也就是说，当回忆时的情境与识记时的情境相匹配时，记忆提取效果最好。这表明，当给目击证人提供与目击事件相同或相似的情境时，将会有效地强化记忆提取效果。因而询问者鼓励引导目击证人创造一个与目击事件相同的环境、情境信息会促进目击者的记忆提取。比如询问者鼓励目击证人重建目击事件时的心理状态（恐惧、紧张、焦虑等），这种高度紧张的负性情绪有助于恢复记忆检索。[2]多元视角记忆理论认为，记忆痕迹信息并不是一个统一而完整的整体，而是一个复杂的具有多种属性的阵列结构。因而，记忆信息检索可以通过不同的检索途径，来获取不同的原始记忆信息。例如，如果目击证人对某一方面存在记忆障碍，询问者可以提供诸如犯罪现场照片之类声音或视觉信息，为其提供新的检索线索。

1.2 认知询问技术的基本规则

认知询问技术包含四个记忆提取规则和若干辅助技术。

环境与个人背景的心理复原：询问者要求目击证人从心理上再现目击事件，包括建立事件环境的心理表象，这个表象包括物品摆放位置信息以及光线、温度等环境信息。同时，也要求目击证人再现事件发生过程中的诸如情绪、动机等个人心理状态。这一过程的目的是增强情境信息与记忆信息的重叠，为下一步的询问打下基础。[3]

深入报告：询问者鼓励目击者报告每一个细节信息，而不管这一细节信息是否是主要信息。这种策略有助于目击者提取出对于询问者至关重要的案件信息，也有助于更多的记忆信息提取。

以为同的顺序描述事件：询问者要求目击者以不同的顺序描述事件过程，提示其从不同的起始点进行描述。这有助于从不同的角度，多方位全面的提取有效信息。

以不同角度描述事件：要求目击者从不同的角度描述事件，比如其他在场证人、作案人及受害人等角度。

辅助技术：辅助技术主要是用来向目击者描述中提出特别问题，以唤起详细的记忆信息。如身体外貌特征、语言特征等。

经过不断修正，研究者提出增强的认知询问技术，保留原有的四种提取规则，强化社会方面的询问设置与程序，提出促进询问者与目击者的沟通的几项原则，比如，询问者的最小化干扰，问题间隔等。相比原来的认知询问技术有更高的记忆提取效率。[4]

2 影响认知询问效果的因素

2.1 视觉图像表征

认知询问技术强调目击者对事件背景重建的重要性。研究表明，目击者对事件背景能否做出准确的视觉图像表征，对记忆信息的提取效果有着较大的影响，表征能力强者相对于弱者有着更好的记忆提取效果。[5]也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例如集中冥想，闭眼沉思等手段增强图像表征效果，建构准确的背景信息，达到提高记忆效率的目的。[6,7]与其他诸如声音表征手段相比，图像表征的目击者提供更多、更准确的信息。[8]

2.2 精神状态

记忆提取往往受到目击者精神状态的影响，睡眠充足与否是一项重要的影响因素。睡眠不足使目击者认知能力减弱，记忆提取出现困难。研究者运用认知询问技术考察睡眠充足者与睡眠剥夺者对先前模拟案件视频的记忆效果，发现睡眠充足者比睡眠剥夺者有着更好的记忆效果，尤其在信息量与准确性方面明显优于睡眠剥夺者。[10]因而对于时间较为充足的案件调查来说，应保证目击者充足的睡眠，有助于提高询问效果。

2.3 情绪唤醒水平

记忆信息的存储往往与目击者当时情绪相关联。目击者在接受询问时如果能唤起与经历事件相同或者相似的情绪状态会有助于事件回忆。有研究者考察了受试者情绪与记忆提取的关系。研究者先让受试者观察一段交通事故录像，然后通过认知询问技术进行询问，用电生理记录设备记录其情绪唤醒水平，结果显示，相对于低情绪唤醒水平受试者，高情绪唤醒水平的受试者报告更多信息。

2.4 询问前不当干预

负反馈、重复询问、强迫建构记忆等带有暗示性的询问往往会影响询问效果，尤其在正式开展认知询问之前，这些暗示性的询问会大大影响认知询问的效果。负反馈与反复询问往往被视为带有一定暗示性的询问技巧，可以影响目击者信心的。有研究者探讨了在运用认知询问技术的情况下，负反馈与反复询问是否影响询问效果。结果发现，如果询问者先前对目击者回答进行负反馈，那么过后即使运用认知询问技术仍然无法得到很好的效果。但是，如果先前目击者没有收到负反馈，之后在认知询问技术中即使反复提问，仍然可以得到很好的询问效果。[11]这表明，负反馈对认知询问效果有着较强的负面影响，其根源在于对目击者信心的打击。同样，类似于封闭式问题这种强迫建构记忆问题也会影响之后的认知询问效果，降低目击者信息报告量与准确率。[12]因而，当案件发生后，尽早的开展认识询问，并且要尽量避免不当询问，以保证认知询问效果。

3 认知询问技术的有效性

认知询问技术是一种科学实用的侦查询问手段，这一技术自其产生便受到司法实践部门的高度重视，在英美法系一些国家有着广泛的应用并得到不断修正。这一技术从测量学角度讲具有较高的信度与效度，对于包括成人、儿童以及老人在内不同人群都有良好的记忆提取效果。

3.1 针对成人的询问效果

对成人的认知询问研究中发现，相比于其他询问技术，在目击者报告信息量上,认知询问技术具有明显的优势。一项对比实验研究表明，通过认知询问技术训练的警察从目击证人收集到更多的信息。相比一般传统询问，通过认知询问技术能多使目击者多提取25-30%的信息。[13]另外，认知询问技术在目击者报告用词准确性、减少错误细节等方面都优于其他技术。有研究者在实验中要求目击者画出会谈时所见草图，结果发现当目击者以自己的线索帮助回忆比依靠指导者给予线索帮助回忆时产生更少的虚假信息。认知询问无论在实验控制环境下还是在较高自然生态条件下，都具有良好的效果。[14]有研究者在对不同报告动机的目击者运用认知询问时发现，不同报告动机目击者报告内容存在显著的差异。诚实动机目击者能报告更获得更多、更准确的信息。而以欺骗为动机的目击者则会涉及更多的认知加工，而报告较少的个人感觉信息与背景信息。[15]这表明认知询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判断目击者的报告动机，具有一定的司法鉴定意义。

3.2 针对儿童的询问效果

由于儿童心智的特殊性，传统询问往往对儿童目击者记忆提取有着较大的困难。很多研究者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儿童目击者能够对认知询问技术问题做出适当的反应，并能提供正确而详细的记忆信息。相对于传统警察询问，通过认知询问技术，儿童不但能提供物件、位置等信息，也能提供准确的作案人及案件其他相关信息。有研究者[16]将认知询问技术的语言风格进行改变以适应儿童的语言认知，形成儿童化的认知询问问题模式。通过对比实验显示这种儿童化的认知询问技术相比传统询问更加有效。在一项对比实验研究中，研究者运用三种记忆提取方法：认知询问技术（儿童化修改）、结构化询问（SI）以及线索回忆（CR），考察儿童记忆提取的受暗示性水平。在实验中，229个儿童在完成一个绘画环节后，接受误导性提问，结果表明，认知询问技术相比结构化询问唤起儿童更多的正确的细节记忆信息，并且减少了误导问题以及暗示性问题的影响。[17]针对儿童的修改认知询问技术尽管在儿童目击者有很大的效果，但同时也存在缺陷，高龄儿童的应用效果优于低龄儿童。有研究发现，尽管高龄儿童在信息报告量上优于低龄儿童，但虚构信息也会增加。[18]以上研究尽管存在微小的差异，但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认知询问技术对于儿童目击者的有效性。

3.3 针对老人的询问效果

老年人往往积极参与社区生活，常会接触大量信息。针对老年人的认知询问研究表明，通过认知询问技术老年人在记忆信息量提取以及准确性上都有明显提升。认知询问的应用效果往往优于成年人。原因在于，老年人对环境信息有更清晰的记忆，依赖这些外部信息记忆可以启动提取策略，提高回忆效率。但在同样运用认知询问技术的情况下，中、青成年人相比老年人提取更多、更准确的记忆信息。[18]大量研究均表明，认知询问技术对老年目击者的有效性，即使针对存在一定程度上认知障碍的老年人，认知询问技术一种较为准确而有效的记忆提取方法。[19]

4 认知询问技术对我国的启示

国外认知询问技术相关理论研究较为丰厚，其技术规范也在很多英美法系国家司法实践领域得到比较广泛的应用。尽管我国司法体系有别与英美法系，但认知询问技术作为一种证言或线索提取技术，仍然对我国司法工作者有很大的借鉴意义。

4.1 强化本土化研究

认知询问技术其基本原理来自人类记忆的编码、贮存和提取加工机制。这种以认知心理学为视角的记忆信息加工机制没有跨种族的差异，具有人类普遍的适用性。但是，记忆的提取的引导策略毕竟受到文化习俗差异的影响，其引导规则在不同文化习俗背景下仍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别。很多证人证言相关研究显示，处于不同文化环境中的证人在作证动机、证言表达上存在一定的差异。因而，我国研究者应对认知询问技术这一根植于英美文化环境中的询问技术进行本土化研究，使之更适合我国文化习俗背景。

4.2 拓宽相关实证研究

英美国家的认知询问技术建立在大量实证研究基础之上，运用控制实验或者自然实验的方法获取研究数据与结果，并在实践中反复验证。尽管如此，认知询问技术仍然存在很多具有争议性的内容，如是否产生虚假记忆方面，是否产生错误辨认，是否影响回忆信心等方面。我国相关实证研究较少，且主要集中于认知询问效果的验证，因而，有必要强化我国认知询问技术的实证研究，尤其要强化其影响因素研究。

4.3 开展应用实践

尽管认知询问技术在英美法系国家有着较为广泛的应用，但从司法实践部门来看，其应用性与可操作性仍然存在一定的不足。相比其他询问策略，其执行更加困难。第一，认知询问技术耗费时间较为漫长。从环境背景重建、个人感觉重建到全面详细报告，再到多次与多重提取记忆，每个环境都需要较多的时间，用以保证询问效果。第二，询问者（包括警察等）在询问过程中必须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来对目击者的报告内容进行整理加工，并且从中发现关键问题、关键信息进行引导。第三，需要花费时间与目击者建立和谐的信任合作关系。与目击者保持融洽、和谐的合作关系，往往直接影响询问效果，因而询问者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与精力及技巧来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在现实案件侦办中，由于警力缺乏，任务繁重，时间紧迫，警察执行认知询问技术存在一定的困难。一项针对美国警察认知询问使用情况的调查研究显示，美国警察使用认知询问技术时，仍然使用一些诸如负反馈、打断等负性询问技术，应用性仍然存在不足。因而，在确保认知询问效果的前提下，对繁琐的认知询问过程进行适当的修改是极其必要的。我国公安司法部门所面临的犯罪形势较为复杂，案件多，警力缺乏，所以研究者应与公安司法实践部门开展充分的合作，对认知询问规则与内容进行适当修改，在保证询问效果的前提下，节省询问成本，使得这一技术具有切实可操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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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 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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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939(2015)02-0021-04

2014-11-24

任延涛（1976-），男，辽宁丹东人，中国刑警学院公安基础教研部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警察心理学与犯罪心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