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易经卦象略述不寐的“阳不入阴”

陆逸莹，冯蓓蕾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上海 200082)

从易经卦象略述不寐的“阳不入阴”

陆逸莹，冯蓓蕾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上海 200082)

不寐一证多因情志所伤、劳逸失度、久病体虚、饮食不节等引起阴阳失交、阳不入阴而形成。其病机较多，众说纷纭，对不寐的辨证尚未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体系，以致医者多有困惑。《内经》论述不寐从阴阳着手，但文简义深，很难运用于临床。故从易经卦象中的“否”卦和“未济”卦为切入点，从易理的角度探讨不寐“阳不入阴”的病机变化，希冀对不寐的辨证治疗提供新的视角。

易经;卦象;不寐;阳不入阴

失眠是以经常不能获得正常睡眠为特征的一类病证，是临床常见病和多发病，近年来发病率逐年上升。据相关统计，我国失眠发生率达到42.5%，严重影响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中医学将失眠称为不寐，其病机常归为心脾两虚、阴虚火旺、心胆气虚、心肾不交、肝郁血虚和精气亏虚等。而在中医经典《黄帝内经》对其的病机描述可归纳为“阳不入阴”。如《灵枢·大惑论》云:“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因此，正确理解不寐的“阴阳”和“阳不入阴”，对临床辨证论治具有深远意义。故本文试从《易经》易理及卦象的角度来探析不寐的“阳不入阴”病机内涵。

1 《易经》中阴阳含义

阴阳的概念最早被认为物体向阳的一面叫阳，背阴的一面为阴，继而不断引申而泛指自然界两种对立和相互消长的物质力量。古代医家将阴阳引用于医学领域，并用以认识和探讨人体解剖、生理、病理和疾病的诊治，并将其赋予特定的医学含义。阴阳是中医最核心的概念之一，也是中医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易经》是中国古哲学的代表之作，被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在《易经》的卦、爻辞里虽然没有关于“阴阳”概念的文字记述，但其用卦爻生动、形象地表示出最初、朴素的“阴阳”思想。《易经》中阳爻(－)代表宇宙间一切积极、进取、刚健等阳性特征和具有这些特性的事物;阴爻(－－)代表宇宙间一切消极、退守、柔弱等阴性特征和具有这些特性的事物。卦爻组成八卦，八卦两两相重而得64卦。64卦依次表示阴阳二气的进退盛衰及相互关系，表示事物发展的不同阶段和趋势。按阴进阳退、阴极阳生、阳生阴退、阳极阴生的规律排列，如屯卦为上坎下震，蒙卦为上艮下坎。从卦象上看，按阴升阳降的规律，屯卦中二阳爻下降则成为蒙卦。《序卦》曰:“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屯的意思是盈满的意思，是万物始生之意，蒙的意思是蒙昧，亦即是万物在稚小的时候，即刚生下来必定都是蒙昧的，故屯卦为64卦的第三卦，接着是第四卦蒙卦，可以说“阴与阳”的变化是《易经》的核心思想。

2 从《易经》卦象理解“阳不入阴”

“阳不入阴”从字面理解是阴阳运动不相交的一个状态，64个卦象中代表阴阳不相交的有“否”卦和“未济”卦，故笔者从这2个卦象的卦义来探讨“阳不入阴”的含义。

2.1 “否”卦

从卦象看“阳不入阴”最直接的理解就是三阳不能入三阴，这就是“否”()卦。“否”卦由乾()、坤()2卦组成，乾上坤下，表示阳在上，阴在下。崔觐曰:“否，不通也，于不通之时，小人道长，故云‘匪人’。君子道消，故‘不利君子贞’也。大往小来，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释文曰:“否，闭也，塞也。”故“否”卦代表阴阳相隔、互补交通的状态。“否”卦上方全为阳，下方全为阴。有人会问，天在上、地在下是自然之理，为什么说乾上坤下反而为不通之象呢?这里我们需要明白体与用的区别。阳爻和阴爻不同组合表示的是阴阳的运动变化，即是用的变化。阳体在上、其用在下，阴体在下、其用在上。就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故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阴阳相交则万物各归其位，循环不息。阴阳不交则生气全无，因“气的运动是阴阳的交合成就的，如果阳在上，阴在下，则阴阳不能交合，则无气。阴阳交合的中点称曰中气。中气者，生物生命之所从出，而密布于地面之际也”［1］。“否”卦让我们看到的是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天地之气越离越远、阴阳相隔、中气不生的画面。中气不生则万物不长，造化息矣。“否”卦代表阳上阴下，表现在人身上则可应为上热下寒、外热内寒、阳亢阴虚、卫强营弱等。其本质就像“否”卦的释义，均为阴阳不交，中气否塞，升降不调，运动不足。《内经》曰:“胃不和则卧不安。”阴阳不交则中气不运，故脾气不足、胃气上逆、湿阻中焦等“胃不和”从本质看依然是阴阳的问题。《内经》治疗不寐选用半夏秫米汤，《灵枢·邪客》评价此方曰:“此所谓决渎壅塞，经络大通，阴阳得和者也。”此方能“阴阳已通，其卧立至”。半夏秫米汤至今在临床上用于治疗不寐患者仍取得良好疗效［2］。从中可以看到，调和阴阳、阴阳相合，可使中焦气机条畅，湿阻得化，则上下、寒热、营卫相互交融，阴上阳下由“否”化“泰”()。

2.2 “未济”卦

在五行中火代表阳，而水代表阴，故“阳不入阴”也可以理解为火不入水。火是炎上的，水是润下的，上面是火，下面是水，这就是火水未济卦。“未济”()卦是《易经》中的第64卦，卦象中下坎()上离()，离为火、坎为水，火向上炎，水往下润，两两不相交。火上水下，火势压倒水势，救火大功未成，故称“未济”。从卦象看，坎卦为一阳陷二阴，离卦为两阳夹一阴，可知坎卦阴多性降，离卦阳多性升。从脏腑来论，离坎在人的五脏应为心肾，当心之位在上而用在下，肾之位在下而用在上，共成一个天地阴阳相交、水火既济的和气之象。当心肾之用相反，便成为心肾未济，“未济”卦应在五脏表示心肾不相交，故心肾不交的本质亦是“阳不入阴”。我们看到离卦中有一阴，坎卦中有一阳，这一阴一阳就是济与不济的关键，即心阴或肾阳的问题导致心肾不交。心阴不足，不能将火气降于肾水之中;或肾阳不足，不能将肾水上济心中，治疗方法需从调补心肾的阴阳着手。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杲，便以《易经》理论研制出“交泰丸”:“水火者，阴阳之征兆，天地之别名，故曰独阳不生，独阴不长。天之用在于地下，则万物生长矣;地之用在于天上，则万物收藏矣。此乃天地交而万物通也，此天地相根之道也。故阳火之本于地下，阴水之源本于天上，故曰水出高源。［3］”补坎阳，益离阴，可使火水“未济”变为水火“即济”()。从脏腑阴阳的角度来看，“未济”卦，“阳不入阴”可以是脏腑气机运动失调的表现。脏腑分阴阳，心为阳、肾为阴，肝为阳、肺为阴，故肝气上逆、肺气不降亦是“阳不入阴”。

3 《易经》卦象对中医治疗的启迪

中医学的发展与中国古代哲学有着密切的关系，由《易》及医古已有之，《黄帝内经》就是在《易经》的影响下结合医学实践而形成的。历代均有医家从易理阐释医理的，《类经图翼·医易义》曰:“泰为上下之交通，否是乾坤之隔绝，既济为心肾相谐，未济为阴阳各别。”认为疾病的各种情况均可以阴阳来涵盖。从《易经》理论延伸出的中医一大治法即交通心肾法就源于易学。《周易·泰》曰:“象曰:天地交，泰。”泰为64卦之一，乾下坤上。天本在上，地本在下。现在天降下，地上承，形成天地交汇。心肾之理同天地，心为火，肾为水，二者与乾坤相对。《韩氏医通》将治疗心肾不交、怔忡失眠方称为交泰丸，可能源于此，并在现代心肾不交型不寐治疗中取得了良好疗效［4］。

已故上海中医学院院长程门雪有不寐医案:“顾某某，男，35岁，1958年7月21日初诊。不寐已久，口苦，舌麻辣，后脑热，时痛，心肾不交、阴虚阳扰之故。拟予育肾柔肝，清心安神。方药:阿胶珠二钱，酒炒大白芍二钱，珍珠母四钱(先煎)，抱茯神三钱，炙远志一钱，枣仁三钱，川连三分(同炒)，酒炒黄芩八分，嫩钩钩一钱半(后下)，夜交藤四钱，莲子心八分，淮小麦四钱，五剂。”本案认为心肾不交是心火偏亢、不能下交于肾，肾水不足，不能上济于心，并为这一治法给出了具体方药，即黄连阿胶鸡子黄汤［5］。

由此可见，医与易从原理上看具有高度一致性，因此我们应溯本归源，从《易经》着手研究阴阳变化，学习《易经》象思维，使复杂的问题变得条理分明，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学习和研究中医的医理并应用于临床。鉴于笔者水平所限，对易理及医理的理解尚浅，望前辈及同道批评指正，不甚感激。

［1］彭子益.彭子益医书合集［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15.

［2］郭润英.半夏秫米汤加味治疗顽固性失眠体会［J］.实用中医药杂志，2007，23(3):189-189.

［3］招萼华.浅议“交通心肾”［J］.中医文献杂志，2004(3):38-39.

［4］季旭明.交泰丸的临床与药理研究近况［J］.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2006，6(2):62.

［5］上海中医学院.程门雪医案［M］.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2002:85.

R256.23

A

1006-3250(2015)06-0651-02

2015-04-04

陆逸莹(1981-)，女，上海人，主治医师，在读硕士，从事不寐和痴呆的临床与研究。

△通讯作者:冯蓓蕾(1970-)，女，上海人，副主任医师，从事中西医结合情志病和痴呆的临床与研究，Tel:13801986517，E-mail:blf_201131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