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经》元气之论及其临床启示*

钱会南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难经》元气之论及其临床启示*

钱会南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难经》阐述了元气的作用与功能，并从脏腑之本、经脉之根，呼吸之门、守邪之神，脉有根本、人有元气等方面论述了元气的生理功能。后世医家认为人体元气非胃气不能滋，肾为根蒂元气由此生，并提出脉诊元气推测预后，指导慢性病及疑难病症诊治，培补元气预防疾病延年益寿，调节元气乃脐疗机制的关键，对当今临床仍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难经》;元气理论;临床应用

“元气”一词，在《难经》全书只出现1次，而“原气”则出现3次，书中与原气相关的“原”字出现26次。元气之称谓，由《难经》从传统哲学引进医学领域，并有精气的一般概念特点，但其既成为医学术语，便具有其独特的医学内涵。对《难经》元气理论的阐发以及临床应用的研究，对当今仍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1 《难经》论元气的主要生理功能

《难经》的多篇文章阐述了元气的作用与功能特点，并言及元气与三焦和原穴的关系等问题，而有关元气生理功能的论述，主要集中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1 脏腑之本，经脉之根

《难经》阐释“寸口脉平而死”之原理，以人之“生气”和“肾间动气”之论述，强调了元气在维持人体生命活动中的重要意义。如《难经·八难》云:“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生气之原。所谓生气之原者，谓十二经之根本也，谓肾间动气也。此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故气者，人之根本也。”此处之“原”与“元”相通，认为人体十二经脉均系之于生命之原，即元气，因元气是生气之来源，是肾间动气，乃为五脏六腑的本源，十二经脉的根本，三焦之气的源泉，亦为生命的本源，此论凸显了元气为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的核心地位，阐发了元气在人体生命活动中的独特重要作用。经文还明确指出“所谓生气之原者……谓肾间动气”，即生气就是“肾间动气”，又称“原气”。

1.2 呼吸之门，守邪之神

《难经·八难》提出原气为“呼吸之门”，即元气为人体呼吸之气原动力所在，呼吸之气由元气主导。后世对此加以阐发，如明·孙一奎《医旨绪余》云:“呼吸者，根于原气，不可须臾离也”，指出呼吸之原动力其根本在于元气。故人体依赖“此动气以为生生不息之根，有是动则生，无是动则呼吸绝而物化矣”。说明元气是生命赖以生存的原动力，在人体呼吸之气的升降出入运动中，具有特殊的生理意义，是维持人体呼吸功能之关键。

《难经·八难》还指出，原气为“守邪之神”，强调元气是抗御外邪的正气，其关系人体抵御外邪能力，是抗御邪气功能之主宰。故元气足则正气旺盛，不易受邪;元气不足则正气虚衰，抵抗力差，易于受邪发病。此外，《难经·六十六难》说:“原者，三焦之尊号也，故所止辄为原。”提出原穴是人体原气输注于脏腑经络所留止的部位，故临床治疗疾病针刺原穴，能调动原气抗邪的能力，从而达到驱邪抗病的作用。

1.3 脉有根本，人有元气

《难经·十四难》明言:“人之有尺，譬如树之有根，枝叶虽枯槁，根本将自生。脉有根本，人有元气。”强调尺部脉对诊候元气的重要意义，认为临床即使寸部无脉，但若尺部不衰，表示其脉有根本，说明元气尚存，病情虽重，然尚有生机。究其原由，因人之尺脉就像树木的根干一样，是其主体。故《难经·八难》云:“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生气之原。所谓生气之原者，谓十二经之根本也……气者，人之根本也，根绝则茎叶枯矣。”盖人体十二经脉均系之于元气，元气是生气之源，是五脏六腑的本源，十二经脉的根本，乃生命的源泉，如元气不足生命将绝。在此以树木的根干与茎叶为喻，若树木的根本已经断绝，茎叶就会枯死，此乃元气首先继绝于内的缘故，指出元气是脉的根本，临床可以通过观察脉象了解人体元气之盛衰。

2 后世医家对元气理论的发挥

在《难经》元气理论的基础上，后世医家结合临床加以发挥，如脾胃元气说注重元气需脾胃充养，承袭《难经》原气系于命门，命门之气与肾相通的理念，重视肾中精气对元气的充养作用等，使元气理论得以完善。

2.1 人体元气，非胃气不能滋

李杲在其丰富临床经验基础上倡导脾胃元气说。《脾胃论·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指出:“真气又名元气，乃先身生之精气也，非胃气不能滋之。”《脾胃论·脾胃虚实传变论》提出:“脾胃元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从真气与元气、胃气与元气的滋补充养以及元气内伤为百病之源的角度，阐释补益脾胃对元气的特殊意义，体现其关注先后天精气的相互作用，蕴含了元气需脾胃后天充养的思想。若胃气衰，气血化生不足，元气无以充养，脏腑功能减退则形体衰竭。正如《脾胃论·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所说:“胃之一腑病，则十二经元气皆不足也。气少则津液不行，津液不行则血亏，故筋骨皮肉血脉皆弱，是气血俱羸弱矣。”故此张介宾总结道:“东垣一部《脾胃论》，俱以补中益气汤为主，无非培人后天元气之本。顾元气为生身之精气，而实祖于胃。故胃气有谷气、荣气、卫气、宗气、阳气之别名，要皆此元气之异称(《质疑录·论相火为元气之贼》)。”

2.2 肾为根蒂，元气由此生

后世医家继承《难经》原气系于命门，命门之气与肾相通的观点，认为肾中精气对元气有充养作用。如《景岳全书·杂证谟》云:“然人以肾为根蒂，元气之所由生也。故由精化气，由气化神，使肾气一亏，则元阳寝弱。”突出元气充实与肾之充盛的密切相关。《景岳全书·传忠录》指出:“然命门为元气之根，为水火之宅。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而脾胃以中州之土，非火不能生。”阐述了命门元气在人身的根本地位及其元气对脏腑功能的温煦推动作用。故如赵献可云:“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技巧不出矣;膀胱无此，则三焦之气不化，而水道不行矣;脾胃无此，则不能蒸腐水谷，而五味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事不能应矣。正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也”(《古今名医汇粹》)。阐发元气虚衰可导致各脏腑功能失调之理，治疗多重视顾护肾中元气。

3 《难经》元气理论的临床启示

《难经》元气理论对临床有重要指导意义，诸如脉诊元气用以推测疾病预后，指导慢性病及疑难病症诊疗，培补元气以预防疾病延年益寿，调节元气是脐疗的关键机制。

3.1 脉诊元气，推测预后

《难经·八难》指出:“寸口脉平而死”，其原因是“生气独绝于内”，此处的“生气”即指元气，并列举虽然寸口脉平而疾病预后不佳，其原理在于元气已衰竭。《难经·十四难》以尺脉为根，尺部有脉，元气无伤损，故“虽困无能为害”，但若根脉全无，便是元气败绝，此即《难经·八难》所谓必死之证。《难经·十四难》还以脉搏至数减少者为“损”脉，并将其分成“离经”“夺精”“死”和“命绝”4个层次，以其视虚损病情的轻重程度。

元气是人体的先天本原之气，为生命根本的动力，具有抵御外邪入侵、抗病康复之功能。如徐大椿《医学源流论·经络脏腑》云:“疾病之人，若元气不伤，虽病甚不死;元气或伤，虽病轻亦死”，“故诊病决死生者，不视病之轻重，而视元气之存亡，则百不一失也。”认为元气之存亡关系患者之生死，故疾病之预后尤其关注元气状况。

《难经》元气理论对于指导慢性病及疑难病症的诊疗有重要意义。如元气虚衰是消渴病发病的重要病机之一，脾肺肾三脏的元气虚弱也是消渴病发生多种并发症的主要原因，与其久治不愈的病理基础，扶助元气法是治疗消渴病的重要方法［2］。培补元气，对推动和激发艾滋病患者脏腑功能、改善机体虚弱的状态、提高其免疫功能、减轻症状、提高生活质量有积极影响［3］。消耗性疾病进入衰竭期病情复杂，进行性加重或突现危症，其脉多出现根脉尺部虚弱，脱失或沉候乏力，甚可表现为无脉等。在治疗上，图本之举，无论虚实均需壮补元气。然而，除元气暴脱、元气大馁宜峻补外，补元法应和缓平调，忌过于温燥滋腻，反碍其元气之敷布。

元气之病证鲜见于一脏一腑，而是损及多脏多腑，衰耗精气血津液，同时又因虚生邪，易于感邪，邪伤正而致虚等，导致恶性循环，病变深重。慢性肾功能衰竭研究表明，病至于此，元气已告衰竭，表现为五脏深度虚衰，气血贫枯，同时邪毒猖盛，其临终之时多演化为肝风内动、浊毒伤血、水凌心肺以及毒蔽心包等严重病变［1］。当然，元气病变亦可有实，元气运行不畅而致壅滞结聚，或由精血津液不化，留滞而为邪等，有时或虚实错杂并见。

3.2 培补元气，防病延年

《难经·八难》以元气为“守邪之神”，强调元气人体抗御邪气的功能主宰，元气亦是正气之本，故而充实元气是预防疾病的求本之道;既病之后，只有元气充实才能制胜邪气，扼其传变，护卫生命。诚如《素问遗篇·刺法论》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亦《医学源流论·经络脏腑》云:“若夫预防之道，惟上工能虑在病前，不使其势已横而莫救，使元气克全，则自能托邪于外。”因而培补元气、预防疾病，亦是防止衰老的基本原则。如通过药食、针灸等法，以补养脾胃，增强营卫气血化生，间接充实先天元气。或根据体质阴阳的偏颇，组方补养元阴、元阳以充实元气，为防止各种内伤病奠定基础。

《难经·八难》云:“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生气之原。所谓生气之原者，谓十二经之根本也，谓肾间动气也。此五藏六府之本，十二经脉之根……故气者，人之根本也。”凸显元气在生命活动中的重要意义。徐大椿《医学源流论·经络脏腑》亦曰:“当其受生之初，已有定分焉。所谓定分者，元气也。”认为元气是生命过程中的主导因素，以燃点薪烛作比喻，认为薪尽油干则火灭，而人也是“待元气自尽而死，此所谓终其天年者也”。故元气之于生命，就是人之生机，人之或寿或夭，能否尽终天年，其关键是能否保全元气，因而培补元气是延缓衰老的基础，养生长寿应以保精护肾与调养脾胃相结合，以后天促先天，培元固本，颐养天年［4］。

3.3 调节元气是脐疗的关键

脐疗是将药物做成糊、膏等剂型敷于脐部，或在脐部给以艾灸、针刺等刺激以治疗疾病的方法。《难经·八难》云:“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脐下生气之原。”指出脐下为元气所聚之处。《难经·六十六难》指出:“脐下肾间动气者，人之生命也，十二经之根本也，故名曰原。”此处所言之肾间动气即元气，提示脐与元气密切关系。张介宾《类经附翼》云:“人之初生，生由脐带，脐接丹田，是为气海，即命门也……夫生之门即死之户，所以人之盛衰安危，皆系于此者，以其为生气之源，而气强则强，气衰则病，此虽至阴之地，而实元阳之宅。”阐释了脐与元气及其气海丹田的内在联系，亦为临床通过调理元气治疗疾病提供了理论基础。正因为脐下是元气所聚之处，故调节元气是脐疗发挥疗效的关键，通过刺激脐部可以激发元气，元气以三焦为通道，布散全身，促进和调控脏腑经络、形体官窍的生理活动，从而对疾病起到治疗作用［5］。

［1］刘玉芹.《难经》元气学说与难治性肾病临床辨治［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1997，3(5):50-51.

［2］朱章志，王振旭.从元气角度论消渴病的病机与证治原则［C］.第四届国际中医糖尿病大会论文汇编，2012:65-69.

［3］张亚萍，梁健，邓鑫，等.试析培补元气在艾滋病相关性腹泻防治中的作用［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1，26(9):1987-1989.

［4］王平，郭岚.试论元气与养生长寿［J］.中医杂志，2012，53 (8):715-717.

［5］高树中，衣华强，马玉侠，等.从脐调元气论脐疗的机制［J］.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33(4):272-273.

［6］凌耀星.难经校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1.

R221.9

A

1006-3250(2015)06-0629-02

2015-04-08

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资助项目(2013CB53200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307726857)

钱会南(1955-)，女，江西人，教授，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从事藏象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