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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金元四大家对失眠症的认识、发展及贡献*

2015-01-23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0007赵非一许燕海霞

中医文献杂志 2015年3期
关键词:朱丹溪李东垣失眠症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0007) 赵非一许 红 燕海霞

·高校园地·

浅论金元四大家对失眠症的认识、发展及贡献*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200071) 赵非一1许 红2燕海霞3

金元时期,金元四大家以他们的学术思想广负盛名。文章通过分析总结刘完素、张从正、李东垣和朱丹溪等四位金元医家的学术思想和理论,以了解四位医家、四大流派对于失眠症的不同解读、学说创新以及为中医治疗失眠症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

刘完素 张从正 李东垣 朱丹溪 失眠

失眠症通常是指较长一段时期内因无法入睡或对于睡眠时间和质量的不满足,从而造成自体精神和躯体损害的一类病症,包括入睡困难、连续睡眠维持障碍、早醒、醒后难以入睡等。而在古代中医文献中,并无“失眠”病名出现,古人常常把与睡眠障碍相关的病证称为不寐、目不瞑、不得眠、不得卧、不得睡等[1]。从先秦开始,对于睡眠疾病,历代医家就有所涉及。在祖国医学学术思想鼎盛的金元时期,诸多名家流派更是对失眠症的病因、病机及其治法的认识不断推陈出新,形成百家争鸣,其中,又以并称“金元四大家”的刘完素、张从正、李东垣和朱丹溪为最。兹通过相关文献及理论整理、考据,归纳分析四位医家对失眠症的认识、发展及贡献。

刘完素:传承《内经》《伤寒》,阐释失眠机理

刘完素(约1110-1200年),字守真,河间人,故后世称其刘河间,为河间学派开山鼻祖。他从25岁开始研究《内经·素问》,并以此为指导,倡“六气皆能化火”说,治法上则多推崇寒凉药,并创制了不少治疗伤寒病的方剂,故世人亦称其流派为寒凉派。

1.火扰心神致失眠

刘氏生活于宋朝南迁、战争频繁的时期,由于饥荒连绵,使得热性疾病及疫病广泛流行。而当时盛行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用药多偏温燥。在这种情况下,刘完素开始钻研《内经》,并对《素问·至真要大论》中的病机十九条加以演绎发挥,推广扩大火热病证的范围,提出“六气皆从火化”的观点以及“五志过极化火”学说。火热理论的中心是外感六淫和内伤情志均可以化火,火扰心神则可致人失眠,这在刘完素所著的《素问玄机原病式》也有所体现[2]。比如《素问玄机原病式·燥扰》篇中就提到,“躁动烦热,扰乱而不宁,火之体也。热甚于外,则肢体躁扰;热甚于里,则神志躁动,反复癫倒,懊恼烦心,不得眠也”。刘氏认为,躁扰为形神俱不安宁之状,由热所致,热及外则四肢妄动,盛于内则为烦扰难寐。书中又载,“凡热于中,则多干阳明胃经也。《经》曰:阳明之厥,则癫疾欲走,腹满不得卧,面赤而热,妄言。”这是认为火热入里,多侵扰胃经,而胃热则腹满不得眠。

除熟读《内经》外,刘完素对于张仲景的学术思想以及专著《伤寒杂病论》也是倍加推崇。他认为,“人之伤于寒者,则为病热。古今亦通谓之伤寒病……六经传授自浅至深,皆是热证,非有阴寒之病。”[3]故对于《伤寒杂病论》中论治失眠症的辨证思路,也是师古而不泥地进行了继承。在《伤寒杂病论》中,张仲景认为各种原因引起的内热壅盛或阴虚火旺,皆会扰乱心主,神魂不安则不得眠,治宜据证而论[4]。如《伤寒论》319条所载猪苓汤证、303条载黄连阿胶汤证,均是从阴虚火旺以致虚烦的角度论治失眠症。刘完素对这一观点的传承,则可见于其在《黄帝素问宣明方论·伤寒方》中所载∶“栀子汤治懊侬烦心,反侧不得眠,燥热怫郁于内,而气不宣通,胸满痛,头微汗,虚烦。”

2.心肾不交致失眠

《内经·灵枢·营卫生会》在论述老年人“不夜寐”的病因病机时认为“老者之气血衰,其肌肉枯,气道涩,五脏之气相搏,其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伐,人昼不精,夜不瞑,”即但凡肾水、肾精、肾阴、真阴不足,皆为肾虚,故肾虚也是失眠的主要病因。对于这一观点,刘完素不仅加以传承,还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心与肾的辨证关系,提出“水火之阴阳,心肾之寒热,营卫之虚实,犹权衡也,一上则必一下,是故高者抑之,下者举之。”这不仅是对失眠病机更深层次的认识,也是对交通心肾及其临床应用的最早阐释[5]。自此,以心肾不交论治失眠症的观点一直为后世诸多医家所认可,如清代医家林佩琴所著《类证治裁·不寐》中就记载,“不寐者,病在阳不交阴也”,且该观点一直沿用至今,并不断发展,对现代中医临床辨治失眠症依然具有指导意义。

3.“胃不和”致失眠

“胃不和则卧不安”之语,源于《素问·逆调论》∶“人有逆气不得卧,……是阳明之逆也。……阳明者,胃脉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气亦下行。阳明逆,不得从其道,故不得卧也。下经曰∶胃不和则卧不安。此之谓也。”意即因胃主通降,其气亦下行,其道乃通降之道,阳明胃脉气机发生紊乱,不能顺其本来的通道运行,故而发为卧不安寐[6]。对于这一观点,刘完素也有所传承和发展,具体可见其所著《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对于和胃白术汤的方义解析∶“和胃白术汤∶白术、茯苓。起卧不能谓之湿,身重是也,小柴胡汤、黄芩芍药汤;起卧不安、眠睡不稳谓之烦,栀豉汤、竹叶石膏汤,解利四时伤寒,混解六经,不犯禁忌。”

张从正:首列不寐一门,情志攻邪并用

张从正(约1156-1228年),字子和,号戴人,金元四大家之一。张氏之说,宗奉《内经》、《难经》、《伤寒》,并私淑刘河间,主张祛邪以扶正,邪去则正自安。临床辨证将疾病分为风、寒、暑、湿、燥、火六门,治之以汗、吐、下三法(世称“六门三法”),故也被后世奉为“攻邪派”开山。张从正著作等身,其中以《儒门事亲》最受推崇,书中不仅诸多涉及睡眠疾病,又载张氏对失眠患者进行心理治疗,这在中国心理医学史乃至世界心理医学史上,都具有先进意义[7]。此外,书中的“十形三疗”部分,在内伤形下列有“不寐”一证,这是迄今所见医学文献中,最早将不寐单独列证的医学著作,为后世对于不寐病证的认识、发展与深化,奠定了良好基础[8]。

1.汗吐下三法治失眠

张从正认为,凡病在表者皆可汗,在上者皆可吐,在下者皆可下[9]。而此汗吐下三法也被其广泛应用于失眠症的临床治疗当中。如《儒门事亲·积聚门·药证方》在论述开结妙功丸的方义时就提及,“……,积聚疼痛胀闷,……胸闷烦心,不得眠……”张氏认为,针对这类因积聚病变而产生的不得眠,只要以下法攻坚祛邪,取开结妙功丸之义消除积聚,不得眠的症情就会缓解或消除。又如《治病百法·骨蒸劳热·二十七》中提到骨蒸劳热可以导致睡眠障碍,“夫男子妇人,骨蒸劳热,皮肤枯干,痰唾黏稠,四肢疼痛,面赤唇干,烦躁,睡卧不宁,或时喘嗽,饮食少味,困弱无力,虚汗黄瘦等疾。”[2]对此,张氏则是以泻热发汗大法立论,以平燥扰、宁心神,始得目瞑。再如《儒门事亲·凡在下者皆可下式十六》记述了因杖疮疼痛而引起的失眠症,张氏亦使用下法治疗,即通过泻下脓毒血瘀来消除疼痛,患者则因痛去而得眠。“曾有邻人,杖疮发作肿痛,焮及上下,语言错乱,时时呕吐,数日不食,皆曰不救。余以通经散三四钱、神佑丸百余丸,相并而下,间有呕吐者,大半已下膈矣!良久,大泻数行,秽不可近,脓血,涎沫,瘀药毒约一二斗,其病人困睡一日一夜。邻问余,余曰∶喘息均停,肿消痛减,故睡也。来旦语清,进食,不数日,痊。”

失眠症不仅限于难以入睡的单一概念,临床上包括噩梦连连、易惊醒,以及惊醒后再难入眠等睡眠质量差、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的问题也属于失眠症的辨治范畴。对于其中典型的“女子梦交”问题,张从正就有所论述。女子梦交最早见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主并治第六》,原文谓:“夫失精家,少腹弦急,阴头寒,目眩,发落,脉极虚芤迟,为清谷、亡血、失精;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龙骨牡蛎汤主之。”[10]意为,夜梦与鬼交合,症见梦中易惊,醒后心慌、惊悸不安,难以入眠,或头痛、头晕、精神恍惚,甚则喜怒无常,妄言妄见等。《金匮》从镇惊宁心、养血安神而治。而张从正在继承先贤理论的基础上,又将汗吐下三法协同共用,以奏奇功。如《儒门事亲·泻儿八十一》中记载,“一妇年三十四岁,夜梦与鬼神交,惊怕异常,及见神堂阴府,舟楫桥梁,如此一十五年,觉无娠孕,巫祈觋祷,无所不至。”张氏为其诊脉后发现,患者“两手寸脉皆沉而伏,知胸中有痰实也”,于是采用三涌、三泄、三汗之法进行论治,使患者“不旬日而无梦,一月而有孕”。如此三法并用,不仅解决了患者噩梦频频、易惊醒难再眠的睡眠障碍,还使这位不孕症的患者一月有孕,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临床经验。

此外,《儒门事亲》“三法六门”部分作为阐述攻下理论而列的方剂,包括吐法、汗法、下剂、风门、暑门、湿门、火门、燥门、寒门,兼治于内者,独治于内者,调治,共有117首方,这些方剂也有专为促进睡眠而设,如定志丸就是其中代表。[2]张氏认为,该方功在安魂定魄,主治落马堕井或因打扑便生心恙不得卧者。

2.情志疗法治失眠

早在《内经》时代就形成了中医情志疗法的雏形[11]。《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与《素问·五运行大论》均指出∶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以情胜情,就是依据五行相胜的制约关系,有意识地采用一种情志活动(在后),去战胜另一种情志活动(在前),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2]。而在此基础上,张从正通过临床经验总结,对情志相胜理论又作了更进一步的深入探讨与发挥,提出了更为详细而实用的“更相为治”的观点,即认为“悲可以治怒,以怆恻苦楚之言感之。喜可以治悲,以谑浪亵狎之言娱之。恐可以治喜,以恐惧死亡之言怖之。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思可以治恐,以虑彼志此之言夺之”(《儒门事亲·九气感疾更相为治衍二十六》)。作为张氏神情学说理论的载体,《儒门事亲》共记载医案236例,其中心理治疗医案有10例。在整个中国古代医学史上是心理治疗医案最多、治疗水平最高的[12]。

张从正在《儒门事亲》中说∶“思气所至,为不眠。”可见他在当时已经认识到情绪因素可以影响人的睡眠,而应用情志相胜理论对失眠症进行诊疗,就是其神情学说及更相为治观点的主要体现。如《儒门事亲·九气感疾更相为治衍》中记载,“一妇人久思而不眠,余假醉而不问,妇果呵怒,是夜困睡。”又如《儒门事亲·卷七·十形三疗·二》“不寐·一百二”篇载∶“一富家妇人,伤思虑过甚,两年不寐,无药可疗。其夫求戴人治之。戴人曰∶两手脉俱缓,此脾受之也,脾主思故也。乃与其夫,以怒而激之。多取其财,饮酒数日,不处一法而去。其人大怒汗出,是夜困眠,如此者,八九日不寤,自是而食进,脉得其平。”这则典型医案中,活用“更相为治”以情胜情最是精妙。经云“思则气结”,固“思有所存,神有所归,正气留而不行故气结”,此缘思虑过度可使人的行为和活动调节发生障碍致正气不行,阴阳失调,阳不入阴而不寐。又经云“怒胜思”,“怒则气上”,故张氏指出,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即于本案之治,“乃与其夫,以怒而激之。令其大怒,以使气逆于上,冲开结聚之气[13]。同时,使汗随怒出,汗出则阴阳衡、营卫和,营卫和则寤寐自平,不寐自愈。此法之用恐系由华佗治一郡守病激其大怒,令其黑血而病愈所悟出,因此也足见张氏善师古人,善用古法[14]。

李东垣:脾胃辨治不寐,周虑各种因素

李东垣(1180-1251年),名杲,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是补土派创始人。他根据《内经》四时皆以养胃气为本之旨,强调土为万物之母,脾胃为生化之源,人以胃气为本。提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故治疗重在调理脾胃,补中益气,以滋化源。其著作中,以论述脾胃失常导致的眠为多,也有论述失眠的治疗[2]。

1.辨脾胃与失眠的关系

李东垣在《黄帝内经》“人以水谷为本”、“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胃不和则卧不安”等理论的启示下,认识到脾胃对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性与主导性,并在此基础上开创了脾胃学说的理论体系,即认为饮食不节、情绪失常、劳役过度等因素均易致脾胃受损,使正气衰弱,是多种疾病的诱因[15]。

故对于失眠症的临床辨治,李东垣也多从脾胃入手。如《兰室秘藏·劳倦所伤论》载,“调中益气汤治因饥劳、劳役,损伤脾胃,元气不足。其脉弦洪缓而沉,按之中之下得,时一涩。其证四肢满闷,肢节疼痛,难以屈伸,身体沉重,烦心不安,忽肥忽瘦,四肢懒倦,口失滋味,腹难舒伸,……,不得安卧,不思饮食,并皆治之。”意即凡因虚劳而致脾胃损伤、中气不足者,以调中益气汤补虚以和胃,和胃以安卧。书中《妇人门·经滑不止有三论》中也说∶“《阴阳别论》云∶‘阴虚阳搏谓之崩。’妇女人脾胃虚损,导致命门脉沉细而数疾,或者沉弦而滑大有力,寸关脉亦然。皆由脾胃有亏,下陷于肾,与相火相合,湿热下迫,经漏不止,其色紫黑,如夏月腐肉之臭,……,心烦不得眠卧,心急下,宜大补脾胃而升举血气,可一服而愈。”由此可见,李氏认为妇人经满异常、带下臭秽等也与脾胃之气不足有关,故治宜大补脾胃、升举血气,以调和经带、除烦安神,即可得眠。

又如《医学发明》所载,“假令心病∶实邪,热湿相合,愦愦心烦,热蒸不眠,脾经终于心,心经起于心,心脾二经相接,故为湿热。脉浮大而缓,足太阴寄证在手太阳,宜栀豉汤。若痞,加厚朴、枳实。”意即凡心脾湿热所致不寐,可以栀豉汤主之。栀子能清诸经之火,因病证为两经相接,症见发热脉浮大,心烦不寐,故配豆豉以透邪泄热、清心除烦,这也正是对《伤寒论》栀子豉汤证的活用。再如书中《卷二本草十剂·通可去滞通草防己之属》有案介绍腹水、腹胀而使人彻夜不眠的病例。“余昔寓长安,有王善夫病小便不通,渐成中满,腹胀大坚硬如石,壅塞之极,脚腿坚胀破裂出脓水,双眼睛凸出,昼夜不得眠,……,是治关格之法。”关格是指由于脾肾阴阳衰惫,气化不利,湿浊毒邪犯胃,以致小便不通与呕吐并见为临床特征的一种危重病证。张氏认为,对于腹水、腹胀所致不寐的病案,可参照“治关格之法”,即以温补脾阳、攻下冷积立法进行论治,脾阳得温,水饮得下,则寐自安合。

2.辨环境饮食与失眠的关系

除了疾病因素外,外部环境与饮食等也被李东垣认为是会影响睡眠的重要因素。如《脾胃论·卷下·摄养》中就载有“饥而睡不安,则宜少食,饱而睡不安,则少行坐”的记载,可见过饥或过饱皆被其认为会导致睡不安稳。书中还记载“夜不安寝,衾厚热壅故也,当急去之,乃拭汗,或薄而不安,即加之,睡自稳也。”意即被褥盖得过厚或过薄,也会导致睡不安稳,由此可见李东垣已经认识到了卧具与不寐证也具有一定相关性,这一观点在当时是具有先进性的。又如《医学发明·膈咽不通并四时换气用药法》中载有“夜寒不寐”一说,即李氏认为寒冷的天气人如果受冻也是不能入睡的[2],可见环境因素也是李东垣在论治不寐时有所考虑的,这也足以证明,其临诊辨证之严谨、思虑之周详令人折服。

3.辨神与失眠的关系

《灵枢·本神》谓∶“两精相搏谓之神”,五脏都能藏精,故都可以产生神,反之,精神意识活动又可以影响五脏的功能[5]。而神不安、神不足、神不得养以及神不内守,皆会导致五脏失和,发为不寐。如邪扰于神,神不安于舍,则如《灵枢·邪客》曰:“卫气者,昼行于阳,夜行于阴,如邪客于五脏六腑,卫气不行于内,独俱于外,不得入于阴,故不寐。”或如五脏精气血不足,不能养神,神不安于舍。常见心脾两虚,营血不足,虚火上炎,肝郁血虚,郁热扰神,心虚胆怯,心神不宁等虚证表现。或如五脏相互乘侮,五神不安于舍,则水火不济或情感所伤,耗损五脏精气,使脏腑功能失调,神不内守而不寐[16]。李东垣正是基于上述这些失神与不寐的辨证关系,考虑到养神对于治疗不寐证的重要性,故在《兰室秘藏·头痛门》养神条特别提到∶“治精神短,不得睡,项筋肿极难伸,禁甘温,宜苦味。”并记载了其用自制方药对这种因神不足所致头痛和不寐的病证进行治疗的具体方法。

朱丹溪:相火论论不寐,辨析“不眠”“不卧”

朱丹溪(1282-1358年),字彦修,名震亨,元代著名医学家,世居丹溪,故后世尊称其为丹溪翁。30岁时,因母病脾,众医束手无策,遂志于医学。研读《素问》,后治愈母病,但仍研求医理不辍。创滋阴学派,观点上主张“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和“相火论”等学说。主要著述有《局方发挥》、《格致余论》等。

1.阴常不足致失眠

朱丹溪在其著作《格致余论》、《局方发挥》及其学说“相火论”中,对于造成不寐的生理、病理因素均有所分析。朱氏认为,火有君火、相火之分。心为君火,相火则“生于虚无,守位禀命,因其动而可见”,“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火不能有生”。相火、君火只有相互配合,才能温养脏腑,推动人体的各种功能活动。反之,若相火妄动,煎熬真阴,则会变生多种疾病。而真阴不足,君火无以制衡,则心火独亢。《局方发挥》载,“肾水虚甚,则心火暴盛,水不制火也,火热之气郁怫,……虚劳虚烦不得眠者,酸枣仁汤主之。”这也是朱丹溪对于心火亢、肾阴虚以致虚劳虚烦、心神不安而不寐的深入理解[17]。又如《格致余论·养老论》所载,“人生至六十、七十以后,精血俱耗,平居无事,已有热证。何者?头昏目眵,肌痒尿数,鼻涕牙落,涎多寐少,足弱耳聩,健忘眩晕,肠燥面垢,发脱眼花,乃坐兀睡,未风先寒,食则易饥,笑则有泪,但是老境,无不有此。”即朱丹溪认为,虽然身体衰老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但因年老体衰、精神亏耗以致气血不足的生理变化,也是导致“寐少”的一个重要原因。

2.“不得眠卧”分两型

对于失眠症的病名,前代常以不寐、目不瞑、不得眠、不得卧、不得睡等互称,然丹溪翁在《丹溪手镜》中对此进行了明确的辨析分型以及提出如何对证用药,这对于失眠症的历史发展也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书中“卷之上”篇列“不得眠卧”证,并对“不得眠”和“不得卧”二证的证侯和病机特点进行了比较分析[8],其论曰∶“眠者,常睡熟也,不得眠者,虽睡不熟,且安静不烦也。卧者,欲睡着而复醒也,不得卧者,欲安卧而烦闷不能安也,二者皆由汗吐下而生。胃虚则不得眠,心虚则不得卧。汗吐下后不得眠,栀豉主之。日烦夜静,姜附主之。不眠。少阴病,心烦不得眠,宜黄连阿胶汤。大热错语不眠,宜黄连解毒汤。下利而渴不眠,宜猪苓汤利其水。吐下后,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导其热。下后不眠同前。不卧。身热目疼,不卧有汗,宜桂枝柴胡汤;无汗,宜麻黄加白虎。误服青龙,汗多亡阳,先与防风白术牡蛎散,收其汗,次用小建中,养其心血。风温误汗不卧者死。热病余热入心包络,不卧,宜知母麻黄汤小汗之,次用小柴胡乌梅栀子汤,散心经之热,差后阴未复不卧,宜栀子乌梅汤。”[18]

3.“肥人不眠”观点存争议

《丹溪心法》中还特别提到肥人也可以出现不眠[2]。书中在记载补益肾肝丸、八味定志丸、人参养荣丸的相关论述中就认为其可以治疗失眠,如“补益肾肝丸∶治……,寝汗憎风,行步不正,两足欹侧,卧而多惊……”但后世医家对此多有争议。也有医家考辨认为这些其实是治疗痰浊的方剂。虽然朱丹溪的这一观点囿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理论认识的局限性可能存在不足之处,但却是现代应用化痰方法治疗失眠症的最早雏形,从现代临床的角度来看,还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总结

失眠是指以不能获得正常睡眠为主症的一类病证。历代医家对于失眠症的辨证论治均有所异同,“同”在于对于先贤理论的传承,“异”则在于结合自己的理解和临床经验后总结提出的创新观点、新的学说,而流派就是对于这种“异”与“同”的高度总结。作为金元时期广负盛名的医学流派,“金元四大家”在辨治失眠症上,也是既有对传统医学典籍的传承,又有结合各自流派的特色。如刘完素“热扰心神致失眠”的观点发展于《伤寒》论治热病的基础,但其认为“不夜寐”的病机应责之水火不济,则具有创新意义;张从正的汗吐下三法同样得益于《伤寒》,但其对于失眠的心理疗法却是不断在临床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李东垣宗《内经》顾护胃气之说,从脾胃角度论治失眠,但其对于睡眠易受环境、卧具等外部因素所影响的见解实乃首创;朱丹溪同样宗经,以相火论切入论治失眠,但其对于“不得眠卧”证的进一步分型却是前世所不见的大贡献。

随着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变化,加之现代人不规律的作息、巨大的工作生活压力,失眠症在目前临床上的发病率愈来愈高,而归纳总结、学习探讨金元四大家等中医名家、医学流派对于失眠症的不同学说观点、辨治方法,于现代专攻中医失眠学科的临床工作者而言,是有价值和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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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gnition,Development and Contribution on Insomnia by Four Eminent Physicians in the Jin and Yuan Dynasties

ZHAO Fei-yi1,XU Hong1,YAN Hai-xia2
(1.Shanghai Municip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C.M.,Shanghai 200071,China 2.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ghai 201203,China)

Four eminent physicians are famous for their academic thoughts during the Jin and Yuan dynasties.This article is to comprehend contribution of differential annotation,theoretical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n insomnia treatment by these four eminent physicians including LIU Wan-su,ZHANG Cong-zheng,LI Dong-yuan,ZHU Dan-xi through analyzing their ideas and theories.

LIU Wan-su;ZHANG Cong-zheng;LI Dong-yuan;ZHU Dan-xi;insomnia

R749.05

:A

:1006-4737(2015)03-0058-06

2014-10-10)

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王翘楚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研究”(编号:2007BA I10B01-027)1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在读研究生

2通讯作者,E-m a i l:Xu h o n g_67@163.c o m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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