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台秘要》谈唐代温病学的成就
2015-01-23郭婷婷朱向东
郭婷婷, 朱向东
(甘肃中医学院基础医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医史文献·
从《外台秘要》谈唐代温病学的成就
郭婷婷, 朱向东
(甘肃中医学院基础医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温病学是中医学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中医学的重要分支,其形成与发展对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完善具有重大意义。唐代涌现出很多有突出成就的医家,对后世温病学有重要贡献。本文主要就唐代王焘《外台秘要》分析唐代对后世温病学所做出的贡献,这对研究温病学具有极重要的参考价值。
温病; 唐代; 外台秘要; 成就;分类;预防;传变;治疗
温病是由感受温热邪气而引起的以发热为主的一类急性外感热病,多具有热象偏重、易化燥伤阴等特点。温病学是研究温病发生发展规律及其预防和诊治的一门学科,它是经过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而逐步形成的。唐代时涌现出一大批对温病学方面具有突出成就的医家,本文主要通过王焘所著《外台秘要》相关内容分析唐代在温病学方面的成就。
1 温病的分类
在中医学理论体系形成的早期,医家对外感病伤寒和温病并没有划分明显的界限,而是把温病归属于伤寒的范畴[1],如《素问·热论》曰:“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后经诸多医家深入研究,发现伤寒和温病虽同属外感病,但在病因病机、治法方药、预后转归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于是逐渐将温病与伤寒分而论之。
《外台秘要》明确将天行温病独立于伤寒之外予以论之,可谓是“寒温分论”之源,而又根据温病流行性、传染性程度的不同,将温病分为天行病与一般温病。天行病,即感受四时非时之气而发病,较之一般温病流行性更强,《诸病源候论》曰:“夫天行时气病者,是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者,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此则时行之气也……伏寒变为温病也……皆为时行寒疫也。”[2]此论述虽无吴又可之“戾气”致病说详尽、深透,却也认识到了急性热病的一些发病情况,说明唐代对某些传染病的认识已达到一定的水平[3],这对传染病的治疗与预防提供了理论基础。
2 温病的预防
《外台秘要》在论病源之后,继而论避温方与避温不相染方,并无阐述治法,从其内容编辑的先后可以看出王焘防重于治的思想[4],开创了中医发展史上重视传染病防治的先河。《诸病源候论》曰:“此病皆因岁时不和,温凉失节,人感乖候之气而生病……故须预服药,及为法术以防之。”[2]130具体的预防措施如下:
2.1 辟邪隔患
《诸病源候论》言:“有病温者,乃天行之病耳,其冬月温暖之时,人感乖候之气,未遂发病,至春或被积寒所折,毒气不得泄,至天气暄热,温毒始发,则肌肉斑烂也。经曰: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故曰:人清净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又云: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是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也。”[2]129指出若预免温病之害,既要注意避免外邪侵袭,又要注意调摄情志,从而保持真气充盛,使疾病无从发生,这是对《黄帝内经》养生原则的继承与发展。
书中还提出:“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故曰,精者身之本,藏于精者,春不病温也。”[2]129人体精气旺盛,则精力充沛、筋骨劲强,遂能抗御病邪,突出了保养精气的重要性。
2.2 药物预防
唐时期有佩戴单味药物女青、马蹄屑、桑根用以辟疫[5],还有用太乙流金散方熏烧室内或悬挂窗户亦或携带于身来防治疫气。明清时期的太乙流金散是在此基础上加减而成的。又如虎头杀鬼方也是外用佩带防疫中常用处方之一,《千金方》中记载有“千金辟温虎头杀鬼丸方”[2]129。明清时期的祛邪辟秽方,多是以隋唐之前的药物为基础,大量增加芳香药物组成。《外台秘要》等记载用艾叶、茵陈、苍术等烧熏控制致病菌在空气中的传播,以避免邪毒,防止“卒中恶病及时疫”。
3 温病的传变
《难经》曰:“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张仲景在继承相关理论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临证经验,著成《伤寒杂病论》,创立了六经辩证的理论体系,用以当时一切外感热病的治疗。
由于隋唐时期伤寒、温病还未彻底分论,故温病传变观大多是受伤寒六经传变观的影响,但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外台秘要》中有关温病的辨治思路仍多受《素问·热论》六经传变的影响,提出“时气病一日,太阳受病”;“时气病二日,阳明受病……故可摩膏火灸,发汗而愈”;“时气病三日,少阳受病……故可汗之而愈”;“时气病四日,太阴受病……其病在胸膈,故可吐之而愈也”;“时气病五日,少阴受病……其病在腹,故可下之而愈”;“时气病六日,厥阴受病……毒气入于肠胃,故可下之而愈”[2]105。《外台秘要》虽沿用六经辨证,又突破了六经辨证的模式,提出了“精究病源,深探方论”的主张,确立了“病的方矢”的治病原则[6],这是王焘创新之处。
4 温病的治疗
《外台秘要》集唐以前方药之大成,治温方药在此基础上多有新创。方证配合默契,法寓其中。其中有些治温方药已被现代科学所证明,具有一定的杀菌、抑菌作用。有些治法方药亦被后世医家所效仿,无疑对后世温病学说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由此可见,这个时期温热病的防治已达到一定的水平,并有其科学性。
4.1 辛凉清热法
不论伤寒还是温病的过程中,热邪比较常见。若热结于肺,则可见发热、咳喘、胸痛等;若热结于胃肠,则可见腹胀腹痛、呃逆、泄泻、大便燥结;若热结于大肠,则可见下利;若热结于膀胱,则可见小便不利、淋证等。若“热邪气客于肺,上焦有热”之咳者,前胡汤主之;若“热气在肠胃,挟毒则下黄赤汁”之泄泻者,七物升麻汤或黄连汤主之;若“热气入肾脏……肾燥则渴,引饮”者,芍药汤主之[7];若“伤寒泄痢不已,口渴不得下食”者,白通汤主之[2]93;若“伤寒热盛,小便不利”者,滑石汤主之[2]92。
由于先前时期,伤寒、温病、时行三者“诊候相似”,在临床诊疗中,东晋葛洪并未将其严格区分,葛洪认为“伤寒”亦是“伏寒夏发”,因此,其治疗多用辛温之品。而唐代治疗温病的方药在《伤寒论》方基础上进行化裁,治疗温病初起时,削减了辛温药,而引入了石膏、知母、芒硝、葛根等辛凉或苦寒之品,此法为后世温病的治疗拓宽了思路[8],并得到了很好的发展。
4.2 养阴生津法
温病是一种以发热为主的外感热病,在其病理发展过程中,温邪多会转化为热毒从而灼伤阴液,引起津液的亏损,故治温病须注重顾护阴液。巢元方指出:“热毒在于胸府,三焦隔绝,邪客于足少阴之络,下部脉不通,热气上攻喉咽,故痛或生疮也。”他把温病的口渴,直接归咎于“脾胃不和,津液竭少”甚或 “热感则肾燥”,肾燥则口渴喜饮。这为甘寒生津和咸寒滋阴的提出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清代叶天士“热邪不燥胃津必耗肾液”理论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外台秘要》云:“阳热独王,故天行多热毒也。”[2]113又曰:“热气入肾脏,肾脏恶燥,热气盛则肾燥,肾燥则渴,引饮也。”[2]133若“温毒病及吐下后有余热,渴”者,芍药汤主之[2]133若“温热病头痛,骨肉烦疼……有虚热烦渴者”,知母解肌汤主之[2]133。可见,温病的各个阶段,都有伤阴耗液的病机存在,对此,《外台秘要》也给予了相应的重视。
4.3 凉血解毒法
叶氏所创立的“卫气营血辨证”,将温病发展的最后、最深阶段定位在血分。而早在《诸病源候论》的“温病此候”及“温病吐衄候”等篇中都深入地阐明了热毒深入导致迫血妄行,可出现衄血、吐血、发疮、发癍等,还指出了瘀血内积的病理转变。
《外台秘要》云:“天行衄血者,五脏热结所为,心主于血,邪热中于手少阴之经,客于足阳明之络,故衄血”,又云:“天行毒病,鼻血是热毒,血下数升。”[2]117指出“疗鼻衄,去五脏热气结所为,或吐血者”,黄土汤主之[2]117。书中还提到:“夫人冬月触冒寒毒者,至春始发病,病初在表,或已发汗吐下,而表证未罢,毒气不散,故发斑疮。”[2]133指出“温毒发斑,大疫难救”者,黑膏方主之[2]133。可见,温病热毒入血、动血之说,起源于《诸病源候论》,而定论于《外台秘要》。
4.4 清心除烦法
《诸病源候论》有温邪传心之专述:“此由阴气少,阳气多,故身热而烦。其毒气在于心府而烦者,则令人闷而欲呕,若其胃内有燥粪而烦者,则谬语而绕脐痛也。”此强调温邪入心,虽总属阳盛阴亏,却有无形热炽与有形府结之区分。
《外台秘要》载文曰:“夫天行病,阴气少阳气多,故身热而烦。其毒气在于心府而烦者,则令人闷。”指出“天行表里虚烦不可攻者”,竹叶汤主之[2]120。可见,温病邪入于心的理论早在隋唐时期就已经提出,这为叶天氏“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之说提供了理论基础。
5 温病的病后调护
5.1 劳复治疗
《外台秘要》论述了对温病劳复的治疗。《诸病源候论》曰:“温病劳复,谓病新瘥,津液未复,血气尚虚,因劳动早,更生于热,热气还入经络,复成病也。”[2]134又曰:“此病复发,不但起动劳役……皆成此复。若复甚者,乃至不救,剧于初得病时,不可以复发而云轻易,劳复状一如伤寒初有。”[2]126指出温病新瘥,气血尚虚,未堪劳而强劳之,劳而生热,热入经络,致温病复发。遂有“如此者,宜合葱白等七味饮,服之渐覆取汗方”[2]126。
5.2 食复治疗
本书亦论述了对温病食复的治疗。《诸病源候论》曰:“又病新瘥,脾胃尚虚,谷气未复,若食肥肉、鱼脍、饼、枣、栗之属,则未能消化,停积在于肠胃,使胀满结实,因更发热,复为病者,名曰食复。”[2]125指出温毒病新瘥,若食肥甘厚腻之品或坚实难消之物,因脾胃尚虚、谷气未复,故运化不利、饮食停滞肠胃,必更结热。遂有“温病瘥愈食复病”者,麻黄散方主之[2]134。
5.3 虚羸治疗
《外台秘要》亦对温病预后虚羸予以重视。《诸病源候论》曰:“夫人营卫先虚,复为邪热所中,发汗吐下之后,经络损伤,阴阳竭绝,虚邪始散,真气尚少,五脏犹虚,谷神未复,无津液以荣养,故虚羸而生众病焉。”[2]124指出热毒郁结、灼伤津液,又汗出下痢、阴阳竭绝,导致机体虚羸孱弱,故易生众病。遂有“虚羸久病,及疟后胸上痰热者”,竹叶汤主之[2]124。
5.4 愈后禁忌
一、禁食肥厚油腻之品,“食猪肉及肠、血、肥鱼、油腻等,必大下痢,医不能疗也,必至于死”;二、禁食坚实难消之物,“若食饼饵、粢黍、饴脯,脍炙、枣栗诸果,及坚实难消之物……皆难救也”;三、禁体劳多言,“新瘥后,当静卧,慎勿令人梳头洗面,非但体劳,亦不可多言语,用心使意劳,凡此皆令劳复”;四、禁新瘥未百日而行房事,“病新瘥未经百日,气未平复,而以房室者,略无不死也”[2]125。
6 总 结
虽然在唐朝时期,温病还从属于伤寒范围,并没有形成自身的辨证论治独立体系,但是,唐代温病学的研究及发展对温病学科的形成与发展有不可忽视的突出贡献,不但有其文献学价值,而且有其积极的现实意义和临床实用意义,至今仍值得我们学习和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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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张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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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6910(2015)03-00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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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向东,副教授,zhuxiangdong33@163.com
2014-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