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非“被爆”体验下的“核”书写——以《黑雨》与《西海核电站》为例
2015-01-21杨晓辉
日本作家非“被爆”体验下的“核”书写
——以《黑雨》与《西海核电站》为例
杨晓辉1,2
(1.厦门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福建 厦门 361005;2.大连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34)
摘要:井伏鳟二与井上光晴是活跃在日本战后文坛的作家,均因创作“核”主题作品而备受关注。在没有经历核轰炸、没有“被爆”体验的前提下,分别创作了“原爆”文学与“原发”文学的代表作《黑雨》和《西海核电站》,两位作家非“被爆”体验下的“核”书写,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他们渴望和平的美好愿望。
关键词:“原发”文学;“原爆”文学;核电;被爆
收稿日期:2015-02-1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日本核电文学与生态安全问题研究”(14BWW014);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日本当代生态文学研究”(13YJC752028)
作者简介:杨晓辉,女,厦门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在站博士后,大连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日本文学、生态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313文献标志码:A
Nuclear Literature of the Japanese Writers without
the Experiences of Radiation Exposure
—withBlackRainandSaikaiNuclearPowerStationas Examples
YANG Xiao-hui1,2
(1.PostdoctoralProgram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XiamenUniversity,FujianXiamen361005,China;
2.SchoolofForeignLanguage,DalianPolytechnicUniversity,LiaoningDalian116034,China)
Abstract:Ibuse Masuji and Inoue Mituharu are two active post-war literary writers of Japan and received great attention all because of their works with the theme of Nuclear. Neither of them has experienced the radiation exposure, but respectively created Black Rain and Saikai Nuclear Power Station. These two writers, without suffering the radiation exposure, to some extent, express their beautiful wishes and eagerness for world peace by writing these two works.
Key words: nuclear literature; original critical literature; NP; radiation exposure
一、从“原爆”文学到“原发”文学
2015年是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亦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战争的影响是深远而复杂的。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对外侵略战争,招致了美军的战略性报复。[1]1945年8月,美军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令嚣张的日本无条件投降。数以万计的日本民众顷刻丧命,日本乃至全球从那一刻起真正认识到“核”的杀伤力。对核武器的恐惧激起日本国民强烈的焦虑,以至于在核能的和平利用——核电站建设问题上,也争论不休。2011年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发生后,日本全土的“核”恐惧再次升级,有些日本人甚至认为,这是日本历史上继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事件后的第二次核悲剧。
两颗原子弹令日本人对战争灾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催生了日本“原爆”文学。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流行于日本现代文坛的一种特殊文学类型,“原爆”文学主要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长崎、广岛两颗原子弹爆炸及其危害为素材,再现了原子弹爆炸后的悲惨情景,反映了日本国民对这场灾难的痛苦反思。这一时期的作品多站在所谓“被害者”的立场,侧重控诉原子弹爆炸对人的身心摧残。20世纪70年代以后,日本大力发展核能,将核能作为国家重要的战略选择,核电站的安全问题也逐渐受到关注。由此,有关“核”主题的创作也发生变化,作家们从核战争主题中走出来,有了更宽泛的对核的认识。一批作家从“原爆”意识转型为“核”意识,从对“原爆”的反思转移到对核能和平利用的关注,“原发”文学悄然诞生。“原发”是“原子能发电所”的略语,意为“原子能发电站”或“核电站”,所谓“原发”文学即“核电”文学,指的是有关核电站主题的文学,“原发”文学在加深民众对核电利用的认识方面,具有重要的引导意义。“原爆”文学与“原发”文学均以“核”为主题,不同之处在于,“原爆”文学主要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广岛、长崎两颗原子弹爆炸及其危害为素材,再现原子弹爆炸后的悲惨情景,反映日本国民对这场灾难的痛苦反思;而“原发”文学即核电文学,是反映战后核电站主题的生态文学作品。[2]井伏鳟二(Ibuse Masuji, 1898—1993)和井上光晴(Inoue mituharu,1926—1992)是活跃在日本战后文坛的作家,都因创作“核”主题作品而备受关注。井伏鳟二的《黑雨》被普遍认为是日本“原爆”文学的代表作。井上光晴的《西海核电站》(1986)则被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原发”小说的滥觞。[3]233但值得关注的是,与原民喜(Hara Tamiki,1905—1951)、大田洋子(Ota Yoko,1906—1963)等作家不同,井伏鳟二和井上光晴却是没有被爆体验的作家。没有亲身经历被爆,却创作了“原爆”文学与“原发”(核电)文学代表作,实属少见之例。作为非“被爆”体验作家,如何通过文学创作挖掘“被爆”体验,即是文章探讨的核心主题所在。
二、从《黑雨》到《西海核电站》
长篇小说《黑雨》是井伏鳟二生涯中最杰出的一部作品。井伏鳟二出生于广岛县深安郡加茂村,自幼受家庭影响喜爱文学。中学毕业后考入早稻田大学。1923年发表学生时代的习作《山椒鱼》,显示其文学才华,从此登上日本文坛。井伏鳟二一生著述颇丰,作品先后荣获直木、读卖文学、艺术院、野间文艺等著名奖项。除《黑雨》之外,还撰写了《鲤鱼》(1926)、《山椒鱼》(1929)、《多甚古村》(1939)、《摇拜队长》(1950)、《本日停诊》(1950)、《漂民宇三郎》(1956)等小说。1993年因肺炎逝去。《黑雨》是以1945年8月6日广岛遭到原子弹轰炸为题材背景撰写的长篇小说,1965年1月至1966年9月,在《新潮》上连载,原作为《侄女的婚事》,1965年8月改小说名为《黑雨》。成书出版后,颇受文学界的好评和读者的喜爱,获野间文学奖,1973年以后被编入日本各种版本的《国语》教材,1989年又被拍成电影,足见其受重视程度。《西海核电站》由井上光晴创作。井上光晴是活跃于日本战后的小说家。1950年以反映日共内部矛盾的小说《不能写的一章》(1956)名噪文坛。主要作品有《患病的部分》(1951)、《心灵善良的叛逆者》(1969—1973)、《瓜达尔卡纳尔战役诗集》(1959)、《地区的人们》(1963)、《他国之死》(1964)和《黑色森林》(1968)等。1992年患癌去世。1986年7月至8月《文学界》连载了《西海核电站》,该作后被日本文艺评论家川村湊誉为真正意义上的“原发”小说的滥觞。[3]243但从整部小说的内容来看,《西海核电站》并不能被称为纯“原发”主题的作品,小说前半部分的内容与核电站有一定关系,但后半部分却转向了“原爆”问题,是“原发”(核电)和“原爆”结合的一部中篇小说。
两部作品大致内容如下。《黑雨》的主人公闲间重松,几年来一直为侄女高丸矢须子的婚事而焦急。周围传言矢须子患上了原爆病,没人愿意为她说媒,为了澄清事实,证明矢须子被爆当天的行踪,重松决定把矢须子的日记誊写下来,连同医生开的健康证明一同交给提亲的介绍人,指望能平息谣言,使侄女喜结良缘。但令人痛心的是,由于矢须子在原子弹爆炸后淋了黑雨,身体已经被原子放射能侵害,所以最终还是患上了原爆病。《黑雨》通过一个女人不幸的婚事,揭示了原子弹爆炸给人们带来的巨大的身心伤害。与《黑雨》不同的是,井上光晴的《西海核电站》讲述的是80年代中期,因“原爆”直接受害者身份出现纷争导致的放火杀人事件。两部小说围绕“核”问题,阐释了核爆炸给人们带来了的巨大身心伤害。“被爆者”身处核恐惧之中,不仅要面对病痛,还要承受社会的歧视和排斥。
三、非“被爆”体验下的“被爆”书写
广岛被炸之时,井伏鳟二在距离广岛40里外的福山市附近。事后他亲赴现场观察,并从友人重松静马手中获得日记等一手材料,历经二十年的酝酿撰写出《黑雨》。主人公闲间重松及其侄女高丸矢须子的原型就是重松静马和侄女高丸安子。众所周知,小说初以《侄女的婚事》为题,第八回后改为《黑雨》。这是因为创作中途,得知高丸安子的日记被毁,不得已之中井伏鳟二便按照自己的构思完成了后期创作,客观说《黑雨》是一部虚实交汇的作品。没有亲身经历“被爆”却能真实再现“被爆”,仅凭现场考察和想象是难以做到的。《黑雨》之所以成功,笔者认为,除了赖于作者高超的创作手法之外,更重要的是小说原始资料来源于直接“被爆”者。正如井伏鳟二自己所言,重松的手记多少作了修改,但岩竹博的手记一字未改,采访被爆者时,也是领着国会速记员去作的实录。
井伏鳟二的《黑雨》,作为“原爆”文学的代名词,再现了原子弹爆炸后广岛的凄惨景象,并借主人公闲间重松之笔,作了惨烈的“被爆”书写,描写了一个人间地狱。“没有一个人不流血。……一个女人腮帮子肿得老大,像钱袋子一样耷拉着,两手像幽灵似的向前伸着往前走;一个男人一丝不挂,那样子正像要进澡堂的浴缸里去一样,慢慢地弯着身子在走;一个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边呻吟边有气无力地往前跑;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一边叫着‘给我水,给我水’,一边对着婴儿的眼睛吹气”[4]41-42。井伏鳟二以平淡的口吻,再现了“被爆”场面。沉寂中透射着一种震撼。触目惊心的“被爆”惨状在作者的白描下,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除了肉体上的“被爆”,精神上的“被爆”更为痛苦。小说开篇有这样一段描述:“这些年来,小畠村的闲间重松因为侄女矢须子的事,心里一直感到沉重。他觉得不光是这些年,今后也得承担这难负的责任,像是欠了人家几重债似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矢须子的婚事遥遥无期。有人谣传在战争后期,矢须子被征用在广岛市第二中学服务队炊事班工作,这一来,在广岛东边四十多里的小畠村的人,就都传说矢须子是个原爆病患者,还说重松夫妇把这事给隐瞒起来了。因此没有人来提亲。来说媒的人,听到这个谣传,也都一个个推脱掉,不愿再往下谈了。”[4]5*参见井伏鳟二:《黑雨》,柯毅文,颜景镐翻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年版,文中所涉及《黑雨》作品翻译,均出自此译本。一场无情的战争,毁掉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幸福与权利,害怕被广岛原子弹受害者身上的核辐射“传染”,矢须子等“被爆者”成为被歧视的对象。为了证明原子弹爆炸当天矢须子的行踪,闲间重松着手誉写广岛原子弹爆炸以后矢须子及自己的日记,期望消除谣言早日促成侄女的婚事。但事与愿违的是,矢须子最终发病且迅速恶化,发烧、长肿疱、脱发……由于认为原子病是不治之症,容易招来误解和歧视,矢须子便自行看书治疗,由此延误了病情。“被爆者”被歧视成为战后日本社会主要问题之一。井伏鳟二的创作初衷无非是想告知人们,日本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被爆国,广岛、长崎的“被爆者”承受了多大的身心苦楚。但这种“被爆”歧视描写有时也有适得其反的效果。中条一雄的《原爆与歧视》(1986)记述了一位中年女性的悲伤告白:“大家都异口同声大赞井伏鳟二的《黑雨》是名作,我也拜读了,但觉得一点都不好。倒不是我那个,而是觉得正是托了《黑雨》‘福’,才让很多女人嫁不出去。真要身体有问题没缘分也就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明明身体健康却被怀疑。”[5]《黑雨》从多个侧面描写了原子弹爆炸的景象和市民的惨状,表达了作家对战争的控诉和谴责,以“平静心”“平常心”“恒心”展现了广岛“原爆”后的悲惨现实世界的半纪实文学,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反战文学作品。但以矢须子婚事作为线索展开叙述的创作手法,却反映了作家对“被爆”歧视的忽视,或者是否可以这样解释,由于缺少“被爆”体验,作家无意中忽视了“被爆者”作为社会边缘群体未受到应有的关注、被主流社会放逐这一社会问题,这也是该作的不足之处。
与《黑雨》相比,《西海核电站》无论从情节、人物设计等方面均无法赶超《黑雨》,不过该作还是就“被爆”体验作了一定的挖掘,只是“被爆”阐释更多以“原爆”为主,对“原发”(核电)引起的“被爆”着墨不多,与小说题目有所背离。1986年4月,曾经被认为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了严重泄漏及爆炸事故,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和核辐射疾病的蔓延,造成核电时代以来最大的事故。此时的《西海核电站》正处于创作中,同年7月和8月该作发表于《文学界》。井上光晴原本也在后半部分构思了核电站炉心融解事故的情节,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的严重性轻而易举地、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文学想象力,让他顿然失去了在追逐现实中进行虚构创作的热情,小说最终没能就核电站事故做深入挖掘。[6]
《西海核电站》中出场人物可概括为如下几类:遭受核电站辐射而死亡的工人遗族(以水木品子为代表)、反核剧团的演员们、核电站技术工人以及当地人等等。小说中“原爆”与“原发”(核电)问题交织在一起。“原发”(核电)叙事以水木品子为中心而展开。水木品子的丈夫在核电站遭受核辐射后患病,后发疯自杀。这也是小说中唯一提及的“原发”(核电)事故。水木品子在丈夫死后,曾到有明座剧团,在演出的休息时段给观众讲“原发”(核电)的危害性。但水木品子讲述的不是丈夫,而是猫患病的例子,说是猫叼过核电站工人用过的手套后,失明、脱毛、身上长斑等等,但实际上水木品子所讲均是个人杜撰,猫不过是农药中毒而亡。水木品子在精神病院接受过治疗,她的言论自然遭到当地人尤其是“原发”支持派的厌恶,甚至连孩子都朝这个“疯女人”扔泥巴。小说中提到的另一场斗争是围绕“原爆”展开的。有名座剧团以上演《钚之秋》等反“原爆”剧目为主,团长浦上新五(原名木须敏行)多年来对外宣称,1945年8月9日当天他本人在长崎,几年来也是以该身份带领剧团四处演出。戏剧性的是,后与剧团年轻演员浦上耕太郎(原名香田哲生)之间发生矛盾,被浦上耕太郎告发是赝“被爆”者(间接“被爆者”),原来原子弹爆炸当天,浦上新五并没有在长崎,而是三天后作为救援队一员进驻长崎,所以并不是真正的“被爆”受害者。随后在团长浦上新五向剧团全体成员谢罪之时,剧团演员白坂三千代竟坦言,自己也是赝“被爆者”:“最卑劣的人是我。……团长骗了大家,我也一样,我当时没在广岛。……”[3]233此外,浦上耕太郎自称“胎内被爆者”,但鸟居美津调查其户籍后,识破真相。于是一场直接“被爆者”与间接“被爆者”间的战争爆发了。剧团成员直接“被爆者”有家澄子痛斥以团长为首的赝“被爆者”(间接“被爆者”)们。在她看来有名座剧团是一个由“被爆者”组成的剧团,身为团长竟无“被爆”经历,且白坂三千代等人仅凭空袭中失去亲人或曾到过被爆地的经历就自称“被爆者”令人忍无可忍。而鸟居美津放火杀人的动机也类似。一直以来澄子深信浦上耕太郎是“被爆者”,与自己身份“相同”,且是一个用情专一的男人、对世界能挥出愤怒之锤、拥有善解他人苦楚之心的正义者。[6]但真相大白后,难忍欺骗愤怒的鸟居美津采取了极端的报复手段。直接“被爆者”与间接“被爆者”之间的对立,纠结在究竟谁更有资格讲述“被爆”体验。那么与此类似,书写“原爆”“原发”的作家有无“被爆”体验是否影响其作品的受众程度?大田洋子、林京子等拥有“被爆”体验的作家,与井伏鳟二、井上光晴等无“被爆”体验的作家,在描写“原爆”方面存在的差异,成为一个既老又新的问题。[6]一般而言,文学文本应是作家个人生命体验与其所属的群体文化经验的结合体。作家的生活和情感体验,为其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必要的原料,并直接影响其创作主题。20世纪40年代初,井伏鳟二被征用到马来半岛战线,作为随军记者赴新加坡战场,他亲眼目睹并直接体验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深重灾难,《黑雨》中有这样一段:“我们不要战争,谁胜谁负都无所谓,只要能早一天结束战争就行。比之于所谓正义的战争,倒不如非正义的和平要好得多。”[4]170作品充分表达了作者的反战思想,这是作品闪光的部分之一。但由于缺少“被爆”体验,在描写“被爆”歧视等问题上,井伏鳟二只能在受害者手记等材料的基础上进行加工,创造了一个与自己所处时代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却又与现实世界有所差异的世界。井伏鳟二是一位有战争体验的作家,其生活经历从未被人质疑。与其相对,井上光晴却拥有一份扑朔迷离的简历。井上光晴自称出生于旧满洲国旅顺,四岁回国,曾在佐世保崎户煤矿工作,后在煽动朝鲜人独立的运动中被捕。但实际上,他生在福冈县久留米市,长在长崎县崎户町和佐世保市,生活经历也多是虚构。关于履历造假,其女儿井上荒野解释说父亲是将自己小说化了。苏联作家阿·托尔斯泰曾说:没有虚构,就不能进行写作。按此观点,作家对未曾体验的生活进行虚构化,借助间接的经验,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通过艺术再造的形式,创造出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故事是可以被认同的。不可否认,无体验前提的创作,也是可以成功的。井伏鳟二和井上光晴通过文学创作,对人类战争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核“被爆”问题做出了一定的理解与思考,写出了战后的人类生存状态尤其是精神状态的走向。《西海核电站》中关于“资格”的斗争,也许可视为作者创作中矛盾心理的反映,即没有亲历战争灾难、不是“被爆者”,是否有“资格”创作“原爆”“原发”(核电)作品?井上光晴虚构身份的动机,是否可看作他试图站在“受害者”立场进行创作的一种努力?在对和平的过度渴望之中,书写“核”,是作家对战后世界的认知做出的自然反应,烙上了时代印记的同时,也彰显了作家的创作个性。
四、结语
饱受原子弹爆炸后遗症折磨的日本民众,永远无法从战争阴影和核恐惧之中走出。日本作家的“核”书写,不仅反映了作家对核武器爆炸的憎恶与痛恨,更是代表民众表现了对和平的渴望。但需要指出的是,日本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被爆国”,而是因发起战争被投掷原子弹的唯一国家。其次,经历了核灾难的日本民众,常常以“被害者”身份出现在日本作家笔下,事实上,之所以“被害”,首先因为自己是“加害者”。对遭受原子弹轰炸伤害的日本民众的生命予以尊重是不容质疑的,很多受害者穷其一生,生活在对自己和后人健康的担忧之中。但日本作家及民众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正是日本发动了惨绝人寰的侵略战争,才导致自己被原子弹轰炸,这也是日本军国主义咎由自取的必然结果。井伏鳟二和井上光晴的非“被爆”体验下的“核”书写,引领我们重新思考战争与和平、原子弹与核能,可谓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但其狭隘的民族主义同样值得反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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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黑古一夫.原爆文学论——核时代与想象力[M].东京:彩流社,199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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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文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