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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轮风雅见襟期——苏州近代学者王謇学术志业述略

2015-01-21周生杰

周生杰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扶轮风雅见襟期
——苏州近代学者王謇学术志业述略

周生杰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215000)

摘要:晚清民国时期,苏州学界名家辈出,王謇是其中的一员。他转益多师,先后受教于沈修、金天翮、黄人、吴梅、章太炎等大师门下,潜心研究,尤在苏州地方文化研究上成就斐然。王謇年轻时就开始了藏书生涯,逐渐形成了收集地方典籍的藏书特点,一方面充实私家藏书楼,另一方面为苏州公共图书馆抄购多部珍稀典籍。王謇一生勤于笔耕,参编《民国吴县志》,撰写《宋平江城坊考》,为苏州地方文化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他在长期的地方典籍文化保护工作中,对历代藏书家事迹感同身受,有感于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对江浙地区藏书记录得不够全面,晚年创作《续补藏书纪事诗》,完善“诗纪事藏书家传”这一新兴文体的创作,丰富了藏书史研究。

关键词:王謇;苏州地方文化;《宋平江城坊考》;《续藏书纪事诗》

收稿日期:2015 - 08 - 30 2015 - 05 - 24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藏书纪事诗研究”(项目编号:12BZW082) 安徽省哲社规划课题“《淮南子》中的礼乐文化研究”(项目编号:AHSKY2014D126)

作者简介:周生杰(1968-),男,文学博士,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古典文献学、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05X(2015)05-0056-07

“续补藏书纪事诗,扶轮风雅见襟期。虫沙猿鹤空前劫,一老胡天不憗遗。”这是周退密和宋路霞在《上海近代藏书纪事诗》中为苏州近代藏书家、学者王謇所作的歌咏之诗,形象而集中地概括了王謇一生的学术志业。首句论及王謇撰写《续〈藏书纪事诗〉》之功,次句赞其为济济之士、文学成就尤著,后两句悯其含冤离世,令人唏嘘。

王謇(1888—1969)①,原名鼎,字培春;后改今名,字佩诤,号瓠庐,晚号瓠叟,江苏吴县(今苏州)人。1915年毕业于东吴大学,长期从事文化教育事业。历任《民国吴县志》协纂、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编目主任、苏州振华女中教务长及副校长、国学会副主任干事、章氏讲习会讲师等职。抗战爆发后,他移居上海,任多所大学教授。新中国成立后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编纂。王謇博学儒雅,善治周秦诸子,长于版本目录、金石之学,精熟吴中文献掌故,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学者、版本目录家和专古学家,同时也是藏书家和书法家。文革时期,王謇身受迫害,含冤去世。王謇一生主要活动在苏州、上海两地,受此影响,其学术成就中最为精华的部分是对以苏州为代表的地方文化研究,举凡教育、藏书、考古和文保等,皆体现出浓郁的吴文化特征。

一、 转益多师:王謇学术渊源探析

清代苏州为朴学重镇,初有顾炎武开风气之先,继有惠氏四世传经,更有来吴寓居之俞樾、章太炎等硕儒殿后,这里一时成为四方仰望的学术殿堂。王謇生于斯,长于斯,苏州浓厚的文化氛围为其日后读书治学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便利。更为重要的是,青年时期的王謇非常幸运地遇到了多位耆硕,受各位前辈影响,王謇很早就走上了学术研究之路。

沈修是王謇启蒙之师。沈修(1862—1921),字绥成、休穆,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曾任苏州存古学堂教授。沈氏治学《尔雅》,重《说文解字》,撰有《说文订许》14卷。他教授学生以陈奂《诗毛氏传疏》为主,参以王念孙《广雅疏证》、郝懿行《尔雅义疏》、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三书。沈修有口吃的毛病,双目近视,清朝灭亡后,不剪辫,两盘屈头顶,被金松岑视为“苏州五奇人”之一。顾颉刚先生说:“沈之所长,在骈文与诗,然既无功名,又不善应世,故遭际颇艰苦。”[1]作为为晚清苏州大才子,沈修一生喜好藏书,与叶昌炽、唐文治等相处尤密。王謇以沈氏为师,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功底,获益匪浅,他十分感激地说:“不才束发受书,即粗识考据门径,实由先生启之。”[2]1

金天翮给予王謇最大的教益是诗歌创作。金天翮(1874—1947),初名懋基,字松岑,号鹤望,苏州吴江人。金氏积极投身于各种政治改良和革命活动,1895年,甲午战争之后,他在苏州与陈去病一起组织“雪耻学会”,1903年加入蔡元培在上海主持的“爱国学社”,后来加入孙中山的革命团体“兴中会”,不久返回苏州兴办名为“自治学社”的私立学校,次年斥资创办吴江境内第一所女校“明华女学堂”。金天翮的诗作饱含强烈的忧患意识,与感时伤事的民族主义话语合流,在这一点上,他跟紧梁启超步伐,大力倡导“诗界革命”,在创作中,使用新的意象、思想和语汇的同时,维持古典诗歌的基本形式。钱仲联先生为此指出,金天翮是“诗界革命在江苏的一面大纛”[3]。他用诗歌记录自己所见证的当时社会政治现实,猛烈抨击国人缺乏情感责任和社会意识。王謇深得金氏真传,以“经师人表,嘉惠后学,不遗余力”等语,高度赞美恩师。

黄人是王謇随之从学时间最久的老师。黄人(1866—1913),原名振元,字摩西,苏州常熟人。黄人23岁时被县衙聘为书吏,得以广涉社会,博览众书。他除了熟读古典诗文外,对天文、地理、老庄、佛典、医学等也无所不读。1900年,东吴大学创办,黄人被聘为国学总教习(首席教授兼教务主任)。黄人生活的时代是我国历史发生根本变革的时期,在大动荡的历史潮流中,他站在资产阶级民主派一边,在苏州他与乡人庞树松、庞树柏兄弟组织成立“三千剑气文社”,以文会友,评说时事,并与黄谦斋、庞树松创办《独立报》,这是苏州历史上第一张白话报纸(日报)。1907年1月,黄人在上海创办了《小说林》,并任主编,该刊被誉为清末四大小说月刊之一。由于黄人平生足迹主要在苏州和上海,所以王謇有充分时间得聆教诲,王謇说:“予小子侍师久,明遗民、清学者事迹最为耳熟能详。”[2]2

吴梅(1884—1939),字瞿安,号霜厓,別署癯安、逋飞、厓叟等,江苏长洲(今苏州)人。近代戏曲理论家、教育家、诗词曲作家,历任北京大学、中山大学、中央大学、东吴大学教授。吴梅一生致力于戏曲及声律研究和教学,主要著作有《曲学通论》、《顾曲麈谈》、《中国戏曲概论》、《南北词谱》、《元剧研究》等,又有传奇、杂剧12种。并培养了大量学有所成的戏曲研究家和教育家,弟子中大家辈出,如卢前、任讷、许之衡、俞平伯、蔡桢、唐圭璋、赵万里、蔡莹、王玉章、汪经昌、王起、钱南扬、常任侠等,或多或少承继吴梅衣钵,而王謇则因为侍奉吴梅身边久,得其真传多,故径称吴氏为“本师”。

章太炎(1869—1936)是王謇亲承最多的学者。1932年,章太炎退出政坛,逐渐回归教学生活,隐居苏州,有终老之志。他在锦帆路成立“章氏国学讲习会”,王謇在章氏国学会成立与运作中全程跟从,任副主任干事,出力甚多。王謇师从章太炎具体体现在:一是章太炎每次讲演,王謇与范烟桥、诸祖耿、王乘六等从旁绎记,汇集成章,按期分发讲义。二是协助出版《国学商兑》(后改为《国学论衡》)和《文艺捃华》。三是担任国学会讲师,讲授《荀子》。王謇在“跟班”章氏的日子里,耳闻目睹章太炎的治学与风范,所获良多,久之,他便成为讲习会骨干。四是任教振华女中时,经常邀请章太炎来校讲学,著名作家和翻译家杨绛先生曾就读振华女中,她回忆当时听课情形说:“大约是1926年,我上高中一二年级的暑假期间,我校教务长王佩诤先生办了一个‘平旦学社’(我不清楚是否他主办),每星期邀请名人讲学。我参与了学社的活动,可是一点也记不起谁讲了什么学。惟有章太炎先生谈掌故一事,至今记忆犹新。王佩诤先生事先吩咐我说:‘季康,你做记录啊。’我以为做记录就是做笔记。听大学者讲学,当然得做笔记,我一口答应。”[4]

上述诸师中,章太炎、金天翮名满天下,“当世学者遂视为国内学术两大重望,以来吴得见两大师为三生有幸”[2]4,而王謇所从学时最久、获最多。王謇与诸师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学业日进,这种转益多师的学习经历,为其日后从事地方文化研究做好了充分的学术铺垫。

二、 扶轮风雅:王謇与地方典籍文物收藏

苏州藏书文化享誉海内外,历代繁衍不衰。据现有史料考知,苏州最早的藏书家当为南朝陆澄。宋元时期,苏州藏书之风渐成态势,有史可查的藏书家就有13人之多[5],其中,朱长文藏书2万馀卷,叶梦得更是藏书10馀万卷。明清以来,苏州藏书家大放异彩,顾元庆之大石山房、毛晋之汲古阁、钱谦益之绛云楼、钱曾之述古堂、黄丕烈之士礼居、瞿绍基之铁琴铜剑楼……皆在全国有较大影响。近代以来,苏州藏书仍走在全国前列,著名藏书家有邓邦述、金天翮、潘景郑、胡玉缙、叶昌炽,等等。据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统计,中国藏书室最著名的10个县市中,苏州排在全国首位,藏书已成为苏州士人的一种风俗,“虽寒俭之家,亦往往有拾百册;至于富裕之家,更是连椟充栋,琳琅满目。故大江以南,藏书之富,首推苏州。”[6]

生活在这种文化氛围中,王謇年轻时期就开始了藏书生涯,并逐渐形成了以收集地方典籍为主的藏书特点,其这方面贡献主要在:

1. 极力购求苏州史志,充实自家藏书

王謇家产虽然不能说是十分丰厚,但是只要遇到好书,他一定设法购买,有时竟至变卖他物来换取,以至于“曾因卖田市书,而遭家人责难”[7]49。民国时期,苏州护龙街、景德路、观前街、牛角浜一带有40余家书肆。王謇是这些书店的常客,和店主十分熟络,即使街头书摊,也能见其踪影。长期出入旧书店,王謇常遇意外惊喜,如《研溪先生诗集》即在店中淘得。《研溪先生诗集》为清代苏州著名学者惠周惕所撰,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惠氏红豆斋刻本,每卷后都有“小门生王薛岐谨录”一行,写手之精,殊不下于林佶,在清代版刻中具有重要的版本价值。

购书、搜书、抄书……久之,王謇藏书日多,他一如前辈藏书家,在住宅中开辟一室专作藏书之用,原名澥粟楼,后改为海粟楼。今人何大明介绍海粟楼旧址说:

(海粟楼)在苏州颜家巷16号其故居内。故居原有东西二路五进,雕梁画栋,是一座典型乾嘉风格的清代建筑,至今已有260余年历史。在观前街二期改造工程中,部分故居得以保存,并移入部分潘宅,以潘宅之名列为市控制保护建筑,标牌为122号。巷口竖立“苏州古街巷文化标志牌”,对王謇事迹有简要介绍。故居现存第五进天井和楼厅。天井内砖雕门楼保存尚好,题额“光风霁月”,为乾隆年间锡山名人嵇瑛所题。藏书楼原在西路第二进,题名“海粟楼”,取“沧海一粟”之意[8]。

王謇对自家藏书楼也有记载,其《宋平江城坊考》“颜家巷”条目中自记说:“寒家海粟楼,即海峰秋声馆旧址也。”[9]海粟楼藏书的最大特色是多乡邦历史文献、苏人词集、苏人传记等,所藏地方文献不下数百种。仅孤本或稀见方志就有如下数种:

一是《天平志》。为明初释宗鬯编集,钞本。志前有两序,分别是徐珵作于明正统四年(1439),杨翥作于天顺元年(1457)。王謇收购到手后,甚为秘宝,不轻易示人,今藏苏州博物馆藏书楼。徐序前有“王謇”、“佩诤”、“海粟楼鉴藏记”三方朱印,杨序前有“苏州市文物保管委员会珍藏”朱印一方,卷首有“王謇”、“邃雅”、“拜许室郑室”三枚白章。2007年,苏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将之编入《苏州史志资料选辑》总第32辑,以飨读者。

二是明正德《姑苏志》。明王鏊撰,成书于正德元年(1506年)。《四库全书总目》称颂该志“繁简得中,考核精审”,文笔流畅,载述有体。早在弘治年间,吴宽尝与张习都修《姑苏志》未成而卒。后林世远为苏州牧守,请王鏊继续修《姑苏志》。王鏊依据吴、张遗稿,芟繁订伪,经八个月修订成书。惜书成之后,世间流传渐少,《四库全书》所收为两江总督采进本,各私家藏书难得一见。王謇所藏为明正德元年(1506年)刊本,60卷,卷首有“王謇”、“佩诤”、“海粟楼鉴藏记”三方朱印。

三是明《寒山志》。明赵宦光所撰。赵宧光(1559—1625),字凡夫,号广平,又号寒山梁鸿等。南直隶太仓(今江苏太仓)人。赵氏一生不仕,只以高士名冠吴中,偕妻陆卿隐于寒山,读书稽古。所撰《寒山志》专记其经营寒山的初衷、过程、规模,寒山在他手中形成的胜迹、情趣、风光等,文字清淡直白,波澜不惊。乾隆十五年(1750年),乾隆皇帝得此书,阅读一过,立刻着迷。王謇所藏是从叶昌炽处借钞得来的,去世之后由家人捐入公藏。

近代以来,受西方公共图书馆藏书思想之影响,中国的私人藏书家逐渐改变藏书秘不示人的风气,转向公开、交流、服务之风。王謇也一样,海粟楼所藏之书,并没有束之高阁,而是经常借给友人阅读,以促进学术研究。如版本目录学家潘利达(字圣一)因修《寒山志》和《支硎山志》,就曾经向海粟楼借阅多种书籍,王謇慷慨出借,还让友人长期居住其宅抄辑。又如叶恭绰准备将《五代文钞》扩充,王謇大力帮助,把搜集来的前人各地五代金石给叶氏参考。此外,章太炎、李根源、金松岑等名流亦常聚会海粟楼,王謇尽地主之谊,津津乐道展示其所藏之书。

2. 多方购抄苏州文集,充实公共图书馆藏

王謇对于自家藏书勤勉有加,对于公共图书馆藏书一样费心费力。1928年,他在省立苏州图书馆任职期间,还热心为图书馆收购图籍画像、文史资料及有关考试试卷等。有些珍稀本价格昂贵,买不起就抄。甘兰经先生对此有过详细记载:

(王謇)勤求博访,通过各种途径,充实书库。那时苏州护龙街、景德路、牛角浜一带,有旧书店四十馀家之多。百双楼等旧书店,是他傍晚常到之处,街角冷摊,也可见其踪迹。见了好书就收购。如《研溪先生诗集七卷》,系江阴缪荃孙藕香簃抄本,是得诸市肆,而《金吟香先生诗文集》手稿本十六册,是从金氏后人处收购来的。馆中经费有限,有的就通过友好借钞。如《横山志略》,系铁琴铜剑楼所藏传抄本,这有关地方文献,不可或缺,就向瞿氏抄得之。他自己藏有《灵岩纪略内篇二卷》传抄本,就让图书馆转抄。《镫味轩丛稿》十二册,仁和车伯雅撰,系写定稿本。他认为是难得的善本,但索价高,馆里无力购买,他就要馆里的职员择其要者抄写二册。他亲自抄写《汾祠记》一册。时值酷暑,他们挥汗如雨,振笔疾书。他认为能够使书库增辉,苦一点,劳累一点,也是值得的。有一天旧书店灵芬阁送来《见山楼诗草》稿本八册,系张翊儁撰。作者遭遇时变,值太平天国战争,故可歌可泣可慕可慨之事,发之于诗,且有关掌故考据,具有史料价值,他爱不释手。但馆中经费支绌,只好割爱。他通观全书,作题跋一则。这件事使他几天不乐,也可见其对书感情之深了[10]。

王謇不遗余力通过各种途径访求图籍,既为私藏考虑,也为公藏出力,受到时人好评。然而,1938年,日寇将战火烧到古城苏州,王謇为生活所迫移居上海,海粟楼内藏书也随之迁移。文革期间,海粟楼所藏书刊字画、金石拓本等11万余件被查抄一空,其后续有所发还,仍存放于上海寓所,后人整理王氏遗书,将珍稀之本悉数捐入公藏。

3. 多方努力奔走,保护乡邦古迹文物和文献

王謇在苏州图书馆任职期间,对充实善本及地方文献花费了一番心思,他认为“发扬文化,推进学术,首重保存文献,而保存文献,则自各地方文化机关群策群力保存乡邦文献始”[11]。乡邦文献除了图籍、画像、金石等,还要致力收集史料,如先烈的遗像遗物、各种档案表簿、谱录表单,旁及有关书院考试制度的墨卷、课艺等,都在收集保护之列。

早在振华女中任教时,王謇曾写信给当时的国民党省政府,要求借用织造署旧址创办学校,此举一可以解决办学场所问题,二可以借机保护织造署旧址和著名的瑞云峰。王謇的建议得到了政府的积极响应,如今,保护完好的织造署旧址和瑞云峰已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不单是与学校有关的文物古迹要保护,但凡王謇知道的苏州城古迹他都尽其所能,给以保护。1922年,美术教育家颜文樑于沧浪亭畔创办苏州美术学校,看到因年久失修而荒芜的沧浪亭,颜文樑等地方名士倡议抢修名园,为此,成立了由14人组成的校董事会,负责多方筹集钱款。作为校董事会董事的王謇,不但带头捐款,还四处奔波募捐,为修复一代名园出谋划策。某年,王謇在苏州文庙内发现了无人问津的宋代石刻《平江图》,非常惊喜。清理干净后,他终日蹲在地上对照图碑逐字逐句抄录,为写作《宋平江城坊考》积累资料。图碑因年代久远,字迹和图案均模糊不清。王謇就与学者叶德辉联系,叶德辉请来刻工,小心翼翼刻深划痕。精心呵护《平江图》碑,王謇可谓劳苦功高。

对于苏州地方文献典籍的保护,王謇更加尽心。1936年11月,浙江文献展览会在浙江省图书馆成功举办,该展览会“萃数百藏家之精英,成两浙文物之大观”[12],这种以展览地方文献为主的会展,对于激发群众维护乡邦图书文物的爱乡爱国之情大有助益。消息传到人文荟萃之地的苏州,一大批学者深受鼓舞,他们决计效仿浙江,筹办本地文献展览会。时任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馆长的蒋吟秋先生担当主持,王謇积极参与协办。1937年2月,“吴中文献展览会”在沧浪亭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顺利召开,这是继浙江文献展览会之后近代公共图书馆第二次召开的以展示当地文献为主的展览会,影响极为深远。展览会分为图书、金石、书画、画像、史料等五个部分,内容丰富多彩。王謇在展览活动中,想方设法组织展品,把自家海粟楼藏书精品全部搬来,并主持了典藏仪式。他还以“瓠庐”为署名,撰写了《吴中文献展览会出品目录叙例》一文,刊登在《吴中文献展览会特刊》上。

吴中文献展览会后不久,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苏州城岌岌可危,苏州图书馆全体馆员在馆长蒋吟秋带领下,为防珍贵典籍落入敌手,从馆中精挑1500余种善本图书,装满48箱,秘密运往太湖洞庭西山的包山寺,由住持闻达和尚藏于满月阁复壁内。王謇协助蒋吟秋,将善本书目录卡片精心整理后随箱装运,至今,这些珍贵的卡片仍保留于苏州图书馆。王謇用他的赤诚之心,谱写了一曲“完书记”的爱国颂歌。但是,王謇为人十分低调,《续补藏书纪事诗·蒋镜寰》中云:“东邻肆虐,得徐湛秋(治本)助,密藏善本于洞庭东西山中。胜利返诸管库之士,不爽毫发,其忠于职守如此。”[2]59于己之功绝口不提。

三、 语不离宗:王謇与地方文化著述

王謇一生广泛涉猎,勤于笔耕,著述等身。他对先秦两汉时期典籍多有研究,立志撰写《先秦汉魏两晋南北朝群书校释》,惜工程浩大,一人一生精力实难完成,已成稿者有《山海经》、《韩诗外传》、《穆天子传》、《说苑》、《新序》、《焦氏易林》、《齐民要术》等二十馀种。顾颉刚先生闻知王謇这一著述计划,十分欣慰,称为“大著作”。王謇更潜心苏州史志文献考订研究,稽古钩沉,呕心沥血,著书立说,先后参编《民国吴县志》和撰写《宋平江城坊考》,为苏州地方文化建设作出突出贡献。

1. 参编《民国吴县志》

《民国吴县志》原名《吴长元三县合志》,于1919年开始编纂,1933年蒇事。曹允源、吴荫培、蒋炳章、孔昭晋、张一麐及李根源任总纂,总纂之下设协纂,王謇任此职。作为协纂,王謇尽心尽职,为修志局网罗放失旧闻,兼助纂金石、艺文、坊巷、桥梁等门,任务繁重而艰巨。他利用自家藏书,成年累月搜集资料,如于金石一门,除参阅各家著录外,更是经常赴实地调查,遍找古物。甘兰经描述其搜辑史料的情形说:

他常常乘坐小船,随身携带了笔墨毡子,遍访城内外,徘徊于废桥荒寺之间。遇到新见的碑碣,就铺展毡子,解开衣衫,盘坐抄录。这引起群众的围观,觉得他的行动古怪可笑,也有叽叽喳喳地说他“痴”,可是他被历史的陈迹吸引住了,全神贯注地辨认抄录,对周围的议论全不介意[10]。

该志中的《艺文志》为王謇所撰,录苏州先贤遗著8100多种,可知他于苏州地方文化用心之专。《民国吴县志》体例完备,内容划分精细,可谓巨细靡遗,学术界称之为内容最丰富的志书,是研究太湖流域不可或缺的宝贵史料。志书出版后,大多数人只是把它作为一个资料库,在研究需要时才进行翻检,很少有人能够通读。而王謇不仅通读全志,且几乎在每一卷都或多或少地留有考补批札,这一过程自《民国吴县志》出版后持续不断。例如在卷三十二《舆地考·古迹》“城中七塔”下批注后有“乙未新秋佩诤王謇识”的字样,当是1955年所写。“文革”时期,王謇白天接受批斗,晚上回家犹继续埋头进行这项工作,他是爱之深,故不希望自己参与编纂的志书留有遗憾。如卷十八《舆地考·城池》“南曰盘门、蛇门”一则,王謇补考说:

明方以智《通雅》引《吴地志》:“梅福隐蛇门,或称夷门。”按,此说有旁证可知其碻,《史记·信陵君传赞》:“太史公曰:‘吾过大梁之墟,求问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门也’。”蛇门在东,称为夷门,甚是。因知唯亭,《吴地志》亦作“夷亭”,亦是夷族在东。因之,凡在东者均以夷称之,不必吴王定有征夷事,亦不必夷昧所葬遂附会为夷陵,不过为东亭而已*王謇的考补文字见其自藏初版《民国吴县志》,本部分内容转录自王学雷《民国〈吴县志〉与王謇的考补工作》,《东南文化》2000年增刊。。

王謇是在自藏初版《民国吴县志》上进行考补的,各卷天头地脚及行间空隙处朱墨斑斓。但未及整理即在文革中被抄走,入藏上海图书馆,文革后,蒙王謇先生生前挚友顾廷龙先生鼎力相助,将该志及其它抄没书籍、稿本陆续归还。楚弓楚得,令人欣慰。2014年,经王学雷整理后,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将之出版,名曰《民国吴县志校补》。

2. 撰写《宋平江城坊考》

地方志考订方面,王謇最有成就之作为1925撰成的《宋平江城坊考》。该书是根据南宋绍定二年(1229年)李寿明刻绘的《平江图》进一步考证而撰写的。南宋初,金兵南侵,攻入平江府城(即今日苏州城)烧杀抢掠,繁华的平江一时成为废墟。战火过后,经历近百年的努力,官民终于把平江城恢复如旧,知府李寿明请吕梴、张允成和张允迪等名手勒石,刻成《平江图》碑。《平江图》不仅是中国,而且也是世界上最早、最详尽的石刻城市平面图。几百年来,历经风雨,该碑竟下落不明。民国六年(1917年),《民国吴县志》纂修人员在收集文史资料过程中来到文庙整理故物,不经意间发现了这块扣人心弦的巨碑,石碑已经字迹模糊,后经凿深刻文,城图面貌一览无遗呈现出来。

《平江图》刻绘了苏州城区平江府治所在地,标明了苏州的城垣、河道、官衙、寺观、桥梁、坊巷,而城外名胜则简略示意。通过此图可以看出宋代苏州城市建设规模,但是进一步了解宋代苏州城建则需要丰富详尽的考证了。王謇《宋平江城坊考》就解决了这一问题,他根据这块石刻地图上的文字和图作,一一详加考证,撰写出这部弥足珍贵的方志考证之作。

作为古代建筑史、城市史“必阅之书”,《宋平江城坊考》深见王謇学术功力之深厚、对地方文献掌故之精熟。但是,由于历史原因,该书一直湮没于王謇的大量藏书中,无人知晓。直到1984年,苏州地方志办公室张英霖至上海图书馆查阅资料,在馆长顾廷龙及古籍部馆员协助下,觅得王謇部分书刊和手稿。在征得王謇后人同意后,市地方志办公室以清稿本为底本,参校其它三本,在苏州建城2500周年的1986年,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该书甫一面世,即引起学界轰动,有学者直称为王謇的“传世之作”,“突出反映了他在研治《平江图》及苏州史志方面所取得的成就”[13]卷首。全书分为卷首、卷一至卷五,以及附录多篇,对苏州古城内的各条街巷、里坊、桥梁的称谓、方位、沿革及名胜古迹等,一一加以考订,对城外诸山、城门、寺观,对吴中氏族、风物和故事也详加辨析,“务使语不离宗,证据确凿,无一语无来历,无一字之杜撰而安”[13]卷首陈从周《序》。

四、 踵继叶著:王謇与《续补藏书纪事诗》

王謇一生著述等身,但在学术界影响较大的还数《续补藏书纪事诗》。与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和徐信符《广东藏书纪事诗》一样,该书也是续补叶昌炽《藏书纪事诗》而作的。

1. 创作缘起

王謇在长期的地方典籍文化保护工作中,对历代藏书家事迹感同身受,他认为叶昌炽对苏沪浙皖地区藏书家记录不是太全面,有感于众多藏书家毕生竭力,尽心藏书,但殁后往往遗书星散、名姓翳如,于是沿用“各为一诗,条举事实,详注其下”的“诗纪事藏书家传”体例,编撰《续补藏书纪事诗》。

需要说明的是,周退密、宋路霞二先生说:“(王謇)读叶鞠裳(昌炽)《藏书纪事诗》而善之,依其体例作藏书纪事诗一百二十余首。”[7] 49似乎是王謇创作受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启发,而在《续补藏书纪事诗》“伦明”条下,王謇自述道:“(伦明)因见叶鞠裳(昌炽)《藏书纪事诗》尚有可续补者,乃作《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载天津《正风杂志》。拙诗之作,盖由先生启之也。”[2] 40以此可知,王謇《续补藏书纪事诗》创作缘起,当为阅读伦氏著述之后有感而作。

2. 续补叶书

《续补藏书纪事诗》所“续补”者何?笔者将之与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作一比较,发现两书所记藏书家相同者有15人,分别是:盛昱、于省吾、方尔谦、叶恭绰、刘体智、沈增植、李慈铭、李盛铎、冼玉清、周暹、袁思亮、徐恕、张钰、章炳麟、瞿熙邦等,显然不是续补伦著,而是接续补叶著的。叶昌炽《藏书纪事诗》首创“纪事诗藏书家传”这一体例,提供有关藏书家的基本史料和学术线索,“成为中国私家藏书事业的资料渊薮”[13]。王謇和叶昌炽同为苏州人,此书乃“藉补缘督先生所未及,且有裨藏书家之故实焉”[2]卷尾潘景郑《后记》,因此,其所“续补”者实为叶昌炽之《藏书纪事诗》。

作为叶书续补之作,《续补藏书纪事诗》主要从以下两方面有所继承:

一方面,《续补藏书纪事诗》为每位藏书家咏七言绝句一首,后缀小传,这种诗传结合的体例是叶昌炽创造的,王謇加以继承,但是亦有变化。叶著“领以绝句,缀以事迹,必要时殿以按语”[13],藏书家小传以辑录各类资料为主,必要时加上自己所做的按语。而王书的小传则纯为作者创作。这是因为,叶著所记藏书家上溯至五代,其所序列的藏书家本来就是钩稽各种文献而来,而王书所载藏书家皆活动于民国及以后,其中王謇与之过往者较多,小传以自己叙写最为便捷,是很多文献中很少记载的,所以史料价值十分珍贵。

另一方面,与叶著一样,王謇《续补藏书纪事诗》所收藏书家对藏书贡献巨大。有“楹书百余箧,多古本尊宿语录,多扶桑旧精本古医书,多清儒说经稿,多明季稗官野史”[2]3的章太炎,可得知其所收藏之书籍有学术古本、医学文献、清儒经稿、野史趣闻、海外传书等。又如王植善在收藏书籍时“凡佛典、野史及方志,无不搜罗”[2]5。此外,王书还为一些佚名、医生、官吏、工商业者立传,如“某工商家得宋椠《论衡》足本”“其姓氏事迹行宜未详”[2] 68,所以取名逸名氏;“杨易三,业医,勤于购藏,所储名人墨迹甚夥”[2]67;“翁叔平筑室虞山鹁鸽峰,颜曰‘瓶斋’。书画经金石拓本,搜罗极精”[2]6;藻玉堂主人王子霖,“书店主人却精识版本,所藏之书多古本、精抄、家刻之书,与晋卿、富晋并称广肆书业‘三王’”[2] 67,等等。

3. 文献价值

王著名为续补,但实际上却可以同叶氏相媲美,其中有许多藏书家是叶氏不曾涉及的。叶著概括了自五代以来以迄清代的七百多位私人藏书家的史实。王著紧承叶书,共列126位传主,包括附传在内,共为135人作传,“由于佩诤先生长期住在苏沪,故书中所记详于江浙,而其他省区的藏书家,则有疏略”[2]卷首李希泌《前言》。笔者统计,全书中苏州籍(包括寓居苏州者)藏书家共有61人,占全部传主近半,因此,称王謇《续补藏书纪事诗》为苏州藏书家传记亦不为过。今专就书中所记苏州藏书家部分,略述该书文献价值。

第一,高度赞美苏州藏书家保护典籍的奉献精神。近代中国内忧外患,每一个民族灾难都给藏书事业以毁灭性打击,在国无宁日之际,总有珍爱文化的藏书家挺身而出,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典籍、拯救文化。如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馆长蒋吟秋先生,在日寇入侵的严酷环境下辗转保护馆藏,终使典籍没有落入外敌之手,在近代藏书史上留下了光彩的一页。王謇和蒋吟秋为同事,对此事了解最为深刻,他记述此事说:

蒋吟秋(镜寰)主持吴中沧浪亭江苏省立图书馆。尝著《文选书录》、《版本答问》,登之集刊,学者称善。东邻肆虐,得徐湛秋(治本)助,密藏善本于洞庭东西山中。胜利返诸管库之士,不爽毫发,其忠于职守如此[2]59。

这次所保护的书籍“计有一五五八种,一九八七四册又四十七页。地方知名人士天放楼主人金松岑闻见图书完璧运回”[16]。

第二,所记苏州藏书家事迹多亲眼亲闻,刻画藏书家形象十分生动。王謇在《续补藏书纪事诗》中记载亲眼所见之藏书家,最为亲切者当为王氏诸师。王謇一生转益多师,先后求学于沈修、黄人、章太炎、金天翮、吴梅等门下。沈修等人学问渊博,藏书丰富,王謇为他们人各一传,既表彰他们的藏书成就,更表达景仰之情。在记述藏书家藏书事迹之时,王謇还穿插史料,赞美苏州藏书家之刚正不阿的气节。如《钱崇固》云:“强斋久任律师,不受非法请托,不受脱辐反目劫杀血手及一切显见理曲之事,世称之曰三不接。时军阀用事,君不亢不卑,不激不随,而又隐副之以不屈不挠。凡以政治获谴者为营救之,故志士家属感之入骨髓。”[2] 30钱氏不为强权所迫,不受世俗所困,集中体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美德。

第三,记载苏州藏书家逸事,丰富苏州藏书研究内涵。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和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在为藏书家作传时,除记载传主藏书成就,还注意搜罗与之相关的藏书逸事,丰富藏书家传记内容。王謇发扬这一纪事诗传传统,在《续补藏书纪事诗》记载了许多苏州藏书家逸事,可补史乘之不足。如王季烈“善昆曲,作正净腔,每发音,遏云绕梁。作霸王鞭,霹雳鸣。戏曲考证家谓兰陵王入阵曲为大面之滥觞。大面者,吴俗称正净也。吴人士柔弱,少能之者。幼时仅闻一尤姓设汤溲圆糕恣肆者,娴此技。后此在曲局中者,即不甚称职。太史洵昆曲中净角之后劲矣”[2]25—26。平心而论,王季烈昆曲成就高于藏书成就,王謇记载洵为神来之笔;再如章珏,“取宋尤延之饥读当肉,寒读当衣,孤寂读当友朋,幽忧读当金石琴瑟语,名其斋曰四当”[2] 21;又如曹元弼,“少时书卷子一灶,字占三格。人讥之曰‘三眼灶’”[2]18,十分风趣;而园林建筑家朱犀园(泾县人,寓苏)有小万卷斋,以藏书著称,他“善园林建筑,一丘一壑,饶有意境”[2] 62;等等。这些珍贵资料为后人研究近代苏州私家藏书事业发展留下弥足珍贵的史料,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

王謇在苏州地方文化研究中,善于结合个人的收藏展开研究,做到藏用结合,并且十分注重金石学、目录学、藏书史以及方志等中国传统学术。他“充分吸收传统学术精华的同时,举起继承传统学术的大旗,在中国学术领地上精耕细作,苦苦求索”[17],学术界的这个评价是中肯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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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李嘉球.苏州状元[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199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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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张维明.宋平江城坊考整理说明//王謇.宋平江城坊考[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14] 傅璇琮,谢灼华.中国藏书史[M].宁波:宁波出版社,2005: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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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陈巍,叶瑞宝.蒋吟秋与江苏省立图书馆[J].江苏图书馆学报,1984(4).

[17] 王玲.王謇治文献学方法述略[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4(12).

① “淮南子学”这一概念较早见于于大成的《六十年来之淮南子学》一文(陈新雄、于大成主编《淮南子论文集》,台北:西南书局有限公司,1979年,第132~176页)。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淮南子》与汉代黄老思想之嬗变研究”(项目编号:SK2015A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