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像时代的情报学研究范式转换
2015-01-15郑莉
郑莉
〔摘要〕拟像理论是法国思想家鲍德里亚用以分析后现代社会、生活和文化的一个关键性术语。在引进其哲学思想对现代情报学研究予以检讨的基础上所形成的拟像时代情报学研究范式,对情报学研究的巩固和发展具有积极作用。同时,强调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结合中国本土传统文化,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情报学研究范式。
〔关键词〕情报学范式转换拟像时代
在人类社会从农业经济时代向工业经济时代继而向知识经济时代迈进的过程中,主要反映社会生产力水平的劳动工具便由“锄头”向“机器”过渡,继而由“网络”取代。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命题出发,与社会存在互为促进的人类思维形式也便由“宗教理性”向“科学理性”继而向“拟像理性”转变。不同的社会历史存在,决定了人类不同的思维形式,亦决定了不同历史阶段的情报学研究范式。
一、范式与情报学研究范式
1、范式。范式(原文是paradigm),来自希腊文,“范”就是范型,“式”就是模式,含有“共同显示”的意思,由此引出模式、模型、范例等含义。1962年库恩在《科学的结构》中赋予它“在一定时期内可以向研究者群体提供的典范性问题及解法的普遍公认的科学业绩”①的意思,这时的“范式”有严格限定的专业术语。比较通用的定义是:范式是体系或范例,它是指在一个时代里人们对事物具有支配地位的看法,特别是指在某个时代人们公认的处理科学问题的前提,有系统的思想体系②。范式为科学共同体在某一领域进行研究提供了一个基础,为科学研究指明并规定了研究方向,实现学科的向前发展。不同的历史阶段,一个学科的范式与当时的社会存在密切相关,一个学科范式的转换既有一定的独立性,又有一定的历史背景。一般来讲,基础自然科学其学科发展的内存逻辑性更强,而人文社会科学则与社会历史文化的变化发展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
2、情报学研究范式。相应地,情报学研究范式主要是指学科中形成的、研究人的情报或信息活动过程中相互关系的规律的范式,是情报学家们对他们的研究主题所表现出来的基本意向和潜在的知识假设。其中包括情报学家们的基本价值前提、所研究主题的意向、用以描述和分析这一主题的概念选择、为观察和调查而对具体情报现象和情报问题的挑选以及在分析过程中所运用的策略,与人类社会信息需求与信息活动实践密切相关。
二、拟像理论主要原理
知识社会大约起步于1971年,目前正处于高速发展期。微电脑、赛博空间是它的代名词。知识社会的主要特征便是其拟像形态,计算机信息处理、媒体和自动化控制系统已以取代了机器的生产地位而成为社会的组织原则;模型、符码和控制论所支配的信息与符号成为社会社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一时代的特征包括三个方面:(1)拟像。拟像游移和疏离于原本,是一种人造现实或第二自然,大众沉溺其中,诸如网络、电视、影像等,人们看到的不是现实本身,而是脱离现实的“拟像世界”③。(2)内爆。指拟像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界限的崩塌,拟像世界与真实世界的价值体系互相融合为一个混沌体,拟像与真实之间的与经验界限“内爆”,“拟像”及其内容内化为观众自我经验与生活的一部分,幻觉与现实混淆起来。正如詹姆斯所言,我们的世界起码从文化上来说没有任何现实感的。因为我们无法确定现实从哪里开始或结束④。(3)超真实。超真实是作为真实死亡之后的替代物出场的。超真实作为生产的替代形态,已经完全脱离了真实,是一种再现的生产模型⑤。
拟像时代无疑导致人类思维形式的变化。以前,人们相信大众媒介是再现、反映和表征现实的,而现在媒介正在构成现实,它使外在社会不断收缩,却也使人的思想空前膨胀。其思维特征将是反思现代理性的、强调建构与多元开放的价值观;媒介技术不断创新,知识权威在不断消解;社会流动性加快,对信息情报的流畅性与变通性要求越来越高,不断地吸收并应用新知识防止情报知识自身的老化成为必然。拟像范式要求信息情报学的研究要以社会、经济与文化的一体化为载体,以提示信息社会中人们情报活动的规律性为根本
出发点,依靠信息情报自身的知识性、传递性、效用性,强力助推社会、经济、文化和技术的进步。
三、情报学研究范式面临的问题
从上面的描述中,我们已经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情报学研究范式转换的内部力量来自当下情报学研究范式与拟像时代的研究范式的矛盾性,因此,思考范式转换的可能性与适切性成为可能。
当下的情报学研究范式,即机器型研究范式无力实现情报系统的两大目标:一是将信息情报社会化,并成为社会的功能性角色的目标;二是由信息情报的共享性使其得到更为广泛的开发和利用而实现其在传播和处理过程中的“可塑性”⑥。为什么说现行的情报学研究范式无力实现信息情报系统的两大目标呢?主要原因来自两个方面:
一方面,由于机器型情报范式的固定性特征,信息情报研究偏重于以技术的意志和方法,居高临下地对情报活动对象予以训导、指示,而忽视情报活动者的独立自主意识及自我实现的需要,它的思想视野一般不是“奢望”国家或社会层面的政策体制改善,即不喜欢“宏伟叙事”,而主要关注行业或部门内部的资源整合与技术改进,它的实践策略注重的是解决情报问题的效率,而不大注意解决情报问题过程中的价值是非问题,是基于技术性、方法性为核心的实用主义理论话语体系。它首先关注的是技术问题,然后才是情报学问题。打上了深深的机器时代的烙印,是一种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价值取向的逻格斯中心主义。情报学研究的都是信息技术在情报活动中的应用与开发,缺乏人文因素和以人为本的指导思想⑦。过多的技术、技巧取向导致了情报活动目的的偏离、方法的单一也禁锢了人们的思维,封闭了人们解决情报障碍的界限,使情报学成了情报技术的附庸。
另一方面是将科学看成是一种可能的知识形式,用非科学来定义知识⑧。试图以科学化的精确语言来描述情报活动的事实,追求所谓的“真理”,或用客观逻辑化的语言来建构情报学知识。“这是典型的以科学建立理论的话语来要求、剪裁以‘情报活动为对象的情报学研究”⑨。从而导致“以科学理论与技术实践的关系取代情报理论与现实的关系”⑩。最终使情报学成就的是“物”(技术的)而非“人”。从情报活动的本质、情报系统中人的因素以及情报技术的特点中,我们不难发现:在情报活动过程中,人与技术、主体与客体的交往作用的至关重要性,不能只要求人对情报系统、情报技术的适应,而应强调情报用户根据自己的知识和需要去选择情报,进而创造性地生产新情报的特点,有效实现信息情报的可塑性。换言之,情报学是人对情报活动理性认识的积淀,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积。endprint
四、拟像视野中的情报学研究范式
正是因为拟像理论对情报学研究范式产生了重大影响,情报学研究理应以自身的变化和转换来积极回应。这种转换意味着情报学研究范式所体现出来的世界观、价值取向上的转向必须适应拟像时代社会发展而提出的挑战进行必要的价值取向上的修正和完善,它们应当互相参照、整合,共同走向未来,这样才能保持情报学的繁荣。情报学研究范式的转换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打破技术维度,建立认知观范式。上个世纪70年代起,研究者不断对著名的英国克兰菲尔德理工学院的系列信息检索实验进行反思11,并从认知过程,如注意、知觉、表象、记忆、思维、语言等来观察信息和情报现象,提出情报学要面向用户主体的知识结构,强调用户和情报系统都需要与知识结构发生作用,要研究用户的信息处理原理,关注情报的利用和吸收,目的是支持和改善情报系统的设计和情报服务。这种认知观的变迁意味着情报学研究主体从情报检索系统的设计和开发扩大到强调情报用户的知识结构、认知过程、情报行为和人机交互等认知范围。
情报学不是一门以物为对象的学科,情报学的根本特征在于它离不开主客体之间,即人与情报之间的相互作用,认知情报观产生于对传统情报学研究的反思与批判,它尝试以认知科学,主要是认知心理学的观点来解释情报现象,解决情报学尤其是情报检索领域存在的问题。
2、关注用户复杂信息行为,建立意义建构范式。意义建构理论是美国学者德尔文(brenda Dervin)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提出的,其核心是信息的不连续性,人的主体性以及情境对信息渠道和信息内容选择的影响;提出以使用者为中心,认为知识是主观、由个人建构而成,而信息寻求是主观建构的活动,在线检索的过程是一连串互动、解决问题的过程;由于互动的本质、检索问题而产生多样的情境,形成不同的意义建构过程1 2。意义建构强调以历时性过程为导向,提供倾听用户的方法,了解用户、解读用户目前所处情境、过去的经验及未来可能面临的情境,以及用户在所处情境中如何建构意义及制造意义1 3。
意义建构理论是情报学研究范式的转换———由系统为中心转换到以使用者为中心的典范———的核心,也是一种较有影响的认知观范式。在20世纪末,意义建构连同资料收集与分析的技术,发展成为一套成熟的方法论。近年来加强了信息行为研究,着重研究信息需求、寻求与使用的脉络与程序,涵盖在信息寻求与使用研究中容易被忽略的多种变项(时间、空间、关联、相似)。意义建构成为情报学研究范式转换的研究焦点,由归类转向程序,反映复杂的信息行为。而信息行为也由信息需求、寻求与使用,转向研究人类信息程序统一性。
3、深化研究知识内容世界,实现科际融合。拟像理论主张知识具有非稳定性、非连续性和非绝对性以及与个体经验的交互作用,要求打破信息情报的一致性和权威性,要让更多的变化进入到信息情报系统中来。从学科发展来看,情报学研究对象从文献转向信息,而后又转向知识内容,“知识基因”、“知识地图”、“情报学细胞”、“知识组织”等概念反映了情报学研究的知识化趋势。在数字化环境下,通过数据库技术、知识挖掘、知识库等新型网络组织工具,提示知识单元,挖掘关联,整合重组知识资源、实现知识增值;同时信息服务也转向知识服务中,出现学科门户导航、专业主题信息网关、智能代理、个性化定制等等新型服务模式[14]。这些方面无不显示着情报学在内容选择上必须“去中心化”与“去学科化”,消除学科之间的界限,使情报学成为研究知识与知识规律的活动,包括知识的激活、扩散、转移、组织、增值、吸收、利用等,实现科际融合。
4、突出人文关怀,构建人文范式。拟像时代以人为本,高举人文主义范式大旗,提出科学研究应建立起关心人的生活、尊重人的人格、实现人的价值的“人文关怀”研究。情报学离不开主客体之间,即人与人情报之间的相互作用;情报学是以人为主体,带有人文性质的学科,人文范式有利于研究以人为主体的信息环境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文化的相互关系,包括信息自由与信息保护、信息平等与信息歧视、信息生态、信息贫富、信息共享与信息垄断以及信息污染、信息灾害、信息伦理、信息法律、信息政策、信息文化、信息构建等,突出人文因素的研究,提高人的信息素养,将使情报学更加符合信息化时代的特征和情报学自身的发展要求。
五、关于拟像理论的反思
尽管拟像理论对于情报学研究范式的转换具有重大影响,但我们也应充分认识到它的负面效应:过分注重技术的高速发展,以虚化的符号为其理论的切入点,注重数字化技术的自我复制、自我增殖的强大功能,排除了影响技术的其他一切因素,因而在分析技术时必然会构建一个虚拟的世界并且消解掉主体和一切真实,甚至由于高科技的发展而引发的暴力破坏人与自然、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所以对其影响需要辩证地看待。
第一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只有以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作为建立有中国特色的情报学研究范式的理论基础并展开研究,才能克服对拟像时代中情报学研究范式的诸多诘难;
第二要充分借鉴国外先进研究成果,这是建立中国特色情报学研究范式的必然要求,其中包括了国外研究的基础理论、不同流派观点的研究及其他科学的先进研究成果,特别是与情报学研究紧密联系的边缘学科,在借鉴的基础上实现情报学研究的融合与创新。
第三要吸纳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充分挖掘传统文化中有价值的观念和成功的经验。
第四是营造对话与争鸣的氛围。积极开展同一群体、不同群体的民主、自由、平等的对话,对信息情报的相关问题予以深入而广泛的探讨;对于不同的论点与主张开展专题讨论,只有争鸣,学术思想才能活跃,学术才能不断进步。
综上所述,扬其长,补其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才是情报学研究者们应有的正确立场。
(责任编辑:尹雨)
参考文献:
①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金吾伦,胡新和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endprint
②野家启一.库恩:范式(毕小辉译)[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③克里斯托夫.霍洛克斯.鲍德里亚与千禧年(王文华译)[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2005
④詹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⑤左彩虹.符号狂欢的阴影———媒介蔓延对教育的挑战[J].学校教育科学.2006,(5):65-67.
⑥Wain,kenneth. The Learning Society in a Postmodern World [M]. New York: Peter Lang Publishing, 2004.
⑦Dillon M. The Discourses of Contemporary Information Science Research: An Alternative Approach [J]. Information Research,1998,4(2):59-76.
⑧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134.
⑨Jacobs N.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interests in scholarly communication: a discourse analysis[J]. Journal of the Amercian Society for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2001,52(13):1122-1133.
⑩Ashok J. The emerging discourse of knowledge management: a new dawn for information science research? [J] Journal of information science,2005,31(2):136-148.
11马费成,宋恩梅.我国情报学研究的历史回顾II[J],情报学报,2005,24(5):515-523.
12Dervin,B. An overview of Sense -Making research: concepts, methods, and results to date.[EB/OL] In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ation annual meeting, Chicago,1983/05.
13Dervin, B. From the minds eye of the user: The sense-making quantitative methodology[EB/OL], Qualitative research in information management,1989.
14贺得方.数字时代情报学理论与实践.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73-9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