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生态小说的底层叙事
2015-01-13纪秀明
纪秀明
[摘 要]从社会叙事学角度而言,作为技术层面的叙事视角的选择,关乎作家的叙事立场和姿态,乃至世界观和人生观。本文认为,视角下移,关注底层生态,以底层作为着眼点,辐射社会与文化精神生态,是未来我国生态小说本土化创作的重要方式。本文拟从叙事视角弱势群体转向、尊严与人道思辨、生态苦难书写三个方面,对当代生态小说底层叙事进行分析。
[关键词]生态小说;底层叙事;叙事视角;苦难书写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848(2014)05-0093-06
一、引言
里蒙·凯南从社会叙事学角度系统分析过视角所关涉的感知与意识形态层面的交互作用,强调了视角的人物转移与作家特定情感、立场与社会认知的关联。①从什么角度切入书写,不仅是作家的技巧问题,更是作家叙事立场和姿态,甚至是作家世界观和人生观的问题。视角下移,关注底层的自然、社会、精神生态问题,从底层作为视线的着眼点,辐射与折射全社会,是当代生态小说本土化创作未来的重要方式。本文拟从叙事视角弱势群体转向、尊严与人道反思、生态苦难书写三个方面,对底层生态叙事进行分析。
二、视角的意义
20世纪90年代,沈石溪的《残狼灰满》、雪漠的《猎原》、郭雪波的《狼孩》、《沙狐》、贾平凹的《怀念狼》、姜戎的《狼图腾》、邓一光的《狼行成双》等大量动物叙事作品问世。这是中国作家首次大规模地将动物与自然纳入叙述中心。我国文学史上从来不乏将动物纳入叙事的先例,但是,就同一时期的规模与数量而言,这是首次。此外,就其中所传递的信息而言也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传统动物叙事的视角是以人为中心的。比如《太平广记》中的虎、龙、狐、蛇的叙述、李传锋的《红豺》、张一弓的《孤猎》、李古北《奇迹》等,或以人与动物的斗争、对动物的捕杀为价值取向,或以“物”寄予创作主体情感,托“动物”而比兴。归根结底,这些作品基本都是以“人”为中心的价值关怀与价值评判。而当代西方生态理论将叙述对象由多年来以“人”为主体、表现对人的利与益诉求,转向了对动物伦理、动物价值的推崇,边缘动物与生物进入叙述的中心。这应当被归纳到生态小说观照底层弱势群体的考察范围。由于其文学视角对叙事意义的特殊价值,未来的创作还要继续延续与深化。
此外,我们更要强调继续对底层边缘人的生态关注。或许有人会质疑,这与生态有什么特殊关联?底层叙事是中国当代创作的日常现象,会不会有强拉来说事之嫌疑?其实不然。本文所说的底层叙事是与自然与生态相关联的,我们关注的是底层人与生态自然的生存关系,考察其关系常态与变态的社会成因、文化成因与精神成因。
由于底层人物与自然的紧密关系,我们关注在乡村、田野、草原、山林、湖泊等场域中的人物的生存、生活;人物性格、命运与自然的或舒缓、或紧张、或变异的状态。比如,韩少功关于土地和人的关系的书写,阿来关于农民与树林和耕地关系的书写,郭雪波关于草原生态与草原上的生存者的关系书写,陈少功对农民与矿山开发的书写,刘醒龙对农民与煤矿的关系书写,等等。作家的生态书写不仅仅局限在对生态事件与事实的描写与展示上,更关注依赖自然生存的底层人物的命运,通过自然与底层人的关系嬗变,以及自然中底层人与边缘人的生存处境的细微、感性、赤裸刻画与书写,展示生态问题在中国的复杂性、粗粝感与存在的真实质感。在生态表述中,底层人物的苦难、欢笑、尊严、泪水、猥琐、贫穷是真实的,是遵循生活逻辑与合理性的,其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紧张与荒诞是值得深思与探求的。而这种对底层边缘人物的关注,对其在自然中命运的沉浮、悲喜的书写是当代生态小说叙事视角向下转、贴近生活、贴近现实、贴近大地的重要标签。
三、尊严与人道思辨
生态的和谐强调的是近乎宗教式的“众生平等与自由”。“这个世界却是生命意志自我分裂的残酷战场。生命必须以其他生命为代价,即一个生命只有通过毁灭其他生命才能持续下来。只有在有思想的人中,生命意志才懂得其他生命意志,并要与它休戚与共。然而他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切。因为,即使人也受制于神秘的、残酷的规律,人的生存也必须以其他生命为代价,并由于毁灭和伤害生命而始终负有责任。作为伦理的生命,人应该始终努力尽可能避免这种必然。作为自觉和慈善的人,他总是力所能及地扬弃生命意志的自我分裂,他渴望能够捍卫真正的人道和解救痛苦。”①“扬弃生命意志的自我分裂”,尊重“其他生命意志,并要与它休戚与共”,当代西方生态观关注的核心依然是包括人在内的各个组成部分的内在的和谐与平等,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整体的平等与和谐。我国当代生态小说关注底层与边缘生物的重要特征就是,强调众生平等,对处于艰难中的人与生物给予平等的爱与尊严的观照。
对于生物,中国当代生态小说空前地强调生物伦理,强调生物的生命独立存在的价值。对于生存在自然中的底层边缘者,作家们更是给予平等的爱与尊严的观照。作家心怀怜悯与同情,用含着泪的微笑看底层者的生活与自然的百态图景。对坚守乡村伦理、保有内心纯净的“乡下人”是由衷的欣赏与赞美(《落叶归根》);对坚守生态立场的草原老人是如对先知般的敬畏与尊敬(《狼图腾》);对经历了共同的天灾后,底层人们最深处的美好与善良品质的灵光忽现与复苏的浅吟低唱(《天火》);对乡村童年的记忆是美好而纯洁的,是混杂着秋野温暖与香甜的(《日光流年》);对自然边缘者与乡村底层者是爱与推崇的,即使是面对小农意识的狡黠与赚小便宜的小聪明,作家也能从对生存的合理性以及更宽阔的人性与生存角度寄予宽容与理解(《土地》);对依靠自然、依赖自然,用土豆寻求精神与生命最终的救赎,一直对爱坚贞、呵护的美好乡村情怀,持以最天然与最朴拙的歌颂(《亲亲土豆》、《雾月牛栏》)。
值得追问的是,对于底层的爱与尊严的关注、对弱势群体的生态关注与人道主义是一个概念吗?它们的不同在哪里?
“人道主义源于欧洲文艺复兴。提倡关怀人,尊重人,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主张人格平等,互相尊重。……人道主义,是重视人类的价值,特别是关心人的生命、基本生存状况的思想,关注人的幸福,强调人类之间的互助、关爱。相对的,也另有重视自然类或者重视动物类的思想主张。”“它的思想核心是强调人的价值和作用,重视人的尊严和个性自由,提倡人的世俗生活和幸福。”①总的来说,人道主义是以对人的关注与尊重为核心的。“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即使其中也含有“重视自然类或者重视动物类的思想主张”,但是也是强调以人的价值为中心和判断基准的。显然,对于边缘动物叙事而言,对底层的爱与尊严的关注是具有反人本主义、反人类中心主义的;是将动物作为爱与关注的核心,同时兼顾人与自然和谐与整体平衡性。这其中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此外,目前的底层生态观照包含了人道主义与“理论反人道主义”融合的复杂性。
西方的人道主义缘起于文艺复兴时期对宗教神学的反抗,将价值判断与伦理判断的标尺转移到对“人”“自由”“平等”“博爱”的关注。但是,人的社会性促使对“人”的核心思考必然被拓展到对人的社会性的承认。“我们人类自身所特有的自然的生存和发展的规律,即社会人道,包含了两个基本的内容,即在承认人的人格的重要性的同时,承认人的社会性。也就是说,我们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就必须在承认人的人格的重要性的同时,还必须承认人的社会性。”②也就是说,人道主义关注的不仅仅是个人的生存与人格的健康、公正、平等的发展,还要注重全体人类的共同生存、平衡、自由与发展。当代中国的生态创作依然存在视野局限、纵深不够的问题,未来既要关注个体,又要从整体的利益和视角进行审视与批判,避免阿尔都塞所指出的非社会人道性、反主体间性的“理论反人道主义”问题。③
总之,我们认为,未来的底层生态观照应该既有对以人为目的的,对人的关注与尊重,又有对人的主体间性以及社会的整体关注;应当强调人的社会性与主体间性,强调人的关系性存在或交往式存在;应当看到单一静止的人的有限性,从而将自然、社会、他人、他物接纳进来,在整体视域中平衡各部分不可分割的关系,关注包括人在内的自然与社会的整体平等、爱与尊严。
四、别样的苦难
苦难是文学表现的最基本的主题之一,苦难介入是文本具有历史厚度和情感深度的重要方式。对苦难的介入也是作家创作深厚度与情感担当的重要表现。当代生态小说所独具的自然、生态、农村、底层、现代冲击等这些沉郁的关键词,注定了作家不可避免地直面与审视生态苦难。虽然《当代》曾尖锐批评到:“文坛不缺作家,不缺才华,只缺关怀。不缺自我关怀,只缺众生关怀。”①虽然当下很多作家成为民众生活的缺席者和现实世界的退场者,习惯以虚构进行自我臆想的建构。但是,以韩少功、阎连科、陈应松、张炜等为代表的一部分生态作家毅然选择了潜入底层民众生活、紧贴大地进行“在场”写作,直面底层的自然苦难与贫穷,体现了直面乡村苦难的清醒的现实主义精神。
在西方生态哲学愿景中,自然是精神与身体栖息的诗意大地(海德格尔)。然而,当代中国生态小说中的自然生态并不平静,关于生态与苦难、人与自然苦难、苦难与贫穷关系的讲述层出不穷。人和土地割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决定了人在土地上劳作的苦难,人在土地上的劳作又破坏了土地的自在自为的状态,给土地带来沉重的苦难。自然成为苦难的演练场,作家写出了生态苦难与底层贫穷的触目惊心。
王华的《桥溪庄》就是一部生态环境破坏的控诉书,恶劣的生态环境预示着底层人生存的苦难与悲凉:“黎明无风,茫茫雪野在朦胧中沉睡。但桥溪庄无雪。一片茫茫雪野中,桥溪庄,一个方圆不过一里的庄子,仍然固执地坚守着它那种灰头土脸的样子,坚守着它那份坚硬的憔悴。桥溪庄,像茫茫雪野上的一块癣疤。”②在张炜笔下,“洼狸镇人所经受的苦难,实质上都根源于土地,土地的集中和贫瘠带来饥饿和贫困,饥饿和贫困带来剥削、仇恨和暴力”。③鲅村被盲目采矿,无可挽回地坍塌与荒芜——“她听到了一部完整的乡村音乐:劳作、喘息、责骂、嬉笑和哭泣,最后是雷鸣电闪、地底的轰响、房屋倒塌、人群奔跑……所有的声音被如数拾起,再也不会被遗落在田野”。④
陈应松笔下的自然环境与人的关系日趋紧张,自然的破坏带来无穷无尽的人与动物的苦难与贫穷。“成群的羚羊因为炸山伐木的惊恐,在哀鸣中飞跌而死,悬崖万丈,鲜血累累。”(《木材采购员的女儿》)王老民像愚公移山一样地改造自然,他期望的良田没有实现,土地变成了杀戮与卖淫的天堂。自然的改造带来了新的苦难悖论:牛羊被猎、杀水源污染、土地被剥夺(《独摇草》)。神农架的公路修通了,“神农山区的山好像渐渐地矮了。……在夏天,山还是绿,绿得想再长成一个森林的样子,暴雨还是下,泥石流,也有把什么都晒干的干旱”。山林被开辟砍伐了,生态被破坏,人心的欲望、贪婪、冷漠也日益膨胀,生态危机与精神灾难如同车祸一样接踵而来(《松鸦为什么鸣叫》)。杜辉、汪泉的《可可西里》、《枯湖》、《西徙鸟》写出了苦难伴随生态破坏的因果循环:“金矿盲目开采,植被层被大量破坏,草地减少,野生动物不被猎杀也要被饿死。绿地沙漠化,又直接影响青藏高原,气候反常,干旱、暴风雪、沙暴屡屡发生,而青藏高原又是长江、黄河的发源地……”
相比较《额尔古纳河右岸》曾经对所谓驯鹿影响环境发出的温和质疑:“被迫下山定居,其实驯鹿和伐木工人比起来,就是轻轻掠过水面的几只蜻蜓”,“如果森林之河遭受了污染,怎么可能是因为几只蜻蜓掠过的缘故呢?”钟正林中篇小说《可恶的水泥》更具有批判与拷问的焦灼内力。作家描摹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苦难与挣扎,在现实画面的缝隙里,苦难的灵魂和真相就自己挣扎着钻了出来,在凄风苦雨中呼喊。这种剥离了主观判断与批判,活生生被阴冷挤进阅读感知的残酷,更具有控诉力度。可怜的青年农民,不停地与底层命运作妥协和自我奋斗,却又不断受到生活的剥削和愚弄,底层的生存尊严与意义不断被黑色反讽的方式解构。阎连科的小说将人在自然中的苦难写得最为深入骨髓。他写《年月日》中的大旱:“日子都被烤成灰烬了”;他写《坚硬如水》中的自然闭塞与贫穷:“耙耧山是伏牛山的余脉,绵延八十多公里,山上的土地多种地形并存,有梯田地、陡坡地、沟平地、川台地异常复杂”;他在《日光流年》中用死亡的数字和面积对生态危机与生态苦难作了极端化处理,展现底层生活的窒息紧迫:“死像雨水一样三年下个不停”。饥民以残疾儿尸体为诱饵捕食乌鸦,实质上完成了人吃人的过程。换土工程中蓝长寿为土累死在田地中。修渠工程中“直接因修渠死18人,断臂少指21人,凡参加修渠者,无不流血或骨碎。最具代表性的是,三姓村人卖皮197人次,907平方寸,直接因卖皮死亡16人;女人卖淫30余人次”。
“文学的意义不仅在于描写和揭示人类生存的苦难,它还应当反思悲剧何以发生,挖掘苦难的根源,同时给人类昭示出正确有效的救赎途径,开辟人类精神生存的空间,给人们以战胜苦难的信心和勇气。”①底层人物生存所面对的生态、身体与精神的苦难与贫穷的原因在哪里? 作家又应当进行怎样的深层批判与救赎的尝试?
当代生态小说“关注底层人的生存状况、精神状况,尤其注重解析其产生的自然、地域及历史原因,并且也力图设计解决底层困境的策略”。②他们把目光投注到了处于社会边缘地带,冷静、平面地呈现边远农村通向城市文明进程中的残酷、冷漠、血腥、死亡之类的生态失衡的苦难,探求其苦难的深层根源,对人类中心主义、贪婪人性、乡村特权等发出批判与质疑。
张炜一直认为,“文学的功能之中,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唤起人类对一些根本问题的关注”。③他不断试图提供各种苦难的原因阐释与救赎的可能性方案,试图唤起人们同样的关注,并为他们昭示出苦难的救赎之途。张炜试图逃到荒野,让生命个体在焕发着原始生命活力的自然中得到忘我的陶醉和救赎的幸福(《九月寓言》)。他曾将人与大地的苦难归于“人性恶”,认为人性的“恶”驱动人对自然无原则无限制的掠夺和攫取。隋抱朴“消灭苦难的唯一办法是彻底消灭剥削和压迫”(《古船》)。他也试图将人与大地的苦难救赎寄希望于无私、正直、高尚、富有牺牲精神的知识分子(《家族》和《柏慧》)。更为深刻的是,张炜不仅写出了身体与大地的苦难与贫穷,也写出了底层人物面临自然所隐喻的精神家园丧失的苦难。《家族》和《柏慧》中,曲予、宁珂、陶明、朱亚等代表的家族为了阻止大地遭受疯狂开垦和掠夺的苦难,坚持正义与善良,甚至献出了生命。当最后的现实抗争梦想被击碎时,“我”想撤离到自然的葡萄园,寻求精神的桃源避难。可是,外国公司的收购与污染使得最后一方精神的栖息地也塌方。
尽管这些救赎的可靠性和可行性存在诸多疑问,但是,作家作为探索者的努力一直在进行。陈应松的神农架小说较多地通过冷静而残酷的叙述,剖开底层生活的横切面,通过展示底层边缘山村的贫穷、落后、野蛮、荒芜生活图景,深层折射出对底层生存的伦理与价值的批判性审视。《乌鸦为什么鸣叫》、《木材采购员的女儿》、《马嘶岭血案》用近乎零度情感的写作,写出了乡村生命的草芥之感,写出了苦难如影随形的窒息感。陈应松说:“我们写作,不是要对某时、某人、某地、某事作简单的同情或评价,我们是要写下我们自身对命运的发现,写下人类生存的理由。”①刘醒龙直接指出:“我反对把(苦难)原因归咎于城市化。乡村,除了是环境化的、情感化的内容以外,还有其特定的文化环境和政治环境。”②阿来的《空山》四部曲从政治、文化、生态、人伦各个角度提出追问与反思:“是谁点燃了天火?是谁毁灭了森林?是什么异化了人性?仅仅是现代化工业的突飞猛进吗?”③迟子建、陈应松、韩少功、张炜、刘醒龙、阎连科等,几乎在所有的生态小说中,作家都对生态苦难与原因提出了自己的解读,展示了自己的批判立场与批判技巧。
相对于张炜等一直试图“立”的执拗与热忱,作家阎连科对生存苦难以“破”为立,通过理性地铺陈,以外冷内热的焦灼叙述底层世界自然、社会、精神生态的苦难。《日光流年》对底层的艰辛与生死挣扎同生态污染的因果构建只是表层阐释的一种,通过一个个可能性的被推翻,将苦难无限延伸,将对苦难的根源性批判无限开放与拓展,作品虽然貌似没有提出救赎的方案,但是处理得更显谨慎、清醒、复杂和更具有开放性。
五、结语
当代我国生态小说是在中西生态思潮互动以及西方生态创作影响下的、最有时代特色的比较文学个案。就类型文学而言,如何开掘共性主题下的民族个性书写特征,是实现该文类民族化与本土化的重要课题。我国当代生态小说创作者能够扎根于本土国情与现实,视角下移,关注底层生态,以底层作为着眼点,辐射社会与文化的精神生态。这体现了民族作家的社会道义与民族担当。我国生态小说的未来本土化发展途径与价值与此休戚相关。
责任编辑:王俊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