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生态审美的基本特征
2015-01-13彭松乔
[摘 要]生态审美的基本特征可以概括为生命和谐之美的观照、共体慈悲之美的体认、敬畏自然之美的洞察和曲成万物之美的参悟等几个方面。要建设生态文明与美丽中国,我们必须树立进步的生态审美观,以确证当今人类在生态危机面前自己的本质力量和全新的审美感觉与体悟。
[关键词]生态审美;生态批评;生态文明
[中图分类号]I0-05;X1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848(2014)05-0087-06
[作者简介]彭松乔(1963—),男,湖北英山人,江汉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语言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主要从事美学和文艺理论研究。(湖北武汉 430056)
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中国共产党率领全国各族人民奏响了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的时代号角,并以政治纲领的方式将之融入到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正是以此为契机,生态审美作为与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关联密切的美学范畴,也就自然而然现实地展开了。人们已经普遍意识到,建设生态文明与建设美丽中国是一脉相承的,而要实现美丽中国这一宏伟愿景,树立进步的生态审美观显得尤为紧迫和突出。
然而,生态审美究竟是怎样一种性质的审美活动?这一审美活动具有哪些基本特征?这在今天仍是一个众说纷纭、尚未真正明了的美学问题。徐恒醇教授从审美主体角度出发,认为:“生态审美反映了主体内在与外在自然的和谐统一性。生态审美意识不仅是对自身生命价值的体认,也不只是对外在自然美的发现,而且是生命的共感与欢歌。”①袁鼎生教授则从生态审美的构成要素出发,指出:“生态美感是审美人生与审美生境对生共成的快悦通感”,这种快悦通感,“既是生态审美的感受方式,也是生态美感的本质规定,还是生态美感的整体结构。”①程相占教授从生态审美与传统审美观比较的角度出发,将生态审美概括为四个要点:“人与世界融合为一的‘审美交融模式”,“以生态伦理学为思想基础”,“必须借助自然科学知识、特别是生态学知识引起好奇心和联想”,“必须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判断标准和‘人类审美偏好”。②毋庸置疑,这些理论探讨对于我们今天认识生态审美特征是非常富有启发价值的,但作为一个全新的美学范畴,生态审美特征仍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在笔者看来,生态审美的基本特征大致可以归纳为如下几个方面。
一、生命和谐之美的观照
与传统审美观以“人类中心主义”眼光打量世界方式不同,生态审美从整体主义立场出发,感悟到生命是世界上最华彩的乐章,因而在它的审美世界里首先尊崇的是一种生命和谐之美。它充分意识到,任何单一的生命形式都不可能独立地存在于世上,一旦离开了生命之间相互关联的良好生态环境,世界将会一片死寂,生物多样性是包括人类在内的生命世界得以存在的根本条件。因此,它尊重一切生命形式,认为只要是自然进化的生命,在地球上都应该和谐共处,享有自由自在的生存空间。
在生态整体主义审美观看来,处在食物链上的任何生命形式,无论是处于顶端的狮子、老虎、人类,还是处在低端的虫蜢、细菌、病毒,也无论动物、植物、微生物,只要他们处于生态平衡状态,就都属于可以观赏的审美对象,都具有审美价值。在这种状态下,生命没有美丑之分,一切生命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传统看来凶猛而丑陋的短吻鳄鱼,或令人心生厌恶的蚯蚓、臭虫,只要它们处在平衡的生态位上,我们就应该肯定它们的生态之美。之所以从前我们并不觉其美,那是因为我们在思维上产生了障碍,遮蔽了其生态链的美善价值;现在于生态之光的烛照下,一切都澄明起来,于是就焕发出夺目的光辉。相反,无论一种生命形式多么具有形式美感,只要它不符合生态平衡规律,破坏了与其他生命和谐共存的生态环境,那么它就是丑陋的,就是邪恶的。
从整体主义立场出发,生态审美反对任何人为过度虐杀生命的行为,尤其是种种竭泽而渔式的捕杀、毒杀行为,因为这种做法势必会导致物种之间固有的生态平衡遭到破坏。在这一点上它与中国古代哲人荀子的观点不谋而合:“圣王之制也,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鼋鼍鱼鳖鳅鳝孕别之时,网罟毒药不入泽,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孟子·王制篇》)因此,凡是符合此类生态行为的就被视做是美的,否则就被看做是不美的。与此同时,它更反对过度干预生命成长的过程(例如今日盛行的激素类肉鸡催长、转基因食品生产和反季节蔬菜种植等),认为这种人为干预必将破坏生命的和谐之美,带来不可估量的生态伤害,它赞赏的是作为审美主体的人与其周围所有生命的交往对话行为。“敬畏生命始终促使个人同其周围的所有生命交往,并感受到对他们负有责任。对于其发展能由我们施以影响的生命,我们与他们的交往及对他们的责任,就不能局限于保持和促进他们的生存本身,而是要在任何方面努力实现他们的最高价值。”③法国学者阿尔贝特·史怀泽在《敬畏生命》中的这一观点可谓其最好的注脚。
如果拿河流之美举例的话,在生态审美观看来,一段自然形成的河流或者由人工石头磊砌的河流,因为包孕了生命多样性,保持了自然生态的平衡性,和谐而自在,具有完善的自我净化与修复功能,它的审美价值要远远高于用水泥修筑大坝与河床,河水清澈见底但丧失了前述自然功能,因而必须依赖人工维护的河流的审美价值。
二、共体慈悲之美的体认
自笛卡尔以来,形成于十六七世纪西方并逐渐散布到全球的机械论世界观,总是习惯将人类社会与客观外界对立起来,把世界人为地划分为主体和客体两大部分,并“通过将世界客观对象化而理解它、掌握它,通过将世界纳入思想的秩序而控制它”。①在这种思维模式的影响下,传统的审美观很少将外在于人的世界作为存在的整体纳入人们的审美情感之中,更很少换位思考地去体验和感悟自然之物的内在情怀。“我们凝望着星星,星星是无言的、冷漠的,按照大自然的律令运动着,然而我们觉得星星很美,因为它纯洁、冷静、深远。一只山鹰在天空盘旋,无非是想寻找一些吃食罢了,但是我们觉得它高傲、自由,‘背负苍天而莫之夭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实际上,纯洁、冷静、深远、高傲、自由……等等,与星星,与老鹰无关,因为这是人的概念。星星和老鹰自身原始地存在着,无所谓冷静、纯洁、深远、高傲、自由。它们是无情的,因为它们没有意识,它们是自然。”②在这样一种审美情感的支配下,人们基本上不会去关心动物、植物与人类一体相连、休戚与共的命运,因为世间一切生命物种对于人类而言都只具有工具理性的价值而已。人们总是习惯于以人为本位去感知和把握世界。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环境美……从这些审美范畴的划分,我们就可以明显地感受得到“主体”和“客体”观念无所不在的巨大影响力。endprint
生态审美是基于整体主义而形成的新型世界观,它充分认识到人与世间万物是一体相关的,人与一切生命及无生命形式密切相连,都属于一个命运共同体,是不可分割的,任何部分的损害,最终都会伤及人类自身。因此,它尊重一切生命,对任何生命都持慈悲情怀。“所有的动物,不管它是何等渺小,何等不引人注目,都有发出莹光的能力”;“人类对生命的尊敬不仅仅包括那些有着卓越名声的动物,如长脚的牡鹿、黄色的狮子和棕色的大熊,或者甚至是古老而忠诚的斑头鸽等,还要包括那些令我们厌恶的臭虫们。”③可以说,这种审美情怀与我国古代儒家“天人合一”、道家“万物一体”和佛家的“因陀罗网”观念强调世界整一性的情感基调和认知方式几乎如出一辙。“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是故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之与孺子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仁之与鸟兽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见草木之摧折而有怜悯之心焉,是其仁之与草木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与瓦石而为一体也。”④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的这段论述,如果拿到今天来看的话,显然就是共体慈悲的生态审美情怀。
正是基于这样的生态审美情怀,不少先知先觉的作家较早就在作品中展现了这种对共体慈悲之美的体认。以熊猫、老虎、狗熊、长虫、黑鱼等作为小说主人公的作家叶广苓,在谈及自己创作动物生态小说的经验时,就曾满含感情地叙说道:“到山里来,我换了一肚子狼心狗肺,我学会了用动物的眼光来理解自然,解读生存。存在着就是合理的,我们要尊重并且珍惜每一个细微的生命。”⑤在乌热尔图的小说《胎》里,猎人舒日克捕获了一只怀孕的母鹿,他想到了自己正在怀孕的妻子。他一直在跟这只母鹿喃喃而语,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它,体会着它的烦恼和恐俱。舒日克最后射死了母鹿,但他的眼睛里却是妻子的幻影,他觉得杀的是自己的妻子,心灵不断颤抖,疑虑、麻木、懊悔、悲哀等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冥冥中害怕自然报复的恐惧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而作家陈应松长篇小说《猎人峰》里一段有关猎人白中秋面对受伤母金丝猴照顾猴仔的描写,更是将人带入深深的慈悲之境!“白中秋疑疑惑惑地走了过去,那伤猴果然没跑,往石头后面一看,还有只小猴,嘴上沾满了白色的汁液,肚子已经凸出,估计是吃饱了奶,再看石头上,用一张芭蕉叶圈成的一个碗,碗里盛满了白色的液体,还冒着袅袅热气——那是奶,猴奶啊!刚才这母猴原来是在给小猴喂奶,并且给小猴挤了一碗奶搁着,然后等打匠把它抓去。看着那‘碗,看着那‘碗边一摊摊血迹,等白中秋明白一切之后,他的心一震,手上的枪差一点掉落地上。那受伤的母猴虽然断了腿,淌着血,可一派平静,那张天生的蓝色的脸上,没有疼痛和赴死的恐惧,只是护着身后的小猴,用手向白中秋摆动着,要他别伤害那只小猴。白中秋鼻子一酸,就要哭起来。”①看了这一段描写文字以后,你难道还会对其他生命之殇无动于衷吗?还会觉得人类对于包括动物在内的其他生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吗?
三、敬畏自然之美的洞察
在生态历史观看来,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和无生命形式都是经过几十亿年的进化才达到今天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美丽动人的境界。自然景观的进化是地球上最宏伟的诗篇,人类没有权利破坏自然,只能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基础上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而不能一味向自然索取,更不应盲目破坏原生态的自然美,因为有些自然生态具有不可逆性,一旦遭到毁灭性破坏,要恢复它的原始风貌几乎是不可能的。以中国自然生态变迁个案为例,位于黄河上游的罗布泊,在晚清时期还是一个拥有两万多平方公里水面的巨大内陆湖泊,“其水澄渟,冬夏不减。其中洄湍电转,为隐沦之脉,当其澴流之上,飞禽奋翱于霄中者,无不坠于渊波矣。”(王国维《水经注校》卷2)然而在1972年,美丽而壮阔的罗布泊就因为上游无补充之水源而彻底干涸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沙砾和荒漠兀立在茫茫西北大漠之中,这一瑰丽的自然景观如今再也不可能重现,只能成为人们遥远的记忆和遐想,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痛惜的事情啊!
正因为如此,人类对于自然生态问题的关切自古以来从未间断。在我国,两千多年前老子便提出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智慧命题(《老子》第25章),认为“道”之所以能成为化生万物之源,就在于“道法自然”。自然是什么?自然就是不借助外力的推动,让事物展开自己本有的性向,不违本性地运行。老子及其所创立的道家学说始终以自然为其最高旨归,警示人们始终要虚怀若谷,抱朴守贞,不要沉溺于虚妄的自我而过度人为造作,所谓“莫之命而常自然”(《老子》第51章》)。在西方,从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卢梭开始,“回归自然”的呼唤便不时地回荡于欧罗巴思想的星空,人们也听到了来自爱默生和梭罗从美国东海岸的查尔斯河边和瓦尔登湖畔发出的遥远呼应。但在强大“现代意识”和“现代精神”的压制下,这些可贵的思想声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并未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和普遍关注,而只能湮没于历史的沉河之中。时至今日,在人口爆炸、资源耗绝、环境污染、气候变暖、土壤荒漠化和沙化、生物多样性消失、生命技术的滥用等重重生态危机的影响下,“自然”的警钟再一次敲响!而这一次经由“先污染,后治理”造成的严重生态危机再也无法被我们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人、任何国家或地区所忽略,其巨大的风险不确定性远在诸如贫穷饥荒、疾病和战争问题之上。更为严峻的是,目前应对这一风险和挑战的条件远远超出现代科学技术所能企及的极限。
海德格尔曾说:“自然在场于人类劳作和民族命运中,在日月星辰和诸神中,但也在岩石、植物和动物中,也在河流和气候中。自然之无所不在‘令人惊叹。”①大自然不仅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是人们心灵的家园,是心灵的栖息地。生态审美观要求我们必须恢复自然幽深玄远的神性,重新对自然“赋魅”,具有敬畏自然之美的深刻洞察力。这在那些对自然极为敏感的作家创作中得到了较为生动的表现。例如以创作《黑骏马》、《北方的河》、《金牧场》和《心灵史》著名的作家张承志,他笔下的自然意象,如无涯的大漠、广袤的草原、碧血染就的晚霞、奔腾不羁的烈马以及黄土梁峁、雪岭冰峰、静夜荒滩、河流戈壁、寒风雪路、春阳残月等,无不弥散着自然神性的启示与召唤的力量,大自然在尽情展示着神性与魅性。他眼中的自然既真切而又神秘,既浩大而又具象,他的心是虚静混溶的,充满了对自然之魅的谦卑与虔诚,他甚至还能够从大自然最轻微的声响中听辨出某种灵魂的启示。诸如此类的例证还可以找出很多。endprint
正是基于敬畏自然之美的洞察,所以人们十分珍惜具有原始生命力的自然景观价值,而对于那些反生态景观在审美价值上秉持否定态度。生态学者奥斯丁就曾举例说:“人们对于绝对清澈的湖水外观的美可能会感到非常惊呆,但是一旦发现这个湖的清澈的美是由于酸雨的污染而杀死了所有的生命,我们就不会感到这样的湖是美的,并且愿意为恢复复杂的生态系统而工作,去努力减低湖的审美知觉上的清晰度,而把洋溢着生机的生命之美还给这个湖。”②
四、曲成万物之美的参悟
我们知道,人的审美需要源自于创造性劳动中所体验到的生命活动的自由感。正如马克思曾经指出的那样:“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只是由于人的本质的客观地展开的丰富性,主体的、人的感性的丰富性,如有音乐感的耳朵、能感受形式美的眼睛,总之,那些能成为人的享受的感觉,即确证自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感觉,才一部分发展起来,一部分产生出来。”生态审美需要也是当今人类在“确证自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感觉”的基础上才发展起来、产生出来的审美感觉,这种“新型感觉”必然与人类的创造性活动紧密相连。作为“生态主体”的人,在生态创造过程中并不是一个无所作为的旁观者,他不仅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当好自然和大地的看护者,更应该承担起自己作为万物之灵者应尽的道德义务,发挥参赞化育的作用,参与生态创造过程,协和万物,让生命“各尽其性”地自由发展,以“曲成万物”。这样一种审美情怀实际上与前述生命和谐之美的观照、共体慈悲之美的体认和敬畏自然之美的洞察是一脉相承的,但这里主要还是强调其审美创造情怀一面。
这种审美创造情怀首先表现在对自然生命的拯救上。例如在鄂温克作家乌热尔图的小说《七岔犄角的公鹿》里,“我”因为放走了美丽、骄傲、强壮的七岔犄角公鹿而唤回了继父特吉扭曲的人性。在征服与被征服之间,人与自然生灵和解了,人与人和解了,人在与自然的和谐中找到了人类自身的和谐。而在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里,作者以鄂温克人万物有灵的信仰为纽结,通过人和树木等自然生态平衡关系的描写,把这种对自然生命拯救的大爱情怀进行了现代转换和阐释。“我们从来不砍伐鲜树作为烧柴,森林中有许多可烧的东西,比如自然脱落的干枯的树枝,被雷电击中的失去了生命力的树木。”当“我”要在一棵“身上一片绿叶都没有”的枯树上挥动伐木之斧的时候,竟也被当地人制止了,因为敬畏生命的鄂温克族人说它没准哪一天能复活过来的。当然,这种对自然生命的拯救并不是单向的,有时候它会返回到人类自己身上,使人们自己也获得莫大的恩惠。在蒲松龄《聊斋志异·花姑子》里,书生安幼舆因为救了老年野香獐精一命,他就获得动物成精的花姑子一家的莫大恩情回报。关于这一点,我国宋代著名政治家、诗人欧阳修早就有所参悟,甚至还将之上升到政治高度予以肯定。他说:“王者仁泽及于草木昆虫,使一物必遂其生,而不为私惠也。惟天地生万物,所以资于人,然代天而治物者当为之节,使其足用而取之不过,万物得遂其生而不夭。三代之政,如斯而已。”①
这种审美创造情怀还表现在对弱小生命与弱势群体的关怀上。英国著名学者、生态批评家凯特·里格比曾说:“对许多生态批评家而言,为自然辩护是与对社会正义的追求紧密联系在一起的。”②在生态审美观看来,自然界的弱小生命和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是更值得关怀的生态基座,因为他们是构成自然和社会生态平衡的基础。“难道草不是命?草原不是命?在蒙古草原,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连狼和人都是小命。吃草的东西,要比吃肉的东西更可恶。你觉得黄羊可怜,难道草就不可怜?黄羊有四条快腿,平常它跑起来,能把追它的狼累吐了血。黄羊渴了能跑到河边喝水,冷了能跑到暖坡晒太阳。可草呢?草虽是大命,可草的命最薄最苦。……蒙古人最可怜最心疼的就是草和草原。”姜戎《狼图腾》里的这段抒情文字,可谓表现了对弱小生命深切的同情和关怀!同样,对“女性”、少数族裔和处于社会底层的穷人这些弱势群体,我们也应投以更多的生态审美关注,因为正是生态危机的加剧扩大了地球上这一弱势群体的阵容,没有对他们的深切同情,没有对他们的扶助和支持,整个自然和社会生态系统将会趋于崩溃。
综上所述,进步的生态审美观作为建设生态文明与美丽中国的重要内涵,其基本特征是亟需我们在理论上予以厘清的。生命和谐之美的观照、共体慈悲之美的体认、敬畏自然之美的洞察和曲成万物之美的参悟作为新型的生态审美特征,虽然仍有许多值得补充和完善之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生态审美问题的把握。美国著名生态伦理学家利奥波德在《沙乡年鉴》中提出了一句经常被人引用的名言:“凡是有利于生态系统的完整、和谐、美丽的事物就是美的,否则就是恶,就是丑。”这应该与我在这里阐发的生态审美特征在内在精神上是高度一致的,这也许就是本文的一点价值所在。当然,仅有对这些生态审美特征的把握也还是不够的,像包容多元文化、减少贪婪欲望、提倡低碳生活等都是生态审美题中应有之义。
责任编辑:胡颖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