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散文的种子
2015-01-09周振华
文 周振华
记忆——散文的种子
文 周振华
记忆,总是那么鲜活,水灵灵的,活蹦乱跳的,不管过去多少年,它也不酶、也不变,味道犹如陈年老酒;记忆是散文的种子,有它们,这个世界就会春意盎然,充满生机;记忆能帮助我们挖掘和创作出更多、更美、更耐人寻味的散文佳作。
每一篇散文作品都是从作者的记忆中分检出来的某个或多个叠加在一起的记忆
我的散文创作灵感与素材几乎全部来自我的记忆,于是,我认定,记忆就是散文的种子。
我觉得散文作家们都应该有或多或少的同感,特别是反映亲情、乡情的那部分作品更应该是这样。
很多时候,记忆会让你想起老家老屋衔着荆条鸡窝的窗棂,院里顶着蜜疙瘩的朵朵枣花,乡野摇曳的红灯笼般的大盖柿,还有趴在牛背上甩着小鞭儿的牧童,太阳下一闪一闪的镰刀,暮色中袅袅升起的一缕缕飘着柴草香的炊烟……
当浩瀚的闪烁着人性光辉的记忆精灵从我们每一位作家的大脑中源源不断地倾出并迅速植入文学这块肥沃的土壤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立马变得生机盎然,光彩夺目,希望与希冀,美好与浪漫也将瞬间铺至天涯。
在逝去的岁月里至今仍保持在我们每个人脑子里的事物或事件或刻骨铭心的印象就是记忆。
散文创作多是抒写发生在从前的事情,作家不负神圣职业的操守,握在手中的那支辛勤的笔一刻也不停地触碰和调遣沉淀在岁月深处的一切美好的记忆。准确说,每一篇散文作品的形成或完成,都该是从作者的记忆中分检出来的某个或多个叠加在一起的记忆,然后经过锻洗、抛光和打磨而出世的。这些深藏在作家大脑中的记忆当遇到外面适合的温润的土壤、墒情、雨露、阳光的时候,它们就会以顽强的生命力在天地间萌动、发芽、生根、开花、结果,为社会为我们每一个具有七情六欲的自然人生产和提供籽粒饱满营养四溢的精神五谷。
作家大脑中的记忆库,是庞大的、深邃的、智慧的,他们每个人在大脑深处都存储着数以万计的记忆单元或记忆辞条,尽管作家们始终没有刻意地也顾不上将它们认真梳理并加以分类,但这些记忆信息还是以超常清晰的逻辑关系分布在该储存的区域,随时等候“出征”,接受主人的调遣。
记忆信息的储存量和侧重点依作家个体的不同而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储存方式和逻辑顺序,有人注重宏观,有人注重微观;有人感性,有人理性;有人细腻,有人宽泛,有人不丢大事,有人不漏细节,因此,每个人的记忆都带有鲜明的个性认知。这种个性,移植或反映在作品里,那就是我们所说的创作风格或作品风格。当然,记忆还需要语言和文字艺术的构思与表达,绝不是记忆的原样翻版。
司马台晨曦
储存在作家大脑中的记忆信息如果从共性的角度分析,无非有这样几类粗线条的涵盖。一是社会方面:即社会的跌宕起伏留给作家们的深刻印象或触动,包括民族冲突、战争战事、国家制度、法律条规、政治运动、重大决策、方针政策、国计民生、治安形势等等。二是家庭方面:即作家所成长的不可回避的家庭背景和生存环境,包括民族、出身、地域、出生年代,生存条件、社会关系、家庭成员的婚丧嫁娶、生儿育女、生老病故等等。三是个人方面:即个体在社会及家庭环境的牵制下所必须面对和走过来的成长经历,包括上学、入团、入党、参军、工作、职业、结婚、生子、处事方法等等。以上三个方面会留给作家们庞大的记忆信息量。
这些记忆信息从另一个角度讲,实际也是作家们的生活经历或阅历的总和,这个“总和”通常与作家们的年龄和积累成正比,也与作家的生活经历和历练程度成正比,更与作家的秉性、良知、真性情呈正比。没有这个“总和”或缺少这个“总和”,一切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也就不可能创作出具有大造诣的散文作品。散文难写,是因为它必须要来源于那句都已经说破了嘴皮子的话——真情实感。在“古县牡丹杯”2011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颁奖典礼上,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以获奖作家的身份委托评委会向大家转达了问候和感谢并发来贺信。铁凝说:“人们有时会把写小说称为‘作小说’,但很少听到有人把写散文说成‘作散文’。也许散文的不可制作性确立了它的难度,散文需要智慧、诚恳、真性情。作为一名写作者,散文是对我的情怀与文字的终身磨砺。当我学写散文时,我以为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也因此,请允许我借颁奖的喜悦场合,向优秀的散文作家和散文编辑家们表示诚挚的敬意!”铁凝主席的贺信不长,但折射出的是她对散文创作的精密理解与高度凝练,她准确概括并告知我们,散文是什么,散文怎么写,散文创作的真谛在哪里,她的“当我学写散文时,我以为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的感悟和境界对我们每一个从事散文创作的人来说是何等的宝贵和至关重要。
作家的记忆,不可小视,它们很重要,因为那些记忆都是作家们曾经历的那个时代或年代的真实写照,客观而真切。它们还会直接影响和左右作家作品的立意、品位、基调、角度、深度、高度、厚度、密度、亮度、纯度。
作家们的记忆均来自生活的点点滴滴,它们如实记录下了各个年代、各个历史段落所发生的事情事件,散文就是从作家的记忆中调出来进行再创作的文体。作家们在创作的过程中需要定时或不定时地翻腾这些记忆,整理这些记忆,调用这些记忆,即使未在创作期,也习惯咀嚼储存在大脑中的记忆辞条,一条一款一遍又一遍地召唤它们,亲近它们,不能让这些记忆凝固得太久,太久就会坨在一起,还会发生衰减,会流失,当然也一定会影响作家们的调档和创作素材的绝对拥有。
我认为,作为作家,他们的记忆与常人不大一样,也许他们肩负着使命,他们的记忆最终会以文字的形式复原并展现给更多的人去检验去认证曾发生在我们身边的那些事情。这些记忆不管储存多久,最终还是要从他们的大脑中跳出来,然后以另一种形式记录或反映所逝去的让人留恋的时光岁月。作家的记忆,仿佛就是随时随地要孕育和发育的散文种子,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在他们大脑中聚集排列的胚胎,它们时刻准备着,当作家需要或决定它们其中的每一个记忆胚胎进入孕育期的时候,它们就会被分检出来,然后着床、发育、直至形成一部完整的散文作品。
其实,不只是散文,所有文学作品的问世,不管是什么体裁,大多也是来自作家的记忆片段,要么是记忆触及了灵感,要么灵感撞击着记忆,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作品。
作家们的记忆,可谓个个都是超群地好。比如发生在几十年前甚至更遥远的事情,作家们也能随时一个个捡起来,然后轻轻吹去岁月的尘埃,呈现出的景象仍和新的一样。
为什么作家的记忆力好,是因为他们具有极为细腻的思想情感,任何事情经过他们的脑子,都要尽可能长一点时间的停留,不会轻易溜走,而后立刻引起他们的思维、运化、吸收,最后将所有的信息镌刻在大脑中,风干为记忆。为什么作家大多具有耿直的性格,是因为他们不想折扣心中那份真切的记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所以作家们的记忆,通常是黑白分明的、客观公正的、让人信服的,至少在从大脑深处未被调出之前是这样的。
作家在创作时,记忆的提取不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而是根据创作题材或体裁的需要决定谁先出来。有的记忆在一生的创作中需多次提取,反复提取,有的记忆却很少涉及,甚至永远不会触及,这完全取决于作家的人生态度、世界观、方法论。
人这辈子之所以活得那么有滋有味,有情有调,其实都是人生各个阶段所积累的记忆散发出来的。当然,记忆中也有让您心酸难过的事情,人生就是五味杂陈。但作家还具有另一个功能,就是能将所有的苦涩转换或置换为以甘甜为主色调的记忆时空。作家总是在追求真善美。
记忆,特别是童年或年轻时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异常活跃,极不安分,不老实。它们有时蜂拥而至,有时势不可当,有时把脑袋涨得没有了缝隙,长时间不能让人平静下来,甚至被它折磨得不能入睡,记忆在大脑深处常常翻江倒海。
年龄大到知天命的时候,似乎身上的所有知觉都迟钝了,都不再那么敏感,那么富于激情,即使面对当下五光十色的巨大诱惑也不会再有强烈的反应,仿佛一切都该顺其自然,任那些耀眼的东西渐渐淡去,比如名啊、利呀,包括所有曾经让你心动的事情。但唯有记忆一次次被圣洁的文字召唤出来,然后再以极其平和的心态表达开去。
人生抱着积极向上的心态,就会情不自禁地喜欢翻腾那段美好的记忆。其实,谁都知道记忆不全是美好的,甚至存储着若干个戳心刺肺的隐痛,但只要你珍爱人生,热爱人生,再苦味的记忆也会觉得甜丝丝的。如果整天情绪低落消沉,那就会不自觉地去翻腾那些让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想作家们的开明、通情、大度、豁达、感恩,足以挡住这些东西闯进他们的作品。
记忆,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对人生早期发生的事情仍像是在昨天;记忆,总是那么鲜活,水灵灵的,活蹦乱跳的,不管过去多少年,它也不酶、也不变,味道犹如陈年老酒;记忆是散文的种子,有它们,这个世界就会春意盎然,充满生机;记忆能帮助我们挖掘和创作出更多、更美、更耐人寻味的散文佳作。
作者系北京市政协委员、昌平区文联主席
责任编辑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