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古城信仰场所空间形态初探
2015-01-06陈怿生
陈怿生
(广州现代信息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650)
潮州古城信仰场所空间形态初探
陈怿生
(广州现代信息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650)
潮州古城现有佛教信仰场所和民间信仰场所共32处。在祭祀空间的处理上,佛教寺院和较大规模的民间信仰场所采用的是一定形制的“殿”式祭拜空间模式,他们与附近街道无太大的交集,主要靠相关产业和在节庆时间与街道产生一定的关系;而分布在街头巷尾的民间信仰小庙采用的则是灵活的自由式祭拜空间模式,是信众根据崇拜的需要自己创造的祭拜空间,他们往往也是其所在街区居民日常生活的公共空间。在和城市关系的处理上,大型佛寺在维持其建筑形制的同时也配合城市的发展,能在两者间获得一个平衡;小型庵寺则随和地与周边城市共生共融;而民间信仰场所则更是成为信众在某些特定的节日和日常的社交场所,影响着周边街道的活力。
潮州古城;信仰场所;祭拜空间;城市空间
信仰场所作为城市综合体重要的组成部分,从其融入城市开始,就根据城市形态的变化和发展的需要做出回应和调整。笔者通过两年的实地调研和文献研读,对潮州古城中现存信仰场所的数量和类型进行统计,并对信仰场所的形态、其与城市界面的关系做了简单的梳理。
值得说明的是,我们所说的古城范围是指,东起韩江西岸,西至葫芦山及环城西路(原西面城墙及护城河东侧),北起环城北路(原北城墙,包含金山),南至环城南路(原南城墙及南濠),面积约2.34平方公里,人口约5.8万人。有学者在对潮州古城做研究时,会将与古城区有密切历史关系的“三山一水一洲”(指葫芦山、金山、笔架山和韩江、凤凰洲)联系起来。但本文将古城定义为一个有历史意义的街区,因此除了作为古代北城墙一部分的金山子城之外,其他不作为本文的研究范围。
一、潮州古城信仰场所保存现状
由于潮州连接闽粤赣,既有中原移民带来的古代农耕传统,又有沿海原住民遗留下来的海洋特性,多元的文化和繁荣的商业促进了各种宗教和民间信仰在潮州的传播和发展。崇拜和祭祀这些信仰的信仰场所成为潮州古城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的存在和延续也与潮州古城形态的发展和潮州传统文化的保护息息相关。笔者将潮州古城范围内保存至今的32处信仰场所根据其所崇拜对象性质的不同分为民间信仰场所和佛教信仰场所两类,并分别对其名称、创建时间、具体位置、空间形式、供奉的神灵等进行了梳理统计(见表1、表2)。
表1 潮州古城民间信仰场所统计表
(续表1)
表2 潮州古城佛教信仰场所统计表
(续表2)
通过调研,我们发现:(一)潮州古城遗存信仰场所中,佛教信仰场所与民间信仰场所的数量相同,两者表现出共生共融的生长态势。(二)佛教信仰场所多由政府和信众出资维护,均维护良好,在独立空间内展开信仰行为;大型的佛教场所可达性、开放性、可识别性均较高,小型佛教场所则较低。(三)民间信仰场所多由信众及附近居民维护,场地和资金有限,因此普遍占用街道临时搭建来获得空间开展信仰行为。
二、潮州古城信仰场所祭拜空间模式分析
根据祭拜空间规模与形式的不同,潮州古城遗存的32处信仰场所分为“殿”式祭拜空间和自由式祭拜空间两类:“殿”式祭拜空间指的是信仰场所以围合的院落或有围墙空间的形式存在;而自由式祭拜空间则是指信仰场所没有固定的建筑形制,完全根据信众信仰需求来建设。[1]
1.“殿”式祭拜空间
潮州古城区内殿式信仰场所均为原址或原址附近重建或修缮,并且修缮后都能维持甚至扩展其规模,有固定的僧侣或其他人员管理日常事务、进行祭拜和维护场所建筑质量等工作。这类信仰场所又因其信仰性质和崇拜需要的不同而分为两类,一是院落型的“殿”式空间,此类信仰场所由多座单体建筑围合形成庭院式空间,其中不同建筑中供奉不同的信仰对象,场所规模较大,功能分区明确,如开元寺、叩齿庵、福寿庵、宝寿庵等;二是单体型的“殿”式空间,此类信仰场所为一座独立的单体建筑,不同信仰对象均供奉其中,场所规模小,功能分区混杂,如天后宫、坐城古庙等。
佛教建筑自古以来便有非常严格的建筑形制,古城中保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佛教建筑中,以开元寺最为完整。开元寺是一座较完整的唐代宫殿式四合院建筑群,虽在历代不断整饬,也遭受过严重的破坏,然而寺院最初的形制仍基本保存下来,开元寺天王殿的平面及其构架形式甚至仍保存有一些非常古老的中国古代建筑形制。而像叩齿庵、慧清庵等规模较小的佛寺,也受到政府宗教管理机构直接管理,并拥有一定数量的信众,因此在保护和修建时,佛寺的殿式空间均保存下来,甚至扩大了寺院规模(见图1)。
民间信仰场所一般没有规定的建筑形制,由于其自发性,潮州城中的民间信仰场所并不拘泥于一种形式来建造,更多的是因地制宜,其中有一类规格较高、影响范围较广的信仰场所,则采用单体型的“殿”式空间作为其建筑空间形式,这种形式的民间信仰场所数量不多,只有天后宫和坐城古庙两座(见图2)。
图1 叩齿庵内部空间
图2 坐城古庙
2.自由式祭拜空间
自由式的祭拜空间是潮州城大多数街头小庙的共同空间形式。潮州古城区内绝大多数民间信仰的小庙都很不起眼,它们通常只是一间一进一开间的小屋子,或者只由一个神龛组成,狭小的建筑内部只提供摆放神像和祭品的空间,信众根据崇拜的需要自由地创造祭拜空间。例如在正对着神龛的街道上摆设一个临时的桌子作为祭祀的场所,在街巷上直接摆放蒲团进行祭拜,搭建临时顶棚为坏天气做打算,摆设香炉,悬挂横幅来界定其信仰空间范围,甚至只在路边立一个柱基,上置一个香炉,悬挂一个横幅,就构成了一个“蓬莱景古庙”(见图3、图4、图5)。
图3 自由式祭拜空间示例1
图4 自由式祭拜空间示例2
图5 自由式祭拜空间示例3
不管祭拜空间形式多么简单,民众的崇拜热情却不会稍减。在特定的传统节日、神诞或每月的农历初一、十五,小庙周围的街巷空间成为庙会的好去处。尽管这会为街巷的交通造成阻碍,但周边居民甚至过往民众对这种现象并无异议,反而会自觉退让,或者会在交通堵塞的时候自觉疏导交通。
这些街头小庙也是其所在街区的公共空间,街区的重要通知会粘贴在那里(见图6),而附近居民也将小庙作为商议事务的场所;有些小庙也作为“老年之家”,供社区老人聚集活动(见图7);附近居民在闲暇时,也会聚集到这些小庙消磨时间,顺便上一炷香,对神的拜祭就这样不知不觉、理所当然地完成。这种自发性的信仰行为,从某一侧面反映了民间信仰崇拜已成为民众生活的一部分,而这些小庙也以朴素而灵活的方式存活在潮州城的街头巷尾。
三、潮州古城信仰场所与城市空间关系
上述这些信仰场所在古城衍变过程中都曾被多次重建或改建,其建筑本身虽基本失去原有风貌,但其在城中所处的地理位置为城市和民众带来的意义却没有改变。
1.佛教寺院与城市界面的关系处理
潮州古城区域内的佛教寺院在历史的延续过程中经历了数次修建,而在修建过程中又因为寺院等级、所处街道等因素的不同,导致了不同佛寺空间和城市界面的处理上有其不同的方式。
图6 粘贴于小庙的通知
图7 作为“老人之家”的民间信仰场所
(1)大型寺庙与古城的相互妥协
潮州古城的佛教场所中,仅有3处属于较高规格的寺院,分别是开元寺、叩齿庵和古大士庵。其中开元寺和叩齿庵均为唐代创建的寺院,历史悠久且信众广泛,自唐代起均陆续进行过修缮,这两座寺庙特别是开元寺,对于潮州人来说,几乎是潮州城的象征。虽然如此,开元寺和叩齿庵,在近现代潮州古城的发展中,难免要在寺院建筑和周围城市空间之间做斗争,以使寺院建筑形制保持完整,又使其能与城市空间和谐相处。这3座寺庙均是在原址重建或修缮的,重建后的寺院,包括山门、照壁和寺院院落主体都基本是遵照旧有的形制。在古城发展过程中,城市街巷也充分尊重其与寺院的旧有关系。以开元寺为例,随着古城发展,历史上形成的街道尺度难以适应现代的规划需要,所以对原有的街道进行不同程度的改造和整修成为必然,在拓建开元路时,开元寺山门与道路的交接形式并未受到太大影响。20世纪80年代初重修开元寺时,山门和照壁之间的空间已被改为机动车道,但照壁、街道和山门的关系仍然维持了文革前的形态。到了2000年,潮州市城市总体规划对古城区保护改造时,将照壁南面改建成开元寺前广场,照壁与道路也由原来的“凹”字型空间变为“一”字型空间,虽如此,开元寺山门前的照壁还是得以保存。笔者在对叩齿庵主持的访谈中得知,叩齿庵前原有照壁,但城南中学的建设破坏了整个叩齿庵的山门前空间,街巷的尺度已不适宜重新建造一面照壁,于是,叩齿庵才有了一个看似无奈却又充满智慧的处理手法——将城南中学围墙变成叩齿庵的照壁。
笔者认为,这两个寺院对大门空间的处理可看作是信仰场所在延续其空间形制的完整性与城市的发展之间的相互妥协的例证。
(2)小型庵堂与民居的共生交融
与上述大型寺庙不同,潮州城中还存在一些规模较小的庵寺,这些庵寺一般都是由信众创建,也由信众维护。由于它们大多都处于古城的小巷中,面积小且多与民居相邻,因此这类庵堂只能因地制宜,与古城民居交融共生。有些沿街面的庵寺,会采用有别于民居的红色作为外墙,并作一定的佛教标识,但受用地限制,没有照壁或山门外的退让空间,山门与街道往往成“一”字型,出山门也就是街道。而有深藏于曲折巷道中的庵寺,与周边民居公用门前院落空间,也因此,这些小庵寺成为了其周边居民的公共空间。这种类型的庵寺更具有市井气息,它们存在于街巷,与民居共生共存,其世俗化氛围比之大型寺庙更浓。
2.作为城市记忆的民间信仰场所
潮州城大部分民间信仰场所都曾多次重建或改建,它们的地理位置、建筑规模都在随着历史的发展产生变化,大部分庙宇本身与其周边的城市空间都已失去原有风貌,然而,无论是扩建还是减损,无论其周边街区如何改变,这些庙宇神龛被看作潮州城特有的精神空间,其自身的信仰功能、社会职能和历史感与其信众的城市记忆一同植根于潮州城和民众的日常生活,并以其特殊的方式稳固地在现代化城市大潮中生存。以天后宫为例,潮州城东的天后宫,是供奉闽浙粤及台湾地区沿海居民共同的海洋守护神“妈祖”的庙宇。元至元廿五年,潮州路总管丁聚在城东浮桥门(湘子桥前称)北侧建天妃庙。清乾隆间所修《潮州府志·祭典》有载:“天妃庙在东门内……凡乡人有祷辄应,航海者奉之尤虔。”[2]潮州城东堤城历代东拓,宋时堤城在现在的上下东堤,元至元三年元军破城之后城墙被拆毁,到元大德年间修复东堤城;明洪武五年(1372),俞良辅主持修复潮州外城工程,将东面堤城东移,并修建东门楼。根据史料对湘子桥的记载,明清以前的浮桥门即是堤城的东门,又是湘子桥的第一座桥墩。综合以上资料可以推测,元代最初兴建的天妃庙是在堤城外,东临韩江,因此可以看做潮州城的门户之一:民众和往来船工商贾在此祭拜妈祖祈求佑护后登船而去,平安归来登岸拜谢妈祖之后再入城,天后宫在潮人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到了明清时期东城外拓,天后宫已在城墙范围之内,而当时其所在的生融坊依托韩江水运形成当时潮州城重要的农具、竹木制品及农副产品贸易区,坊内居民大多依托韩江航运为生,对妈祖有着极强的崇拜心理。这座建于元代的妈祖庙一直流传至现代,在2002年修建韩江西岸滨江长廊时才被拆毁重建。由于2002年潮州东城墙进行重修并拓宽了城墙西侧的街道,重修了东门街的沿街建筑,于是重建后的天后宫的大门由原来的南向改为东向,获得了更大的门前广场空间,但其面向韩江庇护航运的形式不复存在了(见图8)。
图8 天后宫空间关系示意图
如上文所述,无论城墙如何变迁,也无论天后宫本身及周边的城市空间如何改变,即使潮州人也早已不再以韩江航运作为主要运输和对外交通方式,但天后宫作为一个历史坐标,仍然被潮州民众,特别是世代依托韩江为生的居民们视为共同的城市记忆,祭祀妈祖也成为许多潮州人不可缺少的崇拜行为。
四、小 结
通过对潮州古城信仰场所空间形态的调查和分析可以看出:
1.在祭祀空间的处理上,不同类型信仰场所的祭祀空间模式也不同,佛教寺院和较大规模的民间信仰场所采用一定形制的“殿”式祭拜空间模式,这样的空间形式导致信仰场所与附近街道无太大交集,主要靠相关产业和节庆时间与街道产生一定的关系;而分布在古城街头巷尾的民间信仰小庙则是采用灵活的自由式祭拜空间模式,信众根据崇拜的需要自己创造祭拜的空间,比如通过临时搭建屋顶限定信仰场所范围,场所空间过小则占用街道作为祭拜场所,这也是潮州城信仰场所的一个特别之处。
2.在信仰场所和城市关系的处理上也有不同:大型佛寺往往在维持应有建筑形制的前提下,配合城市的发展,在两者间获得一个平衡,小型庵寺则随和地与周边城市共生共融;而民间信仰场所对于潮州城和潮州城的民众来说,意义已经不只是建筑的本身,这些信仰场所已作为信众在某些特定的节日或日常的社交场所,并影响着场所周边的街道活力。因此保护潮州城中的信仰场所,特别是民间信仰场所,不仅对潮州古城城市形态和传统文化有深刻的影响,更有利于潮州古城街道的活化与更新。
[1]金秋野.宗教空间北京城[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85-109.
[2]周硕勋.潮州府志[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892-893.
A Study on the Space Morphology of the Worshipping Places in Chaozhou
CHEN Yi-sheng
(Guangzhou Modern Information Engineering College,Guangzhou,Guangdong,510650)
There are 32 Buddhist worshipping places and folk belief places in Chaozhou.The Buddhist temples and large-scale folk belief places use the space pattern of the house with a certain shape for the wor⁃ship and sacrifice,with little connection with nearby streets.Those small temples of folk beliefs are distributed in the streets in flexible freestyle worship space pattern,and they are created by the believers to meet the needs of worship and usually in the public space of the neighborhood.Large Buddhist temple can achieve a balance in maintaining its architectural form as well as cooperating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ity.Small temples are in symbiotic harmony with the surrounding cities,while folk belief places become sites for certain festivals and daily social gathering.
Chaozhou City;worshipping places;sacrifice space;urban space
K 928.75
:A
:1007-6883(2015)05-0091-09
责任编辑 黄部兵
2015-01-1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1YJCZH052)。
陈怿生(1985-),女,广东潮州人,广州现代信息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