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译介与研究述评
2015-01-05杨茜
杨茜
内容摘要:徐志摩是海内外学者均关注的著名作家和翻译家。“英语世界的徐志摩”指以英语为载体发表的、以徐志摩其人其作为研究对象的论著。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译介与研究较前有着新动向,具体表现为徐志摩作品被译介程度的增强与影响研究的发展;研究范围进一步拓展;研究方法及思路趋于多元化。此外本文也指出了研究中出现的一些问题。
关键词:英语世界 徐志摩 述评
徐志摩(1896-1931)不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和翻译家,也一直为海外学界关注研究。本文整理徐志摩作品在英语世界的翻译现状,研究以英语为载体发表的、以徐志摩其人其作为研究对象的论著(包括专著、传记、学位论文、期刊论文及书评等),即所谓的“英语世界的徐志摩”。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有助于了解他者视野从而给国内的徐志摩研究、中国现代新诗研究等提供启示和借鉴;对此论题近三十年的情况作出综述,亦可使我们把握该论题在学界的研究动态、研究特点和问题所在,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
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译介与研究的发展主要体现于三个方面:一是徐志摩作品被译介程度的增强与影响研究的进一步发展;二是研究范围有所拓展;三是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更趋多元化,出现了一些对徐志摩作品颇有新意的评价和诠释。
一、徐志摩作品英译及影响研究
作为著名作家,徐志摩的作品当然会被译介到西方。早在1936年哈罗德·爱克顿(Harold Acton)便与陈世骧合编了Modern Chinese Poetry(《中国现代诗》),该书是中国第一部新诗英译选集,里面选译了徐志摩的十首诗。此后在Robert Payne、许芥昱(Hsu Kai-yu)编译的诗集中也收录翻译了徐志摩的部分诗作,不过此类诗集为数寥寥。但是在1984年后这种情况出现了改观。据本人不完全统计,1984年后收录徐志摩诗歌的汉诗英译诗集数量有较大幅度的增加,路易·艾黎(Rewi Alley)于1984年编译的Light and Shadow Along a Great Road: An Anthology of Modern Chinese Poetry (《大道上的光影:中国现代诗选》)中收录了徐诗《五老峰》(“The Five-old-man Peaks”);1992年奚密(Michelle Yeh)在其编译的Anthology of Modern Chinese Poetry(《中国现代诗选》)中收录翻译了徐志摩的《哀曼殊斐儿》(“Elegy for Mansfield ”)等十首诗;另外庞秉钧、闵福德和高尔登在1993年编译的《中国现代诗一百首》(100 Modern Chinese Poems)、2008年编译的《中国现代诗选》(Modern Chinese Poems)中分别收录徐诗三首和两首,并且这两本书都是汉英对照版;1995年Joseph S. M. Lau与Howard Goldblatt在编选的The Columbia Anthology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哥伦比亚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中收录徐诗三首;1998年中国文学出版社编的汉英对照版《中国文学:现代诗歌卷》(A Retrospective of Chinese Literature)收录了徐志摩的《沙扬娜拉》(“Sayonara”)和《再别康桥》(“ Saying Goodbye to Cambridge Again”);2007年Jason Steuber在China: 3000 Years of Art and Literature(《中国三千年文学与艺术》)中收录了徐诗一首;2009年唐建清、李彦选编的《中国文学选读》(Chinese Literature: A Reader)中收录了英汉对照的徐志摩诗三首;特别要提及的是张梦井、杜耀文编译,加拿大学者Sandy Elsdon 校勘的汉英对照版《中国名家散文精译》(Translation of Famous Chinese Essays),里面收译了徐志摩的散文名篇《翡冷翠山居闲话》(“Digression of Life in the Feilingcui Mountains”),通过该书徐志摩的散文首次被译介,可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由上述可见,西方与中国的学者都为徐志摩作品的译介做出了努力。近三十年徐志摩作品至少在九本诗选或文选中被译介,与1936至1984年这约五十年间仅有三本形成鲜明对比;并且近三十年徐志摩作品中除了诗以外散文亦被译介推出,这是徐作英译的新动向,不同体裁的徐志摩作品在英语世界传播,有利于许多国外的研究者加深对徐志摩的了解——徐志摩不仅是知名诗人,也是一位散文大家。
1984年前论述徐志摩受到西方作家影响的论文主要以美国著名汉学家白之(Cyril Birch)在1977年发表的“Hsü Chih-mos Debt to Thomas Hardy”(《托马斯·哈代对徐志摩的影响》)为代表,白之认为谒见过哈代的徐志摩“从哈代的榜样中吸取了巨大的力量——不停地运用各种格律和诗体形式进行试验”[1];徐诗中的某些意象、事件及忧郁格调也可见哈代影响等。此论一出,应者颇众。但近三十年来,一些学者发出了新的“影响论”。
譬如著名瑞士汉学家冯铁(Raoul David Findeisen)在其1997年撰写的“Two Aviators: Gabriele DAnnunzio and Xu Zhimo”(《两位飞行家:邓南遮与徐志摩》)中论及两位作家:曾在一战中任飞行员的意大利著名诗人加布里埃尔·邓南遮(Gabriele DAnnunzio)和经常在作品中表达想飞欲望、在现实生活中也爱乘坐飞机的中国诗人徐志摩。该文列举徐志摩曾将邓南遮的戏剧《死城》等作品部分译成中文、并曾撰写一系列评论邓南遮的文章的事实,并援引细节证明徐志摩的戏剧《卞昆岗》显然以邓南遮的《死城》为模本,且《卞昆岗》中也融合了邓南遮另一部戏剧《杰奥康德》的主题;徐对邓南遮《死城》的兴趣还促成他写成自己的小说《死城》。
又如美国学者格洛丽娅· 比恩(Gloria Bien)在其专著Baudelaire in China: A Study in Literary Reception(《波德莱尔在中国:文学接受研究》)中用了一小节的篇幅探讨法国著名诗人波德莱尔对徐志摩的影响,认为“波德莱尔作品的两方面:同情穷人和在丑中发现美出现在徐志摩的作品里”[2],并举例说明徐诗《叫化活该》让人想起波德莱尔的《穷人的眼睛》,认为两首诗中都存在着穷与富的对比;徐诗《古怪的世界》令人想起波德莱尔的散文《寡妇》。我们知道波德莱尔是徐志摩钟爱的作家之一。徐志摩曾翻译波德莱尔的诗《死尸》,并发表《波特莱的散文诗》对波德莱尔大加赞赏,所以说徐志摩受到波德莱尔影响确实并非无稽之谈。但是格洛丽娅· 比恩仅把徐志摩的个别诗篇与波德莱尔作品相提并论,所作的可谓浮光掠影式的研究。
Ersu Ding在“Repositioning William Wordsworth in Contemporary China”(《在当代中国重新定位威廉·华兹华斯》)中论及英国诗人华兹华斯对徐志摩的影响,徐志摩本来也曾翻译过他这位英国同行的诗;认为华兹华斯诗中对个人情感的表达、日常语言的使用、对平常事物的表现这些特征也折射到徐志摩的诗中。香港中文大学Xiang Liping的硕士论文“Hsü Chih-mo's indebtedness to Katherine Mansfield”(《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对徐志摩的影响》)探讨英国著名女小说家曼斯菲尔德对徐志摩的影响。上述学者撰文探讨西方作家对徐志摩的影响,是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经典成果。
二.徐志摩诗文翻译研究、身份研究及其他
以往的学者常对徐志摩的生平、思想及交游进行介绍考证、或对其诗作进行细致的文本分析,虽然近三十年来学者仍持续开展这两方面的研究,但徐志摩研究的领域已经扩大,并且一个显著的特色是许多论者开始重视徐志摩也是一位翻译名家的事实,大力开展对徐志摩之诗歌翻译的研究,特别是本世纪以来,涌现了较多以此为研究对象的博硕士学位论文。如张振林的“ The Translators Creativity in Xu Zhimos Poetry Translation”(《徐志摩诗歌翻译艺术创新性》)等。
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期间的系列演讲词均由徐志摩翻译。赵晶的“On the Realization of Metafunctions in Xu Zhimos Speech Translation”(《论徐志摩演说词翻译中语篇元功能的实现》)从系统功能语法的元功能理论角度切入,分析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在徐志摩演说词翻译中的实现。很多论者在讨论徐志摩翻译时都以徐志摩翻译的诗歌为研究对象,赵晶此文探讨徐志摩翻译的泰戈尔演说词,便突破了这种局限。
近三十年来学界对徐志摩的身份研究主要聚焦的是他中西文化交流大使的身份及作用,此方面的代表有美国学者帕特里西娅·劳伦斯(Patricia Laurence)的专著Lily Briscoes Chinese Eyes: Bloomsbury, Modernism, and China(《丽莉·布瑞斯柯的中国眼睛:布鲁姆斯伯里集团、现代主义与中国》),在该书第三章中劳伦斯论述了徐志摩与布鲁姆斯伯里的重大联系、徐志摩与英国著名学者狄更生的交往。1925-1926年徐志摩还与闻一多等人一起成立了被称为“中国的布鲁姆斯伯里”的新月派。劳伦斯铺叙细节、强调了徐志摩在中英现代文学互动中的积极作用,凸显了徐志摩的文化交流大使的身份。学者刘洪涛说劳伦斯并未在徐志摩部分提供新的研究材料,但劳伦斯将徐志摩的贡献提到一个新高度:“在她(帕特里西娅·劳伦斯)的描述中,徐志摩是布卢姆斯伯里集团三代人与中国诗人、作家、学者长达60多年交往的始作俑者。正是经由徐志摩、凌淑华、萧乾等中国作家的旅行和交际,英中现代主义文学实现了互动。”[3]
新加坡学界的陈志锐(Chee-Lay TAN)和吴丽丝(Lai-Sze NG)在 “Two Tiers of Nostalgia and a Chronotopic Aura: Xu Zhimo and his Literary Cambridge Identity”(《两重怀旧和一种时空氛围:徐志摩和他的文学剑桥身份》)中认为徐志摩的留学剑桥促使他对剑桥经历怀旧,在1922年回国后由于际遇不顺又对在剑桥时潇洒、无拘无束的自我怀旧——即论文所谓的“两重怀旧”;徐志摩在其写剑桥的作品中创建了“文学剑桥”(literary Cambridge),并使之成为中国读者向往的“理想世界”(dreamland),徐志摩也因此拥有了一种“文学剑桥身份”。
徐志摩原配夫人张幼仪的侄孙女、美籍华裔作家张邦梅(Pang-Mei Natasha Chang)在1996年在美国出版了根据张幼仪的讲述写成的Bound feet & Western dress(《小脚与西服》),其中描述了张幼仪与徐志摩的婚变。徐志摩在张幼仪怀上他的第二个孩子时态度冷漠、不辞而别,在张幼仪独自生下小孩后回来也只是为了办理离婚、对这个不满三岁便早夭的儿子彼得也从未尽过丝毫责任,不禁令读者叹息。不过张幼仪说在离婚后徐志摩与她反而相处得更好,徐志摩也写过一篇散文《我的彼得》以表达自己的失子之痛。这是继梁锡华在1972年为徐志摩写的英文传记后的又一部让人深入了解徐志摩其人的著作。
三.研究方法的多元及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的发展还体现为新的研究思路与方法的出现。文学理论的发展开拓了研究者的视野,也为徐志摩作品的诠释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有的论者从文化研究立场进行研究。如Li Zhimin在 “ The One-Way Model of Cultural Interaction: Literary Interactions between China and Cambridge”(《文化交流的单向模式:中国与剑桥之间的文学互动》)中认为,鸦片战争后在西方的压力和影响下,中国丧失了自身的文化独立、与西方的文化交流也呈现出一种被动接受的单向模式,这种特征可通过曾居留剑桥的中国诗人徐志摩的情况来说明。徐志摩因着要“拯救”中国的时代热情去美国学经济学,却终在英国剑桥大学被激发出诗才,成为一代诗人。并且徐志摩也与许多时人一样,是急于吸收西方文化价值观以取代中国的价值观的。作者援引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为例,认为这首名诗的成功因素之一是徐志摩采用了英语谣曲中的abab模式,并且“《再别康桥》的流行揭示出当时中国人的精神状态,中国民众对于西方的钦佩赞赏,当然赞赏的原因并非是对西方文化的了解或是与西方人的友谊,而是因为中国已被打败,且常被羞辱。”[4]袁佳仪的 “A Cultural Comparison of Female Metaphors in William Wordsworths and Xu Zhimos Poems ”(《威廉·华兹华斯和徐志摩诗作中女性隐喻的文化比较研究》)深入挖掘徐志摩诗作背后的文化蕴涵。文化研究方法的使用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如宋延辉在 “ On Xu Zhimos Translation of English Poetry in Light of Field-habitus Theory ”中以皮埃尔·布迪厄的场域-惯习理论(the field-habitus theory)为指导分析徐志摩诗歌翻译的选材偏好、翻译策略及翻译接受问题。此外文学理论的发展亦为论者提供了许多新的解读渠道和理论支持。如李劲超的 “ The Influence of Xu Zhimos Poetry Translation on His Poetry Writing — a Functional Stylistic Perspective ”即《功能文体学视角下徐志摩诗歌翻译对其诗歌创作的影响研究》等。
回顾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我们可见徐志摩作品在英语世界被译介程度的增强;研究者的队伍日益壮大、研究的范围和方法有极大拓展的可喜状况,但是也不能忽视研究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徐志摩散文及其他体裁作品研究、徐志摩总体研究的缺失。
徐志摩不仅是著名诗人,也翻译了许多国外的诗作,同时还是一位散文大家,并创作了戏剧、小说等其他文体的作品。近三十年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侧重研究其诗歌创作及翻译活动,对其散文、小说等其他体裁作品的研究则几乎为零。也鲜见对徐志摩进行总体研究的作品。这些研究缺失也是有待大力弥补的研究空白,或许会成为未来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的走向。
[本文基金项目:2014年度宁波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英语世界的徐志摩研究(G14- ZX23)”。]
参考文献:
[1]Birch, Cyril. “Hsu Chih-mo's Debt to Thomas Hardy”. Tamkang Review: A Quarterly of Comparative Studies between Chinese and Foreign Literatures 8.1 (1977): p.9
[2] Bien, Gloria. Baudelaire in China: A Study in Literary Reception. Newark: University of Delaware Press, 2012 p.99
[3] 刘洪涛.徐志摩与剑桥大学[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184
[4] Li Zhimin. " The One-way Model of Cultural Interaction: Literary Interactions between China and Cambridge Cambridge Quarterly 3( 2012): p.121
(作者单位: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