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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水城研究

2015-01-05

城市观察 2015年4期
关键词:珠江广州文化

◎ 聂 婷

岭南古为百越之地,长期以来,五岭(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大体分布在福建西部、广西东部至广东东部和湖南、江西五省区交界处)犹如一个天然屏障,阻碍了岭南地区与中原的交通与经济联系。自唐朝宰相张九龄在大庾岭开凿了梅关古道以后,岭南地区才得到逐步开发。

广州位居河网密布的珠江三角洲顶点,东、西、北三江在附近交汇,江海一体,形成拥有广大陆向和海向腹地的扇形地理格局,且常年降雨充沛。优越的地理环境与气候条件是广州水城形成的自然基础。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广州依水而生,因水而兴,两千多年的历史跟水息息相关,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上之城。

一、水与城市建设:依水而生

在广州的历史上,水不仅是城市重要的水源和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同时也极大地影响着城市结构形态的形成与演变,广州的城市建设史就是一部依水而生,因水而兴的历史。

(一)水与古城选址

水在广州城市的诞生过程中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性。秦代,伶仃洋的汹涌海浪可以直拍越秀山南麓,任嚣出于军事防御目的,在甘溪水道(今仓边路)以西的古番山和禺山上始建番禺城,背山面海。从地理区位来看,番禺城北依南岭、南临南海,纳珠江三大支流西、北、东江之水在此汇流,经狮子洋、伶仃洋出珠江口注入南海,所谓“遥控五岭,近扼三江”,在古代易于形成相对独立而稳定的地理单元。从城址位置来看,广州古城是位于“番山之隅”,或番、禺二山之上。平时可以免受洪水的淹没,而又紧邻来自白云山的甘溪,淡水丰盈,便于取水,加之西北有石门之险,东有瘦狗岭之峻,越秀北峙,珠江南环,对于防御也极有利。四百多年后,三国时交州刺史步骘也对广州地形有“负山带海,博敞渺目”评价之说。

(二)水与城市形态

自然地理条件是影响城市形态结构变化的主要因素。广州市区总体地势从东北向西南倾斜,所以广州市附近河流也依这个方向多流向西南注入珠江。来自山地丘陵冲积物经河水沿这个方向冲积在这些河流河口,形成大片陆地,使城市用地不断向西南、向南扩展,城市形态同时朝着两个方向延伸,而珠江江面宽度由此日益缩小,晋代约为1500米,唐代1400米,宋代900米,明代700米,清代500米,现在最狭处只有100多米。广州城市形态由此变得东西轴向越来越长,南北轴向延伸远逊于东西轴向的发展趋势[1]。古代、近代的广州城北限于越秀山,南阻于珠江,东西阻于水网,基本上是在开埠初址上缓缓扩建,2000多年来,城市中心的位置、城市格局基本没有变化,依靠东西水网的不断淤塞和珠江岸线的逐渐南移,获得些许城市发展空间。直到进入现代历史后,城市拓展空间才冲破了历史格局的局限,并最终完成由滨江城市向滨海城市的转变。

图1 广州市最新马路全图(民国十六年,1927年)

水系不仅影响广州城市的整体发展布局,也影响广州的街道布局[2](图1)。广州城经过四次扩张,街道布局呈现出以下特点:主街沿珠江河涌延伸,呈东西向;小街呈南北向,与大街交错分布。与此相对应,住宅布局特别强化南北向,以促成良好的通道。以珠江为首的广州水系在街道布局的行成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三)水与城市格局

广州自然山水资源丰富,自建城以来,城市空间拓展一直遵循山水格局的自然本底,青山入城,山城相映。

秦代建城之初,古任嚣城据古番山、禺山面海而筑,是为番、禺二山小尺度的山水格局。原来番山、禺山两侧的腹地和珠江岸线南迁不断形成的海积平原足以满足当时作为郡县一级城市的发展需要,城市和自然山水长期保持着和谐的关系。

到明、清时,广州城发展到中尺度的“云山珠水”,白云山与珠江一起形成广州城传统的山水自然背景,以白云山系的越秀山为制高点,面向珠江,形成历史上典型的“六脉皆通海,青山半入城”的山水城市格局(图2),以及“白云越秀翠城邑,三塔三关锁珠江”的大空间格局,至今广州的老城区仍保存了明清广州城的格局。

2000年,番禺、花都撤市设区等行政区划的调整,为广州城市总体发展提供了更大的空间,广州的空间突破了“云山珠水”,市域7434平方公里内“五山一水四分地”的自然资源环境形成了“山水城田海”的自然景观格局。

图2 广州六脉渠图(1947年)

二、水与城市发展:因水而兴

以前因五岭之阻,广州陆路交通不发达,但兼河海之利,全靠水路从一个古商都发展成今天的现代化大都市。

(一)水与对外贸易

在现代交通工具出现之前,航运影响着一个城市的繁荣。广州距离西、北、东三江的出口稍远,输送到此的泥沙略少,所以能够比较长期维持一定的水深,使广州数千年来兼河海之利,保证广州海港和河港联运的便捷。

早在秦汉时代,广州的前身番禺是南海郡治所在地,是全国十多个商业都市之一,是海外输入和热带地区珍贵物品的集散地,有“犀、象、珠、玉,走于四方”的说法。我国著名的特产蚕丝,除从中亚陆道输出他国之外,在汉代已有一部分由海道输出,因当时船只较小,须沿海岸航行,故经徐闻、合浦两港放洋。东汉末期,广州附近已利用高地种桑,当南海航线脱离沿海岸航行而经南海直趋广州时,从海道输往各国的丝绸,转从广州出口,形成海上“丝绸之路”上的一个要站,长期以来畅通无阻,而且日趋重要。到了唐代,广州成为世界著名的大港,当时内港广州港,外港扶胥港,设置市舶司,管理对外贸易,中外海舶在印度洋上往来如织,我国丝绸和陶瓷等逐渐远销西亚和非洲东北部等地。宋代又开始有茶叶输出。而海外各国的香料和药材(海药)又大量通过广州输入。宋末及元代,虽然有泉州兴起,并曾一度凌驾广州之上,但到了明、清两代,对外采取闭关政策,封闭其他各埠,广州成为唯一的对外贸易港口,又成为我国外贸最盛的港口,直至鸦片战争, 开放五口通商以后,形势方变。近代以后,工业的发展亦与港口码头有着密切的关系。两千多年来,广州作为中国南方的大港市,长盛不衰,并且不断发展,成为了中国“蓝色海洋文明”中最具代表性的城市。

海上丝绸之路促进了广州的经济发展和文化交流,留下了许多文物古迹和标志性建筑,如光孝寺、西来初地、华林寺、南海神庙、光塔、怀圣寺、黄埔村古港遗址、清真先贤古墓、怀远驿、十三行、竹岗外国人墓地、巴斯教徒墓地、琶洲塔等,成为广州开放与包容精神的来源之一。

(二)水与工业生产

清末民初时,地处珠江后航道的芳村洲头咀,是广州作为通商口岸的仓储中心,也是广州最早的工业区,然后又陆续地沿着珠江沿岸、铁路沿线发展工业。一直到1950年代,这一带的工业仍继续发展,陆续兴建了广州造船厂、广州钢铁厂、鹤洞水泥厂等。

1930年代,陈济棠主政广东期间,广州是工业建设规划中的重点,先后建立了一批省营企业,形成了西村工业区、河南纺织工业区和南石头工业区[3]。其中西村工业区建立了火电厂、水泥厂、广东饮料厂、士敏土厂等,整个工业区接近现代工业区。但在抗日战争期间受到严重破坏;河南建立了棉织厂、丝织厂、麻织厂等;此外,还建立了市头糖厂、新造糖厂、南石头钢铁厂、南石头造纸厂以及琶江兵工厂、手榴弹制造厂、防毒面具制造厂等。

1950年代工业大道和员村工业区兴起,这一时期的重点是发展重工业,在燃料、钢铁、造船、铁路交通等行业,都有重大发展。其中员村工业区以轻工业为主,分为珠江北岸和南岸,如北岸有广州鹰金钱罐头厂、广州市南方面粉厂,南岸有珠江啤酒厂、广州绢麻厂、广州第二棉纺厂。

在两大工业区外,1950年代至1980年代,因为原料要经过海运,黄埔港附近的鱼珠木材加工厂、黄埔造船厂、广州石油化工厂等工厂逐渐修建,黄埔大道一带的工业也陆续发展起来。

良好的航运和贸易条件促进了广州工业的发展,也促使广州完成了从港口城市向政治经济中心城市的变身。这一系列的建设,也给广州留下丰富的工业遗产,是广州工业发展历史的重要见证。

(三)水与城市商业

宋代广州城三城并立,形成了以统一水巷街市为特征的城市空间结构形态,并挖掘六脉渠贯通整座城市的南北,形成水网交织的水城格局(图3)。自宋代以来,广州城内河涌密布如网,通达四方,凡河涌之处皆繁华鼎盛,其情形犹如一幅巨大的《清明上河图》。其功用不仅是防洪排涝的水道,更是商家往来的“交通要道”,为广州商业兴盛、文化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基础条件。

珠江沿岸的天字码头、十三行、长堤等地区均为广州商业历史的重要代表,爱群大厦、海珠桥、南方大厦等滨江现存大量的历史建筑均沉淀着广州传统文化,而“一湾溪水绿、两岸荔枝红”的荔枝湾地区则代表了广州传统的休闲文化。而珠江、东濠、荔枝湾等水系,则是传承这些深厚水文化沉淀的空间载体。

三、水与城市文化:血溶于水

得益于美好山水城市的哺育,无论是重要的历史事实,还是日常的衣食住行,甚至乎神话传说,广州文化都离不开一个水字。丰富的水资源及悠久的水务实践使广州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城市水文化。“水”与“城”的共融、协调构成广州历史文化的主体。

(一)水与羊城八景

自宋代开始就有评选“羊城八景”,至今已有近千年历史,历经6次评选共评出48景,超过一半与水有关,其中宋八景中7处,元、明、清和1963年各4处,1986年1处,共24处。最早的宋八景以水景居多,元朝加入了山的元素,到了明清渐渐有了城的概念,八景中开始有了人文景观。这充分说明广州是一个依水而生、依水而兴的城市,有重视水文化的传统,对今天建设山水城市很有启发作用。从自然风景到人文风景的演变,也代表了人们审美情趣的发展。

图3 广州六脉渠图(1947年)

(二)水与地名

广州是一座山环水绕的城市,整座城市的发展都与水有关,因而也有不少与水文有关的地名。据不完全统计,广州城内可数可知的水文化地名多达三百余个。如地名中的洲、江、溪、涌、滘(漖)、濠、潭、塱(朗)、湾、埗、湖、沙、围、基等,反映了当时的水乡地形。另外,如甜水巷,因为该地的井水由山坡经色砂渗出、味甜,故名;流水井街因街内在唐代有流水井故名;潮观街,即“潮水可灌入”之意;大塘街,宋代为文溪河道,后淤塞为河塘,明代填塘建街。此外还有双井街、福泉街、沿江中路、迎珠街、长塘街、潮音街、涌沿街、塘边街等等,不一而足,令人浮想联翩,遥想当年的水城景象。

(三)水与城市生活

历史悠久的水文化孕育了广州人善于变通、勇于冒险、敢于创新、积极进取的心理特征,塑造了这座城市兼容并包和低调务实的商业文明。在广州方言之中,水往往是金钱的代名词,比如掠水、扑水、傍水、度水、抽水、回水等就是同钱财有关的,无怪乎广州人“以水为财”。

广州的日常生活中,处处可见蕴含着水的特征,形成了独特的“岭南水乡”文化。由于房屋沿河涌而建,广州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生产方式,如桑基鱼塘、果基鱼塘、蔗基鱼塘等,以及劳作时歌唱的咸水歌。另外,历史上广州人逐水而居,形成了独特的生活习惯(疍家人)。而每日到茶楼饮早茶仍是不少广州人的日常生活习惯。

广府民俗中保存了大量水文化的节庆活动,如波罗诞、龙母诞、赛龙舟等。至今连续数日的端午划龙舟(扒龙船)节庆成为当地水乡民众最盛大的节日。广州市政府每年举办珠江河段的广州国际龙舟邀请赛使之成为广州市民欢度民间节庆的一个新热点。而近几年亦兴起了横渡珠江、珠江夜游等水上文化活动,广受欢迎,参与者甚众。

四、广州水文化复兴策略

广州兼具河海之利,从西汉初年起即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主港,依水而生,因水而兴。进入工业化时代后,许多河涌因环境恶化而逐渐掩埋或改暗渠,广州渐渐失去“水城”特色,水城风貌已逐渐淡出。1997年起,广州大力开展河涌整治工作,在治水的同时注重融入水文化建设,经过多年的整治,特别在亚运期间,以水为主题的景观建设初见成效,逐渐恢复南国水城美景,如今广州的东濠涌、荔枝湾、猎德涌,以崭新的南国水乡面貌,激起广州人不息的水城记忆涟漪。广州在水文化复兴之路上,应继续重视水文化和水景观的规划与建设,并有机结合,保护和传承历史水文化,创立现代水文化。

根据《广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确定的市域历史保护框架以及珠江城市设计区段划分,结合文物集中地区和历史文化街区特色,建议分为六大主题区域引导水城历史文化建设,即:岭南历史村镇特色区(流溪河流域)、岭南水乡生活休闲区(珠江前航道及历史城区内河涌流域)、沿江近现代工业遗产区(珠江西航道——后航道西段)、丝绸海路古港区(珠江后航道东段及黄埔水道)、自然历史名胜特色区(增江流域)、岭南田园自然名胜区(莲花山水道至南沙出海口段)等多种历史文化指引分区[4]。另外,注重构建“山、江、田、海”的水城景观特色,恢复、维持良好的水生态安全格局,制定居住型、公共型、生态型、生产型四种类型的滨水景观建设指引,分类引导滨水景观建设。

水文化深深地植根于这片沃土之中,积千年之精华,成为广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无处不在的水文化提醒着人们,这是一座依水而生,因水而兴的城市。广州水文化复兴之路仍任重而道远。

[1] 徐俊鸣,郭培忠,徐晓梅.广州史话.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

[2]广州市城建档案馆.图说城市文脉——广州古今地图集.广东省地图出版社,2011.

[3]潘安.商都往事:广州城市历史研究手记.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

[4]广州市规划局.广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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