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比较研究

刘跃良

(广东药学院外国语学院 广东广州 510006)

医学论文是医学工作者和科研人员交流医学观点和成果的场所，这样的学术论文一般要求准确清晰、客观严谨地表达事实和观点，被认为具有“非互动性”(non-interactive)特征，这种特征在被动式(passivisation)、非人称结构(impersonal structure)和名词化(nominalization)等语言形式上体现得非常明显［1］。不过，真正完全的客观是不存在的［2］，作者总会利用各种词汇语法手段显性或隐性地表达自己对命题的看法和观点。评论附加语(comment adjuncts)就是其中一种重要的词汇语法资源，它是学术语篇的一个突出性语类特征，用来表达作者对整个命题或部分命题的态度［3］。本文旨在通过比较评论附加语在汉英医学论文中的使用情况，了解评论附加语在汉英医学论文中的分布情况以及各自不同的特点，探讨它们表现出的异同，并分析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以及带给我们的启示。

一、本研究理论框架

评论附加语(comment adjunct)是学术语篇中作者表达对整个或部分命题的评论的一种重要词汇、语法手段。它通常由副词短语或介词短语来体现，可以出现在小句开头，也可以出现在小句中或小句末，主要表示观点、承认、劝说、推断、合意性、可靠性、有效性、评估、预测等语义。关于评论附加语，Quirk et al把它称为分离状语 (disjuncts)，并分为两类:语体分离状语(style disjuncts)和内容分离状语 (content disjuncts)［4］。Biber et al把它称为立场状语(stance adverbial)，并按它们的语义分为四类:认知立场状语、态度状语、文体状语和混合类［5］。后来，Halliday＆Matthiessen根据表达的语义将评论附加语分为两类，一类是说话人对命题的评论，另一类是说话人对言语功能的评论。需要指出的是，他们各自的论述所涉及的具体范围不完全相同［6］。

本研究的分析框架采用Halliday＆Matthiessen的评论附加语系统，因为他们对评论附加语的描述更加系统精密，更能体现评论附加语的多种语义特征与功能。另外，这个系统只包含了副词和介词短语，更适合语篇分析。表1是系统功能语法中的评论附加语系统及其部分例词［6］:

表1 Halliday＆Matthiessen的评论附加语系统

二、语料采集与研究方法

我们建立了两个学术论文的数据库，即汉语医学论文语料库(CHN)和英语医学论文语料库(ENG)，所有语料均来源于2014年1月—2014年3月的中外核心期刊。CHN语料库是从八种国内核心期刊中随机选出20篇医学论文组成的。ENG语料库是从最具影响力的综合类科技期刊《Nature》和国外四种最权威的医学期刊中选出20篇医学论文组成的。表2是有关语料的详细情况:

表2 论文摘要语料

以上语料处理成纯文本格式后，笔者根据系统功能语法中的评论附加语系统及例词表(在原例词表的基础上笔者作了扩展，如notably可表示明显程度的语义，as expected可表示预测，in all cases可表示有效性等)，利用Kconcordance等检索工具对语料中的评论附加语进行统计。另外，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度，我们逐一阅读了40篇汉英医学论文，以获取表1例词之外的的评论附加语，并剔除了不是充当评论附加语的例词。

我们对评论附加语在两个语料库中的原始统计频数进行统计，为了准确反映出评论附加语在汉英医学论文中使用的真实状况以及便于数据比较(考虑到汉英医学论文在篇幅长度上存在差异)，我们将所有的原始统计频数转换成标准频数(每一万字中出现的次数)。

三、研究结果

表3 汉英医学论文评论附加语整体统计结果

表3是对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出现频率的整体统计。不难看出，评论附加语在汉英医学论文中都有使用，但在总体数量上存在差异。20篇汉语医学论文中出现的评论附加语共40个，每万字才3．41个，而20篇英语医学论文中出现的评论附加语共52个，每万字有6．25个。另外，不管是在汉语医学论文还是英语医学论文中，对言语功能的评论附加语的数量都超过了对整个命题的评论附加语的数量，不过汉语医学论文中两者使用频率的差异明显大过英语医学论文中两者使用频率的差异。

表4 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各具体类别统计结果

表4统计了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各具体类别的出现频率。在汉语医学论文中，使用较频繁的是对命题的事实(55%)、有效性(15%)、预测(15%)和假设(12．5%)的评论。而在英语医学论文中，出现较多的是对有效性(44．23%)、明显程度(32．69%)和自然程度(5．77%)的评论。

为进一步检验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使用手段是否有显著性差异，我们对数据用SPSS19．0进行X2(卡方)检验，分别对汉英医学论文中两大评论附加语类型(对整个命题的评论和对言语功能的评论)的使用频率和评论附加语合计使用频率进行比较，其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汉英医学论文评论附加语各类型使用频率和合计使用频率卡方检验

从表5可以看出，汉英医学论文在对整个命题评论的使用上面、对言语功能评论的使用上面以及评论附加语的总体使用频率方面都存在显著性差异。

四、讨论

1．共性

汉英医学论文在评论附加语的使用上表现出一定的共性。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评论附加语在汉英医学论文中都有使用，并且都较多使用对言语功能的评论这个类别。其次，在汉英医学论文两个语料库中，检索都未发现表示确信程度、智慧、道德、把握、诚实、保密、个人和犹豫等的评论，主要涉及到的是对命题的事实、有效性和明显程度等的评论附加语。

共同的体裁、语用特征使得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使用选择相似。医学论文作为科技论文的一个分支学科，有着自己独特的语类特征和写作原则。一方面，医学论文是报道自然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创新性工作成果的论说文章，要求尽可能客观准确地进行陈述，而评论附加语所具有的概念意义［3］能帮助作者更加清楚严谨地阐述其想表达的信息，这也是为什么在汉英医学论文中都会用到评论附加语的原因。另一方面，科研论文的写作不仅仅是报道科研成果，传达科学信息，而且需要得到专家和同行的认可和接受，这样，作者就需要在语篇中建立良性的人际关系，达到这一目的的主要手段就是评论附加语的使用。因为评论附加语具有人际功能［3］，能帮助作者恰当得体地表达和阐述自己的观点，加强读者意识，增进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普遍使用说明中外作者都有较强的读者意识，能在写文章时使文章尽量接近于读者，为读者考虑。

2．差异

汉英医学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总体使用数量存在显著差异。英语医学论文中使用的评论附加语明显比汉语医学论文更多，这说明英语国家作者更积极、更大胆地在文章中表达自己的个人观点和态度，毫不掩饰对命题的个人判断，而国内作者却比较忌讳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态度，尽显科学和客观。语言是文化的载体［7］，所以这种差异表面上是语言的问题，实质上是英汉两种语言所代表的文化差异所引起的［8］。西方国家崇尚个人主义，强调个人的自由和个人的重要性，这种个人主义表现在写作方面就是作者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对所作命题勇于承担责任。而中国是一个受中庸之道影响的国家，不喜欢冒险、出头和张扬，这使中国学术作者不会轻易在科学性很强的医学论文中表达个人的观点，因此，显得谦虚、谨慎，更易被国内编辑和读者所接受。

另外，据语料库统计表明，学术作者在使用评论附加语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态度时，各类别所占比重不同，这说明两者所关注的重点稍有不同。汉语医学论文主要关注的是命题的事实、有效性、预测和假设，而英语医学论文则主要关注的是有效性、明显程度和自然程度。其中，两者最注重用评论附加语来表达的分别是命题的事实性和有效性。

最后，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笔者在语料库检索表示可取性的评论附加语时，汉语医学论文中为零，而英语医学论文中有两处，不过都是表示否定的可取性(undesirable)。当中用到的评论附加语都是unfortunately，这说明作者在做医学研究时，因为医学研究和实验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不一定总是能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对于预料之外的结果，西方作者可能更能坦率地说出来，这与前面讨论过的个人主义价值倾向是相符合的，他们既敢于突出自我，强调个人的学术贡献，也敢于承担责任，坦诚研究中的失败环节。事实上，有时失败就是创新性发现。相比西方，中国作者在医学论文中很少有关于实验失败的描述，这可能与中国人保守内敛的文化心理、含蓄委婉的思维方式和及他们重要的学术面子观念等都有一定的关系。

3．启示

人们往往通过撰写医药学术论文来交流自己的医学观点和研究成果。有文献统计，世界上80%以上的主要医药文献、最新医药信息披露都是用英语写成的。以中文撰写的学术论文一般只发在国内刊物上，但如果想扩大自己研究成果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一般会选择发在影响因子比较高的国际性刊物上，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作者用英文来撰写，而撰写质量的高低直接影响到论文的录用概率。对于中国作者来说，由于缺乏对医药学术英语语篇体裁和语言特征的了解，也缺乏对医药学术英语论文中文化影响的辨识，他们忽视了英汉两种语言的差异，因而翻译或撰写出来的英语学术论文就会显得生硬、别扭、不地道，虽然是英文，当中凸显的还是汉语的思维和表达习惯。

科研论文的撰写与在学校时所受的英语教育有关，所以在医药学术论文撰写方面的欠缺让我们不得不反思医药院校英语课程设置尤其是研究生英语课程设置的问题。研究生是未来医药科研的主力军，研究生阶段的英语课程教学不应该局限于重在提高基础英语能力的课程，也不应该止于以帮助学生掌握特殊学科知识为目的的专门用途英语，而应该帮助学生掌握一种技能，以满足专业课程学习和交流的需求，提升其学术英语交流的能力。例如，开设医药学术英语语篇类课程可以让学生掌握不同语境下医药英语语篇体裁、语篇结构，以及医药学术英语语篇中作者观点表达的语言特征等。进行医药学术英语实践教学可以让学生在诸如学术讨论、模拟学术会议、撰写学术论文等学术实践中了解学术语篇的语言特点，提高口头和书面语的学术英语表达能力。总之，在研究生阶段，如果能以学术英语课程为核心，把英语语言基础、专业英语知识和英语学术能力三者有机结合，构建一个科学合理的英语课程体系，这对于未来医药科研成果的传播和交流，医药学术英语论文的成功撰写将至关重要。

本文在对汉英医学论文进行对比分析后，总结了汉英医学论文中使用评论附加语的共性和差异，并分析了导致这些差异及共性的原因，最后提出课程设置方面的一些启示。相同的体裁和语用特征使得汉英医学论文使用评论附加语表现出一定的共性。但由于不同的文化传统，汉英医学论文的作者在使用评论附加语方面也表现出一些差异。西方作者的个人主义价值取向使他们更多、更自由地在英语医学论文中使用评论附加语，清楚而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命题的看法和观点;而中国作者相对保守和谨慎，他们在医学论文中尽量避免掺杂个人的评论，以免威胁到论文的客观。理解评论附加语的使用差异及其产生原因，对于人们理解和分析不同文化背景的学术语篇，提高学术语篇分析中的文化意识以及提高医药学术论文写作的质量有一定的意义，对于医药院校研究生英语课程的设置改革也有着重要的启示。希望本文的研究结果对中国作者撰写医药学术英语论文中正确使用评论附加语方面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1］ Markkanen R．＆ H．Schroeder．Hedging and Discourse:Approaches to the Analysis of a Pragmatic Phenomenon in Academic Texts［C］．Berlin＆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1997．

［2］ 杨林秀．英语学术论文中评论附加语的学科差异［J］．山东外语教学，2008(6):6－10．

［3］ 杨信彰．英语学术语篇中的评论附加语［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6(10):11－13．

［4］ Quirk R．et al．．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London:Longman，1985．

［5］ Biber D．et al．．Longman Grammar of Spoken and Written English［M］．London:Pearson Education Limited，1999．

［6］ Halliday M．A．K．＆ C．Matthiessen．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3rd edition．London:Edward Arnold，2004．

［7］ 刘丹丹．论外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2)．

［8］ 凌成德．从英汉文化差异审视大学英语写作［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