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纹鉴定能力测试的鉴定结果准确性问题研究

刘世权， 罗亚平， 蔡伟思， 吴 剑

(1.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刑事科学技术学院，北京 100038;2.上海市刑事技术科学院，上海 200000;3.东北大学理学院，辽宁沈阳 110819)

0 引言

指纹鉴定人员遵守指纹鉴定程序，结合自身从业经验完成指纹鉴定并给出指纹鉴定意见［1-2］。长期以来，指纹鉴定意见作为法定的证据被视为权威的科学证据，在诉讼中得到广泛的应用［3］。近年来，由于指纹鉴定引发的司法错案使得指纹证据开始遭受挑战，美国《联邦证据规则》和道伯特证据规则赋予了美国法庭审查和判断证据能力的权力，主要从4个方面对证据进行审核:(1)是否证据经由科学的方法测试;(2)该理论或技术曾否为同业所认可或专业期刊发表;(3)是否存在潜在的错误率及相应的操作标准;(4)该理论或技术在其专业领域是否被普遍接受。通过以上的证据规则审核，美国法庭对专家意见的审核更加科学［4］。

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指纹鉴定意见在法庭上缺少合理的质疑与准确的挑战，但是随着我国刑事诉讼的不断深入和对抗性模式的增强，指纹鉴定意见作为法定的证据将会在法庭上接受质证，指纹鉴定意见的科学性问题是亟待需要解决的问题。国外一些研究表明指纹鉴定意见存在一定的错误率［5-8］，2014年美国迈阿密警察局开展一项关于指纹鉴定错误率方面的研究，实验数据显示指纹鉴定人员在分析、比对和评估阶段做出鉴定意见伪真率(错误的认定率)为3.0%，伪否率(错误的否定率)为7.5%，实验又将这些鉴定意见进行独立的第三方复核，伪真率降低至0%，伪否率为2.9%。实验证实指纹鉴定意见的可靠性值得信赖，所以研究我国指纹鉴定意见的准确性问题是理解指纹鉴定人员在指纹鉴定活动中的表现和提高指纹鉴定质量的基础。

本文实验在指纹鉴定能力测试的环境下完成，而且实验设计也存在一些局限，所以本次实验结果与实际工作情况不同，实验数据仅作为参考，目的是提醒指纹鉴定人员认知在指纹鉴定过程中存在的风险，避免在实际工作中出现类似的错误。

本文的实验设计与“指纹鉴定人员对现场指印的认知能力研究”一文完全相同［9］，实验设计与实施覆盖指纹鉴定全过程，包括分析阶段、比对阶段和综合评断，本文仅是对鉴定人员在指纹鉴定能力测试中做出鉴定意见的准确性与可靠性做分析。

1 实验

1.1 实验设计与要求

本实验目的重点考察指纹鉴定意见的准确性，分析指纹鉴定人员做出鉴定意见的差异性。实验设计4组手印，2组手印的模拟现场指印与样本指印来源同一;另外2组手印选择两枚相对清晰模拟现场指印，提供清晰的相似样本，该两枚模拟现场指印与指印样本来源不同一。实验邀请全国106家指纹鉴定机构参加，要求各机构依照随机分配的用户名与密码登陆指纹鉴定分析系统，一周时间完成四组指印的分析、比对和评估并给出鉴定意见。

1.2 现场指印的制作

模拟实际指纹遗留的过程制作本次实验的现场指印，在非渗透性客体表面遗留指印，选择磁性粉刷显，拍照提取，见图1所示。

图1 模拟的现场指印从左至右依次为1、2、3和4

1.3 实验内容

指纹鉴定人员登陆指纹鉴定分析系统平台，首先完成初始调查，然后进行分析阶段，对现场指印进行特征点取、质量分区以及价值判断等活动;完成后进入指纹比对阶段，系统提供一枚样本指印，指纹鉴定人员根据特征点的位置、类型及相关信息，评估在现场指印上点取的特征点是否与样本指印上的特征点相互匹配，对认定匹配的特征点使用数字进行标画，对认定存在差异的特征点使用星号进行标画;完成后进入指纹评估阶段，根据分析阶段和比对阶段的判断，对现场指印与样本指印的质量和特征数量进行综合评估并做出鉴定意见，分别为:同一认定、否定或无结论。

图2 实验结果分布图

2 实验结果

指印1与指印2来自同源，正确的鉴定意见为同一认定;指印3和指印4来自异源，正确的鉴定意见为否定。实验结果显示，106家机构共做出249个同一认定结论，165个否定结论和10个无结论，数据分布如表1和图2所示，实验数据显示指纹鉴定人员对4枚指纹做出正确判断的比率分别为:93.4%、97.1%、84.9% 和 68.9%，无结论率分别为:5.7%、1.9%、0.9%和 0.9%。

表1 实验结果数据

将实验数据分成两类，分别为同源与异源，表1显示249个同一认定结果中202个来自同源指纹鉴定，47个来自异源指纹鉴定;165个否定结论中2个来自同源指纹鉴定，163个来自异源指纹鉴定。

将实验结果的错误率分为两类进行计算，分别为错误的否定率与错误的认定率，其中:错误认定率(False Positive Rate)=错误认定数量总鉴定意见数量;错误否定率(False Negative Rate)=错误否定数量总鉴定意见数量，本次能力测试的实验结果错误率如表2所示，其中错误率的计算考虑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总鉴定意见总量包含无结论数量，一种情况总鉴定意见总数量不包含无结论数量。

表2 实验结果的错误率

图3 分析阶段点取黄色圆圈内的特征点在比对阶段将该特征点去除

3 讨论

3.1 同源指纹实验结果讨论

指印1与指印2为同源指纹，正确的鉴定意见为同一认定。106家机构表现出较高的正确率，只有2家机构分别对指印1和指印2给出错误的鉴定意见，错误否定率分别为0.94%。

本文邀请指纹鉴定专家对现场指印1和现场指印2进行鉴定，专家鉴定意见如下:指印1的鉴定意见为无结论，指印2的鉴定意见为同一认定。专家认为现场指印1质量偏低，清晰区域较小，且清晰区域内能认知的特征点数目不足8个，综合指印质量与特征点数量给出无结论;现场指印2质量较高，且在清晰区域内能认知的特征点数量达到13个，故专家给出同一认定结论。数据显示，本次测试中99家鉴定机构对指印1给出认定结论，呈现出与专家意见符合程度较低的现象，部分指纹专家认为该99家机构过于激进，对于没有达到鉴定标准的指印不宜给出认定性结论，应该鼓励指纹鉴定机构对于没有达到鉴定标准的指印给出无结论。但是也有专家认为99家机构至少给出了符合事实的鉴定意见，不建议在这种情况下将同一认定结论认定为错误的鉴定意见。

针对以上的争议，本文作者认为不同鉴定机构设定的鉴定标准会有所不同，这会导致在鉴定疑难指纹过程中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所以在现场指印质量偏低情况下给出的鉴定意见，需要更加详细的记录和解释，不仅要根据现场指印和样本指印的质量和特征点数量两个方面综合考虑，还要参考专家意见给出最终的鉴定意见。

3.2 异源指纹实验结果讨论

指印3与指印4为异源指纹，正确的鉴定意见为否定，106家单位中的38家机构给出47个错误认定意见，错误认定率35.8%，其中24家机构给出一个错误的鉴定意见，14家机构给出两个错误的鉴定意见。数据显示，两枚指印的鉴定意见呈现两极化分布，即倾向于给出肯定性鉴定意见，如同一认定或否定，给出无结论的鉴定机构数量很低，只有1家，占整体鉴定机构0.94%。

指印3和指印4是在指纹自动识别系统大数据样本指纹库内搜索到的极为相似的指印组，我们称之为相似异源指纹(英文名称Close no Match)，即两枚指纹特征符合程度较高但为异源指纹。例如，现场指印3与样本指印存在11个相似特征点，但右上方黄色圈内标识的特征点为一处明显的差异点(图3与图4)，部分机构有效地识别出差异点并给出正确的否定鉴定意见，但部分机构未能有效地识别差异点，做出错误的认定鉴定意见。

通过对鉴定意见的表述分析，如表3所示，指纹鉴定人员认知差异点的能力是决定给出正确或错误鉴定意见的关键因素之一，部分指纹鉴定人员对存在的差异点没有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也用扭曲和变形去解释，将明显的差异点认定为匹配的特征点;还有部分指纹鉴定人员认知到差异点的存在，但是由于相互匹配的特征点较多，其匹配的程度达到了其作出同一认定的标准，所以即使存在一定的差异点，也不会影响该指纹鉴定人员做出同一认定的鉴定意见。所以通过本次能力测试的数据，提醒指纹鉴定人员提高应对相似异源指纹的风险意识，明确同一认定的标准和否定的标准，加强对指印变形机理的研究，提高指纹鉴定人员认知差异点和解释差异点的能力，确保指纹鉴定的准确性。

图4 分析阶段点取黄色圆圈内的特征点在比对阶段将该特征点标识为匹配特征点

表3 部分做出错误认定鉴定意见机构的表述

4 本次研究的局限

本次实验在能力测试的环境下进行，且实验设计、鉴定人员完成情况以及分析方法等方面存在局限性，具体分为4个方面:第一，能力测试的环境与真实工作环境存在较大的差异;第二，能力测试选取的指纹难度较大，且为一对一比对，未给出更多候选样本指纹，增加了指纹鉴定人员做出判断的难度;第三，无复核程序，复核阶段是避免错误发生最可靠的程序保证之一，本次能力测试未对鉴定意见进行复核，所以部分机构做出错误的鉴定意见未进行及时的复核;第四，参加测试的鉴定人员态度、完成时间以及鉴定水平没有进行统计分析。

所以本文关于鉴定意见准确性的分析仅限于本次能力测试的环境内，不能用来预测其他指纹鉴定机构在实际工作中的鉴定意见正确率和错误率。本次研究的目的是提醒指纹鉴定人员提高风险意识，尤其在鉴定相似异源指纹方面，值得引起重视。

5 结语

总体而言，指纹鉴定人员在本次指纹能力测试中表现出来比较稳定的准确性，尤其对于同源高质量的指印鉴定，指纹鉴定机构给出正确鉴定结论的一致性较高，但是随着现场指印质量的降低，鉴定结论出现一定的离散性，所以现场指印质量预评估是一个有效的工具用来预判指纹鉴定人员的鉴定表现，同时为采取必要的记录程序和适当的质量控制程序(如:进行再次盲测或者增加复核人员数量等程序)提供参考;本次能力测试实验结果显示对于异源指纹鉴定的错误认定率较高，错误原因之一在于分辨差异点的能力不同，导致部分指纹鉴定人员做出错误的认定结论，数据说明在指纹自动识别系统数据库容量快速增加的环境下，系统将更多相似性极高的指纹提供给指纹鉴定人员进行比对与鉴定，增加了指纹鉴定的难度，为了避免错误认定需要通过不间断的培训和快速、有效的指纹鉴定能力测试考核，提高指纹鉴定人员的风险意识，防止在实际工作中发生错误的鉴定。

实验数据进一步说明，要必须建立适当的指纹鉴定质量控制体系来保证指纹鉴定的质量，如建立现场指印质量预评估体系、指纹鉴定全过程记录体系和指纹鉴定质量分析体系等，将指纹鉴定的质量控制和管理深入到指纹鉴定的每一个阶段，提高指纹鉴定意见准确性。

［1］ 刘少聪.手印学［M］.北京:警官教育出版社，1994.

［2］ 罗亚平.指纹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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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刘世权，罗亚平，吴剑.指纹鉴定人员对现场指印的认知能力研究［J］.刑事技术，2015(1).

［10］ 刘世权，糜忠良，罗亚平，等.指纹鉴定人员点取细节特征稳定性问题研究［J］.刑事技术，2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