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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新昌莒根徐偃王墓存在的可能性

2014-12-26俞国璋

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 2014年1期

俞国璋

摘要:徐人与越人同为东夷集团成员,有着相同祖源和姓氏,有相同的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相同的部族文化,甚至相同的语言,且越地曾一度由徐人主之,因此徐人进入越地莒根定居是可能的。

关键词:浙江新昌;莒根;防山;徐偃王墓

浙江省新昌县巧英乡莒根村有一座王坟山,传说山下有徐偃王墓。关于徐偃王及墓的故事,在附近方圆几十里的村庄中不知流传了多少代,《新昌县志》也将其收进了传说轶闻中[1]。莒根徐偃王墓是否存在?

一、从莒根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当时的航海条件看古徐人入驻的可能性。

莒根位于浙江新昌县东部,地处该省绍兴、宁波、台州三个地级市交界的望海岗北坡山下和绍兴市属下的新昌与宁波市属下的奉化、宁海三个县市交界的第一尖西坡山脚。发源于望海岗和第一尖西坡的莒溪水从莒根、防山经曹娥江流入钱塘江口杭州湾;发源于莒根东北第一尖北坡的大堰溪为宁波甬江源头,最后流入镇海口;发源于第一尖南坡的黄坛溪经宁海越溪流入三门湾大海。

张富祥先生对徐人南迁的看法:“它的主支所走的迁徙道路应是泰沂山脉东南面的近海通道,而不是它的北面容易与中原王朝直接发生正面冲突的交通干道。”[2]465

曹锦炎先生认为:“徐人势力进入浙江显然不是从陆路,而是从海上而来。其第一站是舟山群岛,然后,或渡海溯钱塘江而到嘉兴、绍兴、衢州,或仍循海路到鄞县、台州,路线清楚。”[3]从古文献资料记载和考古发掘看,至迟在周代,江淮流域的居住民已具有海上航行能力。《史记·周本纪》记“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唐张守节正义:“帝王世纪云:‘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4]134-135说明早在穆王之前,徐国或周围的人已有造木板船的技术。“《博物志》云:偃王欲舟行上国,乃通沟陈蔡之间。”[5]361徐偃王平常出行就以船代步,为了通船还挖建人工运河,可见徐国人用船已很普遍。到后来,吴国曾派大夫徐承率舟师从海上袭击齐国[6]1529;到了秦王嬴政时派徐福出海求仙,这些都不会是偶然启用徐人,应与徐人拥有祖传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能而可以胜任有关。

徐人生活于东南沿海,我们还可在《诗经》所载的周宣王征淮夷、徐方的过程中“至于南海”这一内容中找到证据[7]。

河姆渡文化时期,越先民已从近海捕鱼,向北航行可达渤海湾,向南走也可达广东沿海[8]。

到春秋时期,航海划船已成为生产工具上的纹饰,如1976年浙江鄞县甲村石秃头出土的一件铜钺,有船形和人划船的花纹[9]。当时拥有先进的航海工具和技术条件下,徐人从江淮或苏北、山东地区走水路到浙江沿海登陆,然后沿江依溪流到达莒根就没多难。

二、从徐越先民关系上分析徐人在古越之地莒根立足的可能性。

徐与越的关系,许多学者都有论述。孟文镛先生在《越国史稿》中已有归纳[10]171-183,此不再赘述,只谈点徐越同源同姓的认识。

唐韩愈曰:“徐与秦俱出柏翳,为嬴姓。(史记秦本记:大业之子曰大费,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柏翳二子,大廉之后为秦;若木之后为徐。)”[5]360《史记》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大业。”[4]174可见徐与秦皆为女修吞鸟卵所生之后。

徐人的先祖因吞玄鸟卵而生,他们崇鸟,以鸟为图腾。越人同样崇鸟,《禹贡·扬州》载:“鸟夷卉服”。据童书业先生考证,鸟夷是指“以鸟为图腾的部族”[11]。《史记·越世家》称越王句践“长颈鸟喙”,以及越人以深山如鸠名冶鸟者为越祝之祖等[10]142。对于古越人的崇鸟,还可以从河姆渡文化中鸟纹饰和良渚文化中头戴羽冠装饰的象牙、兽骨、木器、陶器、玉石等文物中反映出来。各部族所崇之鸟不同的原因,可能与少皞以鸟命官有关[6]1270,不同鸟名不同官,不同官又处不同部族,致不同部族崇不同鸟。

2003年3月发现于浙江绍兴市区塔山脚下的青铜甬钟,据蒋明明先生述:“这件青铜甬钟的舞部纹样与1982年绍兴306号墓的徐器‘铜质房屋模型的屋顶部纹样类同,都采用方形结构勾连回纹装饰”,“为春秋晚期典型的装饰纹样之一”,“青铜甬钟鼓部上铭文字体,是最典型的越国鸟虫书体”。[12]经曹锦炎先生对这件甬钟铭文考释,此甬钟为徐王旨後之孙自所制,器自铭为“铎”[13]。从越地出土徐器“铜质房屋模型”即“伎乐铜屋”顶立柱上的鸟构件到同样为越地出土徐器上的越国鸟虫书体,除说明徐越共尊鸟外,还表明徐与越文化的趋同性和先民审美观的一致现象。

孔令远先生对出土青铜器“徐令尹者旨□炉盘”和“[越王]者旨於赐戈”中的铭文“者旨”与“者旨於赐”,结合文献记载研究,认为徐国王族与越王有着同一姓氏关系[14]。

《后汉书》记:“后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15]说明此时,徐国或徐人已经对古越大地有所熟悉和掌控。

三、从王坟山实地环境现状和传说分析有徐偃王墓的可能性。

莒根王坟山由两象交鼻形成天然胜景,独有的黄泥土壤和山间难得的平旷之地,民间传说是被天牛所耕,实际可能是土墩被敌国所毁或后人夷平垦种有关;深不见底的王坟洞,可能是盗洞或毁坟后的塌陷;昔日洞内所发出的乐器声,可能是器物因水漂浮碰撞产生的响声,这些都有待于后人研究和破解。莒根附近的将三坑、王将坑、将家岭、里小将、外小将等地名,传说曾是徐偃王的大将们居住或作战的地方。离莒根村3公里左右的金元村,曾出土磨制石器——有孔石斧[16],也说明周代时,莒根一带已有人类活动。从古代风水术看,天台、四明被称为南龙,莒根王坟山符合我国历代帝王对陵墓择基的“龙真、穴的、砂环、水抱”等要求[17]。生气流动的天台山余脉,海拔900米以上的望海岗和第一尖山势合于“龙真”;山势绵亘止于界水莒溪则合于“穴的”;山背侧和对面象鼻山左右重叠环抱的自然环境合于“砂环”;山前三方迂回的莒溪水又合于“水抱”;独有的黄泥土壤又符合“吉穴坚细微润,不干不燥”的要求;溪流出口的象鼻山外,又有一座如狮形之山,符于狮象守门的吉地条件。从以上种种特别的迹象看来,莒根王坟山有徐偃王墓葬存在的可能性。

四、分析《莒溪徐氏宗谱》及有关文献记载所存的疑问。

据《莒根纪原》①“王龟龄先生会稽三赋有翁州访偃王之庐之句”,可定此文成于南宋以后②。刊印纪原可能与《莒溪徐氏宗谱》继述堂藏本初修同时,即宋嘉定甲申(1224)年或稍后。

《莒根纪原》曰:“翁州即会稽鄮,亦会稽鄮之东,即古剡莒根也。”偃王既崩于莒根,为何又记“后遁迹于明州象山县海岛村居焉,卒葬于彼”呢?是否抄于他谱?存疑之一。据浙江方志乾道《四明图经》载:“昌国县,本鄞县地。”“翁山,一名翁洲,在县东二十五里,《十道四蕃志》云:徐偃王居处,城基犹存。”[18]翁州属会稽鄮,在鄮东,莒根也在鄮东,但莒根不在翁山县,而在剡县。历史上莒根是否曾属于古鄮?从水系归属看,莒溪为剡溪源,归属剡县是便于管理的,可是初立剡县已迟至汉高祖6年(公元前201)了,存疑之二。“薄里山”为古徐国地名,会稽薄里山又称泊里山、灵山,位于浙江龙游县,春秋战国时属菇蔑地,秦时属太末[19]。偃王是否曾居会稽薄里山,“因秦并天下,焚弃典籍,公侯子孙,失其本系”,[20]已无从查考,再说唐韩愈也撰有《《衢州徐偃王庙碑记》[5]360,最近在龙游县城东又出土了刻有“宗徐”铭文的东汉青瓷簋[21],说明《莒根纪原》偃王“避居会稽薄里山之下”所记也有依据。对“后又居鄮东而崩”,据唐张守节在《史记·秦本记·正义》引《括地志》云:“徐城在越州鄮县东南入海二百里”,“偃王乃于此处立城以终”。[4]177莒根不在海中,但沿海上水路一样可达。徐城没记在莒根,《括地志》也没记偃王葬于何处,莒根徐偃王墓的存在不能否认,此存疑之三。据嘉定《赤城志》黄岩:“徐偃王墓,在县东南二十五里胜果院后。”[22]此墓收入《中国文物地图集·浙江分册》记为徐山土墩墓[23]。至元《嘉禾志》嘉兴:“徐偃王墓,旧传在县西复礼乡”。[24]孰真孰负?存疑之四。

五、“莒根”与“防山”之村名蕴含徐人强烈的复国愿望。

“莒根”颇有深意,“防山”更特殊。《春秋》昭公三十年:“冬十一月,吴子执钟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灭徐。”[25]村为何称此两名?后人“毋忘在莒”应是诠释。

绍兴市区塔山脚出土自铭“铎”的青铜甬钟,其铭文有“世世鼓之,後孙勿忘”之句。据曹锦炎先生考证,“这件青铜甬钟的铸造地,当在越国故都绍兴,其具体年代约在越王句践晚期或稍后”。“据《说文》,‘铎,大铃也。军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两司马执铎。从金□声。”[13]既然铎是是一种军中乐器,用于武事,那么已经灭国失去军队的徐王之孙,为何还要制铎,并且还要“世世鼓之,後孙勿忘”?其目的明显是为了报仇复国。由此可以看出,徐人复国的愿望从未消失过。

综上,浙江新昌县莒根徐偃王墓存在有其可能性,但事实如何,尚待后人探索与证实。

注释:

①《莒根纪原》全文:“里名莒根,志不忘也。粤稽唐伯益之后,封莒国公于徐,子孙遂以国为氏。传至昭王三十六年而生偃王,及长,功著当时,名显诸侯,分国半治。因穆王西游无道,避居会稽薄里山之下,后又居鄮东而崩。故王龟龄先生会稽三赋有翁州访偃王之庐之句。翁州即会稽鄮,亦会稽鄮之东,即古剡莒根也。偃王不忘锡姓之意,故名莒根,志所来之。有自厥后,千流万派,俱出偃王于一祖;千枝万叶,悉起莒根于一本。偃王为发祥之始祖,莒根为发脉之祖基也。特志后人示云。”见浙江新昌莒根继述堂珍藏.莒溪徐氏宗谱[M].嘉庆己未(1799)重修本.

②王十朋(1112-1171),字龟龄,号梅溪,浙江乐清左原(今梅溪村)人,南宋著名的政治家和诗人。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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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曹锦炎.春秋初期越为徐地说新证[J].浙江学刊,1987(1):14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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