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对庞壮国诗歌创作风格的影响
2014-12-20王勇刘立强刘昭
王勇++刘立强++刘昭
摘 要:庞壮国先生的诗歌创作根植于东北区域文明,这是其创作思想的主体性所在。在此基础上,庞壮国借鉴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创作手法,将其与乡土文化进行有机地契合,形成其独特的艺术风格。本文从象征主义光照下的意象群、诗歌文本中意识流手法的贯通、表现主义凸显的张力以及神秘的乡土气息与生命力的契合等四方面展现庞壮国诗歌创作的魅力所在。
关键词:现代主义;意象;生命力;乡土气息
中图分类号:I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1-0191-03
庞壮国先生的诗歌创作立足于东北区域的文明,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在其创作之初正逢改革开放,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思潮涌入中国,这股潮流影响到我国的诗歌创作领域,朦胧诗派、莽汉主义、非非主义等诗歌流派不断地在中国诗坛崛起。这些流派或多或少地受到西方现代主义元素的熏习,庞先生的诗歌创作也直接或间接地融合了这些文化元素,但其有着独特的风格,那就是用现代派的表现形式,承载其对土地与文化、命运与人生的考量。系统地分析庞先生的诗歌创作,我们发觉其从象征主义、意识流、表现主义和乡土气息与生命力契合四个方面构建出他的世界观。
一、象征主义光照下的意象群
在庞壮国的诗里,任何一个意象都凝结着自身的生命体验,这种生命体验被移情与龙江大地特有的生态景物上,例如东北虎、蓝狐、大马哈鱼等,使之人格化,使之成为一种能表现地域文化特质的意象,通过对意象的提炼和对内涵的发掘,呈现的是诗人的生态观。意象所能够关照的是其对待日常生活的态度,代表着他对身边万物源头的探寻,诸如他的诗句:“我生来是一个流浪漂泊者的形象和内蕴。”这句话将作者定位于一个漂泊者的身份,漂泊者对身边的世界是通过旁观、对比、反思来体验的,他“什么活都不干”,“对所有的亲人都仿佛漫不经心”,“纯粹一个小孩”。这些诗句更能够进一步地表达其作为流浪的漂泊者的一种旁观姿态。这种姿态不是面对文化现象的无动于衷,而是一种摆脱传统思维定式的一种直接介入文化本质的批判精神,用犀利新锐的文字展现了北方荒原文化的独特风景,和当地民风的天真率直,将诗歌的旋律贴近生命的本源。或许正是这种独立于文化本身的旁观者的姿态,才让他对身边的世界有了全新的发现与寄托。
虎是庞壮国特别喜爱的意象之一,而东北虎通常成为东北人豪放性格的总体象征。请看《沐浴而号歌》中的虎虎生气:“彪悍的灵魂已经下山/已经冲碎了冻云/依次扑过我的头顶/以利爪撕我,以劲尾扫我/或暴烈地撞进我的胸怀/膨胀我的血潮……”[1]透过上面的诗句,我们看到诗人借助东北虎的意象形象地表达了对远古先民的强悍生命力的崇拜。东北虎这个图腾承载着诗人强烈的寻根意识,这个根在于这片土地的开拓者们的辛勤与勇敢、果断与机智,使读者在回溯往昔的体验中感到激情的涌动。这激情提醒着人们以坚定的信念,摧垮眼前的困境,昂首于天地,给读者以强烈的震撼之感。
在表达北方民族的硬汉形象中,庞先生所用的意象可谓是丰富多彩。《雪原安魂曲》所呈现的命运的抗争,透过古树之间的搏斗、人之死、熊之死等诸多的意象展现出诗人对生命的拷问,而远方孩子对母亲所说的“那是我的雪山”则表现了人对未来的憧憬,是新生一代对上一代硬汉精神的继承。全诗体现其在动态时空中寻觅生命的轨迹的探索精神。应该说,硬汉子的形象表现在荒原的各个角落,哪里有逆境,那里就有野性的呼唤和生命的抗争。这里我们所感受到的不再是自然界中的动物,而是赋予了人类灵魂的一种力量,这些力量汇聚在一起,勾勒出北方人的顽强的生命意识。
除了象征北方人性格的诗作外,庞壮国先生也有大篇幅的创作,饱含着他对日常生活的丰富情感。这种诗意图运用意象群的叠加使诗句获得魅力,层层感染人的内部境遇。《大马哈鱼群在春天暴动》这首诗歌颂了物质的存在在于运动的哲学命题。诗中通过广阔的现实与历史的联想,将图腾与民族的生命意识交织在一起,为我们展现了鲜卑、黑熊、虎、女真、莫日根等一系列的生存于这块土地上的民族和具有图腾性质的动物形象,为满洲西北部这块神奇的土地注入了大量生命的元素和文化符号。其中最能体现诗人自身情感的,或者说他要诠释的中心意象,应该是大马哈鱼群。全诗以大马哈鱼的生活习性为线索,组成了一幅幅动人画面:“而你们只要天地之间出现暴动的春/就进行春的暴动了/与冰排同向三江口/向阿尼瓦湾 向堪察加岛/向淡蓝的深蓝的黑蓝的诱惑/大马哈鱼群将完善自己灵魂于途中/会长出手和脚来在明天。”[2]这个鱼群应当属于那种流浪的漂泊者的形象,那种漂泊穿越的是生死的情结,超越着时空的界限,而其所经过的土地是充满着生命的诗美创造的。可以说,每一个意象都融合着一种情感,诗人将自身的体验转移到大马哈鱼群身上,这时鱼的外在的表现则成为诗人自身情感体验的一种外部投射,这种投射是通过大马哈鱼群的“暴动”、“完善灵魂于途中”细心雕刻而展现出来的。此刻,人鱼一体,天人合一,生命意识凸显。
二、诗歌文本中的意识流手法的贯通
意识流手法在庞壮国诗歌中广泛存在。诗歌创作接受意识流技巧,内心独白为杠杆,展现现代人的精神特质:人格分裂带来的意识混乱的表象与心理时间作用下的潜意识的挖掘等,从而将人的内部世界展现给读者。
在《写诗的三大罪状》中,其直接说出他的感受,并摆明态度——“是显摆不是忏悔”,这说明其诗歌写作的中心是注重感觉的体验,而不是体验后所凝练的感觉。这正是一种意识的冲动,是这种冲动激发出的创作动力。在接下来的所谓“罪状”的进一步展示中,我们发现了这三宗罪所呈现出来的正是那种嘟囔、呓语、藐视语法修辞,天马行空的思维跳跃,这就是诗人本身的潜意识的流动,而这种表现手法将作家的内心真实跃然纸上,给读者以一种新奇的感觉,重新构筑成一幅心理活动的流程图。这种流程复杂错综但是体现出一种自然的和谐,诗歌所承载的是诗人的内心的自觉,以及自觉关照下的文字符号的纵横捭阖,足见其所要表现的内心的底蕴。其他的诗歌正是按照这样的构思逻辑来展现诗人的思维活力的,在这种活力的激发下掀开了一系列对生命的关照。如《鱼不让看》中,诗人从鱼缸里的鱼联想到大街上的美女,由此用内心的独白构建起人与鱼的对话。对话过程中充分地展开了联想,其几乎借鱼的口吻把市场上所流行的各种鱼数落了一遍。这不是鱼在说话,而是日常生活中人的语言表达,这种语言表达带有浓重的东北地区的话语风格,琐碎直白而又真切,最后通过鱼的语言联系到另一个场景,那就是大庆的盐碱泡子,龙江西部的地质地貌,以及这样的水土所养育的生命的气质,犹如“堂堂正正的野鲫鱼”。当诗人将鱼比拟成人的那一刻,当场景从鱼缸跳跃到盐碱泡子的那一刹那,我们从诗人幽默诙谐的语言中找到了大庆人的倔强与自信的一种品格,而这种品格根植在这样的环境中,并得到了升华。诗人将各种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情绪在诗中互为共鸣,而这种通感,把“潜意识”通过外部投射以鱼儿的语言抒发出来。endprint
诗人有着丰富的情感、敏锐的直觉,伴随着意识的流动,在诗歌的文本中和谐的节奏与韵律更好地显示诗歌的音乐美,这种音乐美不是空洞的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如《雾之人》中诗歌句式整齐,运用叠字、词反复咏叹,而且衔接互文逐层递进,体现出一种节奏的连贯性,一切的意念都在雾里集中酝酿,而雾的生命是人所赋予的,对雾的审美伴随着诗歌的节奏缓缓地展开,体现了诗人的生活情调与节拍,那种历史的苍凉、深邃的哲思幻化为自然与人文的有机契合。这种音乐美在庞先生的诗歌中也绝非个例,如《我的血里有一种音乐》,以生命的旋律联结着不同的画面;《五弦》中以通感的方式将五种不同气质的意象统一在一起,形成一种旋律的和谐。
三、表现主义凸显的张力
庞壮国先生的诗歌创作总会有那种让你震撼的文字,夸张的描写,荒谬而幽默的陈述,渗透着其对生活的深刻体验。纵观其诗歌创作,我们发现了大量的表现主义元素的有机融入。如《情人节现状》中的一些词语:“冤”、“牺牲”、“漠不相关”、“痛”、“老丈夫”、“老媳妇”给我们以震撼,这些词语的使用凸显出对“情人节”的一种否定。诗人所否定的是形式上的情人节,那种情人节的“不好听”不光是其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抵触,而在于其没有真正的感情。这些否定式的表达体现了诗人对爱情本质的深刻体验与探寻,看似冷漠的表现上,我们参透了诗人的激情。
庞壮国的诗歌紧密地抓住各个层面人对生命的体验和感触,尽可能地将这种感觉凸显出来,去点缀五光十色的生活。如《追杀》的神秘感与荒诞性,体现了现代社会中的某种不安与战栗;《雪地》体现出圣洁与玷污之间的二元对立下人的茫然。这些诗歌用其独特的语言以及现代精神分析的表现方式构建出其对人性的呼唤,表现了一种渴求,那就是在充满喧嚣与浮躁的社会中,渴求心灵的交流和沟通。在《大熊星座》这首诗中,“拥有两种视角,自然视角——观测人的内心;人的视角——观测自然”[3]。这两种视角在诗中是杂糅在一起的,既有现实主义文学的外观性,又有现代主义文学的内倾性,其目的是寻找迷失的自我。
诗人对人生的反思时刻都没有终止,在和自然的共存中,人是善与恶的结合体,诗人慨叹动物的命运、惊异于大自然的魔力之余,把视角放在对人的处境的焦虑上,总是在追问:“幸福是什么”(《幸福论》)、“我是谁”(《身份论》)、“未来在何方”(《夜半听火车诉说》)等根植于对人生本原的思索;还有一类诗歌通过对历史的现代解构,完成其对日常生活领域现象的深刻批判,诸如《刘邦洗脚》《稼轩种菜》之类。
可以说,庞壮国诗歌的表现主义因素承载着现代心理学、文化学、人类学等对生存世界的多层面的思考,因此在充满魅力的辞藻背后,体现出一种厚重的历史哲学的反思。
四、神秘的乡土气息与生命力的契合
在庞壮国的诗歌创作中,我们感受到了那种神秘的乡土气息和生命力的契合,契合的原动力在于作家本身的人生阅历与体验。“一个诗人所感到的生存压力有多重,给人留下的艺术痕迹就有多深;也就是说,诗人内在的痛警有多少,他的艺术给人们提供的精神光芒也就有多少。”[4]
庞壮国的诗歌,贯彻了“不避俗语”的原则,这是现代文学发展的灵魂所在。西方文学的现代化就是从对俗语的深入挖掘与应用开始的。俗语所寄托的是乡土文化,能够如实地反映文化的原生态,更能把作家、文学、土地、历史等创作元素有机地联接起来,构成一幅乡土风情画。庞先生的诗歌中俗语的使用不光在形式上给人以震撼,而且焕发出地域文化的生机活力。在《情人节现状》里,“玫瑰花坐飞机从南方贱吧嗖喽……”“贱吧嗖喽”之类的俗语既体现出了浓厚的乡土风格,又对只注重形式不注重内涵的现代性爱情进行强烈的批判。这种俗语的使用要比其他的华丽辞藻更能形象地表达当地人们的日常生活状态。还有一些诸如“冷脸子”、“咋地”等词汇,鲜活地展现了东北地方的语言特色。简而言之,俗语体现了诗人的乡土情节与现代意识的契合。
从庞壮国先生创作的本土文化元素构成上分析,其主要有如下两方面元素:一是黑土地孕育的灵魂,二是石油工业文化底蕴。他的部分诗作交叉着这两个要素,共同构成了通向他内心境界的桥梁,主观地反应着东北土地的文化与风俗和时代精神。
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中国化的过程,亦是中国文人吸收创作经验的时期。正如有人指出:“作家的创作活动并非是一种封闭的、凝滞的或者是独立自足的行为,而是一种较为开放的、嬗变的与时代文艺潮流不断融合的过程。”[5]庞先生以东北的风土人情为其创作的素材库,他诗的创作技巧上自由地融合西方现代主义各种元素,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手法融入到神秘的乡土气息的构划与演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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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李布克.朦胧的白桦林——论庞壮国诗歌的审美内涵[J].文艺评论,1991(4).
〔2〕喻权中.游向海洋的大马哈鱼——青年诗人庞壮国剪影[J].诗刊,1987(2).
〔3〕程光伟.黑土地的负载者和他悲放的歌吟——论庞壮国的诗[J].文艺评论,1988(3).
〔4〕鲁微.命名·呈现·养育光芒——评庞壮国的三个角度对诗歌的新思索[J].文艺评论,1991(4).
〔5〕张宇宁.论1980年代大庆石油文学与人道主义文艺观[J].文艺评论,2012(5).
(责任编辑 张海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