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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三个困境

2014-12-17常彩霞

新东方 2014年1期
关键词:马克思哲学现实

孙 民 常彩霞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取得了许多成就。但是,应该指出的是,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还必须明确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困境。事实上,只有对困境有真实的了解,并采取科学的方法走出困境,才能实质性地推进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发展和创新。在此,笔者主要对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三个主要困境,谈一点自己的拙见,以求教于学界。

困境之一:如何实现“文本解读”与“真实思想”的统一?

众所周知,在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长期存在重教科书改革,而轻视马克思文本的研究。正因如此,国内一些学者强调,推进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走出“教科书”的思维范式,应加强对马克思经典文本的研究。当前,马克思文本研究成为学界的重要研究“范式”之一。无庸置疑,文本研究,对于避免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成为意识形态的话语,增强其学术性,具有重要的意义。而且,我们当前对马克思经典文本的研究在许多方面做的还不够,亟需在广度、深度和力度上加强。然而,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出现不利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阻碍创新的倾向,笔者把它称为“文本崇拜”。

所谓“文本崇拜”,就是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观点、方法只能体现在马克思的“原始文本”中,判断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标准不是社会实践,而是“原始文本”,“原始文本”是识别马克思主义哲学真精神的试金石。诚然,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精神,不能离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文本,研究文本是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本真精神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问题的关键是,仅仅依靠文本就能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吗?我们知道,教条主义的代表王明曾经对马克思的《资本论》耳熟能详,甚至熟练地背诵下来。历史与实践一再表明,王明只是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表象,并未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事实上,“文本崇拜”是新的教条主义,在改革开放30多年的今天,教条主义仍不能从根本上彻底消除,非常值得我们深思[1]!人们不会忘记,教条主义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号”,给中国革命和建设带来的严重危害。我们应该从理论上深刻反思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真正彻底根除教条主义,才能把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推向新的高度。

首先,近年来学界一些学者提出“回到马克思”“回到文本”“文本的深度解读”,强调马克思文本研究的重要性。应该说,文本研究确实在某种意义上,纠正了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浮躁之风。但是,仅仅强调文本研究,无法解决“诠释学的循环”。无疑,马克思的学说是他留下来的全部文本。然而,文本是沉默的,只有文本被研究者作为对象进行研究时,把沉默的文本激活,它的“意义”才能呈现出来。这里的“意义”,已经不是纯粹文本“意义”,而是研究者所理解的文本“意义”[2]446。也就是说,研究者站在他所生活的时代,对马克思文本的阐发所显现的意义。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任何研究者都是在“前见”的基础上从事研究的,这个“前见”是研究者知识背景、学术素养及研究者所生活的时代内涵共同作用的。比如,第二国际把马克思哲学解读为“经济决定论”,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解读为“文化、意识形态批判”,法兰克福学派解读为“社会批判理论”,东欧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解读为实践哲学,后马克思主义则解读为“话语领导权批判理论”,等等,所有这些都表明,在面临不同的时代问题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读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他们面对马克思相同的文本,但读出马克思文本的“意义”是不同的。这里的关键问题是,我们如何真正切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显然,仅仅依靠文本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是不会向我们呈现出来的,因为文本研究自身有自己特定的界限和相应的局限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和活的灵魂,并不是自足地存在于既有的文本中,而是存在于与时代相互作用、相互发明、相互对话之中,存在于指导人民群众的伟大实践并不断实现自身的改革和创新中[3]。离开了时代和人民群众的伟大实践,不可能真正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精神。

其次,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经院哲学,而是改造世界的实践哲学,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源泉。不顾当今世界和中国的巨大变化,沉溺于文本研究,在概念和逻辑中自娱自乐,不仅无益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而且还会使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误入“歧途”。一方面,一些人在制造“理论泡沫”,所谓“理论泡沫”,是指这种理论是在书斋中,以抽象的方式生产出来,制造大量的哲学术语和名词;另一方面,生活实践中涌现出来的现实问题,他们漠不关心,或者没有能力关心,正如艾思奇所说:“我们有许多同志,对于书本的研究曾用了相当大的力量,然而在处理实际问题的时候,却表现出没有能力。尽管有人读过《资本论》,或者熟读了经济学的一般理论,然而对于中国的经济发展规律却茫然无知。”[4]很显然,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取得重大成就,但面临的问题和矛盾也更加尖锐和复杂,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突破问题的瓶颈,创造性地解决改革开放中的深层次矛盾,迫切需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从而在思想上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提供马克思主义哲学智慧。事实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精神,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精神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充分运用,改革开放就不可能取得伟大成就。但在我们的研究中,还未能深刻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哲学意蕴,这是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落后于实践的表现。

“文本崇拜”打着“学术性”的旗号,事实上,是淡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现实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是学术性与现实性的统一,或者说,没有学术性,就不会真正地具有现实性,反之亦然。列宁说过,不懂黑格尔的《逻辑学》,就不懂马克思的《资本论》,不懂马克思的《资本论》,就不懂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真实含义,也就不会真正把握社会现实。反过来说,只有立足于社会现实,才能真正读懂马克思的《资本论》,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内涵,这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方面。说到底,“文本崇拜者”所说的学术性,是按照西方学院哲学的学术要求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西方学院哲学的理论才是学术的,他们从根本上背离了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也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

再次,仅靠文本,只能是“照着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要“照着说”,更要“接着说”。马克思说过,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马克思没有穷尽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命力就在于随着社会实践和科学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在于它能够对实践和科学中提出的新问题,人类生活中面临的新矛盾和其他非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的新挑战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3]。要言之,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和人类文明的活的灵魂,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站在人类实践的时代前列,高瞻远瞩地洞察时代的重大问题,并提出解决重大问题的科学方法。在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与时代的对话中,才能保持强大的生命力。

毫无疑问,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有很大的差异,我们面临的许多问题在马克思的文本中是找不到答案的。马克思没有说过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股份制、证券市场和大力发展非公有制经济,邓小平根据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精神,创造性地提出市场经济、股份制、证券市场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社会主义也可以搞,这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如果说,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奠定了思想基础,列宁和毛泽东在理论和实践上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把它创造性地运用于革命的实践之中,从而使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成为实践;那么,邓小平的巨大贡献就在于,继续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运用于实践之中,从而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继续丰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2]171。这就深刻地启示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精神,根据时代的发展,站在历史和时代的制高点上,说出马克思没有说的“新话”,创造性地推进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这才是对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态度,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根本方法。

困境之二:如何实现中西马实质性对话?

应该说,推进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实现中西马对话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它对于我们“重新理解马克思,让马克思走向当代”有重要的积极意义。正因如此,国内学界许多学者达成共识:打破学科壁垒,拓展研究视野,开展中哲、西哲、马哲对话,以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问题为中心,建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在这个意义上,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中西马如何对话是分不开的。问题是,如何实现中西马实质性地对话,而避免流于形式,仍是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主要困境。在笔者看来,阻碍中西马实质性对话的主要表现有:

一是认识上的困境。有学者认为,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存在着“对洋教条的迷信”的原因是,与“对话”有密切的联系,“对话”是“洋教条”形成的前提和结果,意思是说,“对话”无益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笔者认为,恰恰相反,导致“对洋教条迷信”的原因不是“对话”,而是缺乏“对话”,或者“没有实现真正的对话”。首先,我们要清楚什么是“对话”。“对话”是提供一种视域、一种学养、一种新的思想佐料。“对话”不是知识的融合和杂交,而是思想的再创造。无庸置疑,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西方哲学的“对话”,不是一方吃掉另一方,更不是消解彼此的立场,而是保持独立思想的前提下,使它们能取长补短,借鉴彼此的优秀价值成分,从而为其提供发展的思想资源。从一定意义上说,人类思想的“对话”没有停止过,正因为不断地“对话”,才使思想、文化获得了发展与创新。

其实,哲学的创新,决不是词语花样的翻新,而是深厚的学养和思想的积累,这就要求我们像蜜蜂采蜜一样,广泛地吸纳各种思想资源。我国老一辈哲学家金岳霖、贺麟、冯友兰、张岱年,等等,他们都有坚实的西方哲学功底。正是他们不断地与西方哲学“对话”,才使他们推动了中国哲学的创新。一种哲学理论,要获得发展和创新,必须不断与其他哲学思想“对话”。从根本的意义上说,哲学不是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的,而是开放、宽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更是如此。这就需要我们充分学习和研究当代哲学的成果,创新性地吸收其思想养分,从而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思想元素之一。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应该博采众长、吸收各种不同的思想,唯有如此,才能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神。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们之所以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取得了很大成果,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吸收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和西方哲学的理论成果,也就是说,我们不断地与西方马克思主义、不断地与西方哲学“对话”,从中获得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酵素和理论视角。事实上,如果没有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话”,与西方哲学“对话”,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就不会获得较快地发展,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推进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应该充分认识到“对话”的重要性。当然,对话应该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质精神的前提下,创造性地赋予马克思主义哲学新的理论内涵。这里应该特别指出,中西马对话不是知识的对话,而是思想的对话,思想是哲学的灵魂,也就是说,没有思想的哲学是坏的哲学,或者说不是真正的哲学。在这个意义上,各个学派的哲学尽管在立场、观点、方法上存在着重大差异,甚至是尖锐对立的,但在思想上是相通的,即是说,思想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精神基因,离开了它,人类就无法真正地开辟自己的未来。

二是知识结构的困境。可以说,推进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除了认识上的困境外,还涉及到当代中国哲学研究群体的理论学养、理论视野,等等,换言之,知识结构的欠缺和不足,也是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主要困境。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是,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离不开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的思想资源。问题在于,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是中国哲学家共同的思想创造,思想创造需要有宽广的学术视野和扎实的学术功力。

现实情况是,在当代中国哲学界,尽管中西马“对话”已经成为一种学术共识,并且也形成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但是,“对话”都是在各自研究的领域中进行的。事实上,“对话”还是在一个抽象的意义上进行,无法在实质性的意义上进行。所谓实质性“对话”就是,不是把一种哲学思想与另一种哲学思想简单地“嫁接”,而是发现各自思想的优点与局限,从而从对方中吸取有利于自身发展的思想资源。就当代中国哲学界存在的困境是知识结构的片面和欠缺:从事中国哲学研究的,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西方哲学基本上不了解,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抵触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事西方哲学研究的,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很少关注,甚至有部分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缺乏学术,没有研究的必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对西方哲学有一定的了解,但不深刻,对于中国哲学,基本上是漠不关心。当代中国哲学研究者主要是在各自专业的领域,甚至在专业的某一较小的领域研究。由此看来,知识结构的欠缺和不足,已经成为实现中西马“对话”的主要困境。

众所周知,马克思学识渊博,他不仅是哲学家,而且是经济学、社会学家,甚至在自然科学领域也达到了很高的成就,也就是说,他在许多领域都作出了创造性贡献,而且更重要的是,渊博的学识使他能穿越学科的壁垒,直接切入问题的实质。马克思之所以能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他渊博的学识是分不开的。无疑,真正实现中西马对话,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创新,必须打破学科壁垒,弥补知识结构的欠缺和不足。事实上,我们要真正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与创新,不仅要真正地实现中西马对话,而且还要充分吸收当代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这就是说,不仅吸收当代哲学的一切优秀成果,而且还包括经济学的一切优秀成果,甚至还包括当代自然科学的一切成果。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与创新才能真正实现。

三是思想再创造的困境。前面所述,无论中西马有多么大的差异,但是它们之间存在共同的地方,就是哲学的思想性,思想创造是哲学的共性,也是中西马的共同特性。黑格尔说,哲学是从思想中把握时代;马克思说,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所以,当代中国的中西马“对话”,不是知识层面的对话,而是思想的“对话”,在“对话”中,“找回我们失去的哲学自我”,从而为中华民族的未来发展建构自己的哲学理论(高清海语)。也就是说,中华民族哲学的复兴不是哲学知识的复兴,而是哲学思想的复兴,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提和基础。

然而,当代中国学界普遍存在浮躁的学风,“知识的生产”增长很快,而缺乏思想的内涵。不可否认,中国已经成为哲学资源大国,也就是说,中国以哲学为职业的人是世界上最多的国家之一,发表的论文和专著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翻译国外的著作是世界上最多的,几乎所有的国外重要哲学家的著作都被翻译成汉语。但是,我们的著作和论文具有思想性、原创性,在世界有重大影响,而又经得起实践考验的划时代杰作则不多见。客观地说,每年我们自助的各种课题成批量地生产,所谓批量地生产是指课题的经费越来越多,周期越来越短,重复率越来越高,大多数课题成为没有思想的空壳。一言以蔽之,我们只是有世界一流的哲学资源,缺乏世界一流的哲学思想。

我们知道,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西方哲学“对话”,形成“各种理论形态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如弗洛伊德马克思主义、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马克思主义、日常生活批判马克思主义、分析马克思主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等等,它们不是简单地模仿、复制、嫁接,而是对理论的思想再创造,它们正是与当代西方哲学的对话中,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创新。

尽管,今天在我国学界大部分学者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大家族中的一员,但仍有部分学者认为,“各种理论形态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这里,关键的问题在于,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形态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区别开来。马克思主义哲学诞生160多年来,它的理论形态不断地变化,呈现多种理论形态,有苏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日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等等。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是不变的,所谓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精神,就是无产阶级与人类的解放,这一本质精神始终贯穿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各种理论形态中。长期以来,我们形成一种固定的“教科书模式”的思维方式,自认为自己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而缺乏吸收有利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新思想。

应该说,自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与时代的不断对话中发展与创新,形成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主要是解决落后的国家如何实现社会主义的问题,这就必然地形成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与本国实践的结合中,形成符合本国实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东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要强调客观性、规律性和必然性。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主要解决西方的实践,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与西方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正因为如此,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形成过程中,主要是立足于西方的实际,从而形成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西方形态,也就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它主要强调文化、意识形态。这就深刻地启发我们,只有从中国的社会现实出发,立足于思想再创造,实现中西马的实质性“对话”,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创新才能变成现实。

困境之三:如何面向真正的社会现实?

近年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成为国内学界研讨的热点。大多数学者强调,面向社会现实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特性;也有学者认为,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面向社会现实,会淡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性。争论的焦点在于:究竟什么是社会现实?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不解决这个困境,就无法推动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发展和创新。在笔者看来,这里涉及到如何理解以下三种关系:一、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二、直观的经验与社会现实的关系,三、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

我们先看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一般认为,实践决定理论,而理论反作用于实践,人们从没有追问这一理解所存在的问题。从根本上说,这一理解,把理论与实践分成了两个部分,尽管人们强调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事实上,这种统一是人们在“独断论”的意义上设定的,或者说,是在抽象的意义上设定的。质言之,这样理解,把理论与实践打成了毫不相干的两截,似乎理论是在实践之外或实践在理论之外。正确地理解应是,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不是相互外在的关系,而是内在的、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也就是说,理论是部分,实践是整体,理论是实践的组成部分[5]。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6]这就深刻地启发我们,只有从实践中理解理论,才能真正理解理论是否适应于实践,实践本身就蕴含着对理论的理解。

再看直观的经验与社会现实的关系。中国有一句俗语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意思是说,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才是真的,耳朵听到的都是假的。事实上,亲眼看到的未必是“现实”,而更多的是“现实”的表象。比如,历史上的拿破仑,没有人否认拿破仑是伟人,然而在拿破仑的仆人看来,拿破仑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差别,仆人亲眼所看到的拿破仑是拿破仑的表象,拿破仑的“现实”,仆人是看不到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说,仆人眼中无英雄。值得注意的是,当代不少历史学家强调,研究历史要尊重历史事实。其实,历史学家所说的历史事实决不是静止地躺在那里的,而是历史学家根据他所生活的“时代语境”所建构的,换言之,历史事实是历史学家从他生活的实践出发,付诸理论思维所建构的。事实上,无论历史学家掌握再多的历史资料,如果他不从实践出发,从理论上审视和反省他所生活的社会现实,历史事实根本呈现不出来,也不会对当代社会有任何价值。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意大利思想家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进而言之,人们常说,马克思主义哲学要面向社会现实,究竟什么是社会现实?这是一个重要的哲学问题。黑格尔在《小逻辑》中说:“哲学的内容就是现实”,“哲学必然与现实和经验相一致。甚至可以说,哲学与经验的一致至少可以看成是考验哲学真理的外在的试金石。”[7]在当代中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就是中国的社会现实,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应该解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的问题。或许可以这样说,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内容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这是考验是否真正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真精神的试金石。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尽管有人高喊面向社会现实,事实上他们所面向的是直观的经验,根本不是真正的社会现实。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精辟地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8]在这里,马克思强调,现实要从实践的维度理解,而不能从直观的形式去理解。换言之,社会现实本身就是感性活动的,也就是实践的。一言以蔽之,社会现实不是僵化的、凝固的,而是发展的、变化的、辩证的。

毋容置疑,在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仍然存在着简单化、教条化,在直观的经验中思考问题,对重大社会现实问题无法发挥理论的指导功能,更不能把重大社会现实问题升华到哲学理论。推进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理论创新,应该从当代中国的实践出发,把社会现实中的重大问题凝结成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核心理论问题。

最后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在近年来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正如前面所述,有学者强调学术性,有学者强调现实性,从根本上来说,都没有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正如吴晓明教授所说的,误解了马克思的哲学变革及其马克思对哲学学术的性质及意义的革命性变革。他指出,哲学学术的纯粹自律性不过是一种现代意识形态的幻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以深入地揭示并切入社会现实为根本旨归。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第一次粉碎了笼罩在哲学学术上的意识形态神话,自觉地把发现和揭示社会现实的任务交给了哲学学术。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个学术而言,如果它不能积极地唤醒社会现实,它就不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了[9]。显而易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性就在于从思想深处把握社会现实,离开了社会现实,就会背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也就是说,是否真正切入社会现实是检验我们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是否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试金石,这不仅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而且是一个重大的实践问题。

总之,在改革开放30多年的今天,审视和反省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成就和问题,本身就是很有意义的事情。这对于我们推进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发展和创新,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发展和创新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从而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思想上的指导,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汪信砚.反对教条主义与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6).

[2]俞吾金.重新理解马克思:对马克思哲学的基础理论和当代意义的反思[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马俊峰.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解读应注意的三个问题[J].哲学研究,2008(9).

[4]艾思奇.艾思奇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587.

[5]俞吾金.重思马克思主义与现实的关系[J].探索与争鸣,2011(12).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7]黑格尔.小逻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43.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4.

[9]吴晓明.哲学之思与社会现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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