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韩否定前缀“非”的构词功能对比

巴 扬

一、引言

词缀是指在句子或单词中无法单独使用，只能粘附在词根上构成新词的语素。汉语中的词缀按其构词时的位置可分为前缀、中缀和后缀。而在韩语中，词缀仅有前缀和后缀之分，但按照词的来源又可分为汉字词词缀和固有词词缀。韩语中不论是汉字词后缀还是固有词后缀都可以赋予一个词新的意义或是改变这个词的语法功能，但是固有词前缀与词根相结合后却无法改变单词的语法功能。与此相反汉字词前缀却可以通过与词根的结合改变原汉字词在句子中的功能。

汉语和韩语中关于否定前缀“非”的先行研究一般集中在否定前缀自身：조현숙以否定前缀生成的派生词的结构为中心作了论述。박석문阐述了否定前缀除了对语意进行否定外还会改变词根的语法范畴。这之外노명희、김순서等学者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研究。汉语中对于词缀的研究始于19世纪80年代，进入90年代后才逐渐兴盛，主要的研究有马庆株、朱亚军、林君峰、尹海良等，这些学者的研究基本集中在词缀和准词缀的设定，词素和词汇的特征以及普通语言学构词原理在汉语中的应用等。

本文主要以汉语否定前缀和韩语的汉字词否定前缀为考察对象，韩语语料来源于韩国的《금성판국어대사전》、《표준국어대사전》、以及韩国科学技术院编制的“한국어용례색인프로그램”①。汉语语料主要来源于吕叔湘的《现代汉语八百词》和《现代汉语词典》。并把汉语和韩语中共同列为否定前缀的 “非”作为研究对象，根据字典中的用例，对其结构进行分析。

二、否定前缀“非”的对比

1.汉语“非”

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揭示了否定前缀“非”与词根结合的四种方式：

(1)a 非+名词：非会员、非党员、非晶体

b〔非+名词〕+名词：非金属元素、非条件反射、非匀速运动、非武装斗争

c〔非+动词〕+名词：非卖品、非导体、非生产开支

d〔非+形容词〕+名词：非正常情况、非熟练劳动、非经常开支、非一般事故、非生物体、非人生观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定义，前缀“非”用在名词性成分前，而名词性成分一般包括名词、代词、名词词组等。据此可推断例（1）中c、d的结合方式不太恰当，因为它们都是前缀先与动词或形容词结合后再与名词结合的。基于以上发现，本文首先对《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前缀“非”与词根的结合方式逐一作一讨论，再对八百词中的用例重新分类。

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所揭示的四种方式中例(1)a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它是前缀“非”与单个名词的组合，符合前缀“非”的语法规定。因此例(1)a中的派生词的结构可分析如下：

(2)非+会员--→非会员

非+党员--→非党员

非+晶体--→非晶体

此时前缀“非”与名词形成的派生词与原词呈义反关系②，前缀“非”只起到对词根进行否定的作用。例(1)中除了a之外b、c、d都是前缀与复合成分结合的形式。但这三个形式能否看作是一类呢？我们先看一下《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对例(1)c形式的分析：

(3)〔非+卖〕+品

〔非+导〕+体

〔非+生产〕+开支

吕叔湘以“非卖品”为例，将其结构阐述为“卖→非卖→非卖品”，这一处理显然不太恰当，因为“非”作为前缀是不能先与动词结合的，前缀只能放于名词性成分前。另外“非卖品”中的“品”不是名词，属于准词缀，处于从词根到词缀的变化过程当中，但未发展为典型词缀。因此这里的“卖品”、“导体”应看作一个实词，不能拆开与“非”单独结合，所以“非卖品、非导体”应归为(1)a一类。但是“非生产开支”不同，生产是动词开支是名词，动词先和名词组合成定中式的名词结构再同前缀“非”组合，因此“非生产开支”的派生顺序应为“非+〔生产+开支〕”。

d类的“〔非+形容词〕+名词”与c一样，动词或形容词先与名词结合，成为一个名词后再与前缀结合。例如“非+〔金属+元素〕”。但d类中的“非生物体”和“非人生观”不能看作此类，因为“体、观”不能单独作名词，而是跟“品”一样属于高产尾。生物体和人生观应看作一个实词，跟之前讨论的非卖品一样属于a类。

b类看上去似乎跟c、d一样，是前缀“非”与两个词的组合，但与c、d不同的是b中的两个词都是名词。以“非金属元素”这个词为例，它的结构应该是“〔非+金属〕+元素”还是“非+〔金属+元素〕”呢？按照前缀“非”的语法规定，似乎这两种方式都是可行的。但仔细分析发现：当否定前缀后面是名词时，应先与名词结合，结合后的派生词再与名词进行二次结合，此时“非”作前缀。〔非+金属〕+元素表示“非金属的元素”，即不属于金属范畴的元素，比如可以是其它任意的某种元素，只要不是金属元素即可。而后一种情况已经不是词的范畴了，属于短语，“非”在这里作动词相当于“不是”的意思。非+〔金属+元素〕表示“不是金属元素”，也就是说塑料、玻璃都属于这个范围。根据以上论述可以推断出第一种结构分析是正确的，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也是用的第一种方式。根据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重新把《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否定前缀“非”的组合方式归为三类：

(4)a 非+名词：非会员、非党员、非晶体、非卖品、非导体、非生物体、非人生观

b〔非+名词〕+名词：非金属元素、非条件反射、非匀速运动、非武装斗争

c 非+〔动词/形容词+名词〕：非生产开支、非正常情况、非熟练劳动、非经常开支、非一般事故

2. 韩语“非”

韩语汉字词“非”作前缀时放于汉字词名词前。韩语汉字词有一个特点：一部分汉字词名词可以与后缀“하다”结合成动词或形容词，此时的名词称为语基。能与后缀“하다”派生成动词的名词称为〔+动作性,-状态性〕语基；派生成形容词的名词称为〔-动作性,+状态性〕语基；不能与“하다”结合的名词称为〔-动作性,-状态性〕语基。因此根据语基的特点，我们可以将与否定前缀“非”相结合的名词划分为〔-动作性,+状态性〕语基、〔-动作性,-状态性〕语基和〔+动作性,-状态性〕语基三类，其中〔-动作性,+状态性〕语基无法与“非”相结合，所以本文仅对〔-动作性,-状态性〕语基和〔+动作性,-状态性〕语基与前缀“无”相结合的方式分别作一论述。首先看一下否定前缀与〔-动作性,-状态性〕语基结合的情况：

(5) a b c d

금속 *금속하다 비금속 *비금속하다

공식 *공식하다 비공식 *비공식하다

由例(5)可知，a列为汉字词名词，b列说明a列中的词与后缀“하다”结合后成为错误的词，此时a列中的语基表现出〔-动作性,-状态性〕的特点，即与“하다”结合后的词既不是动词也不是形容词。c列是名词与否定前缀“비(非)”结合后的派生词，d列说明派生词仍表现出〔-动作性,-状态性〕的特点。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否定前缀“非”仅改变了语基的意义而未改变语法范畴。

(6) a b c d

공개 공개하다 비공개 비공개하다

보호 보호하다 비보호 *비보호하다

例(6)是否定前缀“非”与〔+动作性,-状态性〕语基结合的情况。韩语的汉字词名词一般可以与后缀“하다”结合成谓语，出现语根分离现象，但是汉字词名词与“非”结合后，却可以改变原来的语根分离，这时的否定前缀具有改变语基语法功能的作用。前缀“非”与〔+动作性,-状态性〕语基结合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不改变原词的语法功能，一种是改变原词的语法功能，即a列中的名词，与谓词词素“하다”结合后变为动词（如b列所示），此时的动词全部成立。a列中的名词与否定前缀相结合后成为c列所示的派生词，这时派生词再次与“하다”相结合结果不成立。这时否定前缀“非”与〔+动作性,-状态性〕语基相结合时只表示意义上的否定。

同汉语一样，韩语“非”同样可以与名词进行二次结合，这种现象在汉语中很普遍，但在韩语中这是“非”与其它汉字词否定前缀相区别的一个重要特点，称为否定前缀“非”的二次结合。조현숙在论文中提出否定前缀“非”与名词语基进行二次结合的方式主要有以下两种类型：

(7) a.“非”+名词语基+名词语基

b.“非”+名词语基+具有词缀性质的形态素

符合(7)a类型的有“비정치단체、비공식회담、비공개회의”，其派生过程跟汉语相同，即“〔非+名词〕+名词”。虽然派生方式只有一种，但派生词的意义可以从两个角度解释。根据조현숙的统计，例(7)b中具有词缀性质的形态素出现频率最多的是“적(的)”，其次有“화(化)、성(性)、용(用)”等。本文只列举“的”与“非”相结合的例子。

表1 非+汉字词+的

三、结论

本文通过汉韩语否定前缀“非”与词根的结合方式，论述了两种语言中否定前缀“非”在成词方面的特点。通过对比发现：首先，汉韩语否定前缀“非”都与名词结合且只能与名词结合，生成的派生词也都为名词。其次，汉韩语否定前缀“非”都可以与名词进行二次结合，这种性质在汉语前缀中比较普遍，但在韩语否定前缀中只有“非”才具有。再次，汉语中与前缀“非”结合的名词性成分有多种形式，本文通过讨论将《现代汉语八百词》中的四种类型重新分为三类。除了最基本的与一个名词结合的情况，还有与名词进行二次结合和与名词性成分结合的情况。相比之下韩语中“非”只能与一个名词结合，但是根据汉字词名词语基的性质又可以把名词分成纯名词语基和能演变成动词的语基两类，其中后一类可以与名词进行二次结合。

注释：

① 금성판 국어대사전(1991)（운평어문연구소 편,1991,금성출판사)，표준국어대사전(국립국어원 편,1999,두산동아),한국어 용례 색인 프로그램의 URL은 다음과 같다.http://csfive.kaist.ac.kr/kcp

② 意义论中有两个关于否定的逻辑概念，一个是义违一个是义反。邓守信在《现代汉语的否定》一文中以否定词“不”为例，举例说明了“义违”和“义反”的区别：例如“不长（义违）指的就是“不是长的”，而非指相反词的“短”；但是“不高兴”（义反）指的就是“高兴”的相反词，如“不高兴”、“伤心”、“生气”。并进一步提出义违源于语法结构，义反则是语法现象。

[1] 국립국어연구원.표준국어대사전[Z].한국:(주)두산동아,1999.

[2] 박석문.한자어부정 접두사의 결합 관계에 대하여-“没，無，未，不，非’를대상으로[J].泮橋語文研究，1999，(10):31-37.

[3] 운평어문연구소.국어대사전[Z].한국:금성출판사,1996.

[4] 조현숙.부정접두어‘無，不，未，非’의성격과 용법[J].冠嶽語文研究，1999，(14)：248-250.

[5] 최호철.현대 국어 부정소 ‘몰,무,미,불,비’의 의미분석[J]. 21세기 국어학의 과제，2001.

[6] 郭良夫.现代汉语的前缀和后缀[J].中国语文，1983，(4).

[7] 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8] 邓守信.2002.现代汉语的否定[J].南开语言学刊，2002.

[9]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Z].第六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10] 朱亚军.2001.现代汉语词缀的性质及其分类研究[J].汉语学习，2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