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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学视域下徐则臣《逆时针》中婆媳关系的探讨

2014-12-12姜磊钟敏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4年10期
关键词:老段婆媳关系逆时针

姜磊钟敏

(六盘水师范学院)

婆媳关系在中国是一个常说常新的文学母题。从古代的《孔雀东南飞》、《钗头风》,到现代的《原野》、《寒夜》、《金锁记》,再到当代的《孟祥英翻身》、《玫瑰门》、《女娲》等都是反映婆媳关系的文学作品。当今反映婆媳关系的电视剧更是火热荧屏,如《双面胶》、《婆婆来了》、《媳妇的美好时代》等将婆媳间的斗智斗勇呈现得淋漓尽致。纵观这些作品其婆媳冲突都是显性的。“70后”作家徐则臣的中篇小说《逆时针》也将笔触伸向了婆媳冲突,但《逆时针》中的婆媳冲突却是隐性的,它反映的是我国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婆媳冲突的新变化,即婆媳冲突已经开始由显性向隐性方向发展。正在加速的我国城市化进程,一方面使得整个社会日益多元、社会结构日趋合理;另一方面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养老问题等。城市化进程中核心家庭比例大幅增长,这在很大程度上开辟了缓解本来很为严重的家庭代际矛盾的途径,但是在核心家庭迅速增长的情况下,却导致了家庭代际成员间的疏离,引发了接踵而至的另一严重的社会问题——养老问题。《逆时针》将笔触指向更普遍、更主流的市民——“北漂儿”青年的父母,它以写实的写作方式解读了城市化进程中现代社会的核心病症。由于长期沉积下来的婆媳关系难处观念根深蒂固,作品中段总的老婆为了防患于未然,选择与公公老段、婆婆老庞分开居住,避开了婆媳之间的一些正面冲突,使长期以来的“老大难”问题——婆媳关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这种婆媳分开住的现象也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化现象。但也造成了婆媳关系的疏离,拉远了子女与父母之间的距离,导致人伦情感的缺失,人性的异化。建立健康和谐婆媳关系的关键是真正实现人的现代化。

一、正在加速的城市化进程使长期以来的“老大难”问题——婆媳关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随着城市化、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核心家庭比例大幅增长,子女与父母分开居住,已成为现代城市社会中人们的行为选择。这种变化使得婆媳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善。由于长期沉积下来的婆媳关系难处观念根深蒂固,《逆时针》中在城市受到时代精神洗礼的段总老婆——儿媳小郑在处理有关家庭事务时就有着高度的理性和自主性,为了防患于未然,儿媳小郑选择了与公公老段、婆婆老庞分开居住,在临近自家电梯楼的旁边给从小镇上来的老段老庞租了一套平房。段总及其老婆很清楚对家庭事务管理权力的争取是婆媳矛盾的根本和焦点所在,同时也清醒地认识到子女与父母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代际矛盾:“其实这不是外不外地、父不父母的问题,而是生活观念的问题,然后是交流沟通的问题。当然,骨子里的东西可能一辈子也沟不通,那就没办法了。”段总及其老婆选择分开居住,避开了婆媳之间的一些正面冲突,使婆媳关系相处得比较好。一方面,作为婆婆的老庞一心想着儿媳,如:刚下火车的老庞就要看儿媳妇,“段总的老婆快生了,老两口来伺候月子,帮忙带孩子。”老庞在来北京之前就“让老段把能搜集到所有针对孕妇的方子都写下来,煲汤的,进补的,当然还有保胎的。十六开大白纸整整六张”。作为婆婆的老庞对住进医院的儿媳也是尽心照料。如:“段总老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家。这段时间老庞和老段尽心照料,只要能做的都做,只要能想起来觉得有必要的,也做。虽然是个孙女,终结了段家漫长的男丁时代,但她还是姓段,还是自己儿子的骨肉,来不得半点马虎。”另一方面,作为儿媳的小郑对公公老段和婆婆老庞也是客气有加。如“儿媳妇笑眯眯地说:“爸,妈,别站着,坐啊。段,给爸妈拿葡萄吃。”儿媳小郑为老两口考虑,给老段配手机就是她的主意。儿媳小郑不让老段老庞干活,因为她觉得“把老两口解放出来多好啊,闲着比累着强”。核心家庭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开辟了缓解本来很为严重的家庭代际矛盾的途径,大大改善了婆媳关系。当然婆媳分开住并不意味着婆媳间就没有矛盾了。从小城镇来的老两口与大都市长大的儿媳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如:生男孩还是女孩的问题、喂母乳还是牛奶的问题、取名权的问题,还有珍宝蟹事件、两只鸡事件等等。但是在面对矛盾时婆媳的处理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婆婆老庞与儿媳小郑之间都在为避免发生正面冲突而不懈努力着。当婆婆老庞看不惯儿媳妇的一些做法时,很理性地忍让着。家庭管理权是婆媳矛盾的根源,围绕家庭中的各类事务,家庭成员中表现出的彼此间的支配关系、利益关系,是决定成员间互相协作、互为冲突的内在动因。《逆时针》中的这个家庭管理权没有争的可能性,理所当然是属于儿媳妇的,因为儿子与儿媳妇早就在源头上把这种权利之争的可能性掐断了,婆婆与媳妇分开住,各有自己的领地,也就各有自己的家庭管理权,作为婆婆的老庞只能在租的平房里行使自己的职权,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逾越她的领地。关于这一点作为婆婆的老庞也很清楚,所以“儿媳妇虽说也不怎么太听话,总有让老两口参不透的仙点子,但还是儿媳妇,该怎么好还是怎么好,这点道理老两口还是明白的。人家不听你的也正常,你是来帮忙干活的,不是来替人拿主张的”。在对待喂母乳还是牛奶的问题上,老庞虽然明显不乐意儿媳的牛奶喂养方式,但也没再坚持要母乳喂养。儿媳妇不习惯婆婆老庞的做法时,也是礼貌地避开婆婆,尽量不让婆婆插手自己的事务。如:婆婆伺候月子的方法、养育方式不符合自己的要求时就请来了保姆取而代之。“老段老庞去过三次医院,连着三天。第四天,正硬着头皮收拾要去,段总来了,让他们今天就别去了,在家歇着吧,医院里(小郑)挺好的。”儿媳小郑既很委婉地传达了自己的观点,又顾及了公婆的面子。正因为婆媳分开居住使得老庞与小郑在面对婆媳矛盾时都能够理性对待,所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本来较严重的家庭代际矛盾。

二、正在加速的城市化进程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婆媳关系的疏离,拉远了子女与父母之间的距离,导致人伦情感的缺失,人性的异化

正在加速的城市化进程,冲击着我国上千年的婚姻家庭观念和国人的人伦观念。在现代社会传统以父子关系为主的纵轴开始向以夫妻关系为主的横轴转移,夫妻关系已经成为家庭关系的轴心。婆媳之间的依赖性减弱,平等意识、独立意识不断增强。由于社会历史的因素,婆媳关系难处观念根深蒂固,导致现代媳妇对这种婆媳关系的逃避,很少也不愿意花精力去努力寻求解决办法。德国社会学家、哲学家齐美尔认为城市人多用理智而不用感情来处理日常事务。目前,现实生活中的婆媳关系更加微妙了,许多人为了避免婆媳之间矛盾,选择与婆婆分开住。这样彼此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摩擦也相应减少了。这种不用感情只用理智处理日常事务的方法,造成了婆媳关系的疏离,拉远了子女与父母之间的距离。现代社会子女与父母分居的这种居住形式,使老年父母在子女长期缺位的生活环境中,其人伦情感明显缺失。所谓人伦情感主要是指子女与父母及其长辈之间与生俱来的亲情。因为影响幸福感的最大因素就是情感。小说中的儿媳小郑与婆婆老庞之间、段总与父母老段老庞之间缺失的就是这种人伦情感。婆媳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如“儿媳妇的确是自己的,可不熟,来北京之前也就见过两次,跟见北京次数一样。人家跟你亲不起来,叫你爹妈也亲不起来,一句话嫌少两句话嫌多,大眼瞪小眼最后都不会说话了。都难受”。《逆时针》中婆婆老庞被构建成了一个弱者形象,儿媳妇小郑自视高不可攀,充满了能量,一切传统的都不在她眼里,包括婆婆,因为她认为自己是站在新时代的前沿,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即使不懂也没有关系,她还可以求助于书本、电脑,所以婆婆对于她已经没有可用之处,婆婆的那一套也都过时了。导致(公)婆婆在儿媳面前整天手足无措,在儿子家里完全多余,像两个老傻子。老段“现在偶尔抱抱牛顿都有心理障碍”。“二十一楼(儿子家)的活儿也不能全身心投入,越这样越容易出问题。”老年人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精神上的照顾,可是儿媳小郑与婆婆老庞之间、段总与父母老段老庞之间几乎没有精神层面的情感交流与沟通。 由于儿子太忙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太短,又不住在一起,多种因素加在一起,儿子根本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父母也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儿子与父母无法沟通,如段总无奈地说:“人老了,你弄不清他在想什么。”家庭决策权是亲子矛盾的根源,因为老段的“拧”,得顺着。 段总早就防患于未然,与父母分开住。老段在作品中被排斥在家庭权利中心之外,老段由中心慢慢移出、弱化,最后到边缘,在家庭中不但无话语权,也无行动权,成了一个多余人,他由本来讨厌狗,因为无所事事到爱上了狗。一家之主变成了多余人,被冷落。人伦情感的缺失,家庭成员之间亲情关系疏离。小说中血缘关系反而被邻里关系所取代。做了一辈子骄傲的基层教师的老段和他曾做 “业余接生婆”的老伴老庞满怀热望地进京,来照顾已经“成功”了的儿子和大城市长大的儿媳——儿媳就要生了,他们带来一大堆煲汤秘方,以备万一的接生器械,家里还养着几只专门用药材喂的母鸡。但这一切,在讲究科学育儿的儿媳面前全都落了空。于是,只好将这种关怀愿望错位倒置在同在北京飘零但仍在底层挣扎的“我”的小镇来的妻子小米的身上。老段老庞与儿子尽管有血肉亲情,但在文化上却形同陌路。老段老庞在这种异化了的家庭关系中失去了人伦之乐、天伦之乐,父子关系、婆媳关系异位、错位,亲情关系冷淡,失去了那种浓浓的人情味。在人情味、父子情、婆媳情、天伦之乐缺失、缺席的情境下,老段不得不去动物——狗那里寻找真情,寻找温暖、温情。结尾处准备离京回乡的老庞却在临行前中风,预示着他可能要在“异化”的大都市里度过余生。在《逆时针》中,没有坏人坏事,甚至连儿媳妇也都是善良的,但是他们谁也快乐不起来,谁都在压抑中喘息,最后被无辜地抛弃在城市中。

三、在城市化进程中只有婆媳双方都能真正实现人的现代化,才能更有利于建立健康和谐的婆媳关系

城市化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一种合乎规律的现象,是一种与工业化、现代化相伴随的社会趋势。婆媳分开住的现象就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化现象。城市化在使个人的独立性和自由度增强的同时也使城市的团结力和整合度减弱,社会控制力的减弱使个人对社会的疏离感增加,导致人的心理出现扭曲。在城市化大潮中老段与老庞来到大城市因为“身份迷失”所带来的精神空虚等问题,一方面是儿子、儿媳疏于对年老的父母进行精神上的照顾,漠视老段与老庞情感方面的需求,相互之间缺乏情感交流。另一方面也有着老段与老庞他们自身的局限性。生活方式的现代化使人们的闲暇时间增加,也使得人们有可能从事各种各样的业余社会生活。婆媳分开居住使老段、老庞有了更多的私人空间,精神更自由。对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是一种解放,是自由的、更合理的人生安排,你的人生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而是享受自己的生活。老段、老庞应该放弃传统的思想观念——把儿子、儿媳、孙子看成是自己的全部世界。如“放下行李老庞又急了,要看儿媳妇。来这里不是为了过日子的,天底下。有比看儿媳妇更大的事”。“老庞回来了。儿子请了一个年轻的保姆,就把老庞解放出来了。但是老庞被‘解放’得很不舒服。”儿子、儿媳、孙子不在身边,连去圆明园、颐和园玩也没有了兴趣。老段、老庞应该更新观念,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可是老段、老庞却并不会享受生活。如“老两口在广场上转了一圈,穿过天安门来到故宫前。老庞一看门票太贵,不要看了,不就几间屋么,电视上看得多了……就在城外护城河边坐下来,喝了两瓶水,吃了两个煮玉米,一直等到傍晚段总的车来,屁股都坐麻了。”因为正在加速的城市化进程中,需要实现人的现代化。所谓人的现代化,从广义上说就是指人本身的所有现代化变迁。社会现代化的各个要素都离不开人的现代化,社会现代化的根本目的是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实现人的现代化。因此作为现代人的老段、老庞应该变得更为开放、更乐于接受新的事物,更容易接受社会的变革和变化。作为现代人的段总与小郑也应该努力提高自己,全面发展自己,实现真正的人的现代化。儿媳小郑应该培养自己的平等意识和关怀意识,应该与婆婆建立一种完全平等的婆媳关系,与婆婆能够平等进行情感交流。关怀伦理学家内尔·诺丁斯认为,“关怀”是如何接受爱心,付出关怀。“关怀者”与“被关怀者”通过“对话”过程发展成真正的关心。在中国养老机制缺失的情况下,家庭赡养老人仍是主要的养老方式。作为儿媳小郑,应该给予生活上的照料,同时更多地要给予老人精神上的慰藉,要多和老人交流沟通。人老之后,最怕的就是孤独,媳妇若能与婆婆搞好感情交流,消除心理上的隔阂,双方的心理距离会缩短。段总在处理婆媳关系中也应该充分发挥积极的中介作用,帮助婆媳进行心理沟通,消除婆媳间的心理屏障。总之,在城市化进程中只有婆媳双方都能真正实现人的现代化,才能更有利于建立健康和谐的婆媳关系。

[1]朱东丽.婆媳冲突的社会学分析[J].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

[2]李春萌.婆媳关系的人类学分析[J].青海民族学院学报,2005(1).

[3]毛新青.对现代家庭婆媳关系的思考[J].山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8(1).

[4]徐则臣.逆时针[J],当代,2009(4).

[5]张岩雨.看当代.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09/2009-12-13/80277.html.2013-11-29.

[6]风笑天.社会学导论(第二版)[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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