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永无长久》的后现代主义色彩
2014-12-12郑立敏
郑立敏
(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
小说《永无长久》的后现代主义色彩
郑立敏
(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
《永无长久》是近年来法国的畅销小说之一。本文通过回顾小说的故事情节和分析作者的创作方式浅议这部小说中流露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和色彩。这部小说的成功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后现代主义思潮对现代文学的深刻影响。
《永无长久》 后现代主义 创作风格
小说《永无长久》是法国年轻的女作家洛朗斯·塔迪厄于2006年出版的短篇小说,这也是她个人的第三部小说,出版当年即获得法国阿兰·傅里叶文学奖,她的前两部小说《如父亲一般》(2002)和《蕾阿的审判》(2004)也获得了相当的好评。
这部小说并不长,记叙的故事情节也不复杂:十五年前,樊尚和日尼薇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感情稳定而甜蜜,然而这平静的一切都因八岁女儿克拉拉的失踪而被打破了。这个家瞬间跌入了不幸和痛苦的深渊。日尼薇和樊尚各自沉浸在失去女儿的苦痛之中,日尼薇选择留在乡下,隐居乡间,文字成了她抒发哀伤、战胜痛苦的唯一寄托,支撑着她在这个失去女儿的世界上继续生活下去,而樊尚选择了充斥着喧嚣的都市巴黎,用繁忙和琐碎冲淡痛苦的记忆,逃避令他痛不欲生的失女之痛。就这样,两颗相爱的心在经历这场命运的打击之后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故事并没有就此终结,十五年后,日尼薇生命垂危,用一封短短几言的信笺便将远在巴黎的樊尚召唤到身边,两人重逢,终于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曾经那份痛苦的回忆,最终,两个相爱的心再次靠近,沉默与隔阂消失了,日尼薇平静地离去,樊尚没有再逃避,送走日尼薇,送走回忆,重新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这部小说用短短几万言道尽了一个人生的真谛:永无长久。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活着,就去体会吧,快乐或哀伤,振奋或落寞……那都是生命的印记。
告别了现实主义的写实和浪漫主义的虚幻,现代主义开启了主观性创作的时代,人们关注的不再是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也不再是追求原始自然的浪漫情怀,而是开始关注普通人的心理、情感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关注的是作为社会小人物,甚至是社会底层人的生活轨迹。这样的变化与人类社会环境的发展变迁是分不开的。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一个人改变一个世界的时代已一去不返,人们深刻感受到在这个庞大深邃的世界里作为一个个体的渺小,后现代主义将这种“渺小”发掘出来,呈现在众人面前,并且将其无限放大,告诉芸芸众生:我们是渺小的,我们对于世界是可有可无的。这种观点确实消极,但却不可否认其存在的理论依据。由此引发产生的共鸣感是后现代主义的成就之一。这一点在小说《永无长久》中也有明显体现,樊尚和尼日薇是一对普通的夫妇,普通到我们可以在身边找到千千万万个樊尚与日尼薇,他们一样经历了爱情的甜蜜期,有共同的回忆,融入社会生活,抗争着生活中的不幸,只不过,不幸是不相同的,程度也有所相异。有了共通之处,这对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就可以触发任何其他普通人的情感,体会他们青春爱情的甜蜜,感受他们失去女儿的悲痛,这种感情是实实在在的,是可以在生活中找寻得到的。日尼薇的日记上有这样的一段话:“飞来横祸能降到任何一个人头上,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平等的,一样的脆弱:今朝幸福美满,明日家破人亡。我们曾见过周围的人遭殃,自以为幸免了,直到有一天大难临头,才突然发现天崩地陷。这才明白过来:我们也是一样不堪一击。我们的生活并不比别人更有价值。”[1]这正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这种侥幸心理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我们的生活和他人的是一样的,可以说,都是重要的,也都是不重要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可有可无,但我们还是在这样生活着、体会着。
此外,后现代主义崇尚的是对传统的颠覆,凡是批判的,凡是推翻传统定义的,都是后现代主义试图纳入自己的范围之内的。后现代主义反对以“真理”为借口发号施令,这种所谓的“真理标准”本身就已经存在了优先性、不平等性。后现代主义者打破这一规定,将话语权散播开来,让大家都有表述的权利。因此,文学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学术,不再是远离大众的奢侈品。它是生活的一部分,是表达感情、思想,哪怕是愤怒,抑或是不满的工具。文学融入了大众的生活中,成为普通人的消费品。当然,这多多少少有些降低了文学艺术的地位,但这也让我们意识到,文学本身不就是为大众服务的吗?拿小说《永无长久》来说,它并不是宣传时代精神的鸿篇巨制,也不像留名万代的悠扬诗篇那般脍炙人口,但是,但凡读过这部作品,都会被那种失去女儿的撕心裂肺的痛所震撼。它的意义在哪里?就是告诉我们,这种痛,很痛。可是痛过了,生活还在继续。这难道不是一个深刻的道理吗?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痛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一次机会能让自己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去思考该怎么样活。于是作者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了我们。失去爱女这种痛楚,应该能想象得到对于父母来说有多么难以承受。面对打击,日尼薇选择用文字抒发内心苦楚,当回忆来袭,当痛苦来临,文字就是日尼薇的解药。慢慢地,女儿克拉拉融进了日尼薇的脑海、心间,她活在她的灵魂中,于是,克拉拉“回来了”,她住进了日尼薇的心里,永远也不会离开,通过这种方式,日尼薇得到了解脱。而樊尚,他选择了遗忘,选择了逃避,他试图忘记自己有过一个女儿,可是这却需要遗忘更多,比如日尼薇,比如这个家,于是,他逃到了巴黎,这个大都市的忙碌与喧嚣可以让他重新植入一段记忆,于是,他也解脱了。他将痛苦的回忆封住,可是这段回忆太漫长,没有回忆的人是空虚的,是盲目的。因此他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都选择了离开。日尼薇的信笺就像是打开回忆闸门的钥匙,这次,樊尚无处可逃了,因为这段痛苦回忆的共同承受者——日尼薇,就要死去了。这让他再也不能继续支撑下去。除了面对,别无选择。樊尚最终得到解脱,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往事不再是碰触不得的伤疤,而是一段向幸福前进的崎岖之旅。作者对这两种选择并没有比较之意,没有孰对孰错。毕竟面对生活,人们的选择是不同的。选择了这一站,就错过了其他站的风景,这种选择没有对或错,只有欣慰或遗憾罢了。这种价值取向是典型的后现代主义风格。抛弃了传统式的正义与邪恶的抗争,没有了经典式的说教和评论,仅仅安静地记叙着伤痛和重生,这种宁静的力量,却更震撼人心。同样,小说开始,樊尚在赶往日尼薇的身边思如泉涌,在不幸降临这么多年之后,对于日尼薇,樊尚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我依然爱你。我不知道该如何爱你,但我爱着你,绝望地爱着。”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呢?[1]它充满了一种无奈。它不若文学史上著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那般至死不渝、刻骨铭心,更无法与《傲慢与偏见》中达西与伊丽莎白之间的完美爱情相比较,但是,它并不比他们之间的爱淡薄,这份爱爱得深沉、爱得凝重,却又爱得无奈、爱得绝望。作品对这份爱的表达一样达到了令人感叹命运弄人、情何以堪的效果。颠覆传统的经典形象,并不一定就是破坏性地毁灭,它也可以是另一种方式的转告、提醒和表达。
在小说的创作上,作者采用了倒叙的方式,故事从樊尚接到日尼薇的信笺后匆忙赶往乡下开始,回忆像潮水一样一股接一股地涌上脑海,时而平静,时而汹涌。有时是克拉拉在时一家三口的共享幸福甜美的时刻,但更多的则是对现在生命垂危的日尼薇的想象和思念,是不断地与曾经那段痛苦的回忆的抗争和妥协。命运让这两个相爱的人疏远并最终选择了不同的生命轨迹,但却无法磨灭双方在彼此内心留下的印记。心灵的伤疤掩饰得愈久,回忆涌来时就愈是疼痛。作品并没有完整地描写事件的来龙去脉,信息是从樊尚的回忆和日尼薇十五年前的日记中一点一点透露出来拼凑完整的。阅读的过程也是搜集、了解这场变故的过程。读者与小说的主人公一同体会失去女儿后精神世界的崩塌,又一起无助焦急地等待女儿的消息,直到信心一点点被时间消磨殆尽,夫妻感情渐渐远离……事件发展的每一步,读者都参与了进去,因此,感情体会就变得更深刻。这种创作方式也完全契合了“后现代主义不为碎片、暂时性或不连贯这些观点所痛惜,反而大加赞扬”[2]的观点。同时,后现代主义也青睐叙事的间断和破碎以及同时进行性。小说的第一部分是樊尚的回忆和返回乡下这一过程的混杂记叙,第二部分是尼日薇的日记,完全是过去式的,第三部分才采用了传统的表达方式,与事件发展同步。整个故事就在不停地间断、拼凑和过去与现在的转换中浮现出来。
可以说,小说《永无长久》属于典型的后现代主义小说。后现代主义因为在人们心中树立的“反面形象”以及它的“消解主义”等等反传统观点而被小心翼翼地防着,但是这部小说的成功,从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后现代主义的积极作用,它的文学表达能力和方式都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体现和印证。作者的创作并不一定是遵循着某一特定标准而进行的,但当小说结尾,它的后现代主义色彩已经存在于作品之中。
[1](法)洛朗斯·塔迪厄.永无长久[M].孔潜,译.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8:22,14.
[2]张文瑜.后现代主义评介[J].新疆社科论坛,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