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点到了要害——评第二十四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消息《利益面前，干部退一步》

□ 文/黄芝晓

“退一步”：点到了要害
——评第二十四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消息《利益面前，干部退一步》

□ 文/黄芝晓

作为今年中国新闻奖评奖工作改革的亮点之一，全国有11家教研单位可以报送参评作品。获第二十四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的消息《利益面前，干部退一步》就是由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报送的。本刊特约请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参与推选工作的黄芝晓教授撰文，为大家解析、点评。

我在讲授“新闻编辑与评论”课时，很注意报纸上的消息作品。这次在评选过程中看到上海市记协提供的中国新闻奖候选稿件时，《解放日报》的消息作品《利益面前，干部退一步》令我们全体评委眼前一亮，这也是我上课时曾作为案例向学生分析过的优秀作品。当然，当时还包括对配发的评论的分析。

这篇作品的精华之处就在于三个字：“退一步”。

干部，尤其是党员干部，面对个人利益与群众利益发生矛盾时，进一步取得个人利益，还是退一步让出个人利益？在我国改革进入深水区后，这已经不是一个理论认识的问题，而是非常具体地摆在各级干部面前的一道重要选择题，直接关系到党和政府在群众中的形象与威信，是对干部执政能力的具体考验，也是对党员党性的实际考验。上海市闵行区虹桥镇先锋村等十个村的干部做出了“退一步”的正确选择，为深化改革注入了正能量。在改革深化的时候，干部应该有怎样的价值观？作品的选题敏锐地抓住了这一极具问题共性的个例，有很强的社会针对性。

附原文： 利益面前，干部退一步

虹桥镇二次改制突出“公平共享”，干部退股、再次分配

本报讯 （记者 徐蒙 实习生 谢金晶）曾是集体资产改制“排头兵”的闵行区虹桥镇，又一次来到改革的当口。最近，虹桥镇先锋村、虹五村等10个村进行了“推倒重来”的第二次改制，并定下规则：所有干部退出当年的“岗位股”和受让的村民股权。

为何要推倒重来？上世纪90年代末，虹桥镇推行改制入股，十多年来，乡村变城市，农民并没有全数变股东。当年改制时，村里还有农田，商务楼才零星开建，村民意识不到股权的价值，宁可变现，纷纷将股权转让给村干部，加上当年为进行岗位激励、鼓励干部多持股而设的“岗位股”，村干部手里的股权渐渐多了。虹桥镇党委书记张有为告诉记者，当年改制最成功的先锋村，55%的村民手中没有或只有少量股份。

现在的虹桥镇，已是上海“黄金地段”。当年改制中，土地和物业都没有出让，酒店、写字楼等产权仍属集体资产，十多年中资产规模今非昔比。可是盘子越大，不公平的因素也放得越大：早年退光股权的村民，虽然社会保障不错，却享受不到资产增值红利，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当初转让是村民自愿，但这不等于公平。”张有为解释，改制后土地仍属于全体村民集体所有，而集体资产增值，说到底还是依托城镇化后的土地增值。村民为城镇化作出贡献，却得不到实惠，说明不公平；一大半村民享受不到发展的红利，说明没有共享。

二次改制，虹桥镇坚守“公平、共享”四字原则。而干部退股，就是要把虽说自由自愿，但也因当年信息不对称而多获的利益“让出来”。有些村干部心里有想法，或者说能不能“拖一拖”，或者说最好“别折腾”。

镇党委意识到，如果“拖一拖”，往后就更难改；要是“不折腾”，干群矛盾就会加深。

二次改制中，干部退股没有商量余地，以制度保证必须退出。最先完成的先锋村，没有一名干部不退股，共将538万股岗位股和200多万股受让股全部退还村民，占全部原始股37%。没想到，一些干部退股后反倒踏实了：“感觉一身轻了，再也不会被村民背后议论‘拿多了’。”

干部退股、再次分配只是一个开头。在此基础上，虹桥镇已拟定方案，年内将镇级集体资产也量化分配到每位村民。最近，还将进行全镇民主选举，选出55名村民股东代表，并建立董事会、监事会和股东代表大会。当集体资产真正握在村民手中后，怎么管理资产，干部说了不算，镇长书记也无权动用，只有“三会”通过，才能真正拍板。

（原文见2013年8月29日《解放日报》第一版，本文获第二十四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

然而，作品没有停留在“退一步”的选题台阶上，而是通过对 “推倒重来”干部既得利益，进行“二次改制”过程、认识的报道，体现了“退一步”的时代典型性，从而提升了作品的思想深刻性。这正是作品之所以优秀的关键。经过党的多年教育，有些干部面对初次的利益分配，或许还可以做到“退一步”，然而要放弃当年在改革过程中通过合法途径取得，甚至当年村民们不敢承受风险而退光股权，干部们却以“吃螃蟹”姿态取得、并在十多年改革发展过程中明显放大的股权利益，“退一步”就显得不那么简单与容易了。这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出现的新问题，深一层讲，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正确处理效率与公平辩证关系，更好调动群众改革发展积极性的价值判断的重大问题。消息以较多的笔墨详写了这一过程，没有大段的说教性语言，却有村民的意愿表达与干部思想斗争的过程反映，真实地反映了当触动个人具体利益时，改革深化的难点所在。

消息最难写处也是最能体现作品思想深度的是：必须具体地回答虹桥镇为什么要把已经生效十多年的改制利益大盘“推倒重来”？这是“退一步”的核心问题。一不能喊口号，二不能扣帽子，三不能搞强迫。消息没有讲大道理，而是介绍村集体资产改制的过程：“当年改制时，村里还有农田，商务楼才零星开建，村民意识不到股权的价值，宁可变现纷纷将股权转让给村干部，加上当年为进行岗位激励、鼓励干部多持股而设的‘岗位股’，村干部手里的股权渐渐多了”“当年改制最成功的先锋村，55%的村民手中没有或只有少量股份”。这一段事实既交代了“不平衡”的历史成因，说明现状并不是当年干部以权谋私造成的，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地干部的基本觉悟，为“退一步”提供了合理的思想基础。这样的叙述也使镇党委

编 辑 张 垒 leizhangbox@163.com

书记张有为的解释显得合情合理合法：“改制后土地仍属于全体村民集体所有，而集体资产增值，说到底还是依托城镇化后的土地增值。村民为城镇化作出贡献，却得不到实惠，说明不公平；一大半村民享受不到发展的红利，说明没有共享。”这也就解开了这篇消息最关键的“结”，提升了稿件的理论价值。

消息全篇不足千字，从写作角度看，也有值得肯定之处：观点鲜明，分析理性，逻辑清晰，剪裁得当，语言朴实，没有赶时髦的大话、空话、套话，坚持用事实说话，因而有较强的传播力与说服力。当时在教学时就作为案例向学生推荐，并作课堂分析；看到上海市记协提供的候选稿中有此稿时，自然竭力推荐。

当然稿件也有不足之处：干部怎样解决“拖一拖”“别折腾”这些具体思想问题的？思想工作与“没有商量余地，以制度保证必须退出”的关系如何处理？这些是稿件的内在支撑点，也是最值得推广的认识与做法，还可以交代得再清楚一些。

（作者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