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历代戏曲中的关公形象及其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2014-12-11冯碧云
冯碧云
(山西师范大学戏曲文物研究所)
浅谈中国历代戏曲中的关公形象及其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冯碧云
(山西师范大学戏曲文物研究所)
“关公”一词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是一个特殊符号,关公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在中国戏剧文化中,无论是剧作者还是演员对于关公形象的塑造都具有特别的意义,通过对历代戏剧中关公形象变化的研究,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关公文化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数百年来,作为舞台艺术形象的关公与作为信仰偶像的关公已合而为一,影响着普通民众的行为方式,构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具有复杂与丰富的内涵。
关公形象 关公戏 关公崇拜 影响
在历代中国文化中,“关公”崇拜一直是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以关公经历为参照的行为规范甚至同以孔子思想为核心的儒学处于平等地位,这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信仰与价值体系,却同样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早在长篇章回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问世以前,关公故事就通过“文本”、“说话”、“戏曲”等方式在民间广为流传。有学者统计,根据元钟嗣成《录鬼簿》、明贾仲明《录鬼簿续编》等书记载,元代和元明之际的三国杂剧有40余种,①其中“关公戏”就有十多种。关公戏的广为流传,对关公形象的神化与偶像化起到了重要作用,关公形象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也具有深远意义。
一、历代戏剧中关公形象的变化
据考证,三国故事可追溯至唐代。北宋封关羽为“义勇武安王”后,遂有关羽的造像传世,关羽开始作为戏剧角色在最初的影戏中出现。此处并没有提及关公形象,不过从宋代“说三分”创造出的关羽讽诵《左传》、秉烛夜读的形象来看,此时关羽已经在原有“勇武”人格中加入了“忠义”内容,其造型应当与之后的关公形象没有太多出入。元代是关羽形象塑造的一个极为重要的阶段。从杂剧文本中可以看到早期的关公形象,如:“他生的高耸耸俊英鼻。长挽挽卧蚕眉,红馥馥面皮有似胭脂般赤,黑蓁蓁三绺美髯垂。这将军内藏着君子气,外显出渗人威”(《博望烧屯》);“凭着我坐下浑红、偃月刀,不怕他武艺高”(《千里独行》)。②这些描写说明关羽的外貌、衣着、气质等在元代已经趋于成熟,其标准特征“高鼻蚕眉”、“凤眼虎躯”、“红面美髯”、“青巾红袍”、“宝刀红马”等已被定型,并且成为后世戏曲中关公的标准造型。
关公于明朝被称“帝”,人们对关羽形象的刻画逐步趋于稳定。据《帝京景物略》载,明代北京城南塑有“关羽擒将”故事的壁画。其中对关公形象的记载有:“军前每见沙蒙雾霭中有神,前我军驱。其巾、袍、刀、仗、貌色、髯影,果然关公也。”③“公戎巾服,作色,左顾彬。彬反面,色不屈。侍将七,怒色,视听指归乎彬。捶者瞠彬,色作努。缚彬者仰公而色然受命。马回望公,其色喷沫。”③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关公依然是巾裹长髯,战袍加身,赤面跨马,旁立侍将的形象。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戏曲中关公头上戴的不是巾裹,而是套一个“大额子”或“花额子”,这就是以后戏曲中关公头上戴的“夫子盔”。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关公的形象正在逐步美化发展着。
清代,随着关羽封号越来越高及连台本三国戏的出现,关公戏越来越多。京剧诞生以后,逐步形成了以关羽为主题的“红生”这个行当,其造型已趋于完善。米喜子扮演关公时“不用银朱香油勾脸,只抹了些胭脂,用墨笔略画了一画眉子”。④他学的是圣像笔法,简洁如画。程长庚注重“细心描画,开脸之美,一时无匹”,尽力地艺术美化关公形象,总归是各有所长。京剧中的关公脸谱出现了两个特别之处:一是七星痣,其中包含一颗滴泪痣;二是破脸。七星痣的不凡和滴泪痣的犯相都与关羽命运相关联;“破脸”则是“因为关羽是所谓的圣人,演员不画破脸,就会与真关羽搅在一起”。⑤为了避免人神不分而画破脸,是出于对神敬畏的一种禁忌观念。除了脸谱和做工外,关公“两鬓边戴两个白飘带叫忠孝带”,⑥“关羽出台要挡脸,演戏时要经常把眼闭着,不轻易睁开”,⑦因为关老爷一睁眼就要杀人。关公所戴的髯是用假发穿织制成的黑色超长散绺髯,衬托关公的忠勇和威严,专称为“关公髯”。再如有一种称为“绿蟒”的几乎成了关公服饰的专利,是示其威严英武的穿戴。
二、从关公形象的发展看关公崇拜现象及其与中国文化的联系
细数关公形象的发展不难发现,关公形象的塑造跟官方和民间对关羽的崇拜息息相关。对关羽的崇拜,各个社会阶层契合度都很高,其差异大约只在崇拜的目的上:皇家是为了保江山,民间是为了保平安,文人是为了寄托一种完美的道德情思。我们还可以从关羽形象发展看出他逐渐被神化的过程。究其原因首先可从宋元时期民间对关羽“儒家化”的重塑谈起。宋代“说三分”创造出关羽讽诵《左传》、秉烛夜读的形象,为其忠义形象做了一个注解,进而将其塑造成儒家的理想人格;其次,历代朝廷对关羽都极为推崇,不断加封,民间对关羽的祭祀活动更是热烈,“其英灵义烈遍天下,故所在的庙祀,福善祸恶,神威赫然。人咸畏而敬之,而燕赵、荆楚为尤笃,郡国州县乡邑间皆有庙”。⑧
关公形象的塑造与历代人们对关公的崇拜息息相关,戏剧作为文化传播中极为重要的方式也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就像近代学者所说的:“戏曲者,普天下人类所最乐睹、最乐闻见者也,易入人之脑蒂,易触人之感情。故不入戏园则已耳,苟其入之,则人之思想权未有不握于演戏曲者之手矣。使人观之,不能自主,忽而乐,忽而哀,忽而喜,忽而悲,忽而手舞足蹈,忽而涕泗滂沱,虽些少时间,而其思想之千变万化,有不可思议者也。”⑨中国古代的关公戏,以历史事件和民间传说为依据,经过戏剧作者瑰丽想象的加工,出现了一批引人入胜的曲目,戏曲的诞生与发展为关公形象的深入人心提供了很大的舞台空间。
在戏曲舞台上,关羽这位三国历史名将已经成为人们心中期盼的神的形象和力量的表现。与历史故事相结合的戏曲表演和戏曲传播,使百姓能够在舞台上看到自己心目中活生生的神,直接强化并扩大了对关公的崇拜。可以说,关公形象的形成是官方文化与民间文化相互渗透的结果,这无疑在民间文化与价值体系中有着巨大、深远与不可替代的影响,人们对关羽的崇拜已经超越了宗教、历史、阶级等限制,成为了整个社会、整个民族的精神寄托。
注释
①胡世厚.《三国演义》与三国戏[J].古典文学知识,1994(6).
②王季思.金元戏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③(明)刘侗.药王庙[A]//帝京景物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④潘镜芙,陈墨香.梨园外史[M].宝文堂书店,1989:21.
⑤刘奎官,口述.赵凤池,记录.刘奎官舞台艺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166.
⑥李洪春,口述.刘松岩,整理.京剧长谈[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270.
⑦刘奎官舞台艺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157.
⑧ 郝经.汉义勇武安王庙碑[A]//陵川文集·卷三三[M].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本.
⑨ 三爱.论戏曲[A]//阿英.晚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研究卷[M].北京:中华书局,1960:52.
[1]胡世厚.古典文学知识[M].南京:凤凰出版社,1994.
[2]王季思.金元戏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3]刘侗.帝京景物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4]潘镜芙,陈墨香.梨园外史[M].北京:宝文堂书店,1989.
[5]刘奎官,口述.赵凤池,记录.刘奎官舞台艺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
[6]李洪春,口述.刘松岩,整理.京剧长谈[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
[7]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0.
[8]阿英.晚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研究卷[M].北京:中华书局, 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