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产业:中国性治疗真相
2014-12-01钱炜
钱炜
一个疗程三到五万元
八年前,有“台湾第一性治疗师”之称的童嵩珍首次在台湾广川医院开设“性福门诊”,随后又开设了性健康管理中心。近两年,她在武汉和杭州拓展性治疗业务。进入大陆时间不长,似乎已成性学界的“圈儿里人”。
今年8月29—31日,第六届世界华人性学家学术大会暨性治疗学术论坛在杭州召开。作为承办者,童嵩珍请来众多海内外华人性学家和各路从业人员。一个隐秘的行业、一个庞杂的人群在此聚首,把人们平时难以启齿的话题拿到讲台上讲,放在餐桌上谈。
相比在现实中的低调,性治疗师们在虚拟世界里表现得异常活跃。他们在网上写博客、开微博,讲解各种性知识,劝导人们注重“性健康”,并结合工作中遇到的故事,分析各种性烦恼……
与医院里的各种治疗手段不同,童嵩珍的性治疗不用药,也不开刀。在通常总共6次、每次1.5小时的疗程里,“个案”们只需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或躺在治疗床上,在女治疗师甜糯的国语引导下吐露心曲,化解心结,再接受行为治疗,以期解决人生中难以言说但又至关重要的困扰。
当然,他们为此所花的代价不菲——尽管童嵩珍不愿谈及费用,但据知情人透露,一个疗程的费用大约3万—5万元人民币。
行为治疗究竟如何进行?童嵩珍说,这是不可能让外人观摩的过程。尤其是在对“个案”进行“谘商”时,要绝对保证“一对一”方式进行,连助手也不能在场。
尽管如此,童嵩珍在自己的书里说:“在华人世界里,只有我的团队在进行一对一‘抓小鸟的性治疗。”对这句话最好的解释,是台湾“嵩馥”官网上的一张“大尺度”照片。
对于治疗过程,童嵩珍解释说也许“会动到他,但我们戴着手套,会告诉他要专注,我们会做性感训练,这是性治疗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观念,叫性感集中训练”。
实际上,这样的治疗很大一部分需要“个案”在熟悉了过程以后回家自己做,而不仅仅是在诊疗室。在另一些性治疗中心,有的治疗师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原则,只进行讲解和电视片演示,然后让顾客回去做“家庭作业”。
“挺进”大陆以来,童嵩珍已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约300例“个案”。相比之下,面积约有浙江三分之一大的台湾,一年接诊量就两三百例,童嵩珍说大陆性治疗市场仍有待开发。
性治疗是个大江湖
现实中,为性健康而“白白送钱”的人并不少见。
加拿大籍华人陈见在上海一家名叫“臻景国际再生医学中心”的医疗机构里做性健康顾问。这家机构坐落于上海最有格调酒店之一的兴国宾馆,陈说工作就是为高端中年人群提供定制化的性健康治疗方案。实际上,这种方案的核心就是使用性激素。
在陈见治疗的案例中,有一位40多岁的男性企业老总,他没有病,但时常感到疲劳,没精神,性欲低下,妻子对性生活感到不满意。他慕名而来,先做了一个包括体内激素水平在内的详细体检。结果发现,睾酮(雄性激素)水平很低,虽然尚未达到“病”的标准,但已经接近正常值的下限。于是,没有处方权的陈见请临床医生给这位老总开出一个综合方案,包括按地中海式饮食结构饮食、加强锻炼等。其实,不论如何调整饮食起居,这种治疗最终靠的还是睾酮补充。
中国性学会副理事长、性医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马晓年告诉记者,在美国,更年期以后的男性和女性,接受性激素补充治疗的比较普遍。因此,性激素治疗是个庞大的市场,但目前国内还不是很多。据陈见透露,“臻景医疗”对此类治疗的收费价格非常昂贵,从5万元到百万元不等。她又同时也承认,“使用性激素需要十分小心,因为盲目的激素补充会导致前列腺癌、乳腺癌与卵巢癌等。”
性治疗到底属于哪个科?有各种性烦恼的人走进一家公立医院,恐怕在分诊台就会受阻——马晓年所在的北京玉泉医院几乎是仅有的例外——而在一般医院,泌尿外科、妇产科甚至皮肤科都和性方面的问题有关,但又都没有针对性的专科门诊和专家。有了性烦恼找谁解决?看到人们这个隐秘的需求,有不同教育背景和职业背景的人,纷纷以不同形式加入到性治疗这个行业里来。他们甚至根据自身情况,为自己“定制”各式各样的头衔:性辅导专家、抗衰老专家、性教练、成人观察员、性功能康复专家、临床催眠师等。
在性学家大会上,“一梵易高催眠工作室”的一名中年男子递给记者一张名片,并自我介绍向他寻求帮助的主要是女性,尤以经济条件优越但感情婚姻方面遭遇挫折的女性为主。通过每次一个半小时面对面的催眠,他可帮助女性提升性欲,改善性感受,甚至在催眠中达到高潮。“只是在催眠中握着她的双手,她的身体就会开始扭动”,“一梵”强调说。
据“一梵”介绍,他从中医学院毕业后,先在深圳一家高端健康会所做事,专门向女性提供以改善生殖系统健康为名义的按摩服务。但他觉得,在会所里提供这类服务毕竟是打擦边球,存在风险,于是考了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开了一家催眠工作室,面向全国开展业务,以出差去对方所在地上门服务为主。他每次催眠治疗的价格在几千元上下。
在性学家大会上,记者还遇到来自深圳武警边防医院肛肠科的医生柯玮。他自称出身中医世家,对中国古代房中术颇有研究。除平时行医,他另一项重要兼职是给EMBA班的老总们讲授房中术。柯玮表示,“目前,这个市场需求非常大。”
桃色产业也尴尬
“在全世界范围内,性学研究都还没有成规模、成体制化。一旦出现一位大师或杰出研究者,就能带动一批人,涌现一批研究机构。等这个人去世了,又往往出现退潮局面。”世界华人性学家协会创会人、著名华人性学家阮芳赋认为,像金赛、马斯特斯与约翰逊等人都是如此,他们当年创立的研究中心如今要么形同虚设,要么早已解散。位于美国旧金山的高级性学研究院,曾经是性学界认可的最高研究机构,可授予博士学位。但如今,该机构人员流失,州政府颁发的办学执照也已过期。
而在华人地区,从事性治疗同样面临不小的社会压力与实际困难。童嵩珍就曾表示,当她的父亲知道女儿从事性治疗时,曾责骂她“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吗”。
据了解,无论在香港、台湾还是大陆,性治疗目前都不是官方认可的职业,也缺乏完善的监管制度。2007年,“中国首批性治疗师培训班”在深圳举办,主办方是中国性学会、北京大学医学部和美国玛摩利大学临床性学院。主办者当时称,这个培训班将培养出中国首批“性治疗师”。
中国性学会尽管是国内性学界最权威的学术组织,但在其举办首批性治疗师培训班的那一年,还爆出从事商业活动牟利的丑闻,受到民政部停止活动半年的处罚,后来再也没有办过类似的培训班。尽管性学界一直试图把“性治疗师”推入正式职业序列,但这一“转正”需要经过劳动部门和卫生部门认可,迄今没有成功。
在中国大陆,想在现有体系内从事合法性治疗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深圳市原计生委主任陶林称,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职业目录里,有心理咨询师、生殖健康咨询师、婚姻咨询师这三个职业,其中后两个都是2007年以后才颁布的,比较新,较少为人所知。与性相关的咨询工作,可在这三个国家认可并有注册的任何一个资质庇护下进行。
在台湾,童嵩珍的治疗不涉及药物和开刀,可以规避医疗管理部门介入,她的诊所是公司性质,名字也不包含“性治疗”字眼,是“性健康管理中心”。在大陆,童嵩珍选择与医院合作的模式运营,以此获得资质保护。
在公立医院里以精神科医生的身份来做性治疗,是所有人认可的眼下最为理想和安全的模式。曾在香港玛丽医院开设香港第一个性治疗专科的吴敏伦坦言,尽管他做了30多年性治疗与研究,带了几十个学生,但却没有学术接班人。“做医生赚钱很容易,而做性治疗既困难又没什么钱,难以吸引医学院的学生。所以,性治疗这一行目前非医学人士介入比较多。”
尽管如此,医学家们依旧满怀热情地畅想性治疗的未来。马晓年告诉记者,未来发展方向是“虚拟性治疗”。其基本方法是让患者戴上特制头盔与眼镜,穿上布满传感器的紧身治疗衫,坐在能固定四肢的治疗椅上。计算机就会按事先设计好的程序运转起来并把相应电生理信号输入头盔、眼镜和治疗衫,患者便可接受到如同实际生活中那样的、但却是模拟的触摸刺激,这样的性刺激相当于给患者提供了舒适的爱抚,并让患者享受到充分的、甚至是超常的性感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