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

周国华

此刻，你只听得见胸膛中鼓点般的撞击声。

这家的主人参加篝火狂欢去了，毡房四周没有一丝动静。你知道，就在毡房的后面，既潜伏着可怕的对手，又有难以割舍的诱惑。

你慢慢移动脚步，轻轻踩着松软的草地，就像行走在太空中。你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危险的区域，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

你太专注于眼前，竟没有注意到后面有条灰影悄悄向你靠近。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你本能地丢下手中的弩机，扭身猛击那畜生。灰影怪叫着后退几步，前腿用力向后蹬地，脊背蜷成弓形，准备发起又一轮的攻击。

你懵了，后悔自己太低估对手，本想搞个偷袭，反被对方伏击。你抽出了背后的长刀，准备迎敌。

长刀在月光下闪了几闪，你看到了更为可怕的敌人，和两束逼人的幽光。

狼！竟然是头狼！

狼发起攻击，你手起刀落。狼躲开，一口叼住你握刀的手。你惨叫着丢下刀。赤手空拳的你和狼的肉搏战，本就没有悬念。没过多久，你就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犀利的狼牙向自己的喉管咬来。

完了，你闭目哀叹。

突然，一道黑影横空扑向狼。未等你反应过来，那黑影已和狼撕咬在一起。

藏獒！你狂喜不已，想不到竟是它来相救。

你见过这条藏獒，纯种的“铁包金”， 黑背黄腹，跟头小狮子似的。那天，你找这家主人要水喝。它就蹲坐在主人身边，目光警觉，一刻不离地盯着你，让你浑身发紧。

“铁包金”藏獒果然继承了祖先良好的基因，和能征惯战的狼相斗，丝毫不落下风。它们你撕我咬，渐渐远离你。藏獒不惧任何动物，只要领地被冒犯，不管是谁，都会遭到它的攻击。今天也活该那头狼倒霉，居然不结伴出来，没伤着人不说，还招来了强悍的对手。

你捡起弩机，向毡房走去，没走几步，又折回身。尽管原先的对手和敌人出人意料地交起手来，但现在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你小心翼翼靠近“战场”。

你听说过一条藏獒能抵三头狼的传言，但眼前的情景让你大惊失色。藏獒和狼一样满身是血，可它的喘气声越来越急，动作也越来越慢，每个回合下来，身上都会多几道伤痕。很显然，藏獒已经落了下风，而它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猛然想起，这条藏獒生育不久，难怪体力不支。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你举着弩机，却帮不上忙。藏獒和狼分开的时间很短，更多时间是厮打在一块儿，你怕误伤了藏獒。

藏獒终于倒下了。狼用尖利的牙齿咬向它喉管的时候，你终于找到机会发射毒弩。狼中毒箭，身子抽搐不止，倒了下去。你一刀结果了狼的性命。

藏獒的后腿已被狼咬断。它支起前腿，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向前爬去。

一道长长的血痕划向毡房。

藏獒摔倒，你伸手去扶。藏獒脖子一拧，张嘴咬你，喉咙里发出雄浑的低吼声。你知道，藏獒不肯接受你的帮助。你只能默默注视着它挪动身子。

它的血快流干了，你叹息。

藏獒爬到毡房边，十几条肉呼呼的身影摇摇晃晃过来。是幼獒！藏獒重重地躺下，幼獒们扑过来，含着母亲的乳房，欢快地吮吸起来。

你找来柴禾，点起火。你知道，没了藏獒，只有火光能吓阻凶残的敌人。

藏獒前腿扑地，头朝幼獒，缓缓舔着幼獒们的身子。而后，藏獒回头看了你一眼，幽深的眼里闪烁着凄凉而哀伤的微光，似乎是想对你说什么。

不，它不说，你也明白。

幼獒们吃饱了，甜甜地倚在母亲身边沉沉睡去。藏獒用前腿拢起它们，这姿势，再没变过。

你呆呆地望着它们。你见过它们，其中三只银灰色的幼獒，正是藏獒中的极品。它们的父母都是“铁包金”藏獒，只有血统正宗的藏獒，才能生出这种罕见的生灵。相传，二十四万例中才有一例，价值不菲。

如今，幼獒们就毫无防备地躺在你面前。有了它们，你将一夜暴富，还清巨额赌债，结束流浪的生活，和分别多年的妻儿团聚。

万籁俱寂。突然间，你听见了眼泪滚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