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民和儿子的幸福生活
2014-11-25龚房芳
龚房芳
1
张淼苗的爸爸叫张二民,这本是个土得不能再土的名字。以前,谁也没有想到《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也能拍成电影,叫《民兵葛二蛋》的电视剧也能火。那时候张二民这名字听着就跟铁蛋、狗剩差不多,透着浓重的乡土气息,甩也甩不掉。因此,张二民发誓要给自己的孩子起个有点文化气质的名字,他翻了好几个月的字典,最后在妇产医院的护士一再催促下,才终于决定用“张淼苗”三个字给儿子办了出生证明。
张二民自有他的解释:“每个人在这世界上都是渺小的,我的儿子也不例外,他是一棵渺小的苗儿,可是我又不想他被人看得太低,还当我们张家的儿子真的很渺小无能呢,所以就起个谐音了,淼,多好啊。我看过他的五行,命中缺水,现在三个水了,苗儿有了水,能不可着劲儿长吗?”
可惜,张淼苗命中不缺水,缺钱。打他记事起,他的爸爸妈妈就下岗了,没有固定收入,生活状况是可想而知的。张二民也不是没努力过,他本来和张淼苗的妈妈都在单位食堂工作,下岗了就琢磨着开个店。什么店?小饭店。但是,开饭店没那么简单,那个叫“大食堂”的小饭店起先因为名字稀罕引来的食客还不少,但一段时间之后就明显萧条了,张二民赶紧鸣金收兵,还是稍稍亏了些。
“饭店,那是容易开的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各色菜式,还得有服务员、择菜的、洗菜的,光雇人、租房子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辛苦赚的钱,还不够分给别人的呢。”这话是张淼苗的舅舅说的。张淼苗的“心脑算”是有名的准,舅舅说着话,他却盯着账簿看,很快就算出妈妈用计算器合计的账有10元钱的误差。妈妈不相信,拿出计算器算了三遍,果然是张淼苗的结果对。
“看看,你看看,再加上你这算账不清爽的,赔了都不知道呢。”舅舅找到了有力的证据,说话声音更高了,他还说了更多,“遇到熟人吃完挂账的,还有吃霸王餐的,你不得往里赔啊?还有,这个费那个税,七算八算,哪有你的赚呀?”
张淼苗觉得很沮丧,事实上,他的爸爸妈妈比他还沮丧,每次舅舅一说话,他们全家就知道又做错了决定,但是,舅舅又不提前来分析这些,真是。爸爸不敢顶撞他,只好在他走了才哼一声说:“马后炮!”
还好,这一次舅舅离开时帮张二民出了个主意:“你们开饭店还得请厨师,赚点钱还不够给人家开工资的呢,两口子都在食堂干过,不如想想你们会点什么,做个副食品小车好了。”
要说张二民还真有个绝活,那就是会做猪头肉。猪头肉这个东西,喜欢它的人能爱死,几天不吃就想得慌。不喜欢它的人绝对不会沾一口,就是见了都要捂着鼻子绕着走。张二民本是在食堂蒸馒头的,但是因为会做猪头肉而地位上升,隔一两天就会去帮着做菜,少摆了很多馒头坯子。
张淼苗的妈妈叫钱蓓,她不是做菜的前辈,甚至连厨师都不是,只是个曾经在窗口售卖馒头米饭的食堂服务员。但是她也有绝活,就是会做好吃的鸡爪子,俗称凤爪。喜欢吃凤爪的人很多,她也因此得以隔三差五地去帮着做菜,少站了很多次窗口。就因为她和张二民常同时去帮忙,所以有了后来的婚姻,成了张淼苗的父母。
本地人不把这个“蓓”字读“备”,却读“培”,只有说普通话的人才叫张淼苗的妈妈为“前辈”,更多的人叫她“钱培”。张淼苗小时候以为妈妈有两个名字,张二民却说:“嗨,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妈那名字是个多音字。”等张淼苗会查字典了,他第一个查的就是这个字,很遗憾,这个“蓓”字只有一个读音,就是“备”。张淼苗像得了大奖一样去告诉爸爸,张二民闻言恨恨地一跺脚,大声说:“咳,我说怎么不顺呢,敢情好好的字被读错了呀,钱培,钱赔,不赔钱才怪呢!”
那一天,是张二民下岗不久,在开那个“大食堂”之前,他和钱蓓去摆了几天夜市地摊,由于不懂行情,进的货很少能卖动,几乎天天赔钱。
那一天,张淼苗很后悔自己学会了查字典,觉得知识多了有时会生出很多烦恼,对上学的狂热兴趣突然降低了。
2
学校里有一些同学是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每天接送的,称为专职接送员,也有称为“八趟”的,意为从早到晚的四个来回共八个单程趟儿。八趟都是有闲阶级干的活,张淼苗的父母没这么清闲,他们还要忙着二次创业呢。于是,张淼苗就成了留校用餐大军中的一员。
留校用餐的学生也分两种,一种是吃小饭桌的,有的去学校附近吃,有的在学校吃——那是学校的副业。还有一种自带饭的,中午等同学们走了,他们才打开自己的保温饭袋,掏出保温饭盒,摆在课桌上开吃。张淼苗是后一种,在教室里用餐的。
对于张淼苗不同于第一种同学那样交钱去吃小饭桌,张二民的解释是:“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我在食堂做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这些成本和利润,咱们的血汗钱哪能让他们赚了去?再说,谁能保证食品卫生?再说,谁能保证口味正合我儿子的意?再说——”
“再说,你爸妈好歹也是会做些饭菜的,开饭店掌勺不行,可咱做个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是吧儿子?”
钱蓓和张二民的配合总是很默契,这让张淼苗很早就对夫唱妇随这个词有了很深刻的认识。“那还——用说?”张淼苗故意来了个大喘气,他像个小猫似的抱着钱蓓的胳膊蹭了蹭,表示了自己的决心,“我就是喜欢爸爸妈妈做的菜,尤其是妈妈做的菜,我最喜欢了,每一样都好吃,同学们都羡慕我呢,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去?”
张二民没得到“尤其”二字,有些酸溜溜,他找茬般打量着张淼苗和钱蓓,好一会儿才说:“瞧你,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和你妈妈腻味什么呀?”张淼苗忙放开钱蓓,溜到张二民的身后,举拳敲打他的后背,并且越来越用力,张二民很快就叫好:“好好好,有男子汉力量了,不错,不错!”说着还不断地吸着凉气。
钱蓓和张二民变着花样给张淼苗带饭菜,都是很合他口味的。可事实上,张淼苗还是羡慕那些吃小饭桌的同学,每天中午放学,广播里都会响起一声召唤:“吃小饭桌的同学请到旗杆下集合,排队进入饭厅。”而那些在校外吃小饭桌的同学,一出校门就会找到打旗的阿姨,跟着各自的“旗手”奔赴各自的食堂。张淼苗想象不出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只听说吃饱喝足后,可以睡午觉,可以写作业,可以看电视,还可以聊天打闹,但要控制音量和动作幅度。在学校里,这是不可以的。饭后不许发出太大声音,整个学校最好听起来像没人似的。
留在教室吃饭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打开饭盒,有塑料的,有不锈钢的,有玻璃的,有陶瓷的,还有紫砂的,都是有保温效果的,饭菜是温的,不会太凉也不会烫了。大家一开始是各自开吃的,后来就慢慢地串位儿了,互相走动着,品尝点评着,看看谁的饭菜最受欢迎。多数时候,看起来品相不怎么样的张淼苗的菜总是大受好评,这让他增加了一些幸福感。
张淼苗有着惊人的数学天分,可他的其他学科却总令老师头疼,说他不聪明吧,他的数学成绩超过了所有同学,在全年级数一数二。说他聪明吧,又好像不对:语文老师曾经罚他写了一整页的“武”字,他认真地完成了。可是第二天写作文,在写到敬爱的武老师的“武”时,他照样写错,给人家带了把刀。而敬爱的武老师就是语文老师,这位年长的女老师摇摇头,叹口气,把“武”字上的红叉涂了去,人家可不想在自己的名字上打叉叉,还是红色的。最后,张淼苗被罚抄整篇作文十遍,才好歹把这个字写对。
让英语老师哭笑不得的是单词child的复数,这个单词的复数特别,所有的英语老师都会强调再强调,他们的这位Miss王也不例外,几乎每节课都会重复这个问题,可张淼苗还是会在单词后面直接加s完事。Miss王实在忍不住了,为了利用这个反面教材让更多的学生加深印象,她把张淼苗叫到前面,让他在黑板上写下来,并善意地提醒道:“是复数,孩子们,不是一个孩子。”张淼苗写到“d”时,犹豫了一下,写了半笔s,又用手抹去了,直接写了个汉字“们”在后面,全班爆笑。Miss王也撑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当然是严厉批评,无地自容的张淼苗后来也总算把这个单词的复数形式记住了。
所以,张淼苗除了数学科目有优势,再就是他的盒饭了。有时在上午的课间,馋嘴巴的艾力森就会悄悄打听:“张淼苗,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呀?”说着,他的眼睛不停地向张淼苗的桌洞里瞄,可惜什么也看不出。张淼苗故意神秘地一笑:“你猜吧。”
“红烧肉?”艾力森可没有透视眼,他很不确定地问,以前尝过张淼苗带的红烧肉,那滋味真是永远难忘。不过,张淼苗说了,妈妈做这个菜的时候必须心情好,可不是嘛,谁心情不佳会花四五个小时做这个?一般都是妈妈回家早,晚饭吃得也早,收拾完了就赶快把肉用小火焖着,这期间,不耽误妈妈督促张淼苗写作业,还要检查签字,还有全家人洗漱等。等到张淼苗完成一切上床睡觉了,妈妈挨到热播的电视剧也收场了,才起身去停掉灶火。第二天早上,张淼苗还没起床就先闻到香味了,心情大好,起床也顺溜多了。可惜,这样的机会不多。
“不是。再猜。”张淼苗摇摇头,看着艾力森,他喜欢看到这个霸王级的男生在美食面前失态,因为拥有美食便当,张淼苗受到艾力森的重点保护。第一次让艾力森屈服还是在家里开“大食堂”时,整天以欺负张淼苗等小个子为乐的艾力森突然被他的菜所吸引,从此难以自拔。那时候的菜是饭店的大师傅做的,爸爸忙着算账收钱,妈妈充当了半个服务员,都没空亲自给他做饭菜。
“难道,是香菇菜心?”艾力森使劲吸吸鼻子,想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味道。但是没有,张淼苗的饭盒保温性能好,保味性能也不赖。要说爸爸做的香菇菜心真是一绝,艾力森仔细观察过,香菇就是普通的香菇,菜心也没有什么特别,可它们在张淼苗的饭盒里静静地待着,闻着香,吃着更香,真是神了。
“也不是,还猜不?”张淼苗得意而狡黠地笑了,艾力森看到他的笑,果断放弃了猜下去的想法。不过刚好这时,上课铃也响了。
3
第四节课,不管多精彩,哪怕是那个有着二十多年教学经验的科学老师在讲大自然的奥秘,也不能阻止同学们肚子里的咕噜声。是时候了,肚子比闹钟准时。所以,好多老师对自己的课被排在第四节课过多而有意见。同学们的大脑中出现的往往是饭桌上的美食画面,而不是自然界的风花雪月。其他的同学想想也就罢了,在教室吃饭的学生想象就更具体,甚至有人会把手伸到桌洞里去摸一摸饭盒。
骤然响起的铃声把大家吓了一跳,萎靡中的同学瞬间来了精神,合上书本,不用等班长叫“起立”就已经自觉地齐刷刷站起来了,不管兴趣多么盎然的老师也只好停下来,说一声“同学们再见”就赶快退出教室。踢踏的脚步,晃动的身影,同时拥向前后门,很快教室里的人就所剩无几了。剩下的那几个人的课桌上魔术般出现了饭盒,一打开,香味弥漫了整个教室。
没猜到正确答案的艾力森顾不上吃自己的饭菜,端着就来到张淼苗的旁边,“快打开,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说着,他拨拉了一下自己的鱼香肉丝,在张淼苗闻来,已经很香了,可艾力森却不屑一顾。
更多的同学围过来,张淼苗缓慢地打开保温饭盒搭扣,缓慢地揭开盒盖,像是在打开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其实,饭盒里的内容一点也不神秘,他一早就知道了。“掀起你的盖头来——”一个女生唱起来,引得大家发笑。
随着一股异香扑来,大家终于看到了张淼苗今天带的菜,一块块带皮的肉整齐地码在饭盒里,可同学们都不认识这是什么。
“猪头肉。我爸爸的拿手菜,这是猪脸,这是猪唇,这是猪耳朵,还有口条。”张淼苗用食指虚指着,那个唱歌的女生问:“口条是什么?”
“这都不知道哇,就是舌头,对吧,张淼苗?”艾力森的眼睛在放光,他讨好地问张淼苗,就等他发话来尝尝了。那个女生闻言,却做了个呕吐状,捂着鼻子到一边去吃自己的饭菜了。
艾力森和几个男生一起分享了张淼苗的猪头肉,赞不绝口,最后咂着嘴说:“张淼苗,这是你们张家一绝呀,我看,你爸爸可以开店了,专卖猪头肉。”
张淼苗停下咀嚼,抱拳作揖说:“承蒙各位兄台看得起,家父正有此意,今日恰逢‘张二民猪头肉开张,还请各位多多光顾,多多宣传。”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都忙着打探“张二民猪头肉”的摊位地址,连刚才的女生也问了个详细,原来她不吃这个,家里却有个好这一口的爷爷。
张二民果真采纳了张淼苗舅舅的建议,在旧货市场淘了辆半新的食品推车,对于到底做什么品种,他和钱蓓花了三天的时间来调查论证,认为猪头肉和凤爪都有优势,但是看起来猪头肉的利润好像更大些,可是投资也会大些,他们就拿不定主意了。最后,他们下了一个赌注,如果张淼苗那天能在五点之前到家,就做猪头肉,如果超过了五点,就做凤爪。
整个下午,张二民像是心里被猫抓了一般,不停地看时间,特别是到了四点半以后。一般情况,张淼苗准时放学,准时乘上公交车,五点是可以回到家的。可是也不排除老师临时加课,或者学校有什么活动,或者路上堵车等因素而晚到家的可能。
钱蓓看起来好像很淡定,不过她总是掏出手机来看,家校通短信提示今天是按时放学的。她的手机时间快了两分钟,就提出以自己的手机时间为准,张二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不会有那么巧吧,两分钟内会有多大变化?
趴在厨房的窗台朝外看,张二民远远地看到张淼苗正向楼下走来,“哈哈,他回来了,还差八分钟呢,不会超过五点了。”张二民回头朝钱蓓做了个鬼脸,钱蓓却举着手机说:“六分钟。”
“六分钟就六分钟,我催催这小子。”
“你敢?你催他我派他去买瓶醋再回来。”
“好吧,好吧,我们谁也不作弊,连动作也不对他做。”张二民屈服了。看到张淼苗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厨房窗户,张二民赶紧缩回脑袋。
两分钟过去了,张淼苗应该上来了,只有四楼啊。张二民不放心,再次从窗户探出头去,却一下子紧张起来,原来张淼苗看到垃圾桶旁边有几张废纸,肯定是有人扔垃圾时粗心,没扔进去,他走过去捡了起来。最后一张却随着一阵风飘起来,他紧走几步刚要弯腰去捡,那张纸又被吹跑了。张二民看得心里着急,钱蓓也过来看,嘴角牵起一个微笑来。
尽管如此,张淼苗在还差两秒的时候迈进了家门,另一只脚跟进来时,时间定格在五点整,因为之前没有说明括号含五点,张二民又以自己的手机时间才是精确的北京时间为由,完胜钱蓓。第二天食品推车上就贴出了楷体的“张二民猪头肉”几个字,那是钱蓓喜欢的字体,张二民这么做是为了安慰钱蓓那颗失落的心。
4
张二民猪头肉沾了贫嘴张大民的光,许多人挑选着猪头肉,不忘了调侃张二民几句:“哎哟,您哥哥的幸福生活不错吧,您也感觉幸福吧?”
“幸福,幸福,大家都幸福,吃了猪头肉更幸福,不信您尝尝。”张二民脸上笑着,手上不闲着,过称、切块、包装,钱蓓在旁边帮着收钱。后来这生意太好了,仅靠前一天做的不够卖了,张二民就一天到晚地做,钱蓓在小推车前售卖。
舅舅来过几次,吃饱喝足还打包拿走一些猪头肉,他得意地拍着肚皮说:“我的主意没错吧?你们早这么干,早就发了。”发就是发财的意思,张淼苗开始崇拜起舅舅来了,的确,他们家靠卖猪头肉富足起来。吃的穿的用的,都和以前大不同了。张二民和钱蓓每天睡觉前的最大乐趣就是数钱,数得高兴了就叫上张淼苗来看。
“今天这个数。”张二民晃着张开的手指冲着张淼苗笑,“说吧,儿子,想吃什么,咱们买得起。”“想买什么衣服告诉妈,明天就去买。”钱蓓也讨好地看着儿子。张淼苗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不缺。
“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能换套新房子住了。”张二民继续畅想。钱蓓瞪了他一眼说:“真没出息,再忍忍,咱们就能直接买别墅了。”
张淼苗没说话,回房间继续写作业去了。因为带的菜大受欢迎,他在班里的地位也提高了。这一提高,他也开始认真对待功课了,在父母都忙得顾不上检查作业的情况下,他的成绩反而进步了,老师都表扬了几次呢。
其实,张淼苗已经吃够了猪头肉,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顿顿吃呀。还好,同学们都喜欢,张淼苗就用这个菜和其他人换着吃,实在不行就买别的东西吃,反正有钱了。
没想到有钱的日子没过多久,张二民和钱蓓的别墅梦还做着呢,就突然被惊醒了。大街上忽然传说有什么疯牛病,又说口蹄疫,不管相干不相干,吃猪头肉的人少了,后来干脆没了。
钱蓓是个管钱只进不出的人,张淼苗家的生活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不过张淼苗还是很开心,不用天天带猪头肉了。他的饭盒里又有了新花样,吃起来有滋有味。
舅舅及时出现,嘟囔着说:“不行了吧,我早说了吧,让你们做副食品推车,也不一定就得是猪头肉哇。”说着指了指钱蓓,“你不是会做凤爪吗?凤爪就不怕什么口蹄疫了吧?”
张二民和钱蓓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马上开始做出新的计划。张二民一边给钱蓓打下手一边说:“唉,虽然上次打赌我没作弊,可是咱也没说清是不是括号含五点,你看,我这侥幸心理出错了吧,受到惩罚了吧?”
没几天,那辆手推车上的字就变成了“香十里凤爪”,字体是宋体,为了照顾张二民的情绪特选的。不用问,守着手推车售卖凤爪的是张二民,钱蓓在家忙着日夜做鸡爪子。当然,凤爪也成了张淼苗饭盒里的特色菜,同样受到同学们的欢迎,张淼苗同样在同学中为自家的副食品手推车做了广而告之。
“好吃,好吃。”艾力森和同学们分享着凤爪,不停地赞叹。张淼苗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着他们拨到自己饭盒里的各种菜。
数钱又成为必修课,钱蓓对张淼苗又大方起来,张淼苗却不再乱花钱,谁知道这日子会不会再有变化呢?
果然,只有一年光景吧,突然又传出禽流感的消息。钱蓓反应迅速,急忙收拾了所有的器具,把没卖完的和尚未加工的鸡爪子统统烧了。她拍着胸脯说:“妈呀,太可怕了。”
舅舅这次没发牢骚,而是很果断地挥了挥手,“得,我看你们就别再卖什么荤菜了,干脆学做咸菜出售吧。”
要说做咸菜也是张二民的拿手绝活,可他总是觉得这东西上不来台面赚不了钱。舅舅“哧”了一句,说:“你到底懂不懂,现在人们大鱼大肉吃多了,就想来点清淡小菜,咸菜多好,过日子家家离不了。说出来你们别不相信,那天在超市,我看到咸菜摊位前还排队呢,轮到我时一打听,乖乖,人家一个月的营业额比你们三个月都多,小二十万呢!”
钱蓓愣了几秒,之后就冲着张二民喊:“做咸菜!”几天之后,“张二民特色咸菜”的小推车就上了街,字体是他喜欢的宋体。每天只在傍晚时分出摊,生意却异常火爆。钱蓓只在这两小时内帮忙收钱,其余时间都用来做家务,陪张淼苗谈心,检查作业,当然,还要给张淼苗准备第二天的美食便当,肯定不是清一色的咸菜。
“管它什么疫什么感,我再也不怕了。”张二民边准备次日的咸菜,边笑呵呵地说。
“管它什么别墅洋房的,安稳过日子就行。”钱蓓又跟着附和说。
“管它钱多钱少,每天有不同的菜吃就好。”张淼苗写完了作业,笑嘻嘻地递给妈妈。他的错字少了,单词记得准了,在学校开心多了。
张淼苗觉得自己很幸福。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