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与张爱玲家族小说中女性形象比较分析
2014-11-19冯琳瑛
摘 要:巴金和张爱玲是20世纪中国文坛上的两位大家,纵观他们的小说,不难发现二人对“家”这一母题格外关注,然而在女性形象塑造上却各有千秋。本文针对二人创作的家庭小说,分别论述了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并做了比较分析,以探讨两位文坛大家的写作风格和人物塑造特点。(本文原刊于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8月)
关键词:巴金;张爱玲;家庭小说;女性形象;写作风格;人物塑造
在中国文坛上,巴金、张爱玲两位文坛大家颇具影响力,但是写作风格和人物形象塑造却反差极大。看似毫无相干的两人,由于对旧家族生活都有着痛苦和孤独的记忆,都对“家”这一主题尤其关注,所以创作了许多家族小说。巴金通过描写生活在封建家族中年轻一代的人生悲剧,痛斥了封建家族制度对人性的残害,而张爱玲则用沉重而哀伤的笔调表现对旧社会深刻失望。
两位文坛大家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亦不相同,却对封建礼教都持着全盘否定的态度。同时,对女性在家族中的形象和地位也有着不同的理解和描述,但是他们习惯透过女性的生存价值和心态反应社会问题。同样是描绘女性,巴金塑造了一系列具有叛逆性格的女性,为妇女解放指明了一条道路,而张爱玲则塑造了一系列女性悲剧形象,对女性做了一番另类解读。那么,巴金和张爱玲家族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究竟是什么样呢?文中将做具体分析。
1 巴金家族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巴金在家族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有血有肉的形象,尤其要以女性形象为主。他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向来是伟大的、温柔的、善良的、宽容的,她们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承担着生活中的疾苦。这些女性形象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敢于同命运抗争、追求个性解放和人格独立的女性,另一类是被封建制度吞噬和摧残的女性。在巴金著名的《激流三部曲》、《寒夜》中就为我们呈现了这两种不同形象的女性。
《激流三部曲》包括《家》、《春》、《秋》,反应的是五四运动后的社会现实,是巴金呼吁自由、民主、尊重人格、人性解放的最鲜明的一面旗帜。在这三部作品中,《家》的艺术成就尤其高。巴金曾说,“我要写一部《家》来作为一代青年的呼吁,我要为过去无数无名牺牲者喊一生‘冤枉,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我控诉。”所以,巴金通过对命运悲惨女性的描写,唤醒了人们对封建礼教的深层认识。
小说《家》中塑造了一个个性鲜明、纯真美丽的侍女形象——鸣凤。鸣凤是一位十六岁少女,三少爷觉慧向她表达了爱意,作为侍女的她接受了三少爷的爱。她幻想着有有一天自己能像小姐那样过着舒服而幸福的日子,嫁给自己爱的人,可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当三少爷说接她做三少奶时,一口决绝了他,说“我没有那样的命”,用一种悲壮的方式(自杀)守护在着爱人,捍卫着自己的尊严。鸣凤的死,源于自己的侍女身份,是这个无情的社会杀死了她。在那个残破的年代,像鸣凤一样不能自主的少女还有很多。鸣凤因是侍女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是身为千金小姐的瑞珏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瑞珏按照父亲的意愿嫁给了三少爷,可是她没有自哀自怨,婚后无微不至地照顾丈夫和他的家人,用宽容、善良的品性赢得了高家所有人的爱和尊重。
鸣凤和瑞珏是两个人物形象完全不同的人,同样都是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可是最终却有着不同的结局,源于她们有着不同性格。鸣凤纯洁、善良,对爱执着,也正是这份执着的爱让她陷入了爱情困境,而瑞珏聪慧、大度、宽容、伟大,可以说是一位博爱的女性,所以她用宽容的心态对待每一位人,所以赢得了家人的爱,留住了自己的幸福。巴金用“鸣凤”痛斥着封建制度的残忍,用“瑞珏”为女性解放指明了一条道路,通过两个命运不同女性表现了自己的价值理念。
2 张爱玲家族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张爱玲生活在旧上海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中,当时正值上海沦陷,社会动荡,这对张爱玲产生了深刻影响。由于痛苦的童年生活,动荡不安的社会,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她亲眼目睹了旧制度的瓦解,女性在新旧制度交替下的生活现状,对社会、人事都有一翻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所以她在小说中刻画了一个个命运悲惨的女性,将她们的人物性格、悲剧命运描绘的淋淋尽致。在张爱玲小说中,主要刻画了四种女性悲剧形象。一是生活在封建制度枷锁和男权社会下的女性;二是情欲压抑下的女性;三是物欲膨胀下的女性;四是自身人格缺失的女性。
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是一位从腐朽的旧家族中走出的新式女性,经历了失败的婚姻,饱尝亲人的冷嘲热讽,最终看清世态炎凉,于是自身一人离开旧上海来到香港,找到了珍爱。从结局看,白流苏的命运似乎不太悲惨,可是她仍然生活在男权主义的枷锁下,所以才有了一段失败的婚姻,最终只能向封建社会妥协,离家出走。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资本主义在上海滩萌芽,加之上海滩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很多女性成了拜金主义者,她们在爱情和婚姻中将很多精力放在了物质追求上,《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正是这样一位女性。曹七巧出生于一个小商人家庭,自小对物质生活便有着一定追求。同时,她有一位残疾人丈夫,在三十多年生活中无法感受爱、得到爱,对最基本的情爱欲求都无法满足,对情欲有着强烈的渴望。在强烈的财欲和情欲双重压迫下,曹七巧个性日渐扭曲,性格变得乖戾,总是凌辱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女儿,最终毁了一个完整家庭,造成了家庭悲剧。曹七巧是一位在物欲和情欲压迫下的悲惨女性,这种形象在那个年代是最为普遍的。
张爱玲小说中的很多女性悲剧都是由自身人格的缺少造成的,主要表现出两种状况。一是,性格过于软弱造成的人生悲剧,如《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二是性格过于刚毅和执着造成的人生悲剧,如《色戒》中的王佳芝。《沉香屑第一炉香》描写了一片繁华背景下,亲情、爱情被金钱和享乐所侵蚀的故事。葛薇龙作为本篇小说的主人公,原本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女孩,可是却被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利益关系所侵蚀,人格日渐缺失,为了得到男人的爱,嫁给了一位花花公子。从另一个层面看,也可以认为葛薇龙是为了自己的情欲将自己出卖给了乔琪。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有许多妇女被逼良为娼,但是葛薇龙不是,她是自愿的,所以造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剧。
3 巴金和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之比较
同样关注女性,巴金关注常态格局,张爱玲关注异态格局,所以在女性形象塑造上有着明显区别。主要表现为四方面,具体内容如下。
第一,母性的慈爱和扭曲。巴金小说中虽然有着女性悲剧形象,但是她们很多都是伟大的、慈爱的、宽容的。例如《激流三部曲》中的瑞珏,面对自己的丈夫与初恋之间的情意,她选择包容,依然细心照顾丈夫日常起居,同时努力协调家庭矛盾,最终有了和睦的家庭。反观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在物欲和情欲双重压迫下人性变得扭曲,残忍对待自己的家人,最终酿成了家庭悲剧。
第二,婆媳关系的正统和畸形。在家族小说中,婆媳关系是永不结束的话题,巴金和张爱玲同样关注这一主题。在《寒夜》中,巴金形象塑造了汪母这一正统的母亲形象。汪母身上留下了封建正统文化教育明显的烙印,非常不满不愿逆来顺受的儿媳,不顾儿子的感受对儿媳为所欲为,甚至撵走儿媳。在汪母的心中,儿媳抢走了儿子全部的爱,开始嫉妒儿媳,在儿媳出走之后,她的儿子抑郁寡欢、不堪重负,最终英年早逝。这正是封建正统思想下的悲剧故事。而在《金锁记》中,张爱玲塑造了一个阴鸷毒辣的恶婆婆形象——曹七巧。与汪母相比,曹七巧同样缺少正当的夫妻之爱,可是她的心理却是扭曲的。儿女长大成人之后,不仅为其张罗婚事,还想法设法拖延他们的婚事。儿媳进门之后,找借口留着儿子,不让回房,总是打听儿子夫妻之间的隐私,并当作笑话抖落给亲家母。最终儿媳不堪忍受,抑郁而死。曹七巧缺乏人基本的“善性”,于是上演了一幕令人惊心动魄的堕落和异化的丑剧和惨剧。
第三,妻性的光辉和缺失。《家》中梅和瑞珏彼此是一对情敌,却又互相理解,互诉衷肠。例如,瑞珏得知梅和丈夫之间的旧情后,对梅丝毫没有产生妒恨,依然全心全意、真心对待丈夫。巴金通过塑造瑞珏和梅这一对复杂的人物关系,向我们展示了人性光辉,体现了一位妻子的高尚品格。但是在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偶然之间认识了多金潇洒的单身汉范柳原,便孤注一掷地追随其到香港。她之所以能这样做,凭的不过是28岁残存的青春和一些许的聪敏,完全是一场赌局,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争取到一个合法的婚姻地位。白流苏是新式女性代表,有着自己的主见,但是尚不具备一位妻子优秀的美德。
第四,年青女性的出走与回来。巴金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一些颇具叛逆性格的女性,如《激流三部曲》中的琴。琴是贯穿《激流三部曲》始终的一个核心角色,是一位富有叛逆精神的新式女性,总是带给周围女性新思想、新认识,是巴金小说中一位切身履行女性解放运动的女性。而《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虽然也是出走,但是她出走目的不是自立,而是寻求一位能够养活自己的男子,本质上没有出走。(本文原刊于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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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冯琳瑛(1977-),女,四川江油,文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