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走过一座桥
2014-11-18张玉
张玉
一、桥非桥
我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座人行天桥。桥不长,大约几十米,桥下有流水;这水原来并不大,已近断流,后来被用人字坝蓄满,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但是夏日碧波粼粼,冬日银蛇蜿蜒,也是很美的景致——这桥的作用也就显而易见,它是一座观景桥,是小城的休闲生活中一件饶有情趣的配饰。桥是拱形,状若飞虹,两岸有成列的垂杨柳,碧丝如云飘拂。“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我经常在走近桥梁的时候看到飞舞的柳絮,似雪花、点点淡白,在风刮不到的地方积作薄薄一层。
人类是有大智慧的生物,他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了桥的存在,天堑变为通途,南北东西无阻,因着这样特殊的作用,桥一直被视为情感之纽带、梦想之飞度,它在文学和哲学中均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秦观说:“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这沉重的情感负载令桥变得孤寂;杜牧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落寞中又有思恋和追慕。桥是分离诀别之所,却也是相思发源之地,情意萌生之端。
我要说的这座桥,是这样,又不完全是这样。它突兀地立在一条本应干涸的河流上,这河流的命运因此被改写,这注定它是一座不平常的桥。事实上确实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作为配饰和装点的功能不断强化,并吸引了众多游乐休闲的人们,形成广场舞和小夜市的中心;他们在这里聚集,纳凉、散步、交易,乐在其中。
我喜欢这座桥,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那是我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欢喜。现在河流安好,岁月平靖,所有的红尘向这里汇集;我知道河流代表未来,桥梁代表现在;河流象征奋斗,桥梁象征梦想;它们经纬交错,构成向远方进取的图腾,隔着前行和横渡。而桥上桥下往来络绎的人群,他们的喜怒哀乐或顺流而下,或踏桥而行,有许多东西顺着流水和桥梁注入我的心里,适合诉说与回忆;这是多么漫长而复杂的话题。因此我认为,有关“中国梦”的构想是伟大的;事实上,这真是一个博大而深远的梦想——无论它属于世界,还是属于人们自己。
二、春波绿
有一段时间我晨练,每天起得很早,踏上天桥时,会看到一个女人,拿着一把巨大的扫帚,在黎明中划出“唰——唰——”的声音。这时候天还未彻底转亮,晨曦明昧不定,空旷的桥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身影,在灰白的天地间长长地游移。被她扫过的桥洁净清晰,明亮地划出淡黄弧线,延伸向我要去往的方向,我走在这样的桥上,感觉自己正通向梦开始的地方,心中有安定和希望。
飞尘太大,本来短短的桥变得有些漫长,女人穿着蓝色制服,戴同色的帽子,还捂着一只雪白的口罩,我其实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我从她帽子里逸出的一缕乌黑俏皮的发丝和同样乌黑灵活的眼睛判断,她一定是年轻的女子,大约和我差不多大。她挥动扫帚的样子干脆利落,腰肢灵活,手腕上套着一只五彩丝线编织的手链,衬得皮肤很白。我顺着她抬手擦汗的动作向上看去,看到她露出的额头也是饱满而白皙的,汗水显得格外晶莹。我忽然想,一个扫大街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白皙的肌肤呢?于是无故地悲悯起来。其实在这个庞大而等级森严的社会,我也是一个挣扎在底层的庶民;但是看到她,我还是暗自庆幸:为自己是行路者而不是扫路人感到庆幸。我从她的身边经过,竭力做出一副成功女人的模样——至少,我可以把自己额头以下的部分也全部裸露在夏日的清晨里而不必戴上口罩。
她一路挥舞巨帚,渐渐走下桥去,我看到她在护栏的缝隙间费力地勾动着什么;这时远处传来她同伴的呼唤:“苇苇,扫完了吗?”她清脆地应答:“快了。”然后她一个疏神,勾着的那个东西一下子蹦出来,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原来是一个易拉罐。我想起这个东西是可以卖钱的,我们单位的清洁工也会回收这些物品,于是蹲下身子捡起来递给她。她的眼睛弯了弯,露出善意的微笑。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苇苇”。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是芦苇的“苇”而不是伟大的“伟”。
我陆续又知道了,她确实年纪不大,没有念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谋生技能,家境很平常,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她不想呆在家里——家境也不容许她做全职主妇。她在塑料厂做过包装工,在发廊里打过下手,在快餐店端过盘子,在小超市做过收银员……最后,她来到这里做清洁。她说还是扫街好,不用看人的脸色,又不耽误事情,每天清早和黄昏各扫一次,白天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可以和孩子呆在一起。她说话的时候,眉眼有盈盈的笑意。
但是这一天,清晨的空气却不是很美好。我和她说着话慢慢向桥梁一侧移动的当口,一个火红的身影冲上了天桥。这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娇声叫着:“小白,坏东西,慢点。”我认识这个女人,也认识小白——那是她养的一条宠物狗。这女人叫萍萍,跟我在一个小区,算是邻居;她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常年跟一个包工头姘居在一起,房子、小狗都是那男人送给她的礼物。我有些嫌恶地转过头,却见小狗跑过我们身边,一蹁腿,拉了一泡;苇苇刚刚扫过的明亮的桥板上顿时一片狼藉。她急了,举起扫帚吓唬那只可恶的狗。这时尖利的声音响起:“敢动一下试试”,萍萍气急败坏地喊着:“你知道这狗多少钱?卖了你也买不起!”苇苇的目光骤然一暗,扫帚垂落下来。
是的,这女人说的是实话。一条狗确实可能比人命更值钱。现代社会重物轻人,趋利负义;一个煤矿上死一个工人,可能只赔几万块钱,而一条名贵的狗价值几十万乃至上百万是常事。我不知道小白价值几何,但我知道苇苇这一扫帚若是把它打伤了,可能会赔上她扫几年街的工钱。我回头迅速地睃了一眼,恶意地笑了一下;萍萍认出我,脸红了,随即闭了嘴,领着小狗下桥而去。
我看到苇苇在桥上长久地伫立,她拄着扫帚,注视桥下的流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大片起伏的芦苇,苇苇的目光清澈而忧伤,带着梦幻的神情,我不知道她是否在青青蒲苇中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芦苇,这种格外清洁而柔韧的植物,不染淤泥,它散发着的清香能经受住烈日和飞尘的侵袭吗?像是被我的目光所感应,苇苇扭头向我一笑,我看到她的眼睛又弯起来,露出俏皮的笑容。我放下心,径自离开。endprint
“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桥下摇荡的芦苇旁,是人生和岁月的河流。在碧绿柔韧的苇丛中,我看见坚贞在物欲横流里最后的操守,这操守滋养了河流清澈的部分;但更多的是水底的泥沙和轻薄的浮萍在河流中游弋。我不能评价这两种植物的生存方式孰贵孰贱,我只知道,苇是宿慧更深、生命更长的植物,它将根须扎入比生存更庞大而复杂的光阴之中。河水和桥梁就是这样流淌的,它延伸向一个瑰丽而纯洁的梦想。
三、夏日凉
夏天的时候,桥头有个卖雪糕的女人。中午时分,大约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传说中的午时三刻,阳光最为酷烈的时候,她都在这里。正午的日头如巨大的洪炉,世界一片白亮,像烈火下的白银;柳树的浓荫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她就站在这方寸之地,卑微地笑着,招呼过路的行人。这时段正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一分钟的时间里就会跑过十几个满脸淌汗的孩童,有的小孩子摸出一元纸币递给她,接过一支“巧乐兹”,边走边舔,脚步就变缓了,似乎流火的空气也凉了几分。
女人的头发已经花白,用一条白色的发箍束成一个半翻的髻,汗水沿着她黝黑的脸颊淌下来,而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从未流露出苦夏的神情。我想也许在她心里,是暗自盼望着日头更毒辣一点,生意就会更好些吧。
我知道这女人却曾经是有钱人的妻。她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小贩,不顾所有家人的反对嫁给他。秋去冬来,迎寒送暑,她陪着那小贩走过风雨交加的二十年,支持他成为殷富的商人。然而就像所有老套的悲情故事一样,这商人有了钱就开始挥霍、包养女人,直至最后恩断义绝,与她离婚并将她和女儿赶出家门;而这个女人再次拿出当年离家创业的孤勇,没有做任何反抗与财产方面的争执,独自带着女儿谋生。
我是一个对道德底线持无限宽容的人,以至于有时候令人鄙夷。对于这种人伦悲剧,我往往有着近于残忍的冷静思辨;譬如这个故事中,我并不认为有谁能占据那个绝对的道德制高点。我曾见过她的丈夫,那男人嗓音洪亮,豹头环眼,可以用“膀阔三停,腰圆十围”来形容;当他纵情谈吐的时候,一整间房屋都是雷鸣般的笑声;他雇佣无耻文人为自己写涂脂抹粉的自传,他的白手起家的奋斗史被无限美化,如一部英雄史诗。如果你认识他,你就会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那样的人,他有足够的魄力和手段折腾自己,折腾别人,折腾这生活本身。人过中年,他甘愿为一个粗俗风骚的半老徐娘抛妻弃女,撇开道德不谈,这精力委实令人惊奇。而他的糟糠之妻,她木讷、衰老、不善修饰;换言之,她的性格中存纳不下他的激情,所以这一场婚姻注定是早散的宴席。
话说回来,回到这个女人。我对她的看法,并非同情,更谈不上怜悯,这两个词是对她的侮辱。我钦佩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我看到一种有别于传统女性的全新的品质,一种奇特的、高贵的品质。是的,高贵。在她年少的时候,她可以为了爱情倾其所有;青年到中年,她一直为这个梦想而奋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成功的,尽管她猜中了经过却没猜中这结局。但是即便爱情离她而去,即便她多年的奋斗为他人做了嫁衣,她依然不曾倒下,对那个男人的绝情,她不怨不怒,无嗔无悔,净身出户。她如此平静地接受命运,是因为心死成灰,还是因为潇洒放弃?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因为我知道像这样坚韧的女人,她平淡的外表之下,是奇绝的梦想,她心中永远有歌声,在遥远的地方——目前的阶段,她的梦想在女儿身上。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读高中的女儿放学了,她从桥的彼端走向母亲,脚步轻盈而有力。这母亲的眼睛会在瞬间变得轻柔而欢喜,她注视着女儿,像注视多年前的自己。女儿并不因母亲的劳作而感到不体面,她总是笑着走过来,接过母亲手中的移动冰柜,推着它往家的方向走去。这姑娘据说成绩优异,她身姿挺拔,表情沉静,她是她母亲的骄傲。
而今天她们没有即刻离开,那母亲取出一条手绢为女儿擦汗,柔声说:“回家去吧。”姑娘打开冰柜看看,说:“就剩三支了,再等等吧。”我走上去说,我买一支,你们一人吃一支正好,早点回家吧;母女二人都笑起来。
我们在浓缩的柳荫下吃完了雪糕。“广寒宫里无双树,无热池边不尽香”,千百年来,酷暑从未停止过它猛烈的肆虐,它究竟摧残了多少树木,吞噬了多少河流?但世界的季节轮换还需要它,社会的更迭变替也需要它。在这里,还有这个中午的最后三支雪糕,一对命运多舛的母女忘记了苦难,全身心投入这冰凉的甘美;树头的金蝉声声叫着知了,它们知了她们的宽容和坚强,知了她们对那种叫做男人的动物深深的饶恕……
当她们走下桥头,在水边洗手时,我看清母亲脸上布满褐斑和皱纹,而女儿绽放如明媚的花朵。我要说,这是关于这个季节、这座桥梁最令我心动的场景。她们要过桥去了,梦想还不曾结束……
四、秋风起
那对夫妻相依在深秋的黄昏。草木渐被秋风吹得泛黄,桥下芦花似雪,蒲草挑着的毛蜡被风一吹,扑啦啦地四散飘扬。在这个秋天,我感受到更为广大而隐秘的寂寞的凋零。“凋零”这个词有一种深厚的美感,哀而不伤;它涵盖万事万物的发展轨迹而与自然的枯荣相应和。具体到人生,它代表大地上绵延不断的消逝,但它们生生不息。比如,几只蝴蝶在晚秋中瑟缩着飞舞;白杨梢头的乌鹊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发出凄凉的鸣叫;蒲公英一年一度乘风飞向不可知的未来——它们才是光阴的过客;而一盏盏飘艳的河灯顺流而下,它们能否在盂兰节里照亮亡灵返乡的归途?
是的,我要说的是一个沉痛的故事。这对夫妻,是我朋友的父母。两年前,我那位故人因为一场车祸与世长辞,只留下人在中年的父母,承受这巨大的丧女之痛。她的父母都有体面的工作,优越的地位,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一直是家长的楷模。她的父亲已经年过五十,但一直衣履洒落,眉目焕然,举手投足有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他是省城一所大专院校的讲师。而她的母亲是小有实权的官员,梳干练的短发,着西服套裙,画着淡妆,有比实际年龄更为青春的照人容光。作为独生女儿,我的朋友一直成长得极为顺利,读书、恋爱、求职,她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那是一种与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是这近于完美的曲线在2012年戛然而止,她在休假回家的路上遭遇一场连环车祸,当场死亡;最令父母痛不欲生的是,车的后备箱里还放着她刚刚领的结婚证和为父亲生日订的一盒粉色蛋糕。她的父亲脑溢血,被送进医院,他甚至没有机会亲自操持爱女的丧事——醒来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口齿不清,左半边身体开始萎缩。而她的母亲,独自心力交瘁地奔走在墓地和医院之间,她瞬间苍老的身影令人唏嘘。我曾经去过她家探望她的父母,缅怀我的亡友,我看到她的父亲竭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谢谢”,她的母亲低垂着头,随便穿着一身空荡荡的睡衣,一缕华发顺着脖子直泻而下。唯一不变的是我朋友的笑容,如此灿烂甜美,镶嵌在客厅正中巨大的黑色镜框之中。endprint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经过漫长的蛰居和休整,这对夫妻以惊人的毅力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岁月。妻子每天陪丈夫做康复训练,路程从五十米开始,渐渐加长为两公里。他们每天黄昏从小区出发,走过这座桥,走到这苦难的弱水彼岸,再绕一个大圈回家——这行程本身就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多少次我在不远的地方注视那父亲艰难攀爬的身影:登上几十级台阶对他来说是浩大的任务;而他默默坚持,他的妻子在一侧跟随,关键的时刻,她会伸手扶他一把。今年以来,他们的康复训练渐告成功,男人已经可以独立蹒跚着通过桥梁,走入通衢和人流;而女人,她与生俱来的刚毅和运筹帷幄的生存智慧为这个家庭带来了新的梦想和希望:她领养了一个女婴,沿用她逝去爱女的名字:“甜甜”。
现在这个中年男人正在努力走过这条秋阳下的桥梁,他的妻子怀抱白胖的女儿走在他身后,小女孩挥动着藕节一样的手臂咿呀叫着,他们的身影被阳光镀成金黄。在这淡金的光晕中我看到了生活的真实和温暖,同时看到梦想在这里缓慢而坚定地延展。我最后看到我的朋友甜甜在夕阳背后露出甜美灿烂的笑容,她无声的深情呼唤引领着桥下的河流,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妹妹,她随着阳光扑向他们的怀抱……暮色中的一只红蜻蜓飞过清波之上,那儿同样有阳光粉刷过的桥梁的倒影。
五、步天台
夜里十点钟以后,逛街散步的人逐渐散去了,剩下两拨人在这里停驻。一群是少男少女,成双结对在桥上徜徉,每一对之间自觉隔开距离。他们都喜欢立在桥身高处,似乎这样可以俯瞰青春,有诗意和豪情。另一群是老人,三五成群聚在桥头,就着路灯下棋、打牌、谈天说地,他们喜欢背靠桥梁和流水,追忆似水年华。
此刻的桥面那个拱形的最高点就站着一对小情人,男生着白色短袖衬衫,女生背着书包,看样子刚刚下了晚自习。女生问男生:“你打算报什么志愿?”男生骄傲地回答:“你报什么我就报什么,我什么学校都考得上!”女生笑起来,一串串银铃搅得河面涟漪四溅。那骄傲的少年低下头,伸手轻触女友的手臂,无限温柔。一会儿,少女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荧光棒,她笑吟吟地举起手,在空中写起字来。我凝神望着他们,少女在缓慢地、虔诚地书写,仿佛面对的不是虚无的夜空而是雪白的宣纸。荧光棒在空中画着明亮的弧线,这种廉价的追星道具在此刻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和深情;她写的是:“王左云爱杨荔荔”。秀丽的字迹在夜空中闪烁又消失,消失又闪烁;那少年突然大声喊出来:“王左云爱杨荔荔!”仿佛世界静谧了一秒钟,少年又喊:“我在清华等你!”随即,桥上的少男少女们像得到了神谕,齐声高喊起来: “王左云爱杨荔荔!!!”“我在清华等你!!!”
他们高喊的,是关于青春、关于初恋的梦想,这就是梦想梦想梦想啊人生代代无穷已的梦想。
桥下的老人们听到这入云的高呼,都笑着看去。桥梁之上有璀璨的星星,分不清是路灯、是荧光棒,还是少年们逼人的年轻的眼睛。谁谓河广,一桥杭之,老人们的棋局未终,观棋者络绎来去。从天枢到摇光,北斗垂天而动,这最北的,最远的,最闪亮的梦想之星座,它乘风而下,吐纳月华,将老人、少年、小城、流水、桥梁的梦想一并鲸吞,托举在万籁之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