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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园的诗

2014-11-17憩园

青春 2014年7期

憩园

这天下午

这天下午我和你聊天。

圆形桌子。油腻腻的女人。白菜汤。

这些你说很高兴。

我就跟着你腻歪。

我们谈诗歌,谈萨特的“世界是荒谬的”、

布罗茨基的“文明的孩子”,夹着烟的女人

在月光下直挠头。

晚饭吃什么,你吃青菜我吃茄子。

添些肉末吧,这样我就可以大声呼喊:

瞧瞧,社会主义的日子多好

有荤有素。

我想和你喝酒,我想和你搂在一起。

我们不是恋人,我们不是玻璃,我们是干净的男人

你实在受不了了,就骂我太罗嗦。

而每一个门外面,都贴着广告,都站着一群人

这些叫我很紧张。

有时我想

有时我想放开你

像放开云梯的把手。

好端端的为什么吵架?

没有逻辑性的青蛙。

春天来了我想和你去旅旅游。

“买上10个大饼就可以周游世界”

你偏不信。骂我是个疯子,瘸子

窝囊废。

朋友来了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走到他面前,握握手。

露出身体的一部分,

“你好。住在一起久了。”

物语

宁静下来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

很多只脚的蜘蛛

爬离我们的视野。也可能是安静地看着

一堆小蚂蚁钻进土里。

下雨的时候一般我是高兴的。早上我可以起得很晚

也没有负罪感。

有时候执著是没有必要的。

像女人的柜子。男人的剃须刀。和尚的钵盂。

哪天你看到我

穿着短裤拎着一把雨伞从你身边走过

那就说明我累了需要一次旅行。大城市和小乡村,他和她。

花上一个硬币,我就可以在这个城市的表面转一圈。

这和你从这个地方的内部钻出来

再钻进去的感觉是一样的。

赵五娘“事姑舅”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蔡伯喈临行时要求赵五娘在生活上照顾二老,这种要求是合理的。而赵五娘的理解,跟蔡伯喈的要求相一致。试想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一对老人,他们晚年的生活,按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当然须下辈赡养、照顾、服侍。《琵琶记》戏文所写的,就是这样的一些内容。赵五娘的优秀品质,就是从这些平凡的事情里显现出来。

我的心情像鹿角

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再持续下去。

和有毛病的人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

她摸摸舌头说,算了。我的心情像鹿角。周围都是毛。

星期天的公园,月经的女人,傍晚的眼睛

我和我捉迷藏。天黑了,我不害臊,我害感冒。

我用餐巾纸擦鼻涕。

扮鬼脸,扮变形金刚,装疯卖傻等。没事的时候我可能不停地

甩胳膊以示四肢灵活。

现在,我很少这样。

房价上涨,我站在楼顶上。我站在楼顶上却从未有过

跳下去的冲动。鸽子从对面的房顶飞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它

飞过去。

坐火车,梦见火车;坐轮船,梦见轮船。

下雨了,我控制自己;

地震了,我控制自己。今天,我不能自控

我‘静音’。

我怀疑:每个悲伤的脑袋都有

集装箱。我很少接触过海水和

精神病人。那些合乎美学的东西,体育场,沙袋和车站等。

人追赶着人,狗夹着尾巴。

视觉

亮眼的早上,我穿过乐园路

进入罗湖文化公园。一老一少打羽毛球,老的那边羽毛球打得很随意

少的这边打得很卖力。

显而易见,这是两种年龄之间的较量,与一只羽毛球关系不大。

如我之行走,与这双球鞋。

放生池塘,很多小乌龟,用四只爪子、一颗脑袋

在水中搅拌,这可以理解成一种修行嘛。这些动物以它们的方式

在它们的世界(我们看起来是几十平米的水池,它们看起来呢),保留着

它们对世界的看法。

如我们之争吵,抑或争吵不休。

像往常一样

刚才我是躺着的,

我躺了10小时后,再经过20分钟的直立行走

现在,我坐着。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坐着坐到天黑。

期间,我可能去一次二楼,开一次小会

见见我的老板。

喂喂金鱼,顺便看看怀孕了几个星期的金鱼是不是还挺着大肚子。

或者去隔壁设计师办公室倒一杯纯净水,放在桌子上

不喝,可能是忘记了,可能是不想。但是杯子必须有水。

然后我会倒一些在

花盆里,再倒一些在烟灰缸里。

那么,还可以揣测,这期间我会抽上几根烟

去一次卫生间,撕一些卫生纸

擦擦鼻涕,甩出窗外(那时候可能会有一只麻雀在枝头叫唤)

可能会击中几个在公园偷偷约会的中学生。

由此,我可能躲在窗户后面,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扯一片长到房间里的榕树叶,度过这段时间。

最后,可能去一趟雨花西餐厅

取几份快递(我每天都在京东网买书),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

看看书中的人们是不是都和我一样活着(每本书都不会读完)。

太惊人了!

现在我才刚刚落座,

这一天都在想象里过完了。

这次不是幻觉

你害怕半夜醒来,

是半夜不是其他时候。

一次尿急

一小段噩梦

或是你的脚放到了她的脸上;

反之,她的脚放到了你的脸上。

这都是半夜醒来的理由。

醒来无所谓,只要还能轻易入睡。

不似我现在,清醒得可以数得清心跳。

我真的数起了心跳,79下。

可能是59、89,99下,反正跟9有关。

继续试图睡觉,试图不去听

外面的混响,不在乎这房间以外的事情

不在乎爆炸,不在乎叙利亚

一次次的男欢女爱

扔高跟鞋的声音,铲子摩擦铁锅的声音

谩骂声,嗲嗲的声音,猫叫

女人的尖叫。

有人在他的房里喊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不像我的名字。

我必须睡了,我先要躺在床上,再闭着眼

这都比较好办。

我必须想着我得赶最早的地铁再转公交再

乘轮渡坐小摩的才可以服务到我的客户。

我终于有了睡意。

我看见自己

站在天花板上

头朝下,像吸血鬼那样

在直立行走。

房间里的逻辑性——赠庆文

1

这时候是最真实的。我要一直真实下去。

不是酒精催促我敏感,或提醒我的敏感。

一场欢醉之后的晚上,是寂静引我来这里。

这长方形的建筑装着我,并弥漫着我。

同时装着我的声音

而思想可以超过建筑、人群、形体、哈欠,

我活着诸如你活着无关于我。

2

喝一次酒看墙上油画,油画之女子来自

亚美尼亚。这女子让我对亚美尼亚有了概念

犹如小学老师的白裙子让我意识到了女性。

课堂上睡一觉醒来看她的脸想入非非,翻书

阿拉数字带给我精神上的幻觉。这是数字

这是女性,这是一摊梦后的时间、建筑

建筑里因重力而不发一言的小学生。我想推着他们走。

他们还小,周身围绕骨头在转动,补鸡蛋、补排骨、补维生素

我坐在一肥胖的女生后面,观察其肥胖

教室平静如做爱后的女人。窗外鸟叫穿透你我。

3

你会喜欢我的诗吗?凌晨1点我想起这个问题

倚在飞机窗舷观万家灯火,每一个家庭都有一个花心

大萝卜,深圳称呼这萝卜叫“心儿美”。哦,第一次逛菜市场

于诸多蔬菜里认出自己,如果是我,如果我是。

芥蓝、生菜、比目鱼、黄骨鱼等等。好没出息,站在蔬菜里

产生幻觉。男男女女在蔬菜里翻找,我穿着睡衣

梳着中锋,将晒了一天的鞋子套在脚上打你身边经过

今天我不必考虑我身上带了多少硬币

我唯唯诺诺那么久等的是什么?

这街市上每一个不微笑的妇女腰里似乎都揣着一把手电筒

灯光照射过来,捆绑我的自由。

你真的喜欢我的诗吗?爱我吗?我拒绝你见我。

你可以见我,跟我说话,但不必触碰我。

4

我如何处置这个夜晚,整个空寂浓缩在这房间里

翻来覆去哗哗响的自来水被烧开了第三遍,由此

可推论一斤白酒加三瓶啤酒并没将我击倒。跟赤腹

向我示爱的女子相比,我承认今晚有点虚幻。

猫叫在楼下传到楼上我在楼上感觉到了楼下。

在我的眼里猫叫大于猫本身,空寂的房子空荡荡于我之上。

你知道吗?你已睡下且意识不到自己,我说过那些话

天亮了我将该如何面对你。

我喝下一杯翠尖茶然后咀嚼茶叶直到咀嚼出茶叶汁。

愤怒诗,或小情诗——致Y

Y,我可以骂人吗?可以,但不要。

在轿车里安静下来,通过写作取消坏情绪。

烦心事不是好事,不便详谈,需要隐晦地叙述。

无非是象征、隐喻、移情等。

年关将近,愤怒释放出犀牛,做梦梦见

小人,踩死小人,小人不是人,

充其量算“杀牲”。骑上犀牛。犀牛

产生于意念,生化诸多境象。

我说的是谁,你知道嘛?管它呢。

刚刚一次通话改变了一切行程。

好的,飞机票退掉,换火车票。火车缓慢

刚好磨练急性子,用25小时的颠簸

来松松身上的螺丝。

就像穿衣服久了,需要裸体。

裸泳最好,赤裸对赤裸,你敢吗?

泳池里,只有你我

其他人都是虚幻,你会直面我吗?

如果情绪来了,我摸摸你,你会掐掐我吗?

扯太远了,就扯到你。

1518公里,只能想念。

这真不是小情诗。当我写第一句的时候想杀人

而写到第十三行诗我想到了你然后写到了你

然后就是现在

我居然乐得跳了起来。

你离得如此之远,仍可带给我欢愉。

对一截时间的修改

一个充满鼓声的星期天早上

有人在办公室酣睡,但没有呼噜声。

鼓声膨胀着一个小剧场,睡觉的人舔着嘴唇醒来

又继续睡。很多东西从房间里的植物上涌了过来

绿色的小昆虫,发光的躯壳,明晃晃的

一刻不停的红色热带鱼,一声叹息,弯曲的时间

伸出去又抽回来,反复抚摸,揉搓,尖叫。

整个身子都是直的,越来越软,滑下来。

像这首诗

放晴的早上。

涨满水的办公室。

Tom Waits从低缓的歌声里

伸出手指,拉住我。

今天星期六,我在想着如何安抚自己。

做一个诗人,

我怀疑眼前的一切事物。

跑业务两周,我成了29岁的沉默老头。

每拜访完一个客户,

我都要重新认知自己。

“你整天干什么来着?不觉得无聊?”

他说,我叫他憩园。因为他叫我憩园

憩园,我们都是憩园。如果这里有仨人,

憩园跳起来,该如何应付?一起跳,

或都不跳。只要大家在一个节奏里。

事实呢,是的,尽管我们都叫憩园,那又怎样?

他是一个滑溜溜的憩园,坐地铁时喜欢自语;?

他是一个不长胡子的喜欢吃鹅肝的憩园,靠在墙角猛抽烟;

他是一个一会儿是憩园一会儿不是憩园的憩园,

从厕所的镜子里发现一双空虚得像

牡蛎壳一样的眼。

可以结束了嘛,不对,

还有一个自诩为“空气中的小虫子”的憩园。

有时,我真的看不上

这种情绪

它又叫我怀念。譬如,一条没打免疫疫苗的猫咪

突然有一天失控了从记忆里

冒了出来掉到小区后的池塘里,淹死了。

这会儿我有点忧伤,如果晚饭之前

我还没搞定这种忧伤。

我不会去看你。

像这首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上了发条似的,只往紧张里跑。

检讨书

对不起,亲爱的。

谢谢你

这么多年陪着我,住出租房。

情人节那天房东说,又要涨房租

这就意味着我们又要搬家了。

物业小廖说,从4楼搬到21楼

43平米压缩到30平,可省300元。

“好吧,多温馨啊。还好搞卫生。”我笑得像一具

深浅不一的泥娃娃。像往常一样,你摇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

半夜醒来,摸着你夜晚的脸,

人民币一样薄的唉声叹气。

翻了个身,

窗帘越来越近,足够想象。

它在一分钟内被风掀动119次

再多一点,我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风力造成窗帘的动力。

抱紧点吧,抱紧后有抱紧后的体验。

星期一早上,我提着包出门。

回南天到了,多了一把雨伞。

外面闷热,一百个人同居一室

同时呼吸的感受。

地板是湿的,留下看得见的脚印。

整栋大楼都是脚印,不见人影。

门卫每天都诡异的微笑,

我感到铁器摩擦的慌乱。

即日起,每天见不同的人

拒绝谈诗

更拒绝透露我是诗人的身份。

谈我们见过的猫一样的女人,难以把握;

谈人与自然,如何和谐等等。

最近可以谈谈“马航”。

当然我知道,以上都是虚幻的。

为规避众人,我选择走僻静的路。

而立之年,我醒悟过来。

听到树上的声音,可以继续赶路;

有东西从树上掉下来,假装那是树叶、

干了的树枝。走过一片树林,站一分钟

不回头看,仿佛被修饰过头的模特。

暗下决心,以后象征性地活着:那些不明确的,

包括这个国家。口干舌燥,可想而知。

喝了酒以后,我们胆子都大了

大喊大叫,指手划脚。好像身上有很多嘴巴

很多手脚。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液体在足够暴力的情况下能够转动固体,

梅雨转动没有情绪的石头。

当然,我们并不是石头。甚至不如石头。

没下雾的时候

梧桐山上很多石头,几个朋友

在山上喝酒、发飙

纯粹出于自恋。有那么一两个瞬间,

我有了石头般冰冷的思考。

问题是朋友们不知何时都陆续下山,

抱着一块石头。

山上无人,一个老头坐在石头上

从早上坐到傍晚,只有我注意到了他。

他有没有注意到我我不得而知。

老头可能是无聊

也可能和我一样陷入某种经药物发酵过的回忆。

更好笑的是

我坐在与他相隔三块石头的地方观察着他也

没有缘由地坐了一天。他起身,我也起身

天都快黑了,都怪那个老头。

那天下午

先是三人吃喝

然后进来三人

坐下来一起吃喝。

六人不吱声,都在空中比划着。

你注意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恰巧注意到了你。

“我们要吃九成熟的牛排!”

H先生嘱咐完服务员后面对着我,

“这是中国的牛,必须九成熟。”

我没尝过半生不熟的,一边咀嚼一边

想象着肱二头肌在吃完牛排后会不会

像处女那样冒出来。

这是一家“鸟臀目”日式餐厅,没一个日本人

大家都模仿着日本人的口音:

空你起哇;阿利压多;撒有娜拉。

这都是些什么节奏啊。

猩猩的舞曲,小丑的笑声

诘屈聱牙的语感。

这怎么解释呢?上午网购的小说

现在立刻就没了读的念头。之前读过的小说

只留下几个用钢笔做过标记的片段:

P003:他的办法就是培养无聊;

P323:他老是忘记孩子们的样子,每次拿出

他们的照片,总觉得是第一次看他们的脸;

P321:赤裸的男人坐在墓地的一棵树上;

P321:既享受又战战兢兢;

P462:我向上帝发誓,我没有偷那个番茄。

吃一份牛排,我不断呼气吸气呼气如同从10米跳台

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水池过一分钟像过去了几天几夜。

这一刻我真的怀疑自己

以后吃不下去读不下去也写不下去了。

我不能完全忠实于现象:在相对论的情绪中

我的一副假牙在反复嚼着一根牛骨头。

注:鸟臀目,一类有喙(外观类似鸟喙)的草食性恐龙。意思是“如鸟类般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