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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声音、自由的追寻、自我的言说:《钟形罩》的女性叙事意境

2014-11-14张利萍

山花 2014年18期
关键词:埃斯特普拉斯男权

张利萍

《钟形罩》是美国女作家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唯一一部小说。这部作品不仅带有强烈的自传体色彩,叙事意境独特,还运用了各种新颖的意象解读小说中的女权主义。这部作品讲述了一个富有天赋的年轻女孩在象征男权社会的“钟形罩”中走向精神崩溃的心路历程。女主人公在沉闷的传统社会的压制下,孤独、分裂、挣扎、绝望乃至崩溃,最终用“破碎世界中破碎的我”呼吁生活在“钟形罩”中的女性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实现自我价值。本文将从孤独的声音、自由的追寻、自我的言说三个方面展开分析,揭示《钟形罩》的女性叙事意境。

孤独的声音

1.亲情叙事意境

(1)“恋父”与“审父”的纠结之孤独意境

这种纠结的孤独意境体现在女主人公对父亲极度的依恋与极度的反叛中。作者自幼丧父。其父亲是一位有名的生物学家,是德国移民。从那时起,她便认为父亲是被自己虐待迫害而死的,也因此对父亲有一种内疚感。但同时她又感觉父亲遗弃了自己,她抱怨甚至怨恨父亲没有对她尽到父亲的责任。内疚与怨恨交织在一起,对她的心灵造成了终身难以愈合的创伤。

作者将这种复杂的情感借由小说中的埃斯特表达出来。在小说中,作者写到,父亲去世前,与父亲一起在海滩玩耍的夏天,是她感觉最幸福的时刻,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让她感到如此幸福的事情了。即使在父亲去世多年后,女儿对父亲的依赖依旧丝毫未减,当她感到幸福的时候,父亲便条件反射般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觉得母亲没有真正地悼念过父亲,因此她有责任对最宠爱她的父亲表达最深切的哀悼。幸福的时候想起父亲,不幸得想要以死来解脱的时候,她不自觉想念的依旧是父亲,她来到父亲的墓前对自己忽略父亲表示忏悔,一种悲戚的意境便由埃斯特的叙事中表现出来。

埃斯特强烈的恋父情节还伴随着对父亲的极度反叛和颠覆父权的社会价值观念。如果说女儿依恋父亲是最基本的伦理诉求,那么埃斯特对父亲的重新审视则是源于当时的历史背景,在男权主义盛行的当时,在男性的长期统治下,以“父”为表征的男权专制影响社会的方方面面。“父权”是当时实现统治的基本形式。女性作为人的主体身份被掠夺,女性依附畏惧男权的表现就是对父亲权威的屈从。之后,随着女性解放运动的不断发展,女性权利意识的不断深化,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追求个性的解放与自由,由此,父权的地位开始动摇,由男权构建的社会开始瓦解。普拉斯从“恋父”到“审父”,既是她女性意识成熟的表现,也是父亲早逝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和缺失父爱的伤痛,更是她认为被父亲遗弃后的孤独意境的叙事。

(2)“爱母”与“恨母”的交织之孤独意境

作者在作品中写到,母亲是靠速记和打字抚养着家里的孩子们,虽然她厌恶这份工作,但也不得不做。作为女人,她有知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在男权社会的重重压力和传统观念的影响下,她做了一名背后的支持者,她努力地承担起母亲的义务,改打扮自己为装饰孩子,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希望给埃斯特一个美好的童年,用她本能的母爱给了埃斯特无数的温暖,也因此,埃斯特后来常常怀念母亲为她打造的幸福,在她服下安眠药后才会下意识地呼唤“妈妈”。

但是母亲不是万能的,忙碌中的母亲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女性意识逐渐迟钝。她开始想控制女儿,并用自己的经验教育埃斯特,希望她像绝大多数女性一样严守贞节,嫁个好人。但是,很显然,埃斯特反感并厌恶这种既定的人生规则,母亲虽然能满足她的物质需求,却没有关注她的精神追求,母女之间也没有时间交流,缺乏最基本的沟通。因此埃斯特认为母亲没有办法从深层次理解她的心理感受,更谈不上体贴,她仍旧感觉孤独寂寞。直到最后与母亲决裂,她终于说出了那句积压在胸中很多年的话:“我恨她”。

所以,母女关系和父女关系一样的爱恨交缠,埃斯特就在对亲情的向往与逃离中,疲惫不堪、孤独寂寞。

2.友情叙事意境:无所适从的孤独

埃斯特的女性叙事意境是《钟形罩》的出发点,作者一一刻画进入她视野的人物。有三位女性引起了埃斯特的特别关注:贝特西、杰·西、多琳。

身为埃斯特的实习老师的杰·西,是一位身体力行的女权主义先驱。她不为男权社会左右,重视女性在社会、政治、经济上的平等权利。但与此同时,她逐渐失去了传统女性的特征,令男人望而却步。一方面,埃斯特将她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另一方面,埃斯特又不想失去女性气质和身为女性的幸福。在她对杰-西崇拜又畏惧的复杂情感中,她们渐行渐远,埃斯特依旧孤独。

多琳是叛逆少女的代表。愤世嫉俗,提倡满足个人感受,也因此有着极其丰富的社交经验。她鄙视束缚内心的传统道德规范,但不愿意为了追求平等的权利而牺牲女性气质。埃斯特从她身上发现了理想的自我,她在男性面前施展的魅力与手段令埃斯特心驰神往。但是多琳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和奋斗目标的缺乏,与埃斯特的观念背道而驰,在多琳纵情放浪无视埃斯特时,她再次感觉到了孤独。

贝特西是社会认为理想的年轻女性代表,笑容满面却墨守成规,埃斯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排斥贝特西。因为后者的理想也与埃斯特背道而驰,她一心想成为温柔乖巧的贤妻良母。虽然在她穿着贝特西的衣服离开纽约时,表露了她想回归传统女人的想法,但她内心依旧向往多琳的自由。她在多琳和贝特西之间彷徨,最终一一放弃,依旧孤独寂寞。

3.爱情叙事意境:弱化异性形象后的孤独

通过创造独特的叙事意境,普拉斯以埃斯特的女性叙事方法弱化异性形象,为女性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强化了女性意识。

巴迪本是埃斯特寄予厚望、渴望共度一生的男子,但后来埃斯特逐渐发现巴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他作为男性的优越感让他不断地想征服女人,希望女人臣服自己、崇拜自己、依附自己。埃斯特对巴迪由一开始的爱慕到厌恶,再到漠然,最终拒绝了他的求婚。除了巴迪以外,埃斯特的成长过程中还出现了几位“非正常”的男人,但也只能算作埃斯特生命中的过客,同时作为了小说中女性叙事的插曲。即使最后埃斯特依旧孑然一身,但她用自己的行动无视男权,将他们所谓的权威置于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一度弱化了异性形象。endprint

普拉斯在女性心灵的成长史中纳入男性,用这种女性叙事的视角引起大家的关注,通过对女性的孤独与艰难的展现,突显了社会给女性提供的成长环境是何其的恶劣。自由的追寻

1.身体自由的叙事意境:身体与灵魂的分离

女性的身体虽然不同于男性,但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的身体却被套上枷锁,成为了男性的附属品,缺乏了独立意识的存在。普拉斯用“身体叙事”作为女性叙事的一个标志,借由埃斯特,用最能展现自我的身体表达追求生命主体的权利,希望通过找回自我获得和男人平等的话语权。

前文已提到埃斯特的母亲从小教育她洁身自好,埃斯特也形成了传统的贞操观。但埃斯特后来发现所谓的传统“没有考虑女孩的感受”,埃斯特在自我叙事中开始了个人的道德反省,她的女性意识逐渐清晰明了。直至她发现巴迪对自己不忠,她决定报复,决定主动失贞,她要在贞操这一环节上的平等找到与男人身体平等的快感与安慰,再一次身体力行地挑战了传统的男权社会。

我们通过埃斯特的叙事意境,可以看出她颠覆了男权主义,使女性的心灵开始释放。但她的女性意识过于极端,她开始不认同自己的身体,想毁掉自己作为女性的美。在她看来,拒绝女性身体是她对自己孤独的灵魂的慰藉,她的身体和心灵开始分离。

2.身份自由的叙事意境——对女性角色定位的迷茫

埃斯特在纽约杂志实习的一个月中,她在纸醉金迷的都市生活中感到无助,在各种流行的诱惑前感到彷徨,在爱情和欲望面前又不敢前进。但更让她迷茫的是对女性角色的定位,她渴望身份上的自由。

多琳的叛逆少女和贝特西的贤妻良母都让她感觉有所缺陷,杰-西缺少女性魅力的女强人形象依旧不完美,家里所熟悉的三位女性也没有给她树立可以效仿的榜样。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家中的长者,都不能给她以指引,当然,这里面也有埃斯特自己的原因。但是社会环境就是女性被迫将自己的工作让给退伍的男人,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处于这种社会现实,埃斯特最终都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角色定位,这使她完全迷失了人生方向,甚至认为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自杀的念头开始萌芽,通过自残转移自己的目标与痛苦。这种独特的女性叙事意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彷徨、迷失自我、渴望却又无奈的埃斯特。

3.死亡自由的叙事意境:生存的自由选择

西方文化认为:死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摆脱现世苦难后的另一种延续。埃斯特则认为死亡可以折射出对生存的自由选择,她在感知别人的死中幻想自己的死。“纯粹的幸福感只存在于九岁以前”,父亲的死虽然没有给她带来恐惧和伤心,却让她感知不到后来的幸福,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对死亡的独特感知。

她通过对死的认知构建了现代女性叙事意境,将死作为“一种艺术”,她要将这种艺术“处理好”。在她看来,对赴死方式的选择仍是一种生存选择,死亡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能够选择赴死的方式,但所赋予意义的对象仍是我们的生存。”面对虚伪的世界和现实的无奈,埃斯特没有随波逐流,而是逆流而上,再一次用她的身体力行与传统势力做斗争。用她现代的叙事意境向我们揭示了传统的世俗观念对女性作为独立个体的压制,他们企图物化女性,将女性作为男权的附属品,但这一切阴谋都被埃斯特无情地揭露出来,尽数展现在世人面前。

自我的言说

1.第一人称叙事:凸显个体意识《钟形罩》通过“我”的直观感受来描述当时的环境、发生的事件以及周边的人物,同时“我”作为小说的主角又直白地表现了女性自我掌握话语权的自由,用自我叙事的方式表现了对自我的确认与肯定。“我”以叙事者的冷静演绎并分析自己的故事,扮演着“看”与“被看”的双重角色,讲述又被讲述。作者已经潜移默化地将自己融入到小说中的另一个角色,随处可见她的迷茫与挣扎。

《钟形罩》是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方式的杰出代表,作者通过第一人称的叙事意境表达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希望以此唤起女性同胞的共鸣,共同对抗男权社会,构筑起女性的主体地位。普拉斯要在作品中还原最真实的自我,她不再采用传统的“她”,而是用第一人称“我”取而代之,更为直接有效地表达女性自己的观念,用自己作为女性的声音诉说,凸显女性作为个体的独立意识。她企图通过《钟形罩》救赎掩藏在大众话语洪流中的无意识女性,将男性权威的烙印——揭除。

2.回忆式叙事意境:历史的重构

回忆作为自传体小说的基本特色,也是普拉斯言说自我的叙事方式。作者借由小说中的“我”的独特的想象回忆了自己的种种经历,但仅仅是自己的生活琐事,并非男性自传小说中伟大的历史事件,给读者以女性独特的视角,重构历史的意境。

通过回忆的叙事意境,埃斯特用激烈的言语回忆自己身边的男性,并一一否定,表达了自己对父权的厌恶与反感;回忆自己周围的女性,同样表达了她的失望与落寞。在回忆中,埃斯特不再是以前迷茫的自我,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拨开了重重迷雾。在看似不合逻辑的叙事中做了一次独立自由的女人,这并非对往事的“背叛”,而是埃斯特反对父权的外在表现。而这也正是普拉斯想要借助埃斯特的回忆叙事想要表达的意境,她希望所有的女性都能走出困惑,在男权社会中找到最初的自己,重审自我,释放心灵。

3.个性化叙事意境:细腻敏感

小说中的“我”既是埃斯特,又是普拉斯。普拉斯用她诗一样的语言构建了整部小说,诗化的语言更给小说平添了一种个性化的叙事意境,这种叙事意境是男性自传体中罕有的,细腻敏感的语言更显感性的魅力。

埃斯特面临的精神危机会让大部分平凡普通的女性焦头烂额,但埃斯特却平静地回忆这种痛苦,冷静客观地娓娓道来,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她是一名旁观者,而非经历者。普拉斯确实有这样的文学功底与技巧,她用幽默神秘的叙述语言将女性的个体生命体验上升为了对生命本质的探求,让个体生命艺术的感觉在细腻敏感的叙事意境中流淌。

结语

小说的结尾写道“我怎么知道有一天——在学院,或者欧洲、某个地方,任何地方,那个钟形罩、还有它那种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扭曲现象,不会再度降临呢?”在现实生活中的普拉斯遇到了再度降临的钟形罩,并最终没有将其摆脱,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与男权社会决裂——死亡。这无疑是文学史的悲剧,是人类的悲剧。但值得欣慰的是普拉斯终究摆脱了时代的禁锢,她的灵魂将与她的作品永生。

参考文献:

[1]西尔维娅·普拉斯.钟形罩[M].杨靖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

[2]刘静.女性主义叙事学的启示[D].重庆师范大学,2005

[3]荒林.两性对话[H].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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