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反思的苦难
——读《长征演义》有感
2014-11-14王振涛
王振涛
值得反思的苦难
——读《长征演义》有感
王振涛
一
观阅完近百万字的《长征演义》,心中喜忧参半。所喜者乃在于文学形式本身,到了21世纪的今日,仍有写作者在这种相对古老的文体——章回体小说上花心血、费工夫,这是尤其难得的。
对于文学研究,我一直觉得有一种态度颇值得学习,即将创作与学问两方面结合。如曹文轩先生之言,“我曾将学术研究与创作喻为天上、地上——在地上走累了,就到天上飞一会儿,在天上飞累了,就再到地上走一会儿。学术使我获得了无论做人还是作文都需要的一份静穆而神圣的理性。而创作使我在进行学术研究时仍保持了一份必要的可点石成金的感悟和做人所必需的情趣”[1]。民国以来的诸多写作者大都能身兼此二者,鲁迅一面写有小说,一面又有研究小说的《中国小说史略》,周作人写了不少的美文小品,同时亦有研究文学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在我看来,这种结合的益处在于,能从具体的写作实践中生发出关于写作的理论,而源于写作主体本身的创作理论又能不同程度地引导主体自身的创作。写诗的人研究诗歌,研究诗歌的人写诗,小说、散文、戏剧等文学体式在此种双向兼容的结构内运转,或许能取得相对更具创新性的成果。周承水先生对章回体小说这一文体是否有研究我不能妄下断语,我的态度是,如若当下研究章回体小说的学者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进行一次章回体小说的写作实践,我想,其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定会有所突破。
回到《长征演义》一书本身,对于章回体,仍令人满生兴趣,它于当下的文学环境中再次出现,是极具意义的。放在20世纪初,章回体小说是一种旧的文学形式,但是,它也有自身的价值与意义,如周作人所言,“他在中国小说发达史上,原占着重要的位置”[2],它有着很深的中国传统文学的印记,是人们容易接受的一种文学样式。文学接受在文学理论范畴内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作家、文本、读者、世界,这四者构成一个紧密联系的整体,在文学史中,历来关注较多的是纯文学的创作,而对于俗文学、民间文学则并不十分看好。文学接受过程中有一种“接受约束”,“接受主体的具体状况和条件,如读者的社会经济地位、职业、生活经历和经验、受教育水平、性格、气质等等”[3]都将对接受产生重要的影响。纯文学对读者的要求十分高,它的接受者相当有限,纯文学带有更浓厚的精英文化性质,这也使得它在大多数情状下只能在“学院派”内部流转,反而是俗文学、民间文学拥有更大的读者群。
问题也恰恰出现在这里,如何在网络繁荣的新时代让更多的读者走近文学,走近书本?我想,文学形式是不该忽视的一项因素。章回体或者说拥有更大读者群的俗文学形式也许有助于这一问题的解决。
周承水先生自己也提到,他是“大胆地借鉴了文学名著《三国演义》这一普通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贺捷生,《长征演义·序》)完成了近百万字的《长征演义》。阅读《三国演义》我有一种经验,即读完整部小说之后,对那些印象极其深刻的人物又把相关的章节重新挑出来反复地读,如对诸葛亮、关羽。在《长征演义》中,我的这种阅读经验又出现了,这个对象是许世友。《长征演义》中重点描写许世友的有三回,第八十四回写“许世友智渡金川”,第八十五回写“许世友智取紫石关”,第九十六回写“许世友草原胜墨桑”。总的来看,这个人可谓智勇双全,“智勇”之中又突出一个“智”字,“渡金川”之“草船借箭”法[4]便是鲜明的表现。人物描写中,抓住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可谓抓住了根本的要害,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物形象往往会给读者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长征演义》有着中国传统文学的许多影子,这种写作实践(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尝试或许对流转在“学院派”中的纯文学创作会有某些启示,即如何使得精英文化、精英文学能跳出“学院派”的圈子而拥有一片更为广阔的领域,文学形式或许值得思考。
二
从《长征演义》的内容来看,作者的叙事建立在一系列的二元对立的结构中,这种二元对立的模式推动着整个故事的发展。
直接来看,有三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是国民党军队与共产党军队二者之间的对弈。因为有着不同的政治信仰,在为旧中国寻找新出路的问题上存在绝对的分歧,由此而引发冲突内战。其次则是政党内部的矛盾:共产党方面是毛泽东、周恩来等与张国焘等关于中共中央建设的矛盾;国民党则是蒋介石部队与地方军阀之间的矛盾。这三组矛盾满足了章回体小说的叙事结构,即每一种矛盾都能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其实,在这三组矛盾之外,还存在一组更大的矛盾,即中日民族矛盾,在此书中,中日民族矛盾是尤其值得注意的背景,这也是为什么我读了此书后会觉得长征它是值得反思的苦难。
历来对于长征谈论得最多的是关于“长征精神”。这是中华民族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也可以说,对于20世纪40年代驱逐侵华日军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而回到史实,产生这一精神的具体背景却是红军抵御国民党军队的屠杀,政治因此而变得十分恐怖,红军共产党也好,国民党军队也好,同族同胞,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何以一个政党要对另一个政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所忧者亦正在于此。从长征往后看,1946—1949年的内战,死伤者不计其数,失去生命的可都是中国人,失去生命的可都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呐!这些因政党冲突、因内战而导致的苦难,不该值得后代的中国人反思么?
读完《长征演义》,我觉得,从中国文学发展的长远历程来看,它自有其本身的价值与意义,但同时我觉得,对于“长征”这一苦难的反思 ,同样值得重视。
将“长征精神”纳入当下的民族发展,无论是在经济、文化上还是在其他的各个方面,都值得学习借鉴,大而言之,对于人类世界的进化,它亦有着不可估量的鼓舞作用,人生而苦也,人类亦生而苦也,在苦难中顽强生存,“长征精神”不失为一剂良药。但仍有一个愿望,即不要再以牺牲人的生命去换取政治上的成功。内战并不值得津津乐道,反而是一种耻辱,对于战争,反思内省也许更具有意义。
作品【Works Cited】
[1]曹文轩:《红瓦》,作家出版社2003年版,第3页。
[2]周作人:《艺术与生活》,止庵校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61页。
[3]王先霈、王又平:《文学理论批评术语汇释》,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94页。
[4]周承水:《长征演义》,百花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6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