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废江河万古流
——读徐有富先生《程千帆沈祖棻年谱长编》
2014-11-14罗瑛
罗 瑛
(国家图书馆 古籍馆,北京 100081)
程千帆先生(1913—2000)是我国新时期古典文学研究领域中再现学术雄风的杰出代表人物之一,除十八年“右派”生涯外,长期执教于武汉大学和南京大学;沈祖棻先生(1909—1977)曾任教于金陵大学、武汉大学等,是我国格律体新诗的先驱人物之一。程、沈伉俪被我国著名诗人和教育家沈尹默先生赞为“昔时赵李今程沈”,成为现代版的“李清照夫妇”。他们的生平事迹和成就非常典型地反映了我国二十世纪的学术发展史。1991年7月27日,傅璇琮先生致函程先生说:“在文史学界,先生实是承前启后,对辛亥以后的学术界有亲身接触,如能以回忆录的形式,或以自传的体裁,写数十年来社会、人生及学术界情况,其本身价值即非一般所能代替。”由于各种原因,直至2013年程先生诞辰100年之际,程先生的入室弟子徐有富先生所撰一百零五万字《程千帆沈祖棻年谱长编》一书,才填补了这一空白。
本书分前言、凡例、年谱目录、年谱、征引文献和人名字号别称索引等六部分。全书以详实的史料,记录了程千帆先生在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学术研究、文艺创作等方面的巨大贡献,以及沈祖棻先生在诗词创作和研究方面的巨大功绩。
在学科建设方面,程先生担任武汉大学中文系主任时,聘请了毕奂午、刘绶松、吴奔星等现当代文学教师,以及郭安任、崔嵬、徐懋庸等分别讲授苏联文学、戏剧和文艺学等课程,一改本系厚古弃今、重章句、闭门读书的传统。程先生到南京大学后,在1981年7月建立了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点,这是南京大学中文系第一个博士点,也是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以后,全国首批博士点之一。1984年,他培养了我国古代文学专业第一位博士生。1987年南京大学中国古代文学学科被国家教委评为第一批全国重点学科,当时享此殊荣的只有北大、南大两家。为夯实学生基础,1978年程先生调到南京大学不久,就为本系研究生开设了文献学课,并在1982年国家教委委托南京大学主办培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经验交流会上,提出必须开设文献学课程的方案,并得到贯彻执行。1996年,南京大学中文系又建立了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点,成了新的学科增长点。
在人才培养方面,北京大学王瑶先生多次说过“程千帆很会带学生”这样的话,并要学生“关注南大这一迅速崛起的学术群体”。早年,程先生与沈祖棻先生在四川各大学教书期间,就组织学生成立“正声诗词社”,培养了一批诗词创作与研究的顶尖人才。抗战胜利后,程先生在武汉大学培养了陆耀东、吴志达、刘庆云等优秀人才,及诗人韦其麟、晓雪等。程先生来南京大学后,“在教学科研中认认真真地走路,在培养青年教师和学生中勤勤恳恳地带路”。在纷繁的事务中,他“总是先南大,后校外,先教学,后科研”,精心培养了以十名博士生、九名硕士生为代表的“程门弟子”,蜚声天下。
程先生培养学生,首先是他出神入化的上课艺术。正如学生卢斯飞先生所说:“他的课,极有章法,语言精练,明快生动,有时如飞瀑直下,激情澎湃,撞击心扉;有时似庖丁解牛,化难为易,造神入妙;更多的时候如山泉流淌,疾徐有致;关键时刻即幽默一下,调整学生的情绪。”因此,在武汉的作家姚雪垠、俞林等也慕名来听课。究其原因,程先生无所不通,对我国各个领域都有非常深入、细致的研究,对经史子集传统国学内容和学术思想融会贯通、触类旁通。加上他全面深刻把握上课内容,不看三遍不写讲义(如果明天有课,今晚就谢绝一切活动,一心备课);每堂课准备好三个精彩例子(如一个已够,其他两个则留下);课后反省,如有不确之处,下次课立即改正。这里举两个例子。程先生上校雠课时,为阐明其重要性,讲了一个小故事。从前,有个私塾先生与主人谈好了报酬,如果教错一个字就扣半吊钱。课程结束时,先生的妻子发现少了两吊钱,就问其原因。他说:“一吊给了李麻子,一吊给了王四嫂。”妻子想,将钱给李麻子就算了,为啥还要给王四嫂!这位先生解释说,他教《论语》时把“季康子”读成“李麻子”,教《孟子》时又把“王曰叟”说成了“王四嫂”!这让学生在轻松的笑声中,领会了这门课的重要意义。门人张宏生先生读本科时,发现杜诗《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中第五首全写夏天征候,但“绿垂风折笋,红绽雨肥梅”一联却含春景,就向程先生请教。程先生一时也难以解答。第二次上课时,程先生一上讲台就说:自己虽研究了一辈子杜诗,没发现这一问题,查遍各家杜注,也无结果,于是先生感叹说“真是教学相长,学无止境呵”。其后,程先生又多次在不同场合提起这件事,甚至将其写入《杜诗镜铨批钞》中。我们从中可见程先生的坦荡和虚怀。
其次,严师出高徒。程先生严格训练学生基本功,强调学生基础要宽厚,“要像金字塔,而不要像电线杆”。他要求学生“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任何一个阶段和领域,对于先秦、两汉的典籍都必须认真学习”,如要博士生巩本栋先生读《楚辞》、《庄子》、《文选》、《文心雕龙》、《后汉书》(或《南史》)以及从事古典文献整理与研究。门人吴志达先生研究宋元明清文学,但必须读《左传》、《史记》、《太平广记》等。程先生要学生不断提高中文和外文的语言的能力,古代汉语要“能读,能写”,要求博士生第一外语要“四会”,第二外语能借助工具书阅读。学生写文章,要求“落尽皮毛,独存精神”,而且“字体工整,语法、修辞、用字要准确,引用资料要注明出处”,笔画不清、不规范和潦草的字,都算错别字。为此,他要学生练字,先练一家楷书,注意间架和点划。对学生的作业,他精心批改,包括每个字、每句话和每个引文的出处,甚至对学生的细小礼节都不放过,如学生在自己的译著上题“程先生雅正”时,他说:“做老师便什么都要教,有关行款的方式也应该告诉你。像这样的方式,应该称‘千帆吾师’,‘雅正’是同辈之间的客气说法,前后辈应用‘教正’或‘诲正’等。”
程先生对学生严格要求,其实就是一种大爱。他还有另一种大爱,就是“你们的思想、学习、生活我都管”。他还送学生“敬业、乐群、勤奋、谦虚”八字箴言,并要学生“甘于寂寞”。为方便学生学习和研究,他专门同南大中文系资料室和学校图书馆管理员协商给他们借书之事。如给弟子徐有富先生在南大图书馆借了《旧唐书》十册,给他们代买《文选》、《李太白全集》、《唐宋诗举要》、《新英汉词典》等不少书,还借钱给他们作买书周转金,甚至连包书皮的纸都给学生准备好。有学生论文中转引明末清初黄生《杜诗说》(南大无此书)中“读唐诗,一读了然,再过亦无异解。惟读杜诗,屡进屡得”之语,却未能注明其卷第及其文字讹夺情况,程先生便致函北大陈贻焮先生代为查明。学生毕业后,他的关怀一如既往。如他教导学生如何待人处事,“要注意对人处事谦和忠恕(少年得志,每难戒躁),‘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乡行矣’”;要加强各方面的修养:“品德和学术、考据和辞章、文学和史学、中文和外文、理论和材料。这几个方面要一起抓,不可有所偏废”;要适应新的工作环境:“照目前来看,你的生活住宿存在着一定的困难,这要有一些书呆子气才能抗得住。孔夫子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除此之外,只要处理好前辈和同辈的关系,便是海阔天空的学术世界了。”对弟子取得的成就,他为之高兴。如张宏生先生《元祐诗风的形成及其特色》一文获《文学遗产》首届古典优秀论文奖,他说:“弟此次《文遗》获奖,足张吾军。在昔季刚师于余杭之学,以光大师门,折冲御侮自顾,是所望于诸君矣。”对弟子们学问大成,他甚感欣慰:“所幸及门诸子,均无以变戏法走江湖手段做学问者,此可为老人大慰也。”
再次,非常注意传授治学方法。程先生要弟子从目录学入手,注意形象思维,做到知、能合一。如1995年6月,他对弟子言:“对于你们来说,重要的不在于传授知识,而是要在学术研究上给你们指路,教你们方法。”他除给学生开设“校雠学”外,还开了“中文工具书使用法”课程,并特向南京师范大学赵国璋教授要了三本《语文工具书使用法》送给学生。程先生是一位目录学家,要求学生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通读一遍,并写心得体会。对文学研究,要求学生“既不能抛掉传统,又不能排除新东西,都要有,然后形成既是中国的,又是现代的,更切合实际或更合理的一种方法”。他要学生做卡片,书要一本一本地读,一字一字地读。对博士论文选题,他建议“不宜搞一个作家研究,应取一个诗派或一段文学史最好,因为这可锻炼和表现出综合概括能力”,又幽默地说:“博士论文要有开拓性,或者在别人零碎不成熟的研究上建立体系性的成绩……撞车当然不好,但如果你估计大家水平差不多,那就不要紧,可以比一比。‘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是破汽车怕撞,要是坦克车呢?”等等。对于研究中运用形象思维,他说:“文学活动,无论是创作还是批评研究,其最原始的和最基本的应当是感性的,而不是理性的,是‘感’字当头,而不是‘知’字当头。”因此,“研究不能光靠逻辑思维、理论思辨,更高层次的达到必须靠形象思维、感性亲知。如你能由此致力,或可有新的思维境界”。由此,他批评毛泽东同志“宋人不懂形象思维”的说法及鲁迅先生“好诗已被唐人作完”的观点。关于知、行合一,他对门人陈书禄先生说,“文学创作与理论批评的同步,是我多年在创作、阅读、研究中所得出的体会,而且是一个深切的体会”,并指出第一流学者必定是诗人,如章太炎、王国维、陈寅恪等。因此,“不会作诗的文学研究者,只能是半个批评家”。为此,程先生给出了学习作诗的方法,即学习陈师道的五古七律,或陆放翁七律七绝,等等。
第四,不断给学生以友善的压力。程先生说:“我有一个方法,叫做‘不断地施加友善的压力’。施加压力,第一是‘不断地’,不是一回压上去,分量太重,学生受不了;第二是‘友善的’,使他感到你是为他好。”徐有富先生毕业后分在南京大学图书馆,程先生怕他闲着,就让他参与整理《汪辟疆文集》。该文集整理好后,又要他为中文系研究生上校雠学课,并推荐他去南京师范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上版本学,还让他与自己合著《校雠广义》。门人吴志达先生想开唐人传奇课,先生鼓励说:“唐人小说,过去研究者不多,大有开拓余地,努力为之。必有成果。尝记一旧诗云:南去炎州火作山,北来河朔雪盈鞍。炎天雪海寻常过,未觉人间万事难。”并把有关资料都寄给了他。吴先生就在此基础上写成一个讲稿,程先生将其推荐出版。其后,程先生又要他再花几年工夫,写一部《中国文言小说史》,以“在学术界树起自己的形象”。吴先生觉得有难度,程先生便勉励有加,并托人带去一幅“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锲而舍之,朽木不折”条幅。几年后,吴先生刚校完《中国文言小说史》的清样,程先生又要他担任《中华大典·文学典·明清文学分典》的主编,且将宋人方子通的《过黯淡滩》诗写成条幅赠给他。程先生就以这种友善的压力,使弟子硕果迭出。
在学术研究方面,程先生强调将文献学与文艺学相结合。他在南京大学中文系素心会第二次活动中作《两点论——古代文学研究方法漫谈》演讲中,说:“我们工作的目的,研究的最高希望就是文艺学和文献学两者的精密结合。”如果“只重文献学,不重文艺学,恐难‘精微’。文献学与文艺学之高度融合,斯文学研究致广大精微之光大坦途也”,并说自己“这辈子就两套本事,即考据和批评”,因为“文艺学能使我们看问题看得很深,文献学能使我们看问题很具体、很扎实”,且言“清儒之言三事,实与今人标举真善美者合:义理之极致为善,考据之极致为真,而辞章之极致则美也”。程先生身体力行。在文献学方面有《校雠广义》,史学方面有《史通笺记》,文学理论方面有《文论十笺》,文学史方面有《程氏汉语文学通史》、《两宋文学史》,诗学方面有《诗学考索》、《被开拓的诗世界》、《程千帆诗论选集》,古籍整理方面有《全清词·顺康卷》、《中华大典文学卷》等。其中,《校雠广义》获第四届国家图书奖一等奖、国家教委第三届普通高校优秀教材一等奖,至今仍为高校研究生教材;《史通笺记》为《史通》校勘、注释、研究等方面的集大成之作;《程千帆诗论选集》获国家教委首届人文社科研究优秀成果一等奖;《全清词·顺康卷》获第六届国家图书馆一等奖和全国优秀古籍理奖等。
在文学创作方面,程先生有《闲堂诗文合抄》、《桑榆忆往》等。其中,《闲堂诗文合抄》有诗歌、辞赋、小说、戏剧、传记等。《闲堂诗存》收录程先生诗歌238首,《闲堂词存》收程词14首,《新诗少作》录新诗45首。纵观这些诗,其风格倾向宋诗。程先生的散文主要收录在《闲堂文存》、《音旨偶闻》、《闲堂书简》、《闲堂书简》和《劳生志略》中。这些散文,恰如周振甫先生所云“(其)学识之高,非六经所能笼罩;气格之美,又谢杨雄之艰深,信乎为当代杰出之散韵文矣。”
沈祖棻先生“向爱文学,甚于生命”,是享誉全国的江南才女。《别》诗使她享誉大江南北,《早早》诗被舒芜称为“中国古典诗歌史上空前未有的佳作”,等等。由于师承关系,自大学以还,她专力于词。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将她比作南宋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易安而后见诗人,骨秀神清自不群。身经离乱多忧患,古今一例以诗鸣。”陈永正先生甚至以为她胜过李清照:“时人每谓涉江为易安而后一人,窃以为其才情之富,学养之深,题材之广,似更凌而上之,谓为千古以来第一女词人亦无不可。”沈先生的诗词作品有《涉江诗》、《涉江词》、《微波词》等。这些诗词,真实、生动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与苦难经历,其真诚而执着的情感,优美而达观的审美观,清显而典雅的语言风格,具有很高的认识价值与诗史意义。对《涉江词》一书,刘白羽赞曰:“她未停留于伤春悲秋,羁旅离愁;能于绮思丽句中寓天下兴亡之志;故尔有追求,而追求得又那么痛苦;于是通过个人心灵,树立民族魂魄,句句珠玑,字字血泪,其伤苦自深。”诗如《赠孝感》:“我却用彩虹架起梦的桥梁,采摘璀璨的星斗和皎洁的月光,用情丝和思绪系上灵活的笔尖,去做灯光照亮每个灵魂的暗隅。”诗人以对历史深刻的主体认识、丰富绚烂的想象、充满激情的文字,照亮了历史的那一角暗隅,昭启着对历史背后人的命运的关注。而她,也以她澄明的心灵、虔诚的情怀照亮了她自身。沈先生曾与程千帆先生谈道:“(第一流诗人)无不具有崇高之人格,至伟大之胸襟,至纯洁之灵魂,至深挚之感情。眷怀家国,感慨兴衰,关心胞与,忘怀得失,俯仰古今,流连光景,悲世事之无常,叹人生之多艰,识生死之大,深哀乐之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夫然后有伟大之作品。”不难发现,这是沈先生夫子自道。
在词学研究方面,沈先生撰有《唐人七绝诗浅释》、《宋词赏析》、《古诗今选》三书。这些著述,建立在考据的基础上,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重艺术技巧分析,对数十个专题作了深入研究,“开创了诗词接受史的新纪元”。其中《宋词赏析》一书,“它的分析不止意思的演绎,而是融入了前人的笺注、考证、词诠、佚闻、佳话,加上她独特的深思、想象与描绘,她将宋人名作中的情与景,喜与悲,里与表,显与晦,此与彼,远与近,所谓无端而发,无理而妙,反复缠绵,曲折开宕之处,都阐释无疑”。沈先生讲宋词赏析课,“对词的特质、艺术风格、发展过程及其演变,均能出之己见,剖析入理,融会贯通;且有丰富的创作实践经验,深知填词的甘苦与奥秘,讲得得心应口,无不得其精髓”。她讲李清照词《声声慢》时,时任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同志(后任国务院副总理、全国政协副主席)也慕名去聆听。沈先生能达如此神界,程千帆先生道出了其中缘由:“她首先是一位诗人、作家,其次才是一位学者、教授。她写短篇小说,写新诗和旧体诗,主要的写词,这是她的事业,而教文学则只是她的职业。她是以自己的丰富的创作经验来欣赏、体会、理解古代作品的,也接触那些名著,主要是依仗心灵,而不是,至少不仅是可以触摸的语言文字,所以往往能够形成妙达神旨的境界”。沈先生也善于提携后进。她与吴志达先生同上一门课,她是主讲,却在讲台上,有意突出吴先生,等等。
除以上之外,本书极注意对第一手资料搜集与利用,保证了此书的科学性与可靠性。其原始资料主要有:一、日记,如《程千帆日记》、《陶芸日记》、《沈祖棻日记》、《徐有富日记》,以及蒋寅、巩本栋、张伯伟等三先生依据日记整理的《书绅录》等;二、书信,如程先生的《闲堂书简》、增订本《闲堂书简》以及《沈祖棻全集·微波辞·书札拾零》所保存的37封信,南京大学档案馆十本《程千帆友朋诗札辑存》等;三、档案,如南京大学档案馆的名人全宗程千帆卷、武汉大学档案馆沈祖棻先生自撰三篇传记;四、广泛收集了程、沈发表在期刊上的诗文。关于第四点,作者首先利用《上海图书馆晚清和民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大成老旧刊全文数据库》、《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等进行搜索,然后再对重点刊物进行人工搜索。通过这种地毯式的搜索,程、沈二人的资料收集比较齐全,为年谱编纂奠定了坚实基础(详见《征引文献目录》一《程千帆、沈祖棻著作》部分)。此外,作者反复深入细致研读程、沈的原著,依据原著内容和体例,经过认真考证,对二人的作品进行了系年工作。为求实起见,本谱摘录反映二人学术思想与创作成就的稀见文献,并详细注其出处,进一步提高了本书的史料价值。还有,作者虚心向当事人请教,如程、沈二先生的亲属和学生,特别是程千帆夫妇的女公子程丽则先生极其认真地审读了《年谱》初稿。总之,本谱系统而全面地反映了程、沈二人生活的学术风貌,是我们了解研究二人最基础、最可靠、也最生动的第一手资料。
本谱在撰写上有一些新的探索,大致有五。其一,卷首《前言》近十万字(大概也是当前世界上最长的序言),对撰著年谱的缘起,程先生、沈先生的生平事迹与成就作了较为全面的论述,对读者阅读年谱起了导读作用。其二,因本书规模宏大,为提纲挈领,本谱目录对每一年的史料都撰有内容提要,如“1929年(己巳)程千帆17岁,沈祖棻21岁”,提要云“程千帆在金陵中学读书。沈祖棻在上海南洋女子中学读高中,并从事新文学创作”。从这些提要中,不难看出程、沈二人的生活轨迹,颇便检索相关内容。其三,为给读者提供二人的生活和学术画卷,本谱采用长编形式,尽量采用原文,并以引号明之(未加引号者则为间接引用),且尽可能注明页码。其四,因为程、沈的诗文、书信、日记中的人名常用字号、简称、尊称、爱称等,给读者阅读造成一定困难。为此,作者按音序编成《人名、字号、别称索引》,附录于后给读者提供了极大方便。其五,本书在沈、程二先生逝后,还有谱后部分(直到2012年12月),可见程、沈二人的巨大影响。
程千帆先生曾言,大师有两个含义,“一个是他本身的对象博大精深,超过同辈的人;还有一种大师,我觉得是更基本也是更重要的,就是他能开一代学术风气。不是要求他之后的人都沿着他开拓的疆域路子走,而是以他的人格品德学风,来启发整个一代人”。但无论从哪方面,程先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师。他开创了程门学派,缔造了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辉煌,特别是“所精心培养学生数人,极为优秀,乃国家之宝贵财富”。为薪火相传,他谆谆教导学生,“望在我身后,仍能恪守敬业、乐群、勤奋、谦虚之教,不坠宗风”。数十年来,程门传人,螽斯蜇蜇,瓜瓞绵绵,至今已被我国台湾学界公认为祖国大陆最大的学术门派。沈祖棻生在诗词创作和研究的极高造诣,备受世人赞誉。他们的道德文章,杏坛功烈,如长江大河,永远奔流在天地之间。
:
[1]徐有富.程千帆沈祖棻年谱长编[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