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蒙塔尤》中小人物的形象
2014-11-11李春晖
李春晖
[摘 要]勒华拉杜里是法国年鉴学派第三代著名史学家,他的著作《蒙塔尤》曾是流行于西方的一本畅销书,时至今日仍影响着全世界的历史学和社会科学研究。《蒙塔尤》是日后所谓“微观史学”的一个早期典范,同时也是一本社会文化史专著。本文主要探讨这部著作创作的背景、内容,分析皮埃尔·莫里的形象。
[关键词]勒华拉杜里;年鉴学派;蒙塔尤;皮埃尔·莫里
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的史学研究领域是十分广泛的,在他一系列的研究中最为著名的是《蒙塔尤:1294—1324年奥克西坦尼的一个山村》。这部著作中,作者广泛的借鉴地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人口学等研究方法详细考察了中世纪法国南部比利牛斯山一个牧民小村落—蒙塔尤三十年间的历史,关注有限时空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试图通过一滴水研究整个海洋,拓宽了新史学的研究领域,推动了新史学的发展。
一、《蒙塔尤》创作的背景
《蒙塔尤》的创作有着深刻的背景,勒华拉杜里继承并超越了年鉴学派前两代史学家的理论和方法。1929年全球性经济危机的爆发,传统的关注人类可持续进步并创造更多物质财富的观点遭到了质疑,人们对理解危机和对其做出反应的需求十分强烈,时代的目光从政治转向了经济,“以经济与社会历史年鉴”为全称的《年鉴》杂志正好回答了这个时代提出的问题。[1]年鉴学派的创建者马克·布洛赫和吕西安·费弗尔制定出以经济和社会为中心的方法,完全抛弃了他们视为多余、附属和死角的政治领域,注重经济、社会现象,主张更全面的历史,并且倡导“问题史学”向史料提出问题,并将其纳入一个总问题。之后,费尔南·布罗代尔对马克·布洛赫和吕西安·费弗尔最初的方向进行了修改,用近乎永恒的“长时间段”把历史结构化。他把时间性分成性质和长短各异的三种节奏:地理时间、社会时间和个人时间。布罗代尔巩固和扩大了历史学家的领域,促进了社会科学各学科的相互贯通,确立了年鉴学派的主导地位。
年鉴学派超越了传统史学、政治史、事件史,主张广泛的借鉴其它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和方法,提倡整体史的视野和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推进了新史学的发展。然而,年鉴学派在繁荣发展的同时,也露出许多问题。史学家逐渐把人这一主体驱逐出了历史舞台,史学开始成为没有人的历史学。
从20世纪70年代起,以年鉴学派为代表的新史学受到了来自国内外的批评和质疑。因而,年鉴学派内部史学家对其研究进行了反思。微观史学著作《蒙塔尤》无论在研究对象还是研究方法上都体现了微观史的特点,勒华拉杜里主要是对以往宏观结构历史研究的反思,将史学分析的规模,从宏观层面降低到微观分析,甚至是个人的层面。正如勒华拉杜里在《蒙塔尤》中所说的那样:“蒙塔尤是一滩臭气扑鼻的污水中的一滴水珠。借助日益增多的资料,对于历史来说,这滴水会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世界,在显微镜下,我们可以看到许许多多微生物在这滴水中游动。”[2]勒华拉杜里运用了较为新颖的方法,借助村民自身的话,对这一村落进行描绘及村落代表的大社会进行描绘。他关注的对象不再是长时段的结构,而是具体的人,继承并超越了前两代人的理论。
二、对《蒙塔尤》的整体呈现
蒙塔尤是法国南部比利牛斯山一个牧民小村落。14世纪初,纯洁派异端在这一带相当有号召力。这个人口不到250人的小村落受到帕米埃的主教—雅克.富尼埃主持下的宗教裁判所的整顿。这位主教审问、处罚了这里的异端分子,有关的审问记录被保存了下来。勒华拉杜里运用历史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视角,路数来考察历史现象。他看到这些宝贵的资料不仅是对纯洁派的研究,而且对研究法国乡村史也具有较高的价值。正如伯克所说,“勒华拉杜里所要做的是,依照人类学家常常撰写的社区研究的方式,将嫌疑人向审问人提的供的信息进行重新编排。”
该书总共二十八章,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介绍的是蒙塔尤的环境、居民状况、牧民的生活方式和牧民心态。在这个家庭细胞组成的世界中,家的观念把社会生活、农业生活和家庭生活统一起来。该书第二部分:蒙塔尤的考古:从举止到神话。关注的是村民的心态,他们的时空感、举止与性行为、婚姻情况、社会结构:儿童、女人、男人和青年、对于自然和命运的态度及宗教习惯。从全文可以看出,勒华拉杜里运用雅克富尼埃的记录,目的不是研究审判本身,也不是弄清异教思想,而是为了研究当地农民的心态。他要通过审判的异教徒的证词来反映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他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蒙塔尤》一书中勒华拉杜里成功的解读了法国中世纪农民的文化、宗教和行为,他详细考察了当时农民的行为和意识,成功的揭示了广大民众的文化和宗教生活。
勒华拉杜里继承年鉴学派前两代史学家的思想,批判传统史学关注政治军事史与精英人物的活动,关注小人物的日常生活,为蒙塔尤一个个村民建立了传记,使一个个人物活生生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并仍留在人们的记忆当中,从本质上说,这是“因为作者是位有着让个人起死回生的天才”[3]他所记叙的这些人包括了富有攻击性的、自信的牧师皮埃尔·克莱格、当地的贵妇、性感的普兰尼索尔的比特莉斯。
三、牧羊人皮埃尔·莫里的形象
作者超越对经济和职业的描述,通过莫里引人注目的性格来解释14世纪初一个转场放牧蒙塔尤人的社会地位和心态。《蒙塔尤》四、五、六,七章作者运用大量的篇幅描述莫里和他类似者的处境和生计。如同莫里在这个村里有许多数人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类似法兰西北部的雇佣工,不受约束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然而,莫里丝毫没有乡下人的那种闭塞,他乐于社交,拥有广泛的信息网,有朋友、伙伴甚至情妇。他有过短暂性的富裕,但对他而言,贫穷甚至是一种理想和价值体系。皮埃尔·莫里说:“我想用干活挣来的钱为这边的人和那边的人(指纯洁派信徒和天主教信徒)都做些好事。因为说实话,我搞不清楚这两种信仰中究竟哪一种更好。我比较倾向于异端,那是因为我与异端信徒交往和谈话较多,与其他信徒交往和谈话较少。”
在莫里眼中,纯洁派信徒和天主教信徒之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彼此越界的事屡见不鲜,他们毫不犹豫的在“两岸钓鱼”。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的周围环境,诸如与职业有关的人际关系以及亲朋等,莫里倾向于异端。但莫里骨子里是14世纪最彻底的民主派,他宣扬基督教的福音憎恨,鄙视教会的奢侈豪华,对人们所称的阔佬也予以谴责。他用蒙塔尤牧民的说法,叫这些人骑大骡子的人。[2]莫里的格言是“无家无业”,他是比利牛斯山“无所不在”的人,对他来说命运和运气主要是个人的事。
事实上,包括皮埃尔·莫里在内的牧民社会属于单独的社会经济阶层。莫里和他的同事们既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房屋产业。尽管他们在可动产方面(即,羊群和金钱)有过暂时性的富裕,但始终不像固定居民那样拥有许多累赘的固定财产。因此,莫里并不积累很多的东西,而总是在“可携带性的余地之内”进行各种活动。对他来说,放羊就是自由,物质财富纯粹是一种负担,金钱从塔拉戈到比利牛斯山不断地游历中很难随身搬运。马歇尔·萨林斯所说的一句话非常适合牧羊人:“他不贫穷但却自由”。莫里将时尚的财富看做身外之物,对早晚会被宗教裁判所抓住抱无所谓的态度,整天过着自己感兴趣和有激情的生活。
勒华拉杜里运用历史人类学方法深入、具体的反映了皮埃尔·莫里的心态和精神生活,但我们须知在受过教育和未受教育的人之间,在神职人员和世俗人员之间,在富人和穷人之间,在精英和普通民众之间,在城市居民和农村之间,彼此的精神世界是很不相同的,文化和传统也是多种多样的。
总之,这部著作中勒华拉杜里几乎每论证一个观点都会发挥其“讲故事”的本领,书中有许多小人物的故事值得我们研究。幸运的是,勒华拉杜里在雅克富尼埃的古老的材料中发现了在旧制度下人民群众中脆弱的幸福形象,皮埃尔·莫里无疑是个幸福的牧羊人。
四、结语
勒华拉杜里继承“总体史”的研究,一直致力于总体史的研究,将研究的重点放在有限时空背景下小人物身上,“通过一团泥了解所有的泥制品”,分析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行为,特别是宗教审判的人们使用的语言、姿态以及内涵的符号意义,推导出普通民众的心态和集体精神,用小题材写出一部成功的著作,受到史学界的好评。然而,“就像村中房屋本身充满裂缝一样,在《蒙塔尤》中也很容易找到漏洞。”受裁判所审问的村民在审问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受到威胁,证词可能不是很精确。尽管如此,勒华拉杜里为我们展示了历史想象的精心杰作,揭示甚至连村民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事实上知晓得东西,使我们对中世纪法国乡村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参考文献:
[1]弗朗索瓦·多斯著,马胜利译,《碎片化的历史学:从<年鉴>到新史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0
[2](法)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著,许明龙、马胜利译,《蒙塔尤:1294—1324年奥克西坦尼的一个山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英)彼得·伯克著,刘永华译,《法国史学革命:年鉴学派,1929—1989》.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