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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贾后干政原因探析

2014-11-11杜志明

黑龙江史志 2014年8期
关键词:干政

[摘 要]魏晋时期妇女社会地位较前代有所提高,女性精英不断涌现。西晋惠帝皇后贾南风,虽然貌丑而性妒,却是一位既有着极强权力欲,又具备杰出领导才干的女政治家。贾南风依托其家族的巨大能量,以政治联姻作为桥梁和纽带,利用晋武帝的决断失误,终被立为太子司马衷之妃。随着司马衷登基为惠帝,贾南风又被立为皇后。晋惠帝的懦弱无能直接推动贾后走上政治舞台,专权擅政,并一度对西晋政坛产生重大影响。

[关键词]西晋;贾后;干政;原因

贾后,即贾南风(256-300),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东北)人,西晋时期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充之女。贾后貌丑而性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擅政专权,是“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后来死于赵王司马伦之手。[1](卷31 《惠贾皇后传》,p963)

贾后是研究西晋历史无法回避的重要人物。迄今为止,学界对贾后的研究主要有两个视角:一是从贾后与西晋政治的关系出发,围绕帝后干政、扰乱政局诸方面对之大加贬抑挞伐;二是力图摆脱旧史观的束缚,实事求是地对贾后加以评价,认为其在西晋历史上所起作用也不尽消极。关于这两个方面的研究学界已着力颇多,兹不赘述。那么究竟是何因素使得原本应远离政治的女人在西晋政坛刮起烈烈南风?对此问题尚无专文探讨。笔者不揣浅陋,拟就对贾后专权的原因进行探究,敬请方家指正。

一、魏晋时期妇女地位提高是贾后擅政的时代大前提

魏晋时期,妇女受较为开放的社会风气影响,有着前代妇女不可比拟的社会地位。在儒家伦理所倡导的男尊女卑社会中,追求男女平等永远是一种奢求。而在魏晋,这一稳定的纲常伦理秩序在诸多因素影响下受到强烈冲击,妇女社会地位得以提高。

东汉中期以后,外戚与宦官交替擅政,政治中枢的权力争夺异常激烈,社会结构也发生剧烈变动,由此导致中央集权政治体系迅速走向崩溃。东汉末叶直至三国鼎立,虽不断有政客力图挽狂澜于既倒,但最终都大鹏中天力不济。西晋虽实现了短暂统一,然历史大势终难改变。旧的稳定的封建秩序垮塌和中央集权政治体系崩溃,对思想领域亦产生重大影响,“不但儒家思想已不能垄断当时的精神世界,就是刑名家的一套法术,也无所用其伎了。”[2](p694)长期以来作为思想专制工具的儒家、法家等主流意识形态已暂时丧失其垄断地位,却复现了先秦儒、法、道、阴阳等百家争鸣的兴盛格局。

思想大解放使得魏晋人传统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发生了颠覆性变化。人们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更加看重生命的价值,追求人生自由与放达。受开放自由社会风气的影响,魏晋妇女拥有相对比较宽泛的自由活动空间。葛洪在《抱朴子外篇》中,曾批判地描述了当时上层妇女自由放荡的社会生活场景:“今俗妇女……舍中馈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从谐,之适亲戚。承星举火,不已于行。多将侍从,纬哗盈路。脾使吏卒,错杂如市。寻道裹谑,可憎可恶。或宿于他门,或冒夜而返。游戏佛寺,观视败渔。登高临水,去境庆吊。开车寨筛,周章城邑。杯筋路酌,弦歌行奏。转相高尚,习非成俗。生致因缘,无所不肯。诲淫之源,不急之甚。”[3](p616)王利器在《颜氏家训集解》中阐释这段话时认为:“葛洪所述吴末晋初风俗,已然如此……足见宋、明理学未兴之前,中国妇女之社会活动,固与男子初无二致也。”[4](p49)贾南风正是生长、生活于这样一个女性社会地位不断攀升的时代,思想解放和社会活动空前自由为女权的扩张注入了时代韵律。

除了社会风气影响之外,女性经济地位提高也是社会地位提高的一个重要表征。西晋实行占田制: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5](卷26 《食货志》,p790)由此可知,尽管妇女占田数量还不到男子的一半,但西晋政府是以法令形式允许妇女可以和男子一样依法占田。这说明当时国家已经承认妇女在经济领域有一定独立性,妇女不仅仅是男子的附属品,亦是政府的编户齐民。到了唐代,除“寡妻妾、为户者、女冠、尼姑”等特殊妇女之外,普通妇女和奴裨不再授田,亦不纳租调。[6](卷48 《食货上》,p2088)从此,妇女彻底从经济领域中退出,成为男人的附庸。两相比较不难发现,西晋妇女的经济地位甚至超过了后来的盛唐。

另外,少数民族的氏族制遗风也是助推西晋社会妇女地位提高的重要原因之一。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历史时期,刚迁入中原的少数民族大多尚处于前封建社会时期,氏族制遗风大量残存,很少受到礼教约束,故而女子社会地位较高。在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汉族政权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

总之,魏晋时期社风开放,妇女社会生活空间更加广阔,个人行为也比较自由,社会地位较前代大为提高。所以,对于期间所涌现出的一批具有超凡胆识和智慧的妇女精英也就不足为怪,而贾南风正是她们当中的杰出代表。

二、显赫家世是贾后干政的重要依托力量

西晋时期门阀政治已经形成。一方面九品中正制保证了士族的政治地位,同时品官占田荫客制又维护了士族的经济特权。这样西晋国家的权力配置就被士族所垄断,出现了“公门有公,卿门有卿”,高门士族把持朝政的格局。与门阀政治形影相随的是世家大族的崛起,在西晋历史上,重要的世家大族地位显赫,甚或对国家朝政产生重大影响。贾后所属平阳贾氏,正是西晋时期举足轻重的大族之一。平阳贾氏成为世家大族的鼻祖是曹魏时的贾逵。西晋一朝,贾氏一门八人:贾充、充嗣子贾谧、充弟贾混、充从子贾彝、贾遵,遵弟贾模,模子贾游,充从孙贾众等,都曾担任政府要职。其中,有一人高居“三公”之位,三人封侯;三品以上者七人,余一人为四品。[7](卷40 《贾充传》,p1165-1176)贾氏俨然已为西晋典型的高门士族。贾后母亲郭槐所属太原郭氏也是当时颇有名望的大族。

贾后之父贾充,“深见宠异,禄赐常优于群官”[8](卷40 《贾充传》,p1166),在晋初功臣集团中拥有举朝难及的地位。贾充曾为司马氏篡魏立下“非常之功”,又为晋武帝司马炎登上帝位起过关键作用。曹魏末年司马氏所拥立的傀儡皇帝——高贵乡公曹髦并不是一个甘愿“坐受废辱”、拱手禅位的庸才。相反,他“才同陈思,武类太祖”,颇有雄心壮志,常以复兴夏朝的少康自喻,以中兴魏室为己任。[9](卷4 《魏书·三少帝纪》,p132)这个末世而欲有为的君主成为司马氏集团魏晋鼎革的最后绊脚石。如何处理高贵乡公?这便是当时摆在司马氏权力代表司马昭面前的一个难题。而这个难题的解决者正是贾皇后的父亲贾充,他一手制造了震惊朝野的弑君事件——高贵乡公之难。[10](卷4 《魏书@三少帝纪》,p143)毋庸赘言,贾充是弑杀高贵乡公的主凶。对贾充进行道义评判,古今已多,不再赘言。需要强调的是,贾充弑君,不仅搬掉了代魏建晋的绊脚石,解决了司马氏难题,又替主出力,保留了司马氏的颜面。

但司马昭还未等到充分酬报贾充的“非常之功”便于咸熙二年去世,最终完成魏晋禅代的是其子司马炎。在晋武帝的继立问题上,贾充也出力颇多。据《晋书·贾充传》载:“初,文帝以景帝恢赞王业,方传位于舞阳侯攸。充称武帝宽仁,且又居长,有人君之德,宜奉社稷。及文帝寝疾,武帝请问后事。文帝曰:知汝者,贾公闾也。”[11](卷40 《贾充传》,p1166)从司马昭临终之言可知,在立嗣问题上,贾充的谏言起到了重要作用。搬除魏晋鼎革的最后绊脚石,鼎力拥立开国第一位皇帝,正是贾充的不世之功,也换来其不二地位。

显赫的家族背景,加上其父贾充举朝难及的地位,这些条件为贾南风跻身政坛、干预政事提供了重要的依托力量。

三、女性强势的家庭环境培养了贾后干政的基本素质

不可否认,家庭环境熏陶对一个人行为处事的影响至关重要。贾南风的父亲贾充虽声誉不佳,却极具政治、军事才能。但其所作所为放在道德伦理的天平上似乎有失正气,所以晋书评价其曰:“无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专以谄媚取容。”[12](卷40 《贾充传》,p1167)这样的父亲熏陶出一位既富谋略又多权诈、善邀宠取媚的皇后女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贾后之母郭槐是一位善妒、强势、不甘屈从而又极力彰显女权的封建女性。《世说新语》载:“贾公闾后妻郭氏酷妒,有男儿名黎民,生载周,充自外还,乳母抱儿在中庭,儿见充喜踊,充就乳母手中呜之。郭遥望见,谓充爱乳母,即杀之。儿悲思啼泣,不饮它乳,遂死。郭后终无子。”[13](p490)另据《晋书·贾充传》:郭槐“又生男,过期,复为乳母所抱,充以手摩其头。郭疑乳母,又杀之。儿亦思慕而死,充遂无胤嗣。”[14](卷40 《贾充传》,p1170)。

贾充的第一位夫人是吴郡卫尉中书令李丰的女儿李婉。李丰是汉末名士,曹爽被杀后与夏侯玄等谋诛大将军司马师。事泄被杀,李丰被诛,连累李丰之女李婉离婚徙边,之后贾充才娶了郭槐。晋武帝登基后,李婉因为大赦得以回还,晋武帝特意允许贾充置左右夫人。李婉和贾充所生之女贾荃,时为齐王攸的妃子,要求贾充迎回其母,而贾充母也要求迎归李氏。即便如此,身居高位的贾充还是不敢把李婉迎回家。究其因,贾充“实畏槐也”。最终,郭槐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贾南风立为皇太子妃,力压李婉所生的王妃女儿贾荃一头,彻底断了贾充迎回李婉的念想。[15](卷40 《贾充传》,p1171)

因为贾充和乳母之间“莫须有”的暧昧,贾南风的母亲郭槐不惜冒着断子绝孙的后果两杀乳母,致使贾充“无胤嗣”;还敢于违抗皇帝、夫母、夫前妻女王妃等人的意愿,巧使手腕,以达成个人私愿。诸此种种,足以说明郭槐善妒、强势、霸道,甚或残忍的性格特点。贾充无子,妻郭槐又如此强势,就连贾充本人对她亦有所畏惧,这是一个典型的女权家庭。“妒忌多权诈”、权势欲极强且不甘屈从于人的贾南风,正是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

贾南风的性格既继承了其父善于观测政治风云、耍弄权谋、应时而变的特质,也融入了其母善妒、强势的基因。这些正是日后贾南风登上政治舞台影响西晋历史所需要的基本素质。

四、成功的政治联姻是贾后干政的桥梁和纽带

在传统君主专制社会中,无论是家世显赫还是能力超群,一个女性如果要在政坛上展露头角,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走上政治舞台。贾南风成功的政治婚姻无疑是她干政的桥梁和纽带。西晋时,门阀势力尚未达到与皇权分庭抗礼的地步,士族仍需依附于皇族,在皇族名义下发展自己的势力。从各个角度来看,贾南风的婚姻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正因为政治联姻的成功,才给了贾后干预朝政的机会。

泰始年间,晋武帝为太子司马衷选妃。在可供选择的卫灌、贾充二女之间,武帝曾分析道:“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16](卷31 《惠贾皇后传》,p963)。两厢对比如此明显,武帝却舍卫氏取贾氏。可见,在太子妃的选立问题上存在着较为复杂的政治背景,有违人情,但合政情。以贾充为首的贾氏集团在晋初有着无可比拟的大族优势地位,武帝司马炎“虽有禅代之美,而功德未著”[17](卷34 《羊祜传》,p1021),缺乏祖、父辈隆盛的声望,对贾充等功臣并未形成绝对的驾驭能力,需要结援强族以稳固政局。西晋政权赖于世家大族而立,同时也必须依靠他们方可得以存续和发展。

贾南风之立妃,不仅事关朝政的权力分割,还牵涉家庭内部利益。贾充之妻郭槐为人吝啬,但在太子妃的选立上却异常积极,拿出大量钱财贿赂武元皇后杨艳,这其中也是背景复杂。贾充的前妻李氏遇大赦归家,武帝特赦贾充并置李、郭为左右夫人。李氏所生女贾荃嫁为齐王枚妃,“欲令充遣郭而还其母”[18](卷40《贾充传》,p1171)。在这种情况下,郭槐希望通过立自己的女儿为太子妃,从而在与李氏之争中处于有利地位,因此才一反吝啬常态,不惜以重资贿赂皇后。母因女贵,依靠女儿来抬升自己,这正是郭槐异常举止的源动力。

综上可以看出,贾南风被立为太子妃,是各种利益权衡斗争的产物,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正是这场成功平衡了各方利益的政治联姻,才使贾南风得以登上西晋政坛兴风作浪。

五、晋武帝、惠帝父子是贾后擅政的间接和直接推动者

晋武帝司马炎建立西晋王朝,开创了“太康之治”,算是一个比较有为的君王。但在给儿子找媳妇这件事上,武帝无疑显得不够明智,成为了贾南风干政的始作俑者。

西晋肇建,皇权并不稳固。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帝却贸然立生性懦弱、智力发育不全的司马衷为太子。[19](卷4 《孝惠帝纪》,p107)后来武帝虽对太子的治国能力有所怀疑,有意将其废黜,但太子衷的母亲杨皇后以“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古训加以阻止,一些恐因废太子影响自己利益的宠臣也竭力劝说,武帝最终打消了废太子的意图。[20](卷31 《武元杨皇后传》,p953)如果说晋武帝立“不慧”太子是一错的话,那么在质疑之后,还受他人意志所左右,就是再错了。正因为一错再错,终酿成大祸。一个智力不健全的皇帝当政后,显然无力治理国家,自然会引发各种势力觊觎皇权,宗室、后妃、外戚、朝臣等,皆有可能。这些力量均非皇权当之无愧的替代者,又皆有夺得皇权的可能性,当此之时,皇权旁落势所必然。

在太子妃的选任问题上,晋武帝又犯了立太子同样的错误。按常理,太子已是天性懦弱、智力不全,那就更应该选一位贤淑的太子妃,以弥补太子先天之缺陷。贾南风相貌如何姑且不论,但她嫉妒成性,生性残暴,不甘受制于人,武帝最终却立贾南风为太子妃,这正是他决断的失误。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武帝在发现了贾南风的严重问题之后非但不及时加以处置,反而姑息养奸。贾南风本性难移,在当上太子妃之后很快就暴露出凶残面目。她自己没有生养出儿子,却对其他怀孕的嫔妃非常忌恨,曾经亲手杀过好几个人。晋武帝为此大怒,一定要废了贾南风。这时皇后杨芷极力劝解晋武帝,不能因为太子妃有嫉妒心就忘了她父亲贾充的大功,还说太子妃年幼,以后会改好的。一番劝谏之后,终于平息了武帝心中怒火,保住了贾南风太子妃之位。[21](卷31 《惠贾皇后传》,p964)太子愚弱,太子妃却如此强势,一朝母仪天下,想不干政都难。而晋武帝却一错再错,把一个权力欲望极强的女人推上了政治舞台。

贾后的丈夫惠帝则是其干政的直接推动者。据《晋书》所载,惠帝司马衷是个不折不扣的智障。他在华林园听到蛤蟆叫,竟问左右随从这是为官鸣还是为私鸣?对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及至天下发生大饥荒,有人报告百姓多有饿死者,他竟说:“何不食肉糜”[22](卷4 《孝惠帝纪》,p107)。惠帝如此昏馈,岂能主持朝政?若配以强势的皇后,难免大权旁落。由此可见,晋惠帝的庸懦无能直接推动了贾后干政。

君主专制政体的基本特点就是皇帝集大权于一身,“乾纲独断”。在此体制下,明君英主可以总揽大权,运筹帷幄,处理繁杂的朝政。一旦皇帝不能“乾纲独断”,大权势必旁落。在最高权力中枢,帝后关系非比寻常,《后汉书·皇后纪》有云:“后,正位宫闱,同体天王”[23](卷10 《皇后纪上·序》,p397)。东汉和帝曾称赞邓皇后曰:“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24](卷10 《和熹邓皇后纪》,p421)既然皇后与君主“同体”,那么她分享皇帝的尊严与地位也是自然之事。因此,当无能的惠帝当政时,作为皇后的贾南风分享皇权也在情理之中。况且贾南风伴着智障丈夫,面对朝中的明争暗斗,既缺乏情欲满足,又没有安全感,权欲、情欲交织的困惑,最终将她引向权力角逐的最高舞台。

六、强烈的参政欲望和杰出的政治才能是贾后干政的最终决定力量

内因决定外因,无论贾后有多么好的外部干政条件,如果她本人没有杰出的政治才干,这一切都是妄谈。贾后并非天生的政治家,但她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和超群的政治才能,这是干政的最重要潜质,以下略举二事以做明证。

一是力保丈夫太子之位。泰始三年(267年),武帝立八岁的司马衷为太子。由于太子不聪慧,武帝面临各方压力,曾以“皇太子不堪奉大统”,常怀改立之意。[25](卷31 《武元杨皇后传》,p953)为了杜绝群臣非议,也为了证实太子的真才实学,武帝精心安排了一次测试太子的活动。但测试结果如对太子不利,必将涉及贾南风,她藉太子妃身份而贵,荣辱浮沉都与太子地位一线相系。所以对此事贾南风没有掉以轻心,她尽心竭力帮助太子化解了这次危机。刚拿到试卷,贾南风便“大惧”,连忙“倩外作答”,但“答者多引古义”,很容易弄巧成拙,让人怀疑。颇为精明的给使张泓看出了其中破绽,以为“太子不学,而答诏引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责。不如直以意对。”贾妃大喜,语泓:“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张泓素有小才,“具草,令太子自写。帝省之,甚悦。”[26](卷31 《惠贾皇后传》,p963)张泓模仿太子的水平做好答卷,终于涉险过关。

这一系列的举动,充分体现了贾南风的胆略、机敏与才智以及强烈的参政欲望。因为保住了太子,也就保住了惠帝的皇位,同时也就保住了贾南风的太子妃、以及未来皇后之位。晋惠帝的皇位当然拜其父所赐,但从武帝测试太子之事来看,惠帝之所以为惠帝,这其中也有贾南风的功劳。所以日后贾南风为何要拼死把持朝政,也就不难理解了。

二是铲除政敌,大权独揽。太熙元年(290年)四月,晋武帝驾崩,司马衷即位,贾南风由太子妃升为皇后。由此开始,贾南风自后台走到了前台,对西晋政治产生了巨大影响。贾南风始为皇后,即面临极为复杂的政治局面,首先遭到来自杨氏集团的严重威胁。晋惠帝即位之初,皇太后父杨骏为太傅,独揽大权。贾南风觉察到了外戚和宗室之间的矛盾,并有效利用宗室力量,与楚王司马玮等合谋清除了杨氏亲族及其党羽势力。做皇后不到一年,贾南风即把握时局,于元康元年(291年)三月诛杀杨骏,解除了自己干政的最大阻力。[27](卷31 《惠贾皇后传》,p956)

清除杨氏势力之后,贾南风仍未能独掌大权,晋廷推汝南王司马亮和元老卫瓘共执朝政。为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贾南风施展一石二鸟之计,先矫诏诱使楚王玮攻杀辅佐朝政的司马亮与卫瓘,然后又否认惠帝曾经下过这道诏书,并以擅杀权臣的罪名将楚王玮处死。[28](卷36 《卫瓘传》,p1059-1060)这样,贾南风就扫清了擅权揽政的最后障碍,终得以“专制天下,威服内外”[29](卷31 《惠贾皇后传》,p965)。

上述两个事例,充分体现了贾南风的阴险狡诈。她很善于利用矛盾,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投机把戏,并综合各种条件为己所用,最后完成了独掌大权的终极目标。

三是重视人才,知人善用。贾南风的个人品质虽历来为史家所不齿,但在专权期间却能笼络住一批人才为国家所用。这不仅体现了她出众的政治才能,也为其干政奠定了坚实的智力基础。贾后大权在握后,除了依靠族兄贾模、内侄贾谧、母舅郭彰这些亲党外,还起用了当时的名士张华为司空,士族裴頠为尚书仆射,裴楷为中书令,王戎为司徒,令四人掌机要。其中对名士张华的重用,尤为显现出贾后知人善用的一面。

张华是西晋庶族名士,曾经是贾氏集团的反对者。贾南风却能不计前嫌,“以华庶族,儒雅有筹略,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望所依,欲倚以朝纲,访以政事。疑而未决,以问裴頠,頠素重华,深赞其事。华遂尽忠匡辅,弥缝补阙,虽当暗主虐后之朝,而海内晏然,华之功也。华惧后族之盛,作《女史箴》以为讽。贾后虽凶妒,而知敬重华。”[30](卷36 《张华传》,p1072)

贾后爱惜人才,加上张华等人的崇高声望,一时间海内人物纷纷投奔贾后,天下英才济济一堂,俱为贾后所用。所以,元康年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31](晋惠帝元康元年三月壬寅,p2612)。贾南风一介女流,而能干预西晋之政多年,正是以众多人才作为支撑。

综上所述,西晋贾后干政,并不是单个偶然因素的历史巧合。它是在魏晋妇女地位提高的社会大背景下,依托贾氏家族的优势地位,以政治联姻作为桥梁,客观上由于晋武帝决断的失误以及惠帝的懦弱无能,主观上则是由于贾南风个人极强的权力欲与出众的政治才干等诸因素合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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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志明(1975-)男,汉族,江西萍乡人,历史学博士,现为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博士后,贵州安顺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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