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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水流过我的小村旁

2014-11-04李淑琴

中国生态文明 2014年2期
关键词:莲池汾河河滩

□ 李淑琴

汾河水流过我的小村旁

□ 李淑琴

汾河景观桥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沿着星星灯火点缀的汾河岸漫步前行,脚下青石铺地,河面波光粼粼,小舟自横,宽阔的河面水平如镜,美丽如画。亭台楼阁掩映于绿树花草之间,高大的观光塔横卧于汾河之上,气势恢弘,游人乘坐电梯,即可俯瞰汾河湖光山色的旖旎姿色。

儿子倚着桥栏,陶醉于这一片碧波荡漾的河水,他歪着头问我:“妈妈,这么宽阔的汾河水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儿子,你看到的河面,不是汾河水,而是从很远的水库引过来的。”

儿子一脸迷茫,又问我:“妈妈,那你经常提起的汾河水呢?”

我指指脚下的水泥路,对儿子说:“这个路下面,钢筋水泥砌成的涵洞里,哗哗流淌的,就是你看不见的汾河水。”

“下面不是下水道吗?汾河水怎么流下去了呢?”

我叹了口气,对不懂事的儿子说:“汾河水污染了,为了美化环境,只好把它赶到下面了。”

我生于汾河边,长于汾河边。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乡的汾河水,那是可以淘米洗菜、浆衣灌溉的洁净的河水。我常常站在洁净的鹅卵石上,一边捶洗衣服,一边唱着婉转的山歌。渴了,掬一捧河水暴饮;热了,舀一瓢河水冲凉。就是这条母亲河,造福着祖祖辈辈的桑梓地。我家老屋后面是一道滩坡,下了坡,一望无边的汾河滩涂,就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那时还不知道有个名词叫“湿地”。只知道到处是水,水里鱼虾丰富,随便几笊篱下去,就会使你满载而归。天色晚了,常常听见母亲们站在坡上唤儿回家吃饭的喊声,传的很远很远……

滩坡的一侧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处”,耕田耙地的牲口都圈在这里饲养,在家赋闲的老人孩子到河边割了青草,交到这里,就可以得到一张写着斤两数的牛皮纸,分担养家糊口的艰辛。下了滩坡往里走,汾河滩涂根据植被的特点分为三幅画面:最近处是一片广阔的水草地,往远一点就是生产队开恳的莲池,到了河边,就是防水固沙的柳树了。

汾河边的孩子背着背篓,背篓里背着更小的孩子,带着镰刀、笊篱,提着小桶,在一片水甸子里年复一年的长大。春天来了,草尖刚刚冒出积雪,就有农人赶着羊群唤醒冻僵的河滩。之后不久百草齐发,给白花花的盐碱滩铺上绿绿的草毯,蚂蚱、蟋蟀叫不上名字的各类昆虫泛滥,小野花俏皮地随风起舞,紫了山岗,红了河滩。水草间成群结队游弋着蝌蚪、河虾、杂鱼,只需随意蹲在一处,用笊篱捞起,就能看见小虾或者小鱼、蝌蚪在上面挣扎。等背篓里割满草,再提上一小桶鱼虾,甚至螃蟹,当夕阳染红西边的吕梁,我们就会相跟着上坡回家。五月端午前后,成群的蝌蚪长出了小尾巴,而后长成跳跃的青蛙。如果走路步子快了,保准就能踩掉五六只小青蛙,他们无拘无束跳在你的眼前、脚下、手上、背篓里。

村里也有个类似鲁迅笔下的“闰土”,看瓜刺猹、雪地捕鸟、不过手里拿着的不是胡叉,而是一根粗铁丝。他是我们的本家,但人小辈大,跟我们年纪相仿,辈分却是我们中的“小爷爷”。几乎每天早饭的时候,他总能提着一大串用铁丝穿着的青蛙,任凭串上的青蛙蹬腿挣扎,我们一伙小不点跟在他身后不断叫着“小爷爷”,因为他总能逮住“黄元帅”、“黄瓜嵝”等漂亮的青蛙送给我们。也许是他不喜欢我们这样称呼他,偶尔对我们大吼:“叫什么叫,再叫一声爷爷试试。”我们立即缄口不语,然后等着他把一大串青蛙挂在门前的石榴树上,从口袋掏出一只“青蛙王子”送给我们。

夏天家乡的夜晚是难得安宁的,屋后蛙声如潮,昆虫唧唧,我们已经习惯了在这蛙声和鸣的夜里睡到大天亮。后来学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诗,我总会想到儿时家乡的夜晚。春深草茂,河滩开始有野兽出没。早上醒来,听见邻家的婶婶和母亲说着,水林家的猪仔昨夜被狼叼去了,猪圈满是血迹斑斑。下滩割草放牧的人,总是太阳刚刚开始落山,就草草回家。

有一天夜里,母亲刚安排我们姐弟上炕睡觉,就听见门外敲脸盆、杀喊声穿透黑夜,爸爸顺手拿了一把铁锹冲出门外,母亲赶紧关门,把我们姐弟搂在墙角。一会爸爸回来了,他轻声给母亲说:“是永晨姐姐,狼叼走后到东门外放下吓跑了,再晚点恐怕就不行了。”后来永晨姐姐嫁到邻村,这么多年虽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每次看到她,脖子处当年被狼叼过的伤痕隐约可见。

家乡滩涂水草丰美,也带来巨大的隐患。有一年我和小玲下水割草,脚下突然像棉花一样踩不住,越踩越往下沉,我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喊“小玲,快把草拿过来。”河边长大的孩子都有自救能力。小玲赶紧把背篓里的草倒在地上,一手扯着粗壮的草,一手抱着草使劲往我腿前塞,我一动,身子就往下沉,泥水漫过大腿,小玲把所有的草一次次塞塞塞……当泥水快要漫过腰部的时候,我终于踩到了厚厚的草。母亲直到去世,都不知道我曾经在沼泽中死里逃生。走过水草,前面就是生产队开挖的莲池。夏天,家乡的河滩,“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如诗如画的美景,有时候偷偷下水,摘了莲蓬,看莲藕的大爷发现了也不会吱声。

到了冬天,莲池冰封。需要用钢钎撬开冻土,才能挖出白白的莲藕。母亲说,莲藕是个偷吃的东西,你不看大片的莲池外,又引生出很大一片的莲叶,我们这些孩子带着小铲子,放学后就能在莲池外挖出很多的莲藕,丰富餐桌。也许小时候挖的莲藕多了,生的、熟的吃腻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喜欢吃莲藕。莲池的尽头,就是成片的柳林。那时汾河经常发大水,冲刷两岸的良田,柳树起到了防风固沙的作用。野鸭在上面栖息,不知名的鸟在上空盘旋,孩子不分男女,个个都是上树的好把式。我们在摇摆的柳树上,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猴子一样的机敏。回家的时候,还不忘掏了鸟蛋。柳树下的野草丛里,经常可以捡了三三五五的鸟蛋。我们家乡的孩子,手里捧着鸟蛋回家,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儿时的汾河曾经记载我们玩耍、嬉戏、生活的一幕,那风吹草低、野花缤纷、鱼虾徜徉的河滩,是我们童年的天堂,如今已经是遥远的记忆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大面积的汾河滩涂被开发。前几年回乡下了滩坡,河滩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旱象严重,沙尘四起,鱼虾绝迹,汾水几乎断流。政府为了改善生态,美化家园,相继在汾河岸边建起了滨河公园,被污染的河水一剖两半,引进水泥浇铸的涵洞里,小电厂、造纸厂等工业污水堂而皇之地流进涵洞,与汾河水一起一路向南,最后注入黄河。为了让昔日的汾河水段重现美丽的风光,政府把远处汾河水库里的水引进了汾河,这就是如今我们看到的绿波荡漾的河面。古老的汾河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但是,每每想到曾经流淌在记忆里洁净的汾河水,如今随着工业污水一起囚于地下,污浊不堪,就会心疼:污浊的汾水不会有鱼,如果污染的河水注入黄河,黄河怎么办?污染的黄河水注入渤海,渤海湾怎么办?我们的家园怎么办?水污染的治理已迫在眉睫。

我的家乡西行百余里,就是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黄河壶口瀑布,隔河相望就是圣地延安。前一段时间,我去了一趟延安。首先想看一眼孕育中国革命的延河水,红军曾在这里淘小米,煮南瓜。眼前的延河碧波荡漾,圈圈微澜,导游告诉我,延河水断流了,你看到的河水是从远处的水库引来的。

回来途中,来到黄河“乾坤湾”,黄河在这里乾坤大拐弯的地方。当年毛主席领导工农红军在这里东渡黄河,开赴抗日前线,一曲铿锵激越的《黄河大合唱》激励了一代代的中国人。来到这里,耳边响起“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雄浑的歌声,站在山上,眼前黄河已经是六月汛期,可干涸龟裂的河床,一股弱弱的河水在无助的流淌,这是曾经波浪翻滚、怒吼咆哮的黄河吗?当延河、汾河这些支流断流,黄河瀑布还能壮观示人吗?

我心酸地想起一首歌谣:“离别延河久,延河照样流,流入黄河流入海,千年万年永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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