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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重译理论研究述评

2014-11-01田传茂

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译本译者研究

田传茂

(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荆州 434023)

一、引言

西方重译研究有自己的传统。早在19世纪初期,德国大文豪歌德就指出,外国经典作品的翻译一般要经历归化、仿译和异化三个阶段(Robinson,2006:222-224;Brownlie,2006:146)。纳博科夫(Nabokov,1941:160-162)在谈到重译普希金《奥涅金》的原因时说,旧译华丽有余而忠实不足,为了追求语言形式的华美而远离了原作的真义(true meaning),所以决定重译,向读者呈现一个形貌虽然丑陋呆板但内容忠实的译本。图里(Toury,1980:58)则注意到重译现象的研究价值,认为重译研究是翻译研究,特别是翻译史研究的一种重要方法。西方真正关注重译现象始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而在本世纪的十余年间,西方重译研究有了长足的发展。

二、重译研究的开端

1990年,法文杂志《羊皮纸文献》(Palimpsestes)专门推出一期特刊《重译》(Retraduire),标志学术界开始对重译现象给予严肃的关注。本西曼(Bensimon,1990:ixxi)在杂志序言中指出,初译本或曰介绍性译本(introduction-translation)采用归化翻译策略,尽量缩小源语和译语的文化距离,目的是将原著介绍给译语读者;重译本则采用异化翻译策略,十分注意再现原作的文字、语言、风格形貌及独特之处。他和伯尔曼(Berman,1995:1-7)的相似观点对后来西方的重译研究产生很大影响,构成了重译假说的重要内容。但同期杂志上罗德里格斯(Rodriguez,1990:77)的研究则有不同的发现,认为最初的译本是拘泥于字面的直译,而后来的译本则是对原作的改编。甘比尔(Gambier,1994:414)的研究印证了本西曼的观点。最初的译本在文化或编辑要求的名义下译法倾向于归化,尽力消除原作中的他异色彩,而重译本则回归原文,保留原作的异域身份。伯尔曼(Berman,1995:57)观察到重译的周期现象,即最初的翻译是一种供研究原作之用的介绍性文字,接着是一些有文学抱负、有瑕疵、不完整的早期译本,然后是许多重译本,直到一个经典译本出现。

20世纪90年代中期,重译研究由现象观察转向理论关照。杜–诺尔(Du-Nour,1995)从语言和翻译规范的角度对九部儿童书籍的25个希伯来文译本进行了实证研究。这些译本的时间跨度达70年,从20世纪20年代到80年代。杜–诺尔通过比较初译和重译发现早期译本文风典雅,辞藻华丽,有经文的风格,而80年代的重译本语言通俗,文风朴实,更适合儿童阅读。她的发现与图里(Toury,1980)等人的研究结论相吻合。希伯来语文学翻译中占主流地位的文体规范是典雅文风,儿童文学作品翻译也不例外,但此种过于高雅的翻译风格会失去儿童读者。杜–诺尔通过有关文献研究发现20世纪50年代晚期以色列儿童所阅读的书籍约80%是翻译书籍,但到了70年代中期这一数字下降到20%。政府有关当局意识到外国经典对以色列青少年的重要性,决定重译或修订早期译本,要求新译本通俗易懂。杜–诺尔的研究表明,历史、文化、语言语境的变化可能引起语言和翻译规范的变化,从而使重译成为必要。

研究者们虽然不断提到retranslation,对其进行研究,但直到1997年的《翻译学词典》问世才对retranslation作了界定。该词典编者夏特尔沃斯和考伊(Shuttleworth & Cowie,1997:76)将重译等同于间接翻译(indirect translation),即“非直接译自原文,而是译自另一种语言的居间译本”。这一观点与《内罗毕建议书》(Nairobi Recommendation,1976)对retranslation的描述一致。该建议书第14条第3款明确规定:“作为原则,翻译应从原作译出,只有绝对必要时才采用重译的方法。”皮姆(Pym,1998)根据重译文本之间的关系将重译分为消极重译(passive retranslation)和积极重译(active retranslation)。消极重译指共时地缘政治或方言边界内相互之间没有竞争性的译本,如上个世纪下半叶大陆和港台的外国名著翻译,同一名著译本虽有时间先后之分,但相互之间并无竞争。积极重译则指同一文化地理或时代环境中具有竞争性的译本,如李景端(2004)所提到的“《尤利西斯》风波”中金隄译本和肖乾译本就是一个典型例子。皮姆指出,对重译原因的探究不应简单地采用归因法,将其归之于译入语各种规范的影响,因为历史上的许多重译现象并非一种简单的因果关系,而是关涉到许多复杂的因素。他认为,对重译,特别是积极重译进行研究对于我们认识翻译的本质和机制大有助益。

范德切尔顿(Vanderschelden,2000)结合法国经典的英译比较全面地探讨了重译的动机和原因。她总结了五条重译理由:一是现存译本已无法令人满意且无法有效修订,二是原作有了新的权威版本,三是现存译本风格上已过时,四是需要重译以填补原作的某一特殊功能,五是对原作有了新的阐释。巴拉德(Ballard,2000)对法国作家加缪(Albert Camus)的名作《局外人》(L’Etranger)的三个英译本研究证实了歌德的翻译三阶段说。巴斯内特 (Bassnett,2000:99)把重译归因于文本的老化(ageing)。她指出,相对于书面语言文本,口语化的戏剧文本更易老化,通常每隔20年左右就需要重译。切斯特曼(Chesterman,2000:22-25)在探讨翻译研究模型时围绕重译提出了一连串假设,可以对重译和译文修订进行区分,即修订围绕旧译,重译围绕原作;只有重译才能成为伟大的译作,新译与旧译相比一般更接近原作;重译者对旧译持批评态度,力图提高旧译的质量;旧译的存在影响新译在译语文化中的接受,译者对此心知肚明。

三、重译假设及其实证研究

新世纪以来,西方学者以歌德、本西曼、伯尔曼、甘比尔等人的有关论断为主要内容,构建了各种重译假设,并以此进行实证研究。切斯特曼之后,科斯金恩和帕罗波斯基(Koskinen & Paloposki,2003:21)先是以甘比尔(Gambier,1994)的有关思想为依据,将重译假设界定为:“在初译文本所谓的归化翻译之后重译本标志着向原作的回归。”她们还参考本西曼、伯尔曼和甘比尔的观点提出性质类似的重译假设,即“初译比重译更加归化”(Paloposki& Koskinen,2004:27)。后来她们又将重译假设描述为“初译内在的归化特质呼唤贴近原作的重译”(Paloposki & Koskinen,2010:30)。

科斯金恩和帕罗波斯基是对重译假设进行持续关注和实证研究的两位合作研究者。她们对英国作家卡罗尔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四个芬兰语译本研究表明,重译本并非都按照时间线性序列的模式不断向原作靠拢,1995年译本异化特征明显,而2000年译本则更加归化。她们还发现,1906年和1972年译本并未淘汰,而是被重印,与新译本共存。这是由当代芬兰文化的市场互补观念所决定的。不同的译本有不同的目标读者,或作为经典,或作为儿童读物。她们对高尔斯密的《威克斐牧师传》(The Vicar of Wakefield)两个芬兰语译本研究也有类似发现,1859年译本字比句次,贴近原文,1905年译本则语言流畅自然,近似改编。她们对重译假设提出了自己的修正意见,认为名著初译的归化倾向不一定与单个译本有关,而更可能与文学发展的某些阶段有关。

威廉姆斯和切斯特曼(Williams &Chesterman,2004:78)在《路线图:翻译研究方法入门》一书中将重译假设描述为“同一部原作后来的译本,翻译到同一目标语言,与最初的译本相比,一般更接近原作”,并建议可利用语料库研究重译假设。但该假设中的关键词“接近”(close)连同其他重译假设中的归化(domesticating)、贴近原作(source text oriented)、准确(accurate)、提高(improvement)等概念受到帕罗波斯基和科斯金恩(Paloposki& Koskinen,2004,2010)等人的质疑。她们认为,对归化和接近进行量化分析存在问题,因为它们可能同时存在于文本的不同层面;同样对贴近原文进行定量分析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为译者的动机和受限制因素可能会出现巧合。例如,译者在译文某处生造了一个词语(calque),这究竟是有意识的策略选择还是由于译语中没有适当的对应词语而作出的无奈抉择,很难甚至不可能进行判断(Paloposki& Koskinen,2004:32)。她们还认为,当下重译假设研究的一个困境是方法上的,诸如提高、接近、准确等要求定量和定性分析的测量概念使研究方法的切入点大异其趣,文本比较的单位也大不相同,以致造成研究成果无法进行比较(Paloposki & Koskinen,2010:30)。

布兰莉(Brownlie,2006)结合叙事理论通过法国作家左拉的《娜娜》(Nana)五个英译本探讨包括重译假设在内的重译理论。她通过研究发现重译本同初译本相比质量没有任何提高,更不用说出现经典译本。同时她还发现早期译本有向译语文化适应的倾向,并不都是归化译本,后来译本则更贴近源语文化。最早的两个译本,即1884年和1895年译本,同出自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却表现出明显的异质性。1895年译本并不忌讳性话题,也没有宗教献媚,表现得相当前卫。这与维多利亚时代温文尔雅的道德风范明显不符。该译本是由一个秘密文学社团——巴黎协会(Lutetian Society)所翻译的,当时只出版了310本。该协会的宗旨是不删减地翻译欧洲大陆的文学作品,其会员人数受到限制。当时秘密社团的活动不受当局审查的限制,译者可以颠覆主流意识形态和规范。布兰莉指出,不应当将初译的归化向重译的异化转变看作是符合数学线性规则的一种均匀的渐变,而是要从翻译的具体文化语境中寻找不同译本产生差异的原因。

除了归化和异化之争以及重译质量是否不断提高这两个焦点问题之外,重译假设还宣称译本会老化。伯尔曼 (Berman,1990)指出,原作永远年轻,而译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老化,但有些“伟大译作”(great translations)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像原作一样持之久远。布里塞特(Brisset,2004)对“伟大”二字提出质疑,因为这不可避免地会涉及文学价值判断这一难题。译本的老化与重译的必要性是人们经常谈及的一个问题,但其关联性无法得到证明。一些实证研究否定了这种关联性,短时间内出现同一原作的许多译本并不是译本老化所能解释的。因此,我们不能将重译动机简单地归为译本的老化。为什么有些作品被反复翻译,而另一些作品只被翻译了一次?对于这个问题,答案可能更多地与重译活动所处的历史文化语境有关,而不是与使其需要或值得重译的原作的固有属性有关 (Paloposki & Koskinen,2004)。

达斯密特(Desmidt,2009)对瑞典作家拉格洛芙(S. Lagerlöf)的童话经典《尼尔斯骑鹅旅行记》(Nils Holgersson’s Wonderful Journey through Sweden)从1907年到1999年间的18个荷兰语译本进行了研究,以验证重译假设的真实性。她发现虽然近些年的译本确实表现出对原作一定的尊重,但各种规范之间的冲突削弱了重译假设的解释力。她认为,重译本更贴近原作并非是译者忠实于原作使然,而是由各种文学、教育和经济规范的综合作用造成的。她得出结论,重译假设不具有普遍的理论价值,不过若该假设在语言表述上避免过于武断,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奥德里斯科尔(O’ Driscoll,2011)对法国作家凡尔纳的《八十天环游地球》六个英译本的研究表明,初译的归化、欠准确向重译的异化、准确性提高线性渐进的假设在130多年的时间跨度里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这条渐进之线是不规则的。1874年译本要比1879年译本准确得多,也比2004年译本异化得多。他的研究还显示,在如此长的时间里没有出现一部经典译本,所研究的每个译本都有文学价值、风格以及个性化的阐释,都值得阅读。迪恩(Deane,2011)则通过研究福楼拜等人作品的英译否定了重译假设的合理性。

从国内来看,也有一些翻译家和学者对重译提出了看法。这些看法有的与西方学者的看法类似,有的则独具特色。例如,许钧(1994:2)认为,重译是“后人对前人工作的继续、发展或超越”;罗新璋(1991:29)声称:“重译是对自己旧译的修正润色”;余中先(1997:4)指出:“由于语言在变化,外国的作品要随着语言的变化而不断重译”,并申明重译是因为“原先译本的质量有问题”;许渊冲(1995:40)更是大胆地断言:“重译则是两个译者之间,有时甚至是译者和作者之间的竞赛”,并认为“重译是提高翻译水平的一个好方法”。遗憾的是,这些假设虽然与国外重译假设大致在同一时期提出,但却未引起国内翻译研究者应有的关注,其价值有待实证研究去验证。

四、重译与译文修订的界限

范德切尔顿(Vanderschelden,2000)认为,译文修订不是重译,但常常是重译的先导。前译虽有瑕疵,如不准确、误译、风格不协调,但数量有限,可以加以回收利用,只需修订不需重译。修订须保持原译的主干、整体架构和笔调。修订比重译成本更划算,也更容易一些。例如,普罗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的蒙克利夫(c.K. Scott Moncrieff)译本是上个世纪20年代的经典译本,多达六卷四千页左右,基尔马丁(T. Kilmartin)毕十年之工尚未完成对该译本的修订,恩里特(D. J. Enright)接手修订。范德切尔顿指出,修订者常常不被信任,虽然原译错误易改,但修订本在语言风格上难以与原译保持一致。她认为,修订适合对旧译进行少量调整,如果修订变成全局性的,并对旧译产生负面影响,那就需要重译。

帕罗波斯基和科斯金恩(Paloposki &Koskinen,2010)不赞同范德切尔顿关于修订是重译的先导的看法。她们所掌握的研究材料显示,大多数修订译本都未重译,重译本也不一定先要进行修订。她们对范德切尔顿所说的译文修订只涉及有限问题或错误感到迷惑不解,究竟多少变化使原译还是原译,仍然署上原译者姓名?修订与新译的界限在哪里?如何看待各种各样的修订?译文修订是否只是正字上的修订(如繁体字变简体字),而风格上的修订可以冠之以重译之名?她们结合芬兰文学翻译史上的例子发现了一些伪重译和伪修订。根据有关文献查证,芬兰现有三个果戈理的《死魂灵》译本,即1882年的索马莱恩(S. Suomalainen)译本,1939年的J. K.译本和1970年的康加(J.Konkka)译本。1882年译本获得当年芬兰文学协会奖。1939年译本只提供了译者姓名的首字母缩写,不过该译本在1945年至1992年间七次重印,重印本上出现了译者姓名:Jalo Kalima和Juhani Konkka。研究发现,1939年译本与1882年译本差别甚小,1970年译本虽然相对独立,但有许多1882年译本所使用的特有词汇,甚至个别句段也完全相同。帕罗波斯基和科斯金恩对两位译者进行了调查。芬兰文学协会档案显示,在一份1969年写给出版商奥托娃(Otava)的信件中,康加同意翻译《死魂灵》,并提到30多年前曾修改卡利马(J.Kalima)的旧译。20世纪30年代,卡利马和康加曾在WSOY出版社共事。帕罗波斯基和科斯金恩推断出WSOY出版社曾将索马莱恩译本交给卡利马编辑,而后由于某种原因卡利马的修订译本又交给康加重新修订。由此可知,1939年和1970年译本只是译文修订本,而不是重译本。她们举的另一个例子是瑞典作家林格伦(a.Lindgren)的《长袜子皮皮》(Pippi Langstrump)。该作品一问世就被贾文莲(L.Järvinen,1946)译成芬兰语,并于1970年和2005年出版了两个修订译本,修订者分别是马康恩(I. Makkonen)和托伯特(P. Taubert)。她们对两个修订译本进行了抽样调查,发现马康恩有多达350处的改动,而托伯特只有21处。马康恩大规模的改动使原译者的声音消失在修订本中,这样的修订究竟是修订还是重译?

帕罗波斯基和科斯金恩结合《死魂灵》和《长袜子皮皮》的翻译提出了发人深省的问题:为什么一位女编辑对一部儿童文学经典的全面加工仍然被称为修订,而一位男编辑对一部世界文学经典的修订却成了重译?她们认为,重译和修订这些范畴具有历史的不确定性,所谓的重译(assumed retranslation)也许是修订,而所谓的修订也许是重译。既定超文本实践(如出版社书目清单)中,某译本归于某译者名下,这固然有助于我们统计重译文本的数量,但不利于我们认识重译和修订这些内涵丰富、形式复杂多样的再创造活动,将其一刀切地归入两个名称下会抹杀重译和修订的许多次范畴。她们反对初译和重译这种二元划分,也不赞同重译和修订的二分法,甚至认为将修订和重译放到一个连续体(如一端为正字修订,另一端为完全重译)中的做法也显得过于简单,因为修订和变易可能在文本的不同层面进行。她们认为,重译是一个有待充分研究的领域,一切不要急于下结论。

重译与译文修订的关系牵涉到重译的定义问题。在汉文化里,重译经常指出自第三语言而非源语的翻译(孔慧怡,2005:25)。鲁迅先生所用的重译概念就承袭了这一文化内涵,他所翻译的许多俄国作品,如果戈理的《死魂灵》,就是由日文转译或曰重译的。1935年,他用“复译”一词指将某一作品翻译七八次,以区别于重译概念。在外汉翻译实践中,译文修订也属于重译内涵的组成部分。例如,傅雷曾在《<高老头>重译本序》中说:“这次以三阅月的功夫重译一遍,几经改削,仍未满意。”(罗新璋,1984:559)傅雷先生的重译实际上是译文修订,因为三个月的时间似乎不足以将一部文学巨著从头至尾完整地翻译一遍。由此看来,中国文化里的重译概念与西方文化中的基本相同。

五、重译的原因

重译的原因或动机吸引了很多研究者,如皮姆(Pym,1998)、范德切尔顿 (Vanderschelden,2000)、马西依森(Mathijssen,2007)等。贝克和萨尔丹哈(Baker & Saldanha,2008)对重译动机的研究作了一番梳理,认为有些探因研究的解释较为肤浅,如重译者不知道已有译本问世,出版者之间缺乏协商交流,旧译的语言需要更新,原作进行重新修订或扩充,初译的错误需要纠正等。也有人认为,不同译本之间存在互补关系,以满足不同读者的需要,或填补译语文化的某种空缺(Toury,1999;Koskinen & Paloposki,2003)。例如,荷马史诗《奥德赛》于公元前3世纪被安德罗尼柯译成拉丁文,公元前2世纪罗马诗人恩尼乌斯使扬抑抑格六音步成为古罗马文坛占统治地位的拉丁文史诗形式,《奥德赛》因此被重译(Armstrong,2008)。一些较有深度的研究认为,不断变化着的社会环境和翻译规范的演进是选择某些文本重译的主要原因。杜–诺尔(Du-Nour,1995)的研究表明,语言文体规范的变化要求重译。库加玛基(Kujamaki,2001)通过对芬兰作家基维(a.Kivi)的《七兄弟》(Seitsemän veljestä)几个德文译本的研究发现重译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随时间变化的规范语境的影响,特别是受文本接受的意识形态语境的变化和芬兰在德国形象变化的影响。意识形态和政治因素经常成为经典文学作品重译的动因。例如,在二战后的法国,亲共和亲美出版商的《汤姆·索耶历险记》和《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不同译本竞逐于外国文学市场(Jenn,2006)。还有一些不太经典的文学作品有时也会在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环境下获得重译的机会,并在译语文化中重新定位。有些带有女性主义色彩的重译是某些社会机构(如学术或宗教机构)权威地位的重新确认(Venuti,2003)。

多数研究都局限于重译之因,对于何时重译关注甚少。美国现代语言协会2009年年会的主题是“重译:何时何因”(Retranslation:When and Why),专门探讨了重译的时间维度。会议由马萨诸塞大学的海耶斯(J. C.Hayes)教授主持,参加发言的有斯图尔特(P.R. Stewart)、莫亚尔(G. Moyal)、戈达德(B.Godard)和罗宾逊(D. Robinson)教授。他们试图从美学、语言、意识形态、商业角度探讨重译的动机。莫亚尔教授(Moyal,2009)从文学史和互文性角度切入何时重译这一主题,并以巴尔扎克1832年的短篇小说 《红房子旅馆》(L’ Auberge Rouge)为例。1834年6月号 《都柏林大学杂志》(Dublin University Magazine)刊登了一篇小说《安德纳什的红色客栈》(The Red Inn at Andernach),虽有一些增减变易,实为《红房子旅馆》的英译,未署作者名,也未注明是译文。而法国杂志《不列颠的回声》(L’ Écho Britannique)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同年将该匿名小说当作原创翻译成法文,变成了《安德纳什的红房子旅馆》(L’Auberge Rouge d’Andermach),且自作主张将原作的悲剧结局改为喜剧收场,使现实主义大师的批判力度丧失殆尽。这一文学史料告诉我们世界文学史上有些作品其实是以创作之名行翻译之实,是一种伪创作。这与图里(Toury,1995)所提到的伪翻译(pseudotranslation)以翻译之名行创作之实如出一辙。莫亚尔教授的用意还不仅在于此。文学创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互文性创作。如果这种互文是语际的,创作就成了翻译。考虑到文学文本的语际互文关系是如此复杂,文学创作更有可能是重译,文学研究也就绕不开重译这一问题。

斯图尔特教授(Stewart,2009)对孟德斯鸠的《波斯人信札》七个英译本从难词难句引起误译的角度进行了研究,与年会主题关联度不高。1762年的译本前言说明了重译原因,即1722年的初译本语言糟糕,译文不准确,且有意义增添,书信顺序排错,使译者弗罗伊德(T. Flloyd)决定动手重译。不论具体原因为何,只要人们对现译不满,就可进行重译(Ricoeur,2006)。斯图尔特指出,新译有旧译所没有的优势,初译之后的重译多少会承享一些旧译的 “福泽”。这就是布兰莉(Brownlie,2006)所谓的新译摆脱不了的旧译的“魔影”(haunting)。斯图尔特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让重译者借鉴旧译的长处,特别是当译者碰到棘手的困境的时候。关键是要认真重译(redo it),而不是将借鉴当作抄袭的幌子。这对于我们审视国内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的经典重译现象颇具参考价值。

罗宾逊教授借鉴布尔迪厄、威廉姆斯和阿姆斯特朗的有关理论提出了身心漂移(ideosomatic drift)假说来解释重译之因。身心指通过共同评价性情感的传播实现意义、正当性、身份、现实等的社会调节。就发现或者普遍认同某一文本需要重译而言,从群体规范的身体学上讲,普遍认同的基础不仅在于命题的一致,而且在于集体化的情感。漂移是一种动觉的转向,指人们感觉或感知到的原作与旧译之间的滑移(slippage),是一种文本间互相远离的运动。身心漂移是一种群体性的、动觉的、情感转化为认知的失谐(dissonance),是一种通过社会撒播的感觉,即觉得旧译在不断地远离原作,进入一个身体意识无法容忍的漂移区间,重译时刻随之到来。身心漂移假说虽然抽象且理论不够成熟,但对于我们理解重译现象具有启发意义。

国内学者和译者对重译之因也多有论述。例如,楼适夷先生(1979:109-111)认为,重译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历史小说《天平之甍》的原因之一是原作作了若干修订,这与范德切尔顿归纳的原作有了新的权威版本相似,但范德切尔顿并未指明新的权威版本是权威专家对原作的校订还是原作者自己的修订。楼适夷重译该小说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他的生活经历。他因为翻译《天平之甍》而在文革中遭受打击,反而更增进了与原作的感情,文革后在得到原作者赠送的新版本后决定重译一遍。这种社会政治层面的重译之因国外学者似乎并未注意到,同时这一实例也包含了重译的时间维度。许渊冲先生(1995:37-40)在谈到为什么重译《约翰·克里斯托夫》时说,重译的动机首先是“译者‘自得其乐’”,然后才是“使人‘ 知之、好之、乐之’”。译者的自得其乐同样也是西方重译研究所未注意到的原因。与国外研究者注重宏观层面的重译原因不同,国内译者比较关注微观层面的原因。张经浩(1999:38)总结了自己重译《爱玛》的四个原因,即有明显翻译腔,无文彩,不贴切,未透彻理解原文。综观国内外关于重译原因的研究,基本上分为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笔者认为,宏观层面的意义似乎更大。我国20世纪90年代以来出现了外国经典,特别是外国文学经典重译的繁荣景象。许多出版社为什么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重复性地翻译相同的外国经典著作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六、重译研究途径

对于重译的概念问题,要么熟视无睹,要么定义各异。综观各种定义,重译包括三层内涵:一是某一作品有了译本之后又重新被翻译,二是经由第三国语言间接翻译,三是对旧译重新修订。但在实际研究中学者们倾向于第一种,而忽略其他两种重译现象的研究。若赋予重译概念以上三层含义,则会模糊研究的边界。若选择第一层含义界定重译,则又忽视了翻译实践中人们称之为重译的其他翻译现象,且会大大削弱重译研究对社会文化的穿透深度和广度。中国古代文献中,重译指间接翻译,早期的佛经翻译以及中华帝国文化的外传都是采取间接翻译的形式。有学者认为,中国传统主流文化并不关注翻译的方式,翻译是否有效率,也无语言表达困难的困扰,“因为表达的困难是外邦要解决的问题,困难愈大,代表外邦来自愈遥远的地方,也就愈能显示中国的国威”(孔慧怡,2005:25)。 避免概念混淆的一个折中办法是研究之始就厘清重译的含义。目前国内外对于译文的修订研究很少,而对于间接翻译的研究更少。

韦努蒂(Venuti,2004)认为,重译是价值的创造。他提出了三种研究视角:译者才能研究、互文性研究和历史研究。“才能”一词为agency,根据坡帕德(Poupaud,2008:39)的观点,agency可切分为能力(ability)、表现(performance)和话语(discourse)。能力指翻译实践中利用一切可能资源的能力,表现指利用这些资源所达到的效果,话语指行为主体对自己和他人能力表现的估判,以及这些能力表现如何通过与话语和价值观念体系的相互作用得以实现。韦努蒂认为,与初译者相比,重译者对翻译活动所涉及的各种情况和结果的自觉意识更强。重译强化了译者的意向性,因为重译的目的就是要创造与前译不同的文本,以期在译语文化中形成一种新的不同以往的文本接受局面。译者要将不同的阐释刻入(inscribe)译本离不开能力和表现,亦即离不开动用可资利用的一切资源达到目的的能力。

重译活动除了涉及译者能力外,还受到一些超个人(transindividual)因素的影响,如翻译委托机构、出版商、委托人、赞助人等。从决定是否重译到重译文本进入消费市场是译者与其他主客体之间话语关系综合作用的结果。文本的编辑、印刷、宣传、销售,甚至重译文本的选择,都可能是译者无法掌控的。超个人因素还包括文化的宏观话语语境,例如,1968年加拿大魁北克地区兴起的用魁北克法语重译世界戏剧经典的运动就与该地区民族文化身份的构建紧密相关(Venuti,2004)。重译研究既要关注译者现象,又要兼顾参与翻译活动的其他主客体因素,还要研究译者与这些主客体因素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再现重译活动的真实图景。

互文性是重译研究需要关注的另一个问题。重译的互文性有许多层次,最狭隘的互文关系是译文和原文的关系,这是一种最基本的映射关系。译者会借鉴词典中的译法,或者说词典中的译法早已刻入译者的脑海,这样译本就与词典发生了联系。重译者在前言、后跋、脚注、尾注等副文本中可能会提到新译对旧译的借鉴和批判,这样新译与旧译就有了联系。互文关系也是一种译文与译语文化文本之间的具体或抽象关系。翻译是源语能指链向译语表意系统的转换,这种转换必然会带来增益或减损,因为不同符号系统符号之间的关系以及使人产生的联想是不同的。例如,丰华瞻先生用“农夫荷锄犁”译格雷(T. Gray)的the farmer carries his hoe and plough,会使人联想到陶渊明 《归园田居》中的诗句“戴月荷锄归”(翁显良,1983)。抽象关系如上文提到的魁北克地区重译世界戏剧经典中译本语言与魁北克地区词典编撰家、戏剧作家和诗人作品中魁北克法语方言的高度关联。韦努蒂(Venuti,2004)认为,译文基于服务本国文化政治目的将原作的语言文化差异抹去得越多,这种互文关系也就越复杂。互文关系还可以是译文与其他文本之间的关系,如与源语文化中对原作重新评价的著作有关。例如,皮维尔(R. Pevear)和沃罗克洪斯基(L. Volokhonsky)重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The Brothers Karamazov)与流畅的旧译不同,该译本更加贴近原作,显然与巴赫金有关原作对话和多声部的评论有关。

历史维度是重译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翻译的历史性不言而喻,现存译本都是在某一特定的历史时点诞生的。翻译过程从文本的选择到语篇策略的选定,再到译本的产生,是一个历时的过程。语篇策略的历史性首先在于译者所选用的方言、文本风格、翻译方法等与翻译所处的时代紧密相关。例如,“豪杰译”不仅使我们想到清末民初的自由译风,还会想到古罗马对古希腊文化掠夺式的翻译。其次,译者所偏爱的语言形式可能与某一特定的历史时段有关,如乔伊特(b.Jowett)的《柏拉图著作集》所用的詹姆斯一世时期英语反映了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翻译的诗学复古主义倾向。译本阐释折射出译者对所处文化主流价值观念的反映或修正,如林纾弃白话而用文言译西方小说,并在译本中注入孔孟道德观念,是为了强化中华帝国文化(ibid.)。重译的历史性体现在与前译在语篇策略和阐释上的差异性。重译因其与原作更为紧密复杂的互文关系在文本形式和翻译传统上建构出不同于旧译的陌生化效应。重译的历史特性还在于通过不同叙事体裁或叙事体裁的混合使用来彰显与旧译的不同。在纵向视角上,重译反映了译语文化的价值观念和文化体制的变化。

七、重译理论体系的构建

相对于一般翻译研究,重译研究的范围较为狭窄。一般来说,重译研究局限于经典作品,特别是文学、宗教、哲学和科学经典作品。鉴于重译研究具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建立独立的重译研究体系显得尤为必要。翻译研究作为一门学科在霍姆斯(Holmes,1988)和图里(Toury,1995)等学者的努力下建立了自己的研究领域。重译研究与一般翻译研究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似乎可以仿照图里为翻译研究勾勒的路线图,为重译研究设计一张类似的图。

重译研究可划分成三大领域:理论研究、描述研究和跨学科研究。重译理论研究又可分为一般理论研究和受限理论研究。一般理论研究主要探讨重译的一些基本问题,如重译的本质与定义、重译的类型与范围等问题。受限理论研究似乎可以探究译者的能力、重译的对象,原作和译作的身份在所涉两种语言文化中的沉浮变迁,翻译副文本中所体现的不同文化的人们对待重译的观念和看法,以及各种各样的重译实践方式。这一研究有可能揭示出跨文化重译现象的一些共同规律。

重译的描述研究包括重译过程研究、重译作品研究及重译功能研究等。重译过程研究主要探讨译者是否从头译起,未参考前译;是否仅重译了原作的一部分,是否仅纠正了前译的问题,并对语言进行了润色;是否根本未译,而是将几个前译本拼凑在一起,即抄袭等。重译作品研究既可进行历时研究,也可进行共时研究,或者二者结合,探究不同译本中的语言文本事实和翻译特征,以及在翻译策略方面的历时变化和共时译者间的个体差异等问题。图里(Toury,1995:73-74)在代表作《描述翻译学及其他》中介绍了三种文本比较的方法,即比较翻译到同一语言的平行译本,比较某一译本出现的不同阶段,比较翻译到不同语言的几种译本。前两种方法可以运用于重译研究之中。同一原作的平行译本可能产生于同一时期,这使我们能够进行共时研究。例如,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我国出现了外国文学经典重译的繁荣景象。以《傲慢与偏见》为例,根据中国国家数字图书馆的统计,20世纪90年代出现了以孙致礼译本为代表的17个译本。重译作品更可能出现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这使历时比较成为可能。而定量定性研究也可用于分析不同译本在历时和共时双重维度上的语言形式和意义准确性方面的程度差异。重译的功能研究则可从语言学、阐释学、美学、意识形态等角度进行探讨。

重译的理论和描述研究从性质上看属于现象学研究,而重译的跨学科研究则着重于对所揭示的现象进行解释。这就需要借助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有关理论工具和原理。历史学、文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阐释学、语言学等学科是重译研究寻找理论支撑的重要源泉。历史事件的还原有可能解释重译之因,文学研究可以提供有关互文性方面的知识,有助于我们对伪翻译与重译进行鉴别,社会学、政治学和经济学能够提供对重译进行社会文化分析的相关理论原理,阐释学能够解释重译者为什么以及如何将自己的阐释注入到新译之中,语言学则有助于分析重译所涉及的语言影响因素。以汉语中的直接引语为例,过去习惯将“某某说”放在句子开头,而英语正好相反。随着中英文化交流的增强,中国作家逐渐开始接受英语直接引语在前、“某某说”在后的句式结构。现在的国内译者在翻译英语直接引语时一般都保持了原文结构,而几十年前的译者,如王科一翻译《傲慢与偏见》,则将所有的直接引语都作了结构调整。这一语言变化有助于帮助我们分析和解释译者所用的翻译策略,即过去的译者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而现在的译者则采用直译策略。上个世纪90年代我国出现了经典重译高潮,深层原因似乎可以从政治经济层面去探究,即国家意识形态方向的微调及政府政策的转向。这同时也使我们感到国外重译假设有一个根本问题,即学者们都聚焦于翻译活动本身,而假定其他一切变量都没有发生变化。如果我们能在更为宏大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解释重译现象,也许重译研究能取得更有价值的成果。

八、结语

可阐释性是文本的一种本质属性和魅力所在,也是重译得以进行的一个重要前提。正如著名作家张炜(2012:130)所说:“文字不能把一切都规定好,要靠阅读中对文字的还原。”愈是经典,阐释的空间愈大,被重译的次数也就越多。重译现象,特别是经典作品重译现象,近年来引起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虽然到目前为止重译研究还没有形成自成一格的理论体系,但其在历史、文化、社会经济诸多领域的研究价值不言而喻。重译研究相比于非重译研究有无可替代的优势。今后的重译研究方向一是寻找现存问题的解决途径,二是对现有研究假设或结论进行跨语言文化的交互印证,三是探索重译研究的新途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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