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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韵翰墨言为先

2014-10-22王婧

艺术评鉴 2014年17期
关键词:京味语言特色

王婧

摘要:张永和(1940-),北京人,当代知名戏曲剧作家之一,其作品以浓浓的“京味”著称。语言是展现艺术作品独特艺术气质的重中之重,本文即拟以张永和有代表性的“京味”剧作为例,简要分析其创作的语言特点。

关键词:张永和 “京味” 语言特色

张永和剧作“京味”语言的特点可以戏而不谑、俗而不贫八字蔽之,这种特点与其长期系统地研读老舍先生剧作有着莫大的关系。一般地说,北京人用自己的方言讲故事,本不算是件难事,但真正要做到以上说的两点却不甚容易。“京味语言是幽默的,但他和贫嘴只有一步之遥,有时候说过了就是贫嘴了。”①诚如以上所说,老北京的片儿汤话稍有不慎便会滑入贫嘴之列,没有深厚的生活底蕴和精深的语言驾驭能力,是无法恰到好处拿捏其区别的。

一、戏而不谑

这一特点主要体现在张氏语言的喜剧化效果即幽默上,这种幽默语言通常用于剧中丑角或具备丑角特征的人物形象,间或应用于喜剧化的戏剧场景,主要作用在于进一步生动形象的刻画人物。比如,《风雨同仁堂》在展现乐八爷这一人物形象时,即充分运用语言这一手段体现了其喜剧化的人物特征。在全剧中,这个人物的语言风格是与剧中所有人物大相径庭的,充满了游戏与不严肃感。首场,在剧中人物都沉浸于悲凉的气氛中时,在乐大奶奶为《众难奇闻》中记录的老宅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而震时,他却将视点很自然地移向了自己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上,“大査柜,宅子里我那些鸟呢?画眉、百灵、红子、黄雀儿、蓝靛颏儿,都上哪儿去了?”、“那只哈巴狗呢?”②这些语言与当时的场景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与矛盾,形成了较强的喜剧效果。然而作者的创作意图又很明显,重在以先抑后扬的笔触凸显出其后发现老匾遗失的乐徐氏胸怀的“大爱”,可以说寥寥数言便将两个性格反差极大的人物形象生动的展现于观众面前,不但不搅戏,反为凝重的剧情增添了几分必要的谐趣。

在整个情节发展过程中,乐老八始终保持这种语言风格,哪怕是正经话题,也能充分表现出人物内在的非严肃性,正应了苏国荣先生所说:“丑角的语言必须滑稽,他与生、旦等行当的语言风格截然不同,即使在评论人生或国家大事,也常用诙谐幽默的趣语说出”③。以第二场为例,针对黄维廉拱手相送的四万两银票,派生了一段乐徐氏、大査柜、乐老八、黄维廉之间的对唱,在这段唱段的末尾部分,就无法接受制药任务而获取银票的惋惜之情,乐徐氏与乐老八的表述又产生了戏剧性的反差,一则是“好事难成空长叹”,一则是“狗咬尿泡白喜欢”,一则是书面用语、落落大方,一则是对生活的形象提炼、平实浅近,充分体现了严肃中的幽默;另有张宏亭义愤填膺的提出不能昧良心为洋人造酒庆功时,乐老八也提出了赞同意见,然而他的表述却是另一番景象,“洋鬼子把咱们同仁堂糟蹋成这德性,还给他造酒喝?呀呸!给他们尿喝!”④从幽默中体现出荒唐人物身上同样秉承的一种民族大义,以不同于一般的表现方式升华了人物形象。

另外在张永和的剧作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透着辛酸的幽默,这种手法的运用是老舍先生对其剧本创作深远影响的又一佐证。《烟壶》中聂小轩在狱中与牢头的一段对话:

牢子:聂师傅,您可想开点儿,兴许是九爷他把您给忘了,保不齐哪天他就想起来了……

[乌世保下,牢子下]

聂小轩:那他要总想不起来呢?⑤

这当中无辜与无奈并存,冷漠与酸楚同在,没有这种特殊的语境,便无法形成以上说的那种内涵深远的幽默方式,也就无法充分体现身处末世的良善百姓是如何被当权者轻贱于无形,进而更强有力地生发出对当权者的控诉。

虽说这种创作手法的集大成者是老舍先生,而事实上,但凡透视沉浮于世的平民百姓的人生遭际时,大抵都是要用到它的,也可以说这是现实主义题材作品所共有的创作手法之一。再请看《龙须沟》中的这样一段群口:

程娘子:别怕,这儿没有黑旋风,黑旋风上咱这儿干嘛来呀?

程疯子:不对,你蒙我,我听见了。(指丁四嫂)你,你说他来了

……

王大妈:别一惊一乍的,你看,咱这儿哪儿有黑旋风啊?

程疯子:(害怕地对王大妈)黑旋风,你就是黑旋风……(往程娘子身后躲)

王大娘:合着这院里就我像恶霸,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

程疯子:王大妈……(又看)不对,你是梨山老母。

王大妈:得,今儿跟我扎上了,哪儿又出来个梨山老母啊?

程疯子:“薛丁山征西”呀,我唱过。⑥

这是程疯子独有的幽默,充分体现了其“疯”的性格特质,是一种在黑暗统治下被摧残被压迫者含泪的控诉,当然也是老舍先生原作中的精髓和核心,张氏在改编过程中将之传承了下来,在新的艺术创作领域中延续了原作强烈的艺术震撼力。

二、俗而不贫

这突出体现在老北京特有的语言方式上,俚俗是京味语言有别于其他语言体系的独特魅力,剧作家就是利用生长于北京、对北京三教九流之文化烂熟于胸的天然优势,在创作、改编剧目过程中为剧作添加了许多富于老北京风味的艺术语言,赋予了作品以独特的审美意蕴。

其一,民谚与黑话杂糅。这是老北京两种具有鲜明文化差异的语言表达方式。民谣是老百姓在生活中逐渐总结出来的,具有俚俗的特点,如《烟壶》中的“莲呀莲花灯呀,今儿个点了明儿个扔啊!”这是典型的北京民谚,用在剧中清晰地为剧情发展做出了极具特色的舞台提示。而黑话则在地痞、流氓等黑社会群体中流行,特点是鄙俗粗野,如《龙须沟》中的“搁着你的、放着我的,咱们走着瞧”,用现在的话说叫“山水有相逢”,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冯狗子恃强凌弱、睚眦报复的市井泼皮秉性表露无疑。

其二,老北京特殊的艺术样式数来宝、单弦曲的运用。如《龙须沟》中程疯子和程娘子对唱的单弦曲《风雨归舟》:“霎时间雨过风儿寒,天晴雨过风消云散”,合着其前的一段“恍惚惚八仙桌子大门帘儿”的唱词,十分鲜活的将艺人追忆往昔时光的怀恋之情表达的真切明了,可谓是既韵味十足又画龙点睛的一笔。再说该剧中程疯子给小妞说数来宝:“喇叭花儿,真好玩儿,张着大嘴唱单弦儿,喇叭花儿,开成串儿,送给小妞编小辫儿”、“不要说我无能,这年头儿,也就你把我疼。唱单弦数我行,今天没来黑旋风”,⑦在老北京风味的基础上,明确了程疯子时时刻刻不忘单弦的艺术情结和对纯真孩童的爱,从另一个层面讲也是对黑暗世俗的鄙视和被剥夺艺术生命的无声控诉。endprint

其三,贯穿始终的京腔京韵。这里要说的其实就是特色鲜明的北京方言了,它渗透于张永和剧本创作的字里行间,运用恰到好处,韵味饶然。比如常用省略句,就是老北京话的一大突出特点:

不着急,我一人一口的,怎么也好办。(《龙须沟》)

就没蹬着钱(《龙须沟》)

得,就这一半天给您回话儿(《烟壶》)

妈,您打哪儿趸来的这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净瞎掰活(《龙须沟》)

字词的变义,如《龙须沟》中拉车的丁四说的一番话“昨儿个好容易碰上个座儿,谁承想是个当兵的,打永定门一直转悠到德胜门脸儿,临了,一个子儿没给不说,还差点儿给我个大脖拐子!交了车就掉点儿了”,⑧这其中有两处放在北京话里词义发生变化词儿,一处是“座儿”,这是老北京服务业对顾客的一种称呼,直到现在,北京的馆子、戏楼里还经常用到这种表达方式;一处是“掉点儿”,指的是超出了时间。又如同剧中“丁四,你别胡噙啊!”这个噙字原先是叼、含的意思,放在这里构成胡噙一词,就演化成胡搅蛮缠之意了。

特色词汇,这在张永和的剧作中可谓字儿字儿是,句句儿有,是其剧作明显的地域化标识。如《烟壶》中九爷说聂小轩是“老梆子”,这是对老人的一种蔑称,用在这里突出体现了九爷依仗权势作威作福的丑恶嘴脸。再如张永和在其剧作中常用的一连串如“敢情”、“溜溜”、“别介”、“糟践”、“末了儿”、“逗闷子”、“上赶着”、“合着”、“饶世界”、“可着四九城”、“撒丫子”、“留神”、“这唱的是哪出儿啊”等等,无不渗着浓浓的京味儿。

注释:

①王勇:《京味文化》,北京:时事出版社,2008年,第397页。

②张永和,蓝荫海,王新纪:《风雨同仁堂》,《新剧本》,1998年第2期,第27页。

③苏国荣:《戏曲美学》,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第274页。

④张永和,蓝荫海,王新纪:《风雨同仁堂》,《新剧本》,1998年第2期,第29页。

⑤张永和,王保春:《烟壶》,《新剧本》,1996年第3期,第8页。

⑥张永和,顾威:《龙须沟》,《新剧本》,1997年第1期,第6页。

⑦张永和,顾威:《龙须沟》,《新剧本》,1997年第1期,第7-8页。

⑧张永和,顾威:《龙须沟》,《新剧本》,1997年第1期,第9页。

参考文献:

[1]张永和,王保春.烟壶[J].新剧本,1996,(03).

[2]张永和,顾威.龙须沟[J].新剧本,1997,(01).

[3]张永和,蓝荫海,王新纪.风雨同仁堂[J].新剧本,1998,(02).

[4]苏国荣.戏曲美学[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

[5]王勇.京味文化[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8.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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