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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逻辑研究的一个侧面

2014-10-22杨红玉

关键词:王路

杨红玉

摘 要:王路教授是我国逻辑学界的知名学者。20世纪80年代,王路参与了国内数次重要的逻辑学论争,甚至是很多论争的发起者,其观点也构成了逻辑论争的重要而旗帜鲜明的一派。本文对王路的学术论争观点进行梳理,并将其归纳为三个主题:关于逻辑教学;关于逻辑的观念;关于being的翻译。本文认为,王路参与的逻辑讨论的主线是其对对逻辑和哲学关系问题的持续关注和反思,支撑起这些观点的是他的旗帜鲜明的逻辑的观念。

关键词:王路;逻辑现代化;逻辑的观念

中图分类号:B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9-0011-03

逻辑学,就起源头而言,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其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总是伴随着纷争和论辩而前行。王路是我国逻辑学界的知名学者,他参与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重要的逻辑论争,其观点构成了这些逻辑论争中旗帜鲜明而又重要的一派。本文从历次的逻辑论争中抽取王路的观点进行研究,一方面可以对王路的学术思想进行系统的反思,另一方面,从王路的观点反思和总结这些论争的得失,这也构成了国内逻辑研究的一个侧面。

一,关于逻辑教学

1998年伊始,关于大学教育中的逻辑教学,王路发表了一系列文章——《金岳霖的孤独和无奈》(《读书》,1998年第1期)、《论我国的逻辑教学》(《西南师范大学学报》,1999年第3期)、《论“必然地得出”》(《哲学研究》1999年第10期),这些文章引发了国内逻辑工作者关于逻辑教学的讨论和论争,马佩教授、张盛彬研究员关于高校的逻辑教育提出了针锋相对的观点,以此为标志,一次新的关于逻辑的论争拉开了序幕[1]。后来,关于逻辑教学,王路又发表了《再论“必然地得出”——回答王雨田等人的批评》,《论逻辑课程的现代化——纪念王宪钧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等论文,对自己关于逻辑教学的看法进行进一步阐释和延伸。

在这些文章里,王路认为,“逻辑现代化”主要是指高校中逻辑课程的现代化,而高校逻辑课程的现代化改革,在王路看来,就是用一阶逻辑的内容替代传统逻辑,在高校的逻辑教学中主要讲授一阶逻辑的内容。其所持的论据如下:首先,从学科机制来看,逻辑是一门科学,其关注的是必然性推理的知识。逻辑学经历了两个重要的发展阶段,传统逻辑和现代逻辑,其中传统逻辑是指亚里士多德所创建的后经中世纪逻辑学家所补充和发展的逻辑类型;而现代逻辑是弗雷格所创立的用人工语言进行逻辑演算的逻辑类型。现代逻辑和传统逻辑的内在机制一样,都关注必然性推理,但现代逻辑大大提高了逻辑的运算能力。虽然现代逻辑发展至今,已经形成了经典逻辑和非经典逻辑两大族群,但非经典逻辑也是以一阶逻辑为基础,一阶逻辑的重要性由此奠定。其次,从现实的效用方面,解放前金岳霖先生在清华大学和中国社科院用《逻辑》这本教材讲授现代逻辑,培养了一批逻辑学家,而建国后我国普及普通逻辑,金岳霖先生用《形式逻辑》做教材在逻辑教学中讲授传统逻辑,鲜有逻辑学家的出现。基于此,王路对高校主要讲授传统逻辑的现状进行了批评,并认为高校逻辑课程的现代化就是要用一阶逻辑的知识替代传统逻辑的内容。

王路的这些观点被称之为逻辑教学的“取代论”,与此相对应,张盛彬教授、马佩教授等学者反对王路的观点,他们从中国逻辑教学的现状和逻辑课程设置的目的等角度出发,反对废止传统逻辑,而是主张在传统逻辑的基础之上,吸收现代逻辑的一些优秀成果,来充实高校的逻辑教学的内容,他们的观点被称之为“吸收论”。

后来,针对在高校逻辑学教育中所兴起的“非形式逻辑(或批判性思维)”热,即以非形式逻辑课程取代逻辑学课程的做法和趋向,王路提出了批评和质疑,这可以看作是王路关于逻辑教学论争的延续和延伸。尽管关于“批判性思维”和“非形式逻辑”两个概念之间的关系,很多学者持不同的观点,但一般而言,倡导以“批判性思维”的课程代替以前的逻辑学教学的学者,也同一以“非形式逻辑”这个名字来命名“批判性思维”课程所讲授的内容。王路对这种做法提出质疑,在他看来,首先,“批判性思维”和“非形式逻辑”是两个含糊的概念。其次,这门课程建立在对现代逻辑的抗拒之上,其实是以变相的方式坚持传统逻辑,是一种错误的关于逻辑的观念。

值得提及的是,在《关于批判性思维的批判》这篇文章里,王路对自己的关于高校逻辑教学的观点进行进一步的总结和延伸,强调自己所为的“取代论”,即以现代逻辑课程取代传统逻辑的课程,主要是基于逻辑与哲学之间的重要关系,其主要针对的是哲学系的学生和课程设置,是一种关于逻辑的专业教育。陈慕泽教授认为,这是王路“取代论”涵义的转变,并且如果只是针对逻辑专业教育,那么它是没有异议的并被广泛接受的[2]。

二、关于逻辑哲学的问题

关于逻辑哲学,尽管对于其精切的定义,逻辑学家的见解不尽相同,但大概而言,逻辑哲学是对逻辑的哲学反思的学问。而对逻辑的哲学反思,包括什么是逻辑,逻辑的对象和范围、逻辑真的性质等。而关于逻辑哲学问题的思考和论争,王路集中在两个问题上:逻辑的性质和范围,以及逻辑真是否是可错的。第一个问题也被王路统称为关于逻辑的观念

(一)逻辑的观念

2000年,王路出版了《逻辑的观念》一书。在这本著作里,王路系统阐述和论证了自己关于逻辑的观念。王路认为,亚里士多德逻辑是传统逻辑的创始人,其所创立的两个重要的逻辑理论——“四谓词理论”和三段论理论,其目的都是要实现从前提到结论的“必然地得出”的推理过程和推理机制,而之所以前者没有成功而后者实现了“必然地得出”,是因为四谓词理论的分类标准运用到了“本质”这个涉及到了推理内容的概念,而三段论则完全是从推理形式出发进行推理。而一阶逻辑作为现代逻辑的基础,其主要的特征就是通过构造形式语言建立演算系统,而一个逻辑演算系统如果实现了完全性和可靠性,则这个推理系统就实现了“必然地得出”的推理关系。正是在对传统逻辑和现代逻辑的考察的基础之上,王路认为,传统逻辑和现代逻辑的一脉相承的是对“必然地推出”的推理关系和精神的继承,“必然地推出”是逻辑的内在机制。而王路认为自己的逻辑观在本质而言:“我的逻辑观就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观,也是现代逻辑的逻辑观,而且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和现代逻辑相交的逻辑观。我认为,逻辑正像它的创始人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样是研究‘必然地得出的。”[3]在此基础上,王路认为辩证逻辑、归纳逻辑等其他的逻辑类型进行了质疑和批判,认为他们都不能做到“必然地得出”,因而都不属于逻辑的范围。

王路的这些观点引发了逻辑学界关于逻辑性质以及逻辑范围的广泛的争论,以马佩教授为代表的专家和学者对王路的观点提出了激烈的批评。马佩教授认为,首先,王路断章取义地摘取了亚里士多德关于逻辑的“必然地得出”观点,而忽略掉亚里士多德关于归纳逻辑以及其他逻辑类型和逻辑方法的讨论,这是不符合逻辑发展的历史和事实的;其次,数理逻辑只是现代逻辑的一个分支,而不是全部;再次,从实际效用上看,王路将演绎之外的推理类型都排除在逻辑的范围之外,会严重地缩小逻辑学的阵地,也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因此,马佩教授坚持认为逻辑学是关于思维形式及其规律的科学,所有的研究思维形式的学问,包括归纳逻辑和辩证逻辑,都是逻辑。马佩教授将自己的关于逻辑的观念称之为“大逻辑观”,与此相对应的王路的观点,则被称之为“小逻辑观”[4]。

(二)关于逻辑真理的可错性问题

2005年,陈波教授发表了一篇文章《一个与归纳问题相似的演绎问题》。在这篇文章里,在谈及演绎推理的证成问题时,陈波教授所持的重要论点是逻辑是真可错的、逻辑是可修正的。对于陈波教授的这些观点,王路予以了质疑和批驳,并由此引发了逻辑学界关于逻辑真理的论争,很多知名的学者和教授都参与其中,对逻辑真理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在这场论争中,王路关于逻辑真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观点。首先,王路不赞成用“逻辑真理”这个语词来翻译和对应西方学界对“logical truth”的研究和讨论,而倡导用“逻辑真句子”这种翻译。其次,陈波教授认为,“逻辑真理是可错的”这个观点首先来自于蒯因,而王路经过详细的对蒯因相关文本的解读,认为蒯因虽然承认逻辑学与经验的亲缘关系,但蒯因并不认为逻辑真理本身并不包含经验性的内容,逻辑真句子依据其结构为真,“逻辑真理是可错的”并不是蒯因本人的观点。再次,针对陈波教授所谓的“逻辑是可修正的”的观点,王路也予以反驳和限定。在王路看来,逻辑的发展只是意味着逻辑系统的被修正和可修正,但“逻辑系统是可修正的并不意味着逻辑本身是可修正的”[5]而逻辑本身作为一门科学和学科,有其确定的研究对象和内在机制,逻辑本身不是可修正的。

三、关于Being的翻译

在西方哲学的研究中,究竟是将being翻译为“是”、还是“存在”,是国内西方哲学界新近兴起的热点话题,很多专家和学者对此提出了很多的观点和看法,并由此形成了关于being翻译问题的大的论争。在这场论争中,王晓朝教授认为,应该根据being所出现的不同场合来对其进行不同的翻译,大概而言,在being作为系词的场合,being应该被翻译为“是”,而在being是实词特别是名词的场合,being应该被翻译为“存在”,这是关于being翻译的“语境论”观点;而王路则坚持把所有场合所出现的being一词都翻译为“是”,王路的这个观点则被称为“一‘是到底论”。

王路坚持认为,对being的翻译问题,其实质是对西方哲学的理解问题。虽然“being及其相关概念”在西方哲学中有动词、名词、动名词、组合语词等多种不同的形态,但其主要的含义来自于动词、即其系词含义。而作为系词,being与汉语中的“是”相对应。一般而言,学界都倾向于赞同翻译应该遵循两个基本的原则和要求:“其一,要符合原词词义,力争对应,至少可以通过阐释获得意义上的对应性;其二,要符合母语语感,能够在母语(译文)上下文中构造出可理解的语句”[6]。王路认为,把being翻译为“是”,是可以首先是符合being的字面的含义的;其次,汉语中的“是”有系词含义和存在含义,是比较符合being在西方哲学中的情况,从而使得对being的翻译贯彻整个西方哲学研究的始终,而把being翻译为“存在”,就丧失掉了系词这中重要的情况,并且使得对being的翻译不能贯彻到西方哲学翻译的始终。最重要的是,将being翻译为“是”,会更加使得我们是意识到西方哲学对语言的关注,以及在西方哲学中哲学、特别是形而上学与逻辑的密切联系。而西方哲学自古希腊伊始,总是围绕着对语言的关注和讨论来形成自己的逻辑和形而上学理论和观点,亚里士多德围绕着对“S是P”句式的讨论形成了自己的三段论理论和哲学的观点;而现代逻辑正是在对自然语言句型的突破的基础之上,由此也推动了现代哲学的语言转向和重大发展,而现代哲学对真理论的关注也始终围绕着句子展开。王路认为,将being翻译为“是”更能体现西方哲学与语言和逻辑的密切相关性。

四、反思

王路的这些观点在数次的逻辑论争中构成了旗帜鲜明的一派,在这些论争中,王路的观点呈现出以下三个重要的特点。

首先,在每一场学术论争中,王路不仅发表文章对相应的观点进行质疑和驳斥,他还出版一系列的专著对自己的观点进行总结和延伸,这一现象构成了王路参与学术论争的一个独特的特点。在1998年参与关于逻辑教学和逻辑的观念的论争的后2000年,王路出版了自己的专著《逻辑的观念》,从亚里士多德和现代逻辑的视角,对逻辑的内在机制进行分析和解读,并从学科的高度来论证为什么在高等院校的逻辑教学中要坚持用现代逻辑的内容取代传统逻辑;在关于being的翻译问题论争中,王路相继出版了《“是”与“真”——形而上学的基石》、《逻辑与哲学》、《读不懂的西方哲学》等专著,在这些专著中,王路一方面对亚里士多德、康德、海德格尔等哲学家的哲学专著进行解读,指出在这些哲学家的著作中将being翻译为“是”,可以更好地解读和理解这些哲学家的思想和文本,另一方面,在这些专著中,王路辟出专门的章节,讨论了being的翻译和理解问题,以及由此所引申的语言与语言所表达的东西、逻辑与哲学、以及中西哲学的差异等问题。

其次,王路的所有的学术争论都是围绕着逻辑的观念所开展和进行,逻辑是其所有学术论争的主线和核心。在关于逻辑教学的论争中,其他专家和学者分别从高校的课程安排、教学目的等方面提出自己对高校的逻辑教学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而王路始终从逻辑学科的角度认为现代逻辑在继承传统逻辑对“必然地得出”关注的基础上,建立了自己的理论和方法,这种理论和方法构成了一个整体并由此体现了现代逻辑的基本精神和理念,因此,“逻辑的现代化”其实质是“逻辑课程的现代化”,而逻辑课程的现代化就是用现代逻辑的内容来取代传统逻辑的内容,而不是在传统逻辑的基础上吸取和肢解现代逻辑的部分方法来来建构普通逻辑的知识体系;在关于being翻译的论争中,王路始终坚持认为翻译问题是理解问题,对being的翻译体现了学者关于西方哲学的不同理解。而王路认为:“理解being,不仅与逻辑有关,而且与逻辑有关,还会涉及到逻辑与哲学的关系”[7],而西方哲学围绕着being所展开的丰富而大量的讨论,其都是围绕着being的系词形式展开或延伸,将being翻译为“是”而不是“存在”,一方面可以更好地体现语言与语言所表达的东西两个层次之间的区分,其次,把being翻译为“是”,这种翻译也从字面上保留了being的系词特征,从而为逻辑的理解保留了空间,这样的做法尊重和遵循了西方哲学重视逻辑的传统。

最后,对逻辑与哲学关系的关注是王路学术争论的主题。在关于逻辑教学的讨论中,王路主张用现代逻辑的内容取代传统逻辑,其立足点有二,一是从逻辑学的学科意义出发,王路认为现代逻辑是对传统逻辑的继承和发展,并且具有更强地的表达句子和处理问题的能力;二是逻辑对哲学的重要作用。王路认为逻辑素养的培养和训练对于哲学研究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在关于逻辑观念的论争中,王路认为,逻辑分析是区分思辨哲学和分析哲学的重要标准,围绕着“必然地得出”这个逻辑发展的内在机制,亚里士多德发展出逻辑理论的同时,围绕着“是”本身,形成了自己的哲学和形而上学思想体系,而现代逻辑围绕着“必然地得出”,形成了独特的方法和刻画句子的能力,这种方法和能力不仅促进了逻辑学科本身的飞跃和进步,而且为哲学提供了新的分析语言的方法和看待问题的视角,从而极大地促进了哲学的语言转向和新的发展。在关于being翻译的论争中,王路坚持从逻辑和哲学的关系出发,认为将being翻译为“是”而不是存在。而王路认为:“理解being,不仅与逻辑有关,而且与逻辑有关,还会涉及到逻辑与哲学的关系”[8],而西方哲学围绕着being所展开的丰富而大量的讨论,其都是围绕着being的系词形式展开或延伸,将being翻译为“是”而不是“存在”,一方面可以更好地体现语言与语言所表达的东西两个层次之间的区分,其次,把being翻译为“是”,这种翻译也从字面上保留了being的系词特征,从而为逻辑的理解保留了空间,这样的做法尊重和遵循了西方哲学重视逻辑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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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郭桥.中国的逻辑教学将走向何处[J].哲学动态,2000(10).

〔2〕陈慕泽.传统逻辑与非形式逻辑.鞠实儿.当代中国逻辑学研究(1949-2009)[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21-22.

〔3〕王路.逻辑的观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39.

〔4〕马佩.要提倡大逻辑观,反对狭隘的小逻辑观[J].河南大学学报,2001(1):81-86.

〔5〕王路.逻辑真理是可错的吗?.王路.逻辑方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242.

〔6〕孙周兴.存在与超越——西方哲学汉译的困境及其语言哲学意蕴[J].中国社会科学,2012(9):28-42.

〔7〕〔8〕王路.读不懂的西方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263,263.

(责任编辑 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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