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实用结合 神灵和世俗兼具
2014-10-21黄明乐
黄明乐
正当习近平主席在非洲进行他担任国家主席后的首次国事访问时,2013年3月28日,多达360余件的中部非洲传统兵器亦亮相广州西汉南越王博物馆,这是它们第一次同中国大陆观众见面。这些主要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富于创新、工艺上乘并具有致命之美的非洲传统兵器,除了让本土观众体验一场迥异于中国传统兵器的视觉盛宴外,更重要的是,为大家洞窥非洲、透析非洲独特的文化提供了一次绝好的契机。正如这批藏品的拥有者之一、比利时收藏专家马克·菲利斯所言,两地交流不应总是以商业的角度来考虑的,文化交流有利于提升两地人民福祉,因为两种文化总能从彼此过去的文化中互相学习,并且找到共同语言。
奇形怪状的兵器
“奇形怪状”是很多观众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兵器的第一印象。先说飞刀吧,它由多个分支组成,每个分支均有双面刀刃,以提高其命中率,这与中国人概念中的飞镖大相径庭。(图1)连普通的棍棒也要显现其非一般的特色来,它们的顶端都加上了棒头,以增强其冲击力;除了物质的力量外,还需借助精神力量——祖先来加强武器的力量,所以有不少棒头是祖先雕像。更多的祖先雕像可在斧头上找到,无论是战斧、扁斧,还是仪式斧,它们的手柄上或斧锋中大都有一个到多个不等的雕像。同样是本批藏品的拥有者之一、比利时收藏专家杨·艾尔森说,从斧头上雕像多少可判断主人身份之高下,雕像越多,意味着斧头拥有者越高贵(图2)。在非洲“斧头帮”中,有不少这样的造型:手柄末端有祖先雕像,斧锋正好从雕像口中伸出,仿若祖先拥有一条长舌。这种形象寓意祖先在发号施令(图3)。还有弯剑、圆盘刀、鸟头斧等,争相显摆它们在兵器谱上的鹤立鸡群。
除了奇形怪状之外,它们造型繁多:以剑为例,虽同为剑家族成员,有的剑尖端圆钝;有的剑锋弯曲;有的剑顶端出两个分支,内弯者状如字母“W”,外撇者形似字母“Y”(图4);还有的剑顶端奇特,难以名状(图5)。即便如多年数次踏访中部非洲的马克,也会遇上命名上的困惑。如镰刀兵器(图6)整体是一个人敬礼的形象,只见他右手作敬礼姿势,左手平放,双脚踮起,身体略向前倾。其右耳呈喇叭状,左耳缺,眼珠用两颗黄铜小珠镶嵌而成,它跟其他镰刀兵器形状相距甚远。马克先生认为,这件兵器可能是工匠因目睹士兵敬礼而创作出来的。
造成这些兵器奇形怪状、造型繁多的原因是什么呢?单单以“非洲人善于即兴创作”和“部族众多”解释还不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由于欧洲强大火器的冲击,这些传统兵器一般不再用于战争,而成为权力、阶级、职位的标志,一旦兵器不再注重功效,就给工匠更多的创作自由;再有,欧洲的新材料、新工具相继传入,能更方便工匠切割金属及雕琢刀身;此外,还需要考虑样本因素。这些兵器都是经过拥有者、发现者及收藏家从数百万兵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其目的就是要收藏或贩卖,所以它们几乎件件奢华非常、材料昂贵、造型典雅、制工精细。
兵器的性别
在很多人眼中,兵器总与威武英雄、热血男儿相随相伴,女人则游离于战争场景之外,至多充作战争的战利品或牺牲品。非洲的兵器却有不少温柔的元素,一些兵器就有性别之分。如本批兵器中有不少带有雕像,其中有很多均为女性形象,这可在一些棍棒和矛中看到,有些棍棒的棒头为仿女性乳房形状(图7)。在一大堆的匕首中,偶尔会发现有两三把“迷你版”的匕首,据杨·艾尔森的说法,这种匕首为女性专用。从剑锋末端形状亦可辨它雌雄,若其棱角分明,则为男性专用;反之,若圆浑顺畅,则归女性专有。带雕像的盾牌也有男女之分,头顶正中成脊,则为男性;头顶圆浑,则是女性。这种形象之分是从黑猩猩中得到启发的,雄性猩猩头顶有高起的脊(图8)。
杨·艾尔森解释,非洲有一些部落处于母系氏族社会阶段,部落中女性拥有绝对权威,兵器上的女性雕像或许是这一社会发展状态的反映。在中非,拥有头衔的女性也会持有代表阶级或地位标志模样的兵器。棍棒就是被用于仪式舞蹈场合中的。这些所谓的兵器与冲锋陷阵、血雨腥风中的兵器还是截然不同的。
兵器的超力量
中非传统兵器的特色之一便是赋予其超力量。很多兵器上带有雕像,因为他们相信透过神圣的祖先或动物图腾可加强武器的力量,可保护战士并提升在战争或狩猎时之效率。蜥蜴是非洲某些部落崇拜的对象之一,象征永生和丰产。个别盾牌、圆盘刀上都刻有蜥蜴图案,一件斧头手柄用蜥蜴皮包裹,有件扁斧手柄上雕刻了攀爬中的蜥蜴形象。在一件盾牌的正面亦雕刻有身躯似蜥蜴、足部像牛蹄的混合动物形象,马克·菲利斯表示,因为他们相信万物有灵,集中多种灵气于一身的混合动物更能增强盾牌的抵御能力。有件扁斧上方为狗头、下端有拳头造型,它融合了刚果“祖先為狗”的创世神话与天主教信仰。
中国古代有丹书铁券,为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在中部非洲地区,亦有类似功能的免死金牌——货币飞刀。这种飞刀外表似普通飞刀,但造型硕大(图9)。杨·艾尔森透露了这样有趣的现象:在当地,如果A拥有五把货币飞刀,那么他就享有杀死五个人而免于罪罚的特权,例如A将B杀死,只需将一件货币飞刀放在B尸体旁,A即可无罪。这种飞刀由国王赏赐,毫无疑问他拥有更多数量的免死金牌,就更加增强人们对他的敬畏。
战争与和平
无论历史上还是今天,战争总如噩梦般萦绕非洲,在中部非洲地区更是如此。安哥拉、布隆迪、卢旺达、苏丹等地区近年都曾发生过内战、政变或大屠杀,和平与安宁在当地仍然属奢望。与造成这些流血事件的现代兵器相比,中部非洲传统兵器在杀伤力和破坏力上难以匹敌,但其效能也毫不示弱。它的弓箭是极其准确,标枪能命中远距离的目标,刺矛可轻易贯穿敌人身躯,而有些短刀更能一刀割下敌人首级(图10)。
杨·艾尔森说,在某些小型战事中,也许男人和女人会并肩作战。大多数的战争场合,女性主要负责后勤。矛和盾牌是传统战争中用得较多的兵器,战士通常右手执长矛,左手持盾牌,有些盾牌后面挂着飞刀。大多数情况下用矛来对抗敌人,只有在万分危急情况下才会使用飞刀。杨·艾尔森特别介绍了当地赞德人的作战情形,他说,战士使用飞刀时,会大喊一声,并唤出将投掷的目标名字,以警告即将使用特别兵器,因此,即使最终失去此兵器也能事后得到证明(图11)。飞刀在那里是非常珍贵的兵器,进入战斗前,首领会将兵器分配给战士,战士在战争中大喊一声“我要使用飞刀了”,战争结束后兵器入库前估计要进行清点工作,遗失的飞刀可以从战士的“一声吼”中得到证明,战友们也可以充当证人。由于飞刀属于“特别兵器”,喊声此起彼伏的情况当不会发生。这种在我们眼中“怪异”的行为,背后的原因是飞刀之珍贵。据马克·菲利斯透露,一些短剑、斧头和镰刀兵器上装饰有黄铜钉,在当地一个奴隶仅可换取一颗铜钉(图12)。
希望
这些染过鲜血,或者从未在战场上出现,只用于仪式、身份和地位标志的兵器,经过欧洲强大武器的冲击,命运各异。它们一部分留在了当地,中非的贵族们会保存其中最精美的武器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普通的兵器会被重新熔铸成农耕用具;还有一部分则为纷至沓来的欧洲探险家、殖民者和收藏家所收集,形成今天欧洲博物馆、私人收藏家的藏品。本批兵器所涉及的两位比利时收藏专家杨·艾尔森和马克·菲利斯便是其中的代表。
杨·艾尔森乃世界上最权威的中非传统兵器专家,著有许多关于中部非洲兵器、非洲部族的书籍、目录和文章。他生于1957年,现供职于欧盟,他早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便抵达中部非洲地区。另一位收藏专家马克·菲利斯已年届七旬,他在1959年离开比利时到当时的比属刚果,1965年至1990年间收集非洲农村地区的仪式性艺术品和文物,其出版关于刚果仪式和传统艺术书籍超过20本,并被翻译成10种语言,所发表之目录、文章数百篇。他是世界首屈一指的中部非洲仪式、文物专家学者及收藏家。
马克·菲利斯对非洲的热爱,有他特立独行的表达方式。在布置本次展览的一周时间内,他每天都被绿色包裹,绿帽、绿衫、绿裤和绿鞋子,全副绿色装束,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本次展览开幕式当天,马克·菲利斯仍装束如故。他在致词中说,我们知道,今天的非洲人民仍然过得不好,这些天来,很多朋友对我的一身绿色打扮很感兴趣,因为非洲人非常喜欢绿色,而且绿色代表生机和希望!“我对中国和非洲的交流,尤其是文化上的交流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