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刀

李忠元

飞刀自古是李家的绝技，李飞刀就是飞刀门的创始人。

李飞刀小时出身穷苦。父母见他一天天长大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就把他送到小村铁匠铺学手艺。铁匠铺里有个老铁匠，传说是来小村隐姓埋名的刀客。老铁匠深居简出，性格怪癖，一向很少与人接触。因为和李家一直相处友好，他不得已只好收李飞刀为徒。

在拜师学艺伊始，李飞刀还是很愚钝的，十八般武艺样样不通，那些俗称的暗器他又不喜欢，唯独对投掷瓦块、铁片情有独钟。老铁匠被逼无奈，只好根据他的偏好量身打造了独门暗器──飞刀。

没想到，李飞刀自得飞刀就爱不释手，如获至宝，练功更是一反常态，非常刻苦，每每通宵达旦，废寝忘食，这让老铁匠的眼前一亮。

老铁匠在身边一指点，李飞刀的飞刀绝技大有长进。

村民的猜测所言非虚。那天，小村飞沙走石、人喊马嘶，来了一队人马，个个凶神恶煞，手捧鬼头刀，把老铁匠牢牢地围在了当中。领头的刀疤脸一勒马缰绳，大声讥笑着喊道：李达，想不到你堂堂天下无敌第一刀竟在这里隐姓埋名做起了铁匠，哈哈，说起来能不让江湖耻笑吗？

老铁匠站在圈里稳如泰山，见刀疤脸这么说，很是轻蔑地笑了笑，说：我已金盆洗手，离开江湖多年了，我不问世事，你们还是快走别来烦我吧！

刀疤脸却不依不饶：李达，难道那陈年的江湖恩怨，我们老大的命，你就想一躲一笔勾销了吗？

老铁匠说，你想怎样？

刀疤脸说，三天后，在后山的老鹰岩上比武。你若赢了我，我就从此不来烦你，可你若输了，就得听我的！他扔下话，也不容老铁匠辩解，一队人马已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望着刀疤脸远去的背影，老铁匠李达恍惚回到了从前。那时自己还是一个游走四方的刀客，常常为人押镖车，挣些辛苦钱。这天，一个满脸横肉的黑大汉找到了他，让他独自押镖离开凤华山。反正是给钱的买卖，李达就去了。一路上风餐露宿，倒也顺利，只是李达回到家里，却不见了老婆肖艳。他四处打听才知道，最近风华山来了一伙强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天赶庙会，强盗头子──那个人称“大老黑”的黑大汉碰到了李达老婆，顿时见色起意。可他一打听才知道，肖艳的男人竟是一名响当当的刀客。他的手下刀疤脸就出主意，让大老黑想法支走李达，趁机霸占肖艳。李达被支走后，肖艳就被骗到了山上，可这女人却宁死不从，最后撞死在了凤华山的千年古松上。李达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趁大老黑逛窑子之际，偷偷杀死了大老黑，为爱妻报了仇。可这伙强盗的势力很庞大，他们到处搜寻李达。老婆死后，李达很是失落，也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就退隐江湖。可隐居的日子刚刚过了不到一年，刀疤脸就找上门来。

三天一晃就到了。老鹰岩上却不见老铁匠李达，而是李飞刀独自与刀疤脸对阵。

李飞刀一抱拳，说，我师父今天有病在身，来不了了，我替他比武！

刀疤脸一看李飞刀，轻蔑地笑了笑，那你就送死去吧！说着，刀疤脸就来了一个“力劈华山”，顺着李飞刀的脸就下来了。李飞刀却不慌不忙，一不躲二不藏，只用师父的刀轻轻地向外一磕，两人战在了一处……

那么老铁匠呢？

那天，听说师父要比武，李飞刀很为师父担心。于是，不谙世事的李飞刀就多了个心眼儿。昨天晚上，他殷勤地给师父炒了几个好菜，又力劝师父多喝了几杯酒。今早起床时，李飞刀看到一向早起的师父在鼾声如雷，他压抑着自己成功后的兴奋，一路飞跑上了后山去会刀疤脸。

李飞刀刚开始学习武功，而且练的是飞刀，使枪弄棒的功夫本来就不高，和刀疤脸战了十多个回合就有些疲于应付，再想抽空使飞刀谈何容易。刀疤脸却越战越勇，眼看着就把李飞刀逼到悬崖边了，李飞刀偷眼望了一下悬崖，顿觉心惊胆战。正一愣神的工夫，刀疤脸的刀呼呼生风地就到了，李飞刀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一只胳膊血淋淋落了地，李飞刀当时吓得“啊”了一声，刀已经落在了地上。李飞刀忙低头一看，自己的胳膊还好好的。他慌忙抬眼一看，师父正挡在他的身前，屹然不动。

原来，老铁匠喝多了点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千呼万唤就是不见李飞刀，一想到今天恰是自己与刀疤脸的比武日，老铁匠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慌忙跑到了老鹰岩。一看形势不好，他只得飞身而出。救李飞刀于危难，没想到救人心切，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胳膊被刀疤脸生生砍下。

李飞刀自知闯祸，扑通一下跪在师父脚下，声泪俱下。

老铁匠并没理会李飞刀，而是冷着脸，面对刀疤脸开了腔：刀疤，我右臂已去，等于废了武功，我与你之新仇旧恨自当一笔勾销，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刀疤脸看了看断臂的老铁匠李达，仰天长啸一声，便扬长而去。

李飞刀慌忙起身，背起师父一路飞跑回到铁匠铺，想为师父包扎伤口。孰料，刀疤脸的刀上喂了毒，毒势很快蔓延，老铁匠在回家途中就赴了黄泉。

临死前，老铁匠面色铁青，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定要李飞刀答应不要报仇才肯闭上眼睛。

其实，李飞刀不用寻仇，就在第二天发丧前，刀疤脸又出现了。他径直来到灵堂前，拽住身边一个人手起刀落，砍下了那人的项上人头。刀疤脸也随即给老铁匠跪下了，说对不起李达，是他管束不严，才让报仇心切的他大哥的儿子宋学辉在他使的鬼头刀上喂了毒，借刀杀人，死有余辜！

师父一去，李飞刀也不愿待在小村了。他含泪辞别了父母，独自去闯荡起江湖。他深深地记住了师父生前的嘱托，刻苦练功，遍访名家，加之自己的悟性，他练成了一整套独家飞刀功夫，逐步把飞刀练得出神人化，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李飞刀总是感到很奇怪，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背后都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终于有一天，那双眼睛现身了。那人正是刀疤脸。刀疤脸说，李飞刀，你一直苦练武功，难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李飞刀说，刀疤脸，你听好了，虽然我师父不让我报仇雪恨，但冤有头债有主，我还是要弄清到底谁是毒死我师父的真正凶手！

刀疤脸说，那日在你师父灵前，我已悔过，也杀了害你师父的真凶，你还想怎样？

李飞刀冷笑道，那是你一面之词。我已遍访名士，有七步断肠散的只有两人：一人是销魂蛊肖大师，他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他仙风道骨，他的毒有而不用，更不外传。另一个人就是阴毒手吴二，也只有他的毒可能外流。前日，我去找他请教却发现他已被人灭口，是被鬼头刀所伤。可死了的他手上还抓了一块从你身上扯下的袍袖，不信你看，你的袖口……

刀疤脸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一时语塞，挺刀而动，向李飞刀扑来。

李飞刀慌忙躲闪。这时冷不丁从斜刺里杀出两个外援，皆是鬼头刀，向李飞刀偷偷杀来。李飞刀不慌不忙，一个蹬里藏身，躲过刀疤脸的刀锋，一边一扬手，两把飞刀一起飞出，两个刀客顷刻毙命。

刀疤脸再次举刀，砍向李飞刀。李飞刀一闪身，看准一个空当，撒手一把飞刀，稳稳地扎在了刀疤脸的腕上，只听妈呀一声，鬼头刀落入李飞刀手中。李飞刀掂了掂鬼头刀，看着跑向假山石后的刀疤脸，一扬手，鬼头刀飞了出去。这一招叫“隔山打牛”，只见刀光闪闪，在到达假山时突然悠地一转，“啪”地扎在了刀疤脸的后背上。刀疤脸还想跑，可刚跑出七步，就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李飞刀用刀疤脸的毒刀杀死了刀疤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借刀杀人，替师父报了仇。

可刀疤脸临死时喊出的一句话，却让李飞刀久久不能平静。他决定星夜兼程，回到那个阔别已久的小山村，探访一下他的身世。

回到家，李飞刀二话不说，直接就给父母跪下了，问，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求您告诉我！

李飞刀的父母很惊讶，说，怎么？你……

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李飞刀声泪俱下。

老铁匠李达就是你的父亲。李飞刀的养父颤动着嘴唇说，当年你还小，你父亲自知仇家很多，为避人耳目保全你的性命，就把你送给了我们做儿子。后来他又隐居到村里，教你武艺。

可那……那个刀疤脸说……说他是我爸！……

哦？你是不是埋葬了他？

对啊！

傻孩子，你被死人利用了！

选自《上海故事》